“可小姐…如果皇上南巡至此,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可能不等大小姐出宫,小姐就要…”怜儿不敢再说。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之后的事,温舒辰已有了答案。庆启想要用南巡将自己打个措手不及,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一次他定不能如愿了。
提起笔,铺了铺身前的宣纸,温舒辰写道:
鲁必死,引群臣而谏之。
待墨干之后,温舒辰将纸条插入信封之中,递给了怜儿,“即刻送去魏初远府中,小心多方耳目。”
温舒辰望着怜儿虽是接过了信封,却仍是满脸担忧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怜儿,我突然想起有事未安顿与你,心中难安。”温舒辰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开口:“鲁万的人眼看就要冲到府上,你去安排,给府上能躲开的下人批了假,换用我们自己的人把守就好,莫要误伤了家中的奴仆。”
“小姐…”怜儿忍不住跪下身替温舒辰暖了暖手,小姐此时面容苍白,入手之间一片冰凉刺骨。“怜儿这就与管家商议,可小姐您…该要歇歇了。”
“无妨。”温舒辰疲倦的抿了抿唇,“没去处的,去寻魏初远协助,把张妈和春棠她们都送了去,妥当安置好,府上一些重要的东西都清点一遍,该烧的烧,该藏的藏。”温舒辰仍是事无巨细的交代与怜儿。
“小姐,怜儿害怕…”怜儿愁眉不展。
“莫怕,他们应该是来抓阿离的。”温舒辰敛眉沉思,“如今皇上的判罚已定,鲁万受了这么大的诬陷,定不会忍气吞声。”
“会有危险么?”怜儿问道。
“不会,积怨尚不至你死我活,可这一次过后…”温舒辰揉揉额头,头又一阵阵痛楚,惹得人难以静心思考。
“去准备吧,这一次,务必谨慎。”温舒辰催促一声。
“怜儿这就去办,小姐,求您歇歇。”怜儿一步三回头,仍是放心不下面色沉重的小姐。
眼看着怜儿离开,温舒辰猛然想起有事,唤了声:“怜儿!”
“是,小姐。”
“最近可有阿离的消息?”温舒辰放心不下,已是过了许久再未收到飞鸽传信。
怜儿皱着眉摇了摇头,不忍再说。
“这样啊…”温舒辰忙理了理额间碎发,掩去了失落的目光。“退下吧。”
两日的时间一转眼很快便过去了,寂静的夜幕之中,怜儿正敲了敲门。“小姐…”
清冷的大早,天气正寒,怜儿已在门外侯了许久,屋里仍是未有回音。
怜儿扭头望了望正也焦急的赵管家,那人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抬起头打望过来,见怜儿仍是侯在门外,挥挥手忙又催促。
“小姐!怜儿进来了!”说罢,怜儿已推开门进了小屋。
那案前烛火摇曳,温舒辰此时正伏在案上小憩,这些天小姐几乎未睡过一夜整觉,夜夜趴在案前,人消瘦了不少。
怜儿轻手轻脚走到案旁,拍了拍温舒辰肩头,轻声唤着小姐。
“唔?”温舒辰撑起身,揉了揉困顿的眸子。
虽然心疼小姐,却也无可奈何,怜儿只得起身替小姐倒了杯茶水醒神。“小姐稍醒醒,管家已侯在院外,待小姐洗漱之后,有事与小姐商议。”
“是来了么?”温舒辰习惯性揉了揉眉间,目光已逐渐恢复清明。
“人还在路上,大抵再有一个时辰左右,便要进城了。”怜儿拉开衣柜,将替换的衣裳放在榻前一一摆好。
“府中的人可都清了?”温舒辰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从几案之后站起身来。
“清了!昨夜里便都安排去了魏初远府上休息。”怜儿看了眼小姐凌乱的几案,摇摇头,忙又去打理案上的文书纸稿。
“小姐,这些文书怜儿一并收起来吧,可是还有要收起的物拾?”
温舒辰敛眉打望了一圈,该收的东西已是差不多都收起来了,不太放心,又仔细瞧了一遍,才安顿道:“没了,记得把那两个小家伙也藏起来。”
此时喜鹊还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之中,咯咯咕咕地砸吧砸吧小嘴,丝毫不受外界打扰。而油亮的翅膀之下,还有一个小家伙,也正睡得安稳,小麻雀依在喜鹊温暖的身躯之下,肥嘟嘟的小身子紧紧的与喜鹊缩作一团。
在主堂里用过早点,温舒辰拿起来手帕沾了沾唇。
“穆大人要不要用些早点再逛?”温舒辰叠好手帕,正冲着空无一人的庭院高喝。
不想,房沿之上,有一人凌空而落,来的人,正是面色阴沉的穆文冲。
“温舒辰!你耍什么花招!”穆文冲抖了抖衣袍,走进了主堂。
“给穆大人看茶。”温舒辰眼也未抬,将碗筷摆好,身旁的怜儿忙端了茶盏上前伺候
“哼!”穆文冲见温舒辰不答,面色再次难看了几分。
“穆大人消息灵通,手中掌握的讯息与舒辰相比只多不少,大人您又何必装糊涂呢?”温舒辰含笑,接过怜儿手中的茶壶,在穆文冲盏中续上茶水。
府前,毫无征兆,大门已被人破开,正喧闹异常。
“请…”温舒辰推了推茶盏,并不介意府上喧闹,仍是从容自若,与穆文冲闲谈。
“桀桀桀桀…”穆文冲满意的端过茶盏品茗,庭院之外,隐约有打砸之声不绝于耳,可到了穆文冲耳中,就变成了曼妙的天籁之音。
“小姐…”怜儿的脸色白了又白,踌躇不决也不知该要派人去看,还是如何应对。
却见此时,穆文冲脸上的笑意逐渐放肆,听得那府中打砸之声正是悦耳。想起这些日子以来,每一次与温舒辰的交锋,自己都占不得上风,如今眼看着府中下人被吓得面色青白,穆文冲幸灾乐祸笑的正是开怀。“温舒辰呀温舒辰…桀桀桀桀…这是你咎由自取!”
本以为温舒辰的面色会很难看,当穆文冲扭头望去时,却见温舒辰正也慢条斯理抿着茶水,丝毫不介意自家的院落被毁。
“咎由自取?”温舒辰笑着摇摇头,“只怕在这段时间里,穆大人应是不遗余力挑唆着鲁家与温家间的矛盾吧。”
打砸的人群已穿过前堂,将堂中的桌椅板凳,匾额饰物一应扔出院落,砸了稀烂。
“你…你敢污蔑老夫!”穆文冲心虚不已,她害自己失去两指,连带着还损失了三名得力干将,而上一次见面时,两人更是大打出手,害得自己残了条手臂,他又如何肯让她如意称心?
所以,当皇上问罪鲁万之后,他便不遗余力,大肆挑唆着鲁万恨意,连带着,有的没的添油加醋说了许多,便也无形之中推了鲁万一把,由着他来找温舒辰算上一账。
“小姐!”管家慌慌张张从堂后跑了进来,“那些人四面八方冲进府中,所见之处皆要打砸一番,如今正包围过来,小姐先避上一避吧!”
“不急。”温舒辰仍旧淡然抿着茶水,似乎这一场混乱跟自己半点关系也无,只等着那些人砸够了,冲来对峙一番。
“这都是穆大人努力的结果,我们又怎能驳了穆大人一番心意?”温舒辰目光放空,静静聆听着四面八方传来的熙攘嘈杂。
作者有话要说: 温舒辰铺开的棋局就要收网了,支开稚离就是害怕稚离被混乱波及。
其实温舒辰爱的深沉,喜欢一个人,就是想替那个人铺平前路,稚离却看不到那么远。
☆、重挫鲁氏
终于,当温舒辰放下手中茶盏之时,一群彪悍的士兵正举着铁棍刀剑合围而来,将主堂堵了个水泄不通。
“给我搜!”那将领一声令下!身后的士兵转眼就冲入了主堂之中。
而这些人自然是得了鲁万安顿,意欲好好羞辱温舒辰一番。所以当着温舒辰的面,将堂中目之所及处皆是砸了个遍。
赵管家见来的人气势汹汹,忙将小姐和怜儿护在身后,那些士兵丝毫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
来之前,统领特意安顿过的,只要不伤害温舒辰,皇上又岂会为一群下人责怪国公?这一次,来的人名正言顺,有海捕文书在手,更有人检举温舒辰私藏通缉凶犯,鲁万恰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正要好好羞辱温舒辰一番。
“让开!”一名士兵刻意找茬,正推搡着赵管家,却一连推了几把那人也丝毫不动,颜面无光,转头又去推另一名两鬓斑白的老者。
“瞎了你的眼!”穆文冲岂会容人侮辱,一掌已将那士兵击开,内力浑厚,那士兵朝人群中飞去,转眼压倒了一片。
“大胆!我等乃是奉国公之名前来缉拿通缉要犯!你胆敢与朝廷作对?!”那统领手中捏着文书横在穆文冲面前,正准备开口好好羞辱一番。
“嗤…”温舒辰忍不住掩唇笑了笑,“穆大人,你可真是咎由自取。”
穆文冲脸色正难看,原本想让鲁万的人好好教训温舒辰一番,却不想来的人不长眼,反而触了自己霉头,恼怒之间,额上的青筋暴起,抬手已将面前的文书夺下,扯了稀烂。
眼看着文书化作纸屑,众人又冲撞而来,从始至终温舒辰仍是淡定自若,像个看客一般望着眼前的好戏,而穆文冲反而疲于应对,正是狼狈不堪。
“狗东西!睁开眼看看清楚!”穆文冲忍无可忍,将腰牌捏在手中,已一脚将那统领踢翻在地。
“军…军监金符?!”那统领倒吸一口冷气,转眼已跪在了穆文冲脚下。“小人失察!”那统领已伏在穆文冲脚下连连磕了几个响头。
“那就有劳穆大人,将这些人统统羁押收监,等待发落吧。”温舒辰横眉冷笑一声,却是连个招呼也不打就准备先一步离了主堂。
“我!我等是奉了公务在身!缉拿通缉凶犯…”那统领理亏,只得一遍遍重复着那句话,似乎真以为可以逃脱责任。
“凶犯呢?”温舒辰眼中寒芒一聚,不怒自威。
答不上来,这温府从里到外都砸了稀烂,可仍是未寻到那人,统领跪在地上,已是汗如雨下,正不知要如何回答。
“既然尘埃落定,那就有劳穆大人了。”温舒辰头也不回,引着众家仆出了主堂。
“温舒辰!”穆文冲立在殿阶之上,高喝一声。
温舒辰停下步子,转身抬起头望向穆文冲,果不其然,那人并不会放弃发难的机会。
“温舒辰!你未免也太狂妄自大了些!”穆文冲幸灾乐祸冷笑了起来,“你又知道这一次我定然帮你?”
“我还以为大人的消息足够灵通。”温舒辰惋惜的摇摇头,“看来皇上当真不信任你与鲁万。”
“你什么意思!”穆文冲忙质问起来。
“这宅院并非我温家祖产,而是皇上的行宫。”温舒辰笑了笑。
“那又如何!”
“既然是皇上的行宫,自然是为皇上驾临而备,今年春令,皇上将南巡至此,要是算着日子,皇上该是已经在路上了吧。”温舒辰忍不住轻笑,“既是罪证,那舒辰定然竭尽全力保护现场,只待皇上亲临此地…”温舒辰望了望四周一片狼藉,答案已是显而易见。
“好个歹毒女子!”穆文冲恨之入骨,心中一阵后怕。可怜那鲁万几次三番撞进温舒辰的圈套之中,朝中竟无一人能与这女子抗衡。
“这份大礼送与穆大人,您可莫要让舒辰失望。”温舒辰冷眼望着主堂里傻眼的众人,含笑转身而去。一路行着,竟觉阳光刺目,温舒辰卸了一身重担,步子已不似先前那般沉重。
慢慢行着,渐渐远离人声喧闹,再回神,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狼藉废墟。暗暗松了一口气,温舒辰脸上的笑意消散,唯独剩下满目冰冷,满脸疲倦。
接下来,还剩下最后一场较量,到那时,她与稚离的允诺便要兑现成真。心中的计划分毫不差,再见到鲁万时,便是最后一次较量,之后,她会替阿离取下鲁万首级告慰亡魂。
只是,想起身前那一剑,温舒辰还是会害怕,忙抬手揉了揉眉间,她不敢细想,该是庆幸的,她将阿离支的老远,之后,不论发生什么事,阿离都不会知道。
心中酸涩,温舒辰揉了揉心口,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喜欢上一名女子。
与她的思念,难以停歇。
……
却说此时,在遥远的南地,稚离仍是一路向南疾驰而去。
“小弟弟。”稚离压了压帷帽正拍醒一名趴在牛背上睡觉的放牛娃,“你可见过有个白须游僧经过此地?”
那放牛娃揉了揉睡眼,想也不想便指了指穗南进镇的方向,“见过,往镇子里去了。”
“你是何时见得那僧人?”稚离望了望牛娃指的前路询问。
“有段时间了,记得不大清楚。”说罢,放牛娃又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酣睡。
“谢了!”稚离点点头,挥了手中缰绳,马又跑的飞快。
待稚离走远,放牛娃悄悄起了身,向那风尘仆仆离去的女子眺望。身后,有一男子悄然走到了放牛娃的身旁,手腕一扬,正有几粒碎银落入牛童的掌中。
“谢谢爷儿!”那牛童笑的灿烂,欣喜若狂将碎银踹入怀中。
计算着时日,稚离不免心忧,本来想着差不多半月光景,怎么也该查到慧智师傅的下落了,不想这一路日夜兼程赶着,每每寻找下落,那人总在前方,不像是游历四方,反而像是急忙赶路。可到底是什么样的脚程才会如此之快?
估算着,自己也换了三匹快马追赶,三匹马,昼夜不歇的跑,那僧人还能在前路?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十分不详的预感,可眼看抓住了那人踪迹,难不成,就这般放弃不成?
咬咬牙,稚离有些不甘心,即便现在往回走,一路毫无阻碍的回到昱州,怕也要一月的光景吧,再不回头,只怕见不到舒辰。可就这样空手而归,哪有什么颜面见她?心中计算着日子,七日,最多再有七日,倘若还追不到那僧人,便回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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