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离没让自己胡思乱想,去了厨,在糯粥里填了水又搅了搅,便去浣房里清洗舒辰褪下的衣物。
一直到了午时,落雨仍是没有停歇的迹象,房檐上,雨水倾泻而落,将院里的竹椅洗涮一新。
稚离掀了笼屉,屉里的蒸碗儿散发着腾腾热气,随之,一股肉香在厨里四散开来,稚离很满意。而就在此时,门帘被掀了开。
“你坐一下,这便好了。”稚离,舀了甜粥入碗,青菜混在白糯糯的粥染着翠绿,身后却有一人贴了上来。
稚离未动,举着瓷碗,感受到身后的人贴了自己,心中难免紧张。
“真香…”温舒辰的声音软软,来着一丝慵懒,贴在稚离的背后一动不动。
锅里的甜粥仍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碧翠的青叶随之翻滚,稚离却没有动。她喜欢舒辰与她亲昵,喜欢到了纵容的地步,即使手中的瓷碗烫着指尖,她都不忍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还是温舒辰先松了手,去灶前拿了笼布,准备端屉里的蒸碗儿。
“烫,你坐着,我来弄。”稚离放下手中的粥碗,伸手牵了温舒辰的指尖。
“你端就不烫了么?我来吧。”温舒辰笑了笑,却还是被稚离固执的按在了凳子上。
“我手上有茧,不怕烫,你手嫩,会烫。”稚离叠了笼布将屉上的蒸碗儿移到桌上,午时饭菜很丰盛,两道青菜,一碗甜粥,一碗蒸肉,还有盐炒的小豆。
温舒辰吃的很对胃口,是她最爱的清淡口,稚离看着温舒辰吃的尽兴也很开心。
“等我赚些钱,我们能吃的更好一些。”稚离舀了甜粥入口,甜里混着丝丝的咸香,才一入口就滑进了咽喉,煮的正是软糯。
“我养你…”温舒辰夹了一筷蒸肉放在稚离碗里,那碗肉,稚离一筷子也没舍得夹。“我行医可以赚钱,你住在家里休养一段时间,你身子不能再耗损了,我主外,你主内,我们会过得很好。”
温舒辰舀了口甜粥,没有与稚离商量,而是很干脆的做了决定。
“我…我也可以赚钱…”稚离的脸有些红,可她确实不想让舒辰日夜操劳。
“如果我每天回到家里,就有这般好吃的饭菜等我,我会很幸福。这几年我已经算是小有积蓄,够我们花,你不喜欢在家闷着,就到处去走走玩玩,我不是要困着你的意思,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过你不能操劳了,我想照料你,这件事你要听我。”温舒辰吃的很满足,放下瓷碗时,碗里的粥已经吃得干干净净。
“好,反正也快入寒了,我也想在家里留些时日,给你赶制几身冬衣。”稚离已经奔波了许多年,对于闯荡之事,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执着。舒辰说话做事向来稳重可靠,她想要自己留在家里,稚离便顺了她的意,她过了许许多多不一样的日子,娇生惯养,逃命奔波,同温舒辰深陷囹圄,再到漂泊无依,其实不可置否,稚离的心里仍是渴望归宿,她也有自己的少女心思,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她渴望家的归宿,而温舒辰就是她的归宿。像是回归到了正常人的生活之中,一切归于平静,稚离可以像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持家,却是她做梦也想要的日常。
午饭之后,温舒辰主动承担起了收拾厨间的责任。稚离无事可做,望了眼转晴的天空,干脆去了浣房收拾这两日积攒下的衣服被褥单。
当温舒辰收拾好厨,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掀帘而出时,隐隐听见涮衣之声。寻着那声音一路朝浣房走去,见稚离手里正揉洗着她的里裤。
“稚离!”温舒辰红着面皮与她好一阵拉拉扯扯。“里衣…我自己洗…”
稚离没有松手,转而唇角却弯了起来。“许久之前,你的衣都是我在洗…”
“那…那是以前…”温舒辰无奈又拽了两把,稚离还是不肯松手,可温舒辰却是坚持不允,一定要稚离松手才好。
“我洗完了,舒辰想帮我晾衣么?”稚离的眸子很好看,笑起来如沐春风,让整个人看起来都十分柔和。难得的舒辰也有落了下风的时候,害羞的模样可爱至极,稚离很喜欢。
“我…我自己晾…”温舒辰揉了揉眉心,抱着那条洗得干干净净的里裤仓皇而逃。纠结着迈了两步,又返了回来,弯腰将稚离放着淘洗好衣物的木桶提了起来,主动去晾晒了衣物。
终于晾干了衣裳,本来以为稚离终于可以去休息了,却不想那人又提了扫帚准备打扫院子。
这下,温舒辰彻底不干了。走到稚离身边,夺了她手里的扫帚,不大高兴,“你还要做什么,说与我,我下午做,正午了,你该要去休息才是。”温舒辰牵了稚离,将她引到水缸旁,舀了瓢水,揉了她满是茧子的双手,便引了那人回屋里午休。
“你会陪我么?”稚离望了望温舒辰牵着自己的纤指,又呆又傻。
“陪。”温舒辰推门而入,将稚离引到榻前,为她宽衣,为她解带,哄她上榻,替她除袜。温舒辰做了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一切,惹得稚离红了眼眶。
温舒辰知道稚离为什么感动,在她仅有的记忆里,舒辰待稚离不好,稚离一直说自己是她的妻,她也确实做得事事周到体贴,可那样是不是反过来应证了舒辰从前不是个称职的好妻?将稚离的衣裳掸在木施之上,低头解了自己的衣一并放好,温舒辰回到榻边,陪着稚离躺了下来。
“稚离?”
“嗯?”
“你困么?”
“其实还好。”稚离拽了拽袖口。
温舒辰闻声转了过来,面朝稚离靠近了一些,“给我讲讲我们怎么认识的吧,我想知道。”
稚离回忆了一下,也侧过身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牵了温舒辰的手暖在怀里,说与她:“我那个时候很坏,惹了麻烦,被人追得走投无路,翻了你家的院子。你那时候可好看了,一身白衣,手里握着一卷书,立在郁郁葱葱的竹林里,被我扰了兴致。”
“很坏?”温舒辰抬眼望了望稚离温顺贤惠的模样,想象不出她很坏是何模样。
“是啊,很坏,人人敬而远之那么坏。”稚离摸了摸枕头下的那块暖玉,抽了出来,在温舒辰面前晃了晃,“你那个时候买了我,用它换了我的命,是你买我的,后来这玉被我赎了回来,所以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是你的人了。”稚离抚着暖玉上的纹路,忍不住笑了笑,将那宝玉塞在舒辰手里,一并捧在怀里。
温舒辰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便又问了许多许多,稚离有时候会沉思,有时候又能轻松而答,可她的描述里,她们的日子安静而甜蜜,却是和舒辰记忆里的狰狞痛苦完全不同。温舒辰很迷茫,不过她喜欢听稚离说话,虽然那些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都无从分辨,只是听着她的话语,温舒辰觉得很舒服,有一种怀念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憨憨作者君提了提小裙裙:你们一起讲故事睡觉觉?真巧,我也困惹,带我一个~
说罢,撅屁往稚离舒辰两个人中间拱。
稚离:我让你认识认识什么叫社会的毒打!!!
☆、醉酒相谈
这段时间里,稚离的生活很有规律,天不亮就起床练功,在舒辰起床之前备好早点,陪舒辰去医馆,再默默地逛集买菜,回到家里洒扫庭厨,准备午饭,等着舒辰回家休息。下午的大多数时间里,稚离会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到了晚上,两个人总喜欢出门走走,天黑了,好奇的目光总会少一些,有稚离在,温舒辰自是不怕有人想扰的。
在她们回来的第二天,初若就得了消息,她还是那般火辣辣的性子,也似乎已经揣测出了两人之间的关系,当着温舒辰的面儿,给了稚离许多脸色。
一连闹腾了许多天,稚离不想温舒辰夹在其中难受,这之后,只要初若来访,稚离总会主动避开,免得舒辰顾暇不及,还坏了心情。
院子里的竹椅是稚离最喜欢呆的地方,因为舒辰总喜欢坐在这里,她便坐了竹几旁的另一条竹椅,即使是发呆时,稚离也总喜欢望着温舒辰常坐的那条竹椅发呆。稍稍晃神,稚离抿唇微微一笑,继续着手上的绣活儿,多年不做,加上她的手早已不适合这样的精细功夫,一连绣了许多版,仍不能令稚离满意。
晚霞千里,映得满天娇红。温舒辰不急不缓从外边回到了家里,自门外迈了进来,天色已是稍稍落了红,即使是庭院里也不算很亮了,而稚离仍然仔细着手上的活计,微微佝偻着身子,一针一线绣得专心致志。
温舒辰步履轻轻走到了稚离身旁,她竟然仍是没有察觉,温舒辰索性探着身子蒙了稚离的双眼。
“舒辰?”稚离的睫毛在掌心搔得微痒,几乎只有一瞬间,稚离就已弯起了嘴角。
“你怎么知道?”温舒辰望了望敞开的大门,并没有行人路过,弯腰在稚离的额上轻轻留下一个吻,静静地倾诉着这一整天的思念,依依不舍,离了眼前光洁的额头,收回手,见稚离水润的眸子里洋溢着温暖的笑意。
“我怎么会不知道?是你的味道,我贪慕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稚离望着温舒辰,晚霞照应,舒辰更美了,褪掉青涩,她身上总是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随即一愣,稚离捂了额头,将美好抛诸脑后,“瞧我!我今天做绣活儿忘了时间,晚饭还没来得及准备呢!”
将绣了一半的白娟放回绣箩里,稚离赶忙起身,舒辰累了一天,这会儿肯定饿了,有些懊恼,稚离扶着竹椅把手欲要站起来。
温舒辰却不喜欢,看着稚离忙忙碌碌的身影不开心,干脆伸手将她压回竹椅之上,从后抱了,由着稚离诧异不已。
“没做就不做了,我说过,你不用事事周全。”
稚离紧张极了,眼睛不住的望向门外,“舒辰,门还未关。”
“嗯…”温舒辰却没有动,只是紧紧缠了稚离的肩,任她慌张失措。“惩罚你。”
“唔?”稚离还未反应过来,颈窝一痛,稍纵即逝,变成了一个极尽缠绵的吻。
“舒…舒辰……唔…”稚离能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身体已经软得失了力道。
衣衫半露,稚离被禁锢在这方寸之间不得动弹,呼吸越来越凌乱,就连放在膝上的绣箩也被打了翻,五彩的线梭滚了满地。两人才在惊慌之中,停了动作。
“我为何罚你?”温舒辰皱皱眉头。
稚离本能的选择闭嘴,目光混乱之中瞟了一眼敞开的大门,低头拢了拢凌乱的衫。
温舒辰叹息一声,去合了门。走回来时,将手里拎着的烧鸡小酒坛放在竹几之上。蹲了身子,拾起打翻的绣箩,把滚轮满地的线梭捡回箩里。
站起身,温舒辰见稚离正展开手臂望着她,俨然一副不给抱抱就对峙到底的架势,苦笑不已,将绣箩放在几上,坐在了稚离的膝盖之上。
“为什么罚我?”稚离抱了舒辰,就要带着她靠在竹椅之上。
“我沉…”温舒辰挣扎了一下,想要起身。
“我不管!”稚离抱了温舒辰仰身一躺,温舒辰只能依在她的怀里,不得挣脱。
稚离很满意,“现在说说看,为何罚我?”
“想知道?”温舒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挪了挪身体安心的靠在稚离怀里。
“嗯。”
“我喜欢你神采奕奕的模样,才遇到你时,就喜欢,你总是从容不迫,骑着白龙,像是有着无限的能量。”温舒辰笑了笑,可是脑海中想着刚刚稚离佝偻着身子,费劲绣那花样时的模样,心中说不清的酸涩。“我刚才看见你,对着那一方白娟绣得认真,我回来了你都未有察觉,我觉得你不像你了,你像是一只被囚禁在鸟笼里的金丝雀…”
“哪有?”稚离笑了笑。
“我不需要你做世人眼中的好娘子,我留你在家里,是要你安心休养,不是要你伺候我,我这一生都不会对你提出这种要求。我们在一起,本就不符合伦常,你就做自己,你不需要被束缚,你不必做得事事周到,这个家还有我,你可以依靠我。”温舒辰牵了稚离的指尖,揉她掌心里略微粗糙的茧子,抬眼望了望稚离,看着稚离眼底的波动,她确信,稚离听懂了她话中的含义。
“喜欢你,照料你,也是我的选择。”稚离低头亲了亲温舒辰的额头,“我以前是家里女红做的最好的姑娘,可是这双手太糙,我做了许久都做不好…”
“我喜欢你这双手。”温舒辰轻轻揉了揉稚离的指腹,不满的反驳道。“不绣了便是!我们去买成衣,往年的冬也是那般过…”
“要绣。”稚离很认真的打断了温舒辰的话,“一定要绣,若是绣得不好,你也要穿。”
温舒辰没说话,只是牵了稚离的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亲。
稚离红着脸,一时间不知所云,拍了拍舒辰,说道:“好了,我去做饭。”
“今天不做饭,我买了烧鸡,随便吃口吧,你也累了,今天不进厨。”温舒辰扶着稚离站起身将绣箩端起,朝主屋走去。
稚离却还是进了厨,吃酒伤身,总要先吃些饭菜垫底,才不至于难受。炒一道简单的小菜,下了两碗阳春面,才出了厨。
温舒辰已经整理好了竹几,展开的油纸之中,烤鸡已经被撕碎,桌上放着两只茶盏,散发着淡淡的酒香,杯中盛着明月,别有一番风味。
“要先吃了饭,才准喝,不准贪杯,知道么?”稚离将阳春面放在温舒辰面前,摆了筷子小菜,见温舒辰望着自己笑,那模样乖的不得了,惹得稚离也抿了抿唇。
其实稚离很不擅长吃酒,她也几乎不会主动碰酒,可舒辰既然来了兴致,稚离便也欣然作陪。
“你很少吃酒,今天怎么突然来了兴致?”稚离握了酒盏,浅抿一口,还好不很辛辣。
“稚离见过我吃酒?除了七夕那次?”温舒辰被勾起了好奇心。
“嗯,见过。”稚离仰头一饮而尽,“第一次,你有心事,因为我突然冒出来吓了一跳,害你被酒水呛得闪了泪花。第二次,你冬祭大宴上贪了杯,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掺回屋子里,还吐了一地,把我折腾惨了。”稚离说着,像是回忆起当时的惨剧,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那时还偷偷亲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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