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捅出了大篓子,直接涉事的那批都被带走了。
江锡和许砚已经来过医院,现在去了灵堂,都不在这里。
“我留这里陪着祝同学。”秘书长道,“江先生吩咐,让他醒了就去那边……”
裴慕隐完全没想到祝荧竟是许砚的孩子,现在也没能接受这事实。
他半信半疑道:“鉴定没问题?”
不止是他,所有人都是同样的反应,甚至比他更加难以置信。
秘书长道:“许先生确认过好几遍,真的没有。”
裴慕隐倍感荒谬,转头看向病房,里面的祝荧被一群医疗仪器团团围着,脸色苍白如纸。
祝荧还穿着准备去答辩的衣服,淡色的毛衣有点旧了,但是很干净,被洗得泛白。
病房里除了仪器声,没有别的响动,一切是那么安静。
可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风暴将至的气息。
“老板嘱咐我把祝同学调查清楚,我刚才把资料发了过去。”秘书长道,“他对祝同学的履历很满意。”
少了个逃婚的儿子,多出个背景接近于完美的儿子。
对于唯利是图的江锡而言,估计心里松了一口气,而许砚就说不准了。
裴慕隐道:“其他人知道了没有?”
“江家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但还捂着没往外说。”秘书长道,“我只告诉了您。”
裴慕隐并不惊讶,既然做过详细调查,那肯定知道了自己和祝荧谈过恋爱。
他无心去猜测会被卷入什么样的风波,只想着眼前的祝荧很脆弱,让自己很想进去抱一抱他。
祝荧没有很快醒过来,昏迷了足足三天。
这种状态很危险,紊乱症严重的Omega不能再承受丁点的伤害。
裴慕隐等得很煎熬,而祝荧只觉得自己不过是很短暂地睡了一场。
他又见到了养育自己十多年的母亲,女人还没有被烧伤,一言不发地拉着他的手,在诊室外很紧张。
那时,他刚刚分化成Omega,同时检测出了难缠的病。
面对医生的疑惑,女人表现得手足无措,反复呢喃着怎么会这样。
祝荧当时以为是母亲担心自己,现在看来,她似乎是没料到许家有遗传病,可能会导致真相败露。
梦境一转,被烧伤的母亲神志不清,在他看望时,用食指勾住了他的小拇指。
母亲的眼睛难得流露出一丝清明,含糊地说:“对不起。”
那时候祝荧安慰她说没关系,会好起来的,医药费也有裴慕隐帮忙垫付。
他还说,等以后赚了钱,带着妈妈从胡同搬出去,一起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
但是母亲只是重复说:“对不起。”
祝荧的视角浮在上空,看着被勾住手指的自己很痛苦。
自责着之前和母亲闹脾气,放学后没能及时回去帮忙收拾屋子,说不定就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二十四岁的祝荧听着这些忏悔,在想,快停下来。
真是不可理喻,我怎么、怎么会这样……
只是十八岁的自己还在懊恼不已,令他感觉快要被逼疯了。
就在他要出声喝止时,他感觉身体一轻,再睁眼时是躺在病床上,房间里有令自己感到舒服的薄荷味。
裴慕隐的信息素和自己匹配度很高,能让自己感到很安心。
狂跳的心脏缓了下来,祝荧动了动,后知后觉自己的手被裴慕隐握着。
他记起昏迷前的事情,有些茫然地缩了下,继而被裴慕隐握得更紧。
裴慕隐道:“我让那些人都走了,你看到的话应该会很不自在,不让他们打扰你。”
三天过去,江家还是很混乱,后续影响会让局势震荡许久,波及到许多人,还有数不清的生意。
事情发展到现在,有了不少知情人,都明里暗里地盯着这间病房。
之前正是这批人高高在上,不把祝荧看在眼里,现在也是这批人如履薄冰,紧盯着祝荧的一举一动。
祝荧光听裴慕隐这么说,就猜到了这点,有些无奈地转过头。
他再次尝试抽回手,可惜还是没成功。
“你要摸到什么时候?”祝荧问。
裴慕隐道:“还是睡着的时候乖,怎么摸都不会反抗。”
看祝荧的表情登时警惕起来,他摁了摁祝荧的掌心,说:“只是牵了下手。”
祝荧撇了撇嘴,没再做无意义的挣扎,继而打量了下裴慕隐的脸。
估计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照顾自己,裴慕隐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这位酷爱逞强和嘴硬的Alpha不肯提,祝荧也就不戳破。
“你还不适合露面,江锡说你不用参加葬礼。但你想去的话,我可以陪你。”
祝荧说:“我不认识那个老爷爷。”
裴慕隐道:“他希望你能回江家住,但我觉得这样太急了,几个没说过话的陌生人聚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别扭。”
最终做决定的是祝荧,他只能表达自己的看法,转述江锡的态度:“他保证江楼心以往在家是什么待遇,你只会更好不会差,他会竭尽所能地补偿你。”
“补偿?”
“江锡说他做梦都想有一个这样优秀的儿子,还是个该被宠着的Omega,他一定会当个慈爱的好父亲……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是不是感觉很奇怪?他真的和我这么讲。”
裴慕隐耸了耸肩膀,道:“我那时候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祝荧道:“我现在也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裴慕隐说:“这事没那么简单,我希望你保护好自己。”
“以前住在胡同里的时候,听朋友开过玩笑,他说要是哪天突然来两个有钱人,自称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就好了,被认回去后他一定要吃很多次牛排,吃到再也不想吃为止。”
裴慕隐道:“你有这么想过吗?”
祝荧说:“这种幻想感觉是浪费时间,我不太喜欢骗自己,然后做出一堆实现不了的假设。”
可偏偏就是如此认命的他,被幻想给砸中了。
他再也不用为钱发愁,只要足够重要,江家的每个人都爱他,至少表现得非常爱他。
他虚弱笑了笑,转移话题:“为什么你在这里陪我?”
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就触到了裴慕隐敏感的神经,裴慕隐问:“不然呢,你想是谁?”
抢在祝荧开口前,他补充:“你记得我们的信息素匹配度有多高吧?除了我,还有谁比我更适合?”
这么一说,眼前的场景变得理所应当,似乎是祝荧非他不可,而非他想要留着。
祝荧道:“论身份的话,任何人都比你更适合。”
裴慕隐被噎了下,道:“包括孩子的另一个父亲?”
在他眼里,那人就是个伤了祝荧的害人精。
提到了孩子,裴慕隐沮丧地低下头,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再说:“把他的手机给我吧,我去联系一下。”
“什么?”祝荧不懂裴慕隐的意思。
不过这也不是第一次了,每次涉及孩子,以及孩子的父亲,裴慕隐都非常不正常。
如同尾巴被踩了一脚的猫,又疼又凶,又可怜。
“你的第一桶金,是不是他给你五百万,把孩子带走了?”裴慕隐说出自己的推测,“你肯定很想孩子,既然没有抚养压力了,那不如……”
祝荧道:“你愿意看到那个宝宝吗?”
见裴慕隐僵住,他说:“不是在追求我么,那样的话,你避不开宝宝的。你想当他的继父?”
这么语气轻快地说着,他趁机抽回了手,这下裴慕隐没抓着他不放。
裴慕隐对祝荧的问题感到震惊,好像无法消化,但又真的被迫思考了起来。
放在半个月前,要是得知自己可能成为心上人的孩子的继父,他绝对会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不仅是坏了,这种卑微的荒谬的事情,怎么会发生,祝荧怎么敢提出来?
裴慕隐反问:“你想让我当他的继父?”
祝荧看着裴慕隐脸色发白,眼睛弯了弯:“那也要看你有没有好好争取。”
裴慕隐察觉到话语间的调笑,被气得不轻:“你知不知道刚才说了什么胡话,当我没有自尊心?”
“你当然很骄傲,可事实摆在这里,我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祝荧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架势想要下床。
然而过了半分钟,他还是一动不动,有些郁闷地用指尖抠弄床单。
裴慕隐见他这种小动作,心知他是躺了太久没力气。
“既然醒了,那我们走吧。”裴慕隐使坏道,“你室友还说今早天花板漏水,等着你回去了再维修。”
“哪里漏水啊?”
裴慕隐悠悠道:“你的衣橱顶上。”
话音一落,祝荧咬了咬牙,明显是着急了,有些愤恨地看着裴慕隐。
“干什么,我又不住你家楼上,也不是造这栋楼的,这也能怪到我头上?”
祝荧欲言又止,很难过地顿了下,说:“里面有东西。”
“你现在都姓江了,那堆加起来都没多少钱的衣服可以直接扔掉。”
裴慕隐故意和他过不去,反驳完,看祝荧真的快要哭出来了,这才敛起了作对的心思。
“里面有什么,你要这么在意?”裴慕隐说完,想将祝荧横抱起来。
只是祝荧恢复了一些力气,冷着脸拍开了他的手。
祝荧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紧接着踉跄了几步,再哆嗦着扶着墙,慢吞吞地努力出去。
裴慕隐试图在旁边搭把手,却被祝荧冷漠地避开。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气,他觉得莫名其妙,这一直持续到自己送祝荧回到租房,祝荧才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你帮忙拿一下。”
他将湿透的衣服扔在地上,从里面捧出个用深色绸缎包好的小盒子。
裴慕隐不清楚里面是什么东西,感觉分量挺沉的,加上自己心烦意乱的,就是想干点什么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
于是,他举着盒子好奇地摇晃了两下。
……怎么感觉是实心的?!
来不及多想,祝荧在他即将要再摇几下之前,迅速地把盒子抢了回去。
祝荧的眼眶有点红,正抬眼直直地望着裴慕隐,却没楚楚可怜的弱势感。
——他在愤怒。
漂亮的眼睛里酝酿着极为强烈的情绪,那股伤心、绝望和怒意浓得几乎化不开,教裴慕隐发不出一点声音。
祝荧沙哑道:“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第32章
结束了交响乐团的排练,江楼心刚刚装好小提琴,被告知爷爷的手术失败了。
他在灵堂里默默守了三天,熬得眼里有了血丝,满身都是烧纸钱后的烟味。
出席过葬礼,江楼心恍惚地看着墓园外车来车往,忽然察觉到有几个亲戚看他的表情不太对。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自己在江家的存在感很低,也摆明了无心去争夺权力,不该被这么“重视”。
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大哥也在打量他,他道:“怎么了吗?”
大哥说:“楼心,爸爸最近有没有找你谈话?”
江楼心道:“我们没聊什么要紧事。”
“估计爸爸是想不好怎么和你讲。”大哥道,“他也没和我说,只是我自己听到了风声。”
江楼心很疑惑,细想了一遍和许砚近期的对话,问:“是不是有人想要和我结婚?”
大哥诧异:“连这都没和你说?!”
“我不愿意嫁人啊,他估计直接帮我挡下了,江家又没到卖儿子的境地。”
说完,江楼心嘟囔:“烂桃花什么时候能少一点,我陪着爸爸每天都很开心,只想这样过下去。”
气氛诡异地静了两秒,大哥眼神闪躲,道:“是你自己造的孽,谁让你招惹人家的?”
“我每天除了上班就待在家里,谁也没招过。”
“提亲的是顾临阑,你高中时候找的Alpha。话说回来,你倒是眼光不错,还是那时候就有了预感?”
江楼心迷茫地愣了片刻,说:“他要回来了?”
大哥这两天被各路消息搅得心神不宁,看这弟弟一点都不知情,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不幸。
明明江楼心才是漩涡中心的那个人,他却完全在状况外,被其他人看戏般地围观。
大哥有些同情地说:“至少一个星期前,我就听说了他和父亲讲过这事,父亲的态度很积极。”
然而这在江楼心眼里,就是从天而降的意外,令他大脑几乎转不过来。
这些年里,江楼心有意关注前男友的动向,无奈人脉有限,他接触不到顾临阑涉及的领域,所以一点也不清楚情况。
有时候下班比较早,他会特意去胡同绕一圈,远远地站在路口,等着顾家父母每晚回家,看他们是不是身体硬朗,有没有遇到麻烦。
自己和顾临阑的交集到此为止,别的再也不能强求。
……他想和自己结婚?
江楼心呆滞了一会,很快意识到了许砚的顾虑。
怪不得爸爸没和他多讲,肯定是担心他念着旧情,又对往事怀有愧疚,也许会被对方借此报复。
他问:“顾临阑过得怎么样?”
“比你好得多,用不着你操心。”大哥道,“要是他依旧是没有利用价值的穷小子,父亲不可能见他,更别说把你嫁出去了。”
他瞥了眼缓缓从墓园出来的二弟,那个Alpha坐着轮椅,被妻子推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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