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刀锋贴着修剪齐整的指尖,使得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颤着。
蓝眼睛毫无感情地说:“那我们先从这里开始?”
·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结婚不开心,就是突然忍不住了,要去透口气。反正我们没打算度蜜月,我出去玩也不耽误你的日程计划。”
“你那么忙,也不喜欢我,管我去哪里干嘛啊……”
“我下周回来的,答应过要陪你爸妈过生日,倒也不至于反悔。”
那天在婚宴散会后,江楼心怏怏不乐地做了保证,就一声不响地离开,第二天又抛下这么一段话。
顾临阑觉得奇怪,虽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没受过冷遇,承受能力到了极限,委屈得要跑掉也是情理之中。
但以江楼心做保证时的神色,怎么看怎么真诚,一副要好好和他过下去的样子。
而且家里的客房真的被整理好了,过了几天,顾临阑还收到了快递,是江楼心之前买的家居用品。
买了几支花瓶、可折叠的懒人沙发、易拆卸带走的衣服挂架,为了凑满额礼物,还买了小型投影仪。
送了一只黑色玩偶,灰头土脸的,是个没什么精神的兔子。
单子上还有一行没被满足的留言:能许愿吗,请问礼物可不可以给白色的那只[可怜][可怜]
顾临阑帮忙把瓶子里插上花,沙发挪到了琴房,装好投影仪,但衣架还是让保姆去重新买过。
这么做完,他让助理去找只兔子玩偶。
“要和这个同一款式,不过是要白色的。”顾临阑道。
有工程师得知顾临阑要买玩偶,和助理嬉皮笑脸。
“顾总也参加了家居网站的周年庆?他怎么那么倒霉,抽到了黑色啊。”
顾临阑正好听到了,暗自附和着,江楼心怎么那么倒霉?
院下有公司要上市,他处理完就打算离开,却不是别人以为的升职。虽然这里有江家参股,也受高层赏识,应该处处有力,但他的野心不仅于此。
最近为了单干的事情忙得没空缓和,作息有点类似之前的五年,他周末在家一个人吃过中饭,没能午休就专注地看合同,结束之后瞥见那只被嫌弃的黑色玩偶,哭丧着脸面对自己。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社交平台,自己不怎么用这款软件,在上面只单向关注了江楼心一个账户。
这位小提琴手经常会在平台上分享日常,互动的粉丝诸多。
可是账户已经有六天没更新了,最近的一条还是表示自己将要结婚。
[淦,我失恋了!]
[老婆你除了我还要嫁给谁??]
[博主好久没更新啦,我来催催!]
[显然他是去度蜜月了呀=。=]
顾临阑对着评论失神了一会,接着蹙起了眉头。
这时候拨给江楼心已经拨不通了,只有“无法接通”的提示音,几乎是下一秒,他就接到了江家的电话。
许砚疲惫地说:“你能不能查一下楼心的位置?”
·
江楼心带着医生一路上跌跌撞撞,未被开发旅游的山间非常崎岖,医生与他摔了好几脚,都狼狈到满身泥土。
没人敢停下来,踉跄了下就赶紧扶起,脚崴了都没慢下步伐。
“我真的、真的没办法再跑了……”医生道,“我的脚没知觉了。”
江楼心道:“省点力气别说话,跑快点还能去喊人。”
医生听到他这么讲,没有再喊过停。
只是她虽然被蓝眼睛领着走过这条路,但也迷迷糊糊记不住哪里能原路返回,碍着胖子在后面紧追不舍,也不能定下神来好好回想。
在慌乱之中,她和江楼心齐齐脚下落空,一跟头栽了下去。
胖子见状立即追了上来,就在他颤颤巍巍地下坡的时候,猝不及防被直接踹翻在了地上。
他刚要骂骂咧咧地拔枪,扑面而来一股具有绝对压制性的Alpha信息素,教身为同类的他不得不臣服。
“祝荧在哪里?”
胖子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挣扎起来,却被死死地踩着胸膛,在地上动弹不得。
裴慕隐抽走了他口袋里的枪,熟练地上膛,枪口用力地抵上了胖子的脑门,让人不禁瑟缩着,大半张脸陷在雨后的泥土里。
“我的耐心只够问两遍,这是第二遍了。”他冷冷道,“祝荧在哪里?”
第52章
江家发起成立的基金会要揭牌,许砚在外地待了好几天,代表丈夫交际应酬,收下没参加婚礼的朋友对小儿子的新婚祝福。
他收到转发消息的时候,刚结束了饭局,正在陪某位夫人逛街。
短信来自于秘书室,他看完内容以后朝夫人打了声招呼,挑僻静的地方直接打电话给了江锡。
许砚问:“你疯了么,这样和绑匪说话!不怕他被你激怒了对楼心和祝荧下手?!”
江锡平生没被人蹬鼻子上脸地威胁过,绑匪这次狮子大开口,他根本不愿意妥协。
“我还在开会,待会和你讲。”
“什么会议比你儿子重要,推掉这个集团能倒闭?”
感觉到许砚的语气很冲,江锡噎了下,接着和助理低语了几句,让人离开办公室。
“我不会惯着流氓,有的是手段对付他。”江锡道,“一个亿是在开什么玩笑。”
他家大业大,地库里价值连城的藏品无数,个人并非拿不出这笔数额巨大的钱款。
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祝荧是个养不熟的,江楼心又吃里扒外,拿他俩来敲诈我,想都不要想。”他道。
“既然你只是通知我一声,那就这样吧。”
“什么意思?”
许砚道:“反正大儿子被起诉,你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撇清关系,这次也指望不了你会做什么。”
虽然大儿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账,但江锡的决定也冷血至极。
失望责打也好,愤恨怒骂也罢,总比第一时间开招待会,衣冠楚楚地道歉要来得正常很多。
同床共枕那么多年,自己早该清楚的,江锡就是这种人,江家就是这种冷心肠。
“绑架这种事情层出不穷,穷疯了的傻逼就是这样。我会把他们救出来的,用我的办法,你不用上心。”
许砚沉默地听他讲话,心想,此刻大家应该心急如焚,孩子的父亲却在斟酌利弊。
不管江锡的第一反应是不是焦虑忐忑,是不是冷静过后才这副样子,反正现在他在对自己说别在意。
哪怕是小孩被绑架,依旧可以保持强势和大胆,也怪不得在商场的狂风巨浪中所向披靡。
然而许砚忽然忍无可忍。
他道:“之前祝荧和我有过节,我对他袖手旁观,后来他说如果在我的立场上,不会和我做出同样的事情。”
“最近总是会想起这句话,放在二十年前,我明明也不会这样,是什么让我变得了这么可怕的人。”
他问:“是因为嫁给了你么?”
这些话显然对江锡有用,气焰嚣张的男人顿时没了声。
就像之前那样,有的话心知肚明,可是一旦摊牌,性质就变得很严重,或许两个人的关系就从此不一样了。
“提一个亿要预约很久,但我想你可以在两个小时之内凑到的。”许砚道。
“我……”
“要么你现在把钱打过去,不然我们就离婚,到时候分给我的不止这点钱,你自己再衡量去吧。”
挂了电话,他直接拨给了顾临阑。
要不是祝荧和江楼心出了大事,而顾临阑能帮得上忙,许砚不是很想联系这位意图不明的儿婿。
三言两语地匆匆说完以后,他又和裴慕隐打电话,再调动自己的人脉去查探。
这些做完没花多少时间,许砚为自己的失陪向那位夫人道歉以后,订了最近的机票。
也就十分钟,他收到了江锡的回复。
不过江锡被气得连话都不想说,只是发了短信。
[给了。]
·
叮!
足以轻巧撬开指甲盖的小刀要刺入的那一刻,海外账户的到款提示清脆地响起。
蓝眼睛眯起眼睛,这和印象中江锡的作风有出入,本以为要谈判很久,自己还为此捏了把汗。
居然能那么爽快,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就在蓝眼睛促狭地笑了声,要对祝荧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凌乱脚步声。
祝荧挣动了下,不禁朝门外望去,眼里亮起来的光却很快熄灭。
——这应该是胖子对蓝眼睛失去了信任,喊了在附近望风把守的同伙来支援。
他们瞧着蓝眼睛,态度敷衍地打过招呼,目光里是明晃晃的怀疑和警惕。
这番临时措施显然使人很膈应,蓝眼睛的神色立即阴沉了下来,却不好与他们撕破脸面,只能把怒意发泄在人质身上。
“你他妈看什么呢!?”
蓝眼睛把祝荧的脸扇了回去,白净的面颊立即浮出五道手指印,力道重得吓人。
同伙不满道:“你别把人打破相了,老板之后还得用呢。”
“求名求利还不忘惦记艳福。”
这么嘲讽着,穷凶极恶的绑匪用刀锋隔空描摹祝荧的五官,再贴上秀挺的鼻梁,往旁边一偏就指向了眼睛。
同伴问:“人都逃了两个了,配方怎么还没问出来?!”
“正想撬了指甲好好审一审的,我还没开始,你们正好来了。”
蓝眼睛耸耸肩膀,递出手上的小刀,示意那群人不服气可以亲自动手。
“不是早就吩咐过你要下手轻一点,血肉模糊的要惹得老板不开心了,到时候大家都得扣钱。”同伙鄙夷。
“不能见血,又要问出配方,你们是来为难我的吧。”
同伙们面面相觑,觉得蓝眼睛说得在理,可不愿意妥协,随即转移话题指向蓝眼睛的疏忽。
“刚才那两人到底怎么逃的,你连三个Omega都管不住。”
蓝眼睛拧开一瓶矿泉水,瞥向祝荧。
而这件事的主导者一声不吭,虚弱地垂着眼睫,精力已经不足以去应对别人的打量和试探。
察觉到蓝眼睛的视线,他歪过头,冷淡又讽刺地勾起了嘴角。
紧接着,祝荧的头发被粗暴揪起,猛地往后一拉!
涂过□□的布现在淋了水,蒙在了他脸上,其他人不约而同地惊住,纷纷屏息凝神。
这样还不够,祝荧感觉到布上叠加了纸,继而有水淋了下来。
是贴加官。
他渐渐地,喘不过气,用力呼吸只能让气管里呛进水。
久而久之,气管从火辣辣的疼变成麻木,天旋地转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同伙们看不到祝荧的表情,只见那双笔直修长的腿想要伸展却被固定在凳腿上,脚后跟死死抵着地面,试图摆脱这种困境。
一分钟后,这种反抗渐渐微弱,幅度极小地摇了摇脑袋,如同濒死前的呼救。
同伙悻悻道:“再不揭开就死了吧?”
蓝眼睛没有理睬他的疑惑,也没有看指针又转了多久。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撕开那层厚厚的纸巾。
并且他并不是直接给个爽快,而是一层一层,慢吞吞地撤走。
布被拿开后,祝荧急促地换着气,一度有些痉挛。
“说不说?”
蓝眼睛在等祝荧松口,但祝荧知道一旦说出配方,才真的死定了,这是手上唯一的筹码。
他视线涣散,想着,自己的东西明明少得可怜,只有这么一点点……
凭什么连这些都要被抢走?
他动了动嘴唇,在蓝眼睛俯身倾听时,突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咬住了对方的耳朵!
“我操!你还行不行啊?!”
“你出血了,耳朵他妈的差点被咬下来!”
“这个□□……”
在炸开锅的吵闹声中,祝荧筋疲力尽地闭上眼睛。
耳鸣越来越响,直到噪音盖过了嘈杂和怒骂,眼前的一切渐渐被完全的黑暗所覆盖。
可惜他没能昏迷多久,就被冷水泼醒。
春季的山间温度不高,尤其是现在太阳即将落山,降温非常厉害。
简陋的建筑在风吹来时没有遮挡作用,由着寒意漏进来,冻得祝荧打了个寒颤,昏头昏脑地撩起眼帘。
“配方能写了么?”蓝眼睛抬手又是一巴掌,强迫他醒了过来。
祝荧撇开头,嘴角犹有咬人时留下的血迹,被那块布潦草地擦了下脸。
看到潮湿的深色布料被握在手上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发抖,被触碰到嘴角更是颤得无法克制。
然而还是阻止不了这块布再次蒙着脸,浇上水,令他在窒息中几近绝望。
蓝眼睛和那群同伙在争执怎么能快点套话,祝荧的嘴撬不开,局面陷入胶着,他们也倍感煎熬。
“哎,你们来啦。”胖子心虚地一个人进来。
“你几个意思,他妈的没追到那俩人?”
胖子道:“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四处乱窜。这地方那么荒,没一条好路,我实在追不上。”
同伙对他的表现很生气,推推搡搡骂了几句脏话,再问他要如何解决祝荧。
胖子瞥了眼在椅子上不动弹的Omega,瓮声瓮气道:“刚才老板来电话了,我们借一步说话。”
恰巧他们觉得人质没被自己这边抓回来,在外人面前矮了一截,心里都不愿意在这里待着,以免被那混血嘲讽。
听到胖子一副有要事商量的语气,他们没多想,跟着胖子出去。
祝荧看着他们的背影,浑浑噩噩地神游。周围满是血腥味,不知道是来自于自己,还是伤了耳朵的蓝眼睛。
“把配方交出来,我就放你回江家。”蓝眼睛诱惑道,“你没有别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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