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骋没好气地说:“你连你丈夫几点下班都不知道?”
涂言听到顾朝骋的声音就讨厌,又没法跟他吵,毕竟他是涂飞宏的债主,于是勉强平静道:“他到现在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所以我才来问你。”
顾朝骋愣住,“沉白还没到家?可他五点不到就回去了,我看着他进电梯的。”
涂言挂了电话,又打给顾沉白的司机,司机说:“顾总说要去超市买点做蛋糕的材料,我本来在外面等他,但我家里突然有急事来电话让我回去,顾总就让我先走了,说他自己待会儿打个车回去,怎么?顾总还没到家吗?”
涂言这下才真的慌了,他记下顾沉白去的超市名,拿起大衣和口罩,抓起门口的伞就出了门,冲进雨里。
涂言从家跑到小区门口,一路上不停地朝两边交替着看,生怕错过顾沉白的身影。他跑得太猛,又带着口罩,很快就有些喘不过气来,索性摘了口罩,也顾不上会被路人认出来。
他跑进超市食品区看了一圈,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顾沉白。
一颗心坠了又坠。
他突然好害怕,一种未知的恐惧迅速袭来。
就在他再次冲进雨里,准备回小区保安室,让人调监控的时候,他看到顾沉白坐在不远处的公交站台里,他的大衣被雨淋湿了,雨伞摆在旁边,额前有几绺碎发落下来,但他坐的很直,看起来没有半点狼狈。
周围人都在奔跑急走,雨水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鸣笛和呼喊声交织在一起,刺人耳膜,只有顾沉白安安静静,像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涂言朝他走过去。
他把伞撑在顾沉白的头顶,顾沉白反应慢了半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神由淡转浓,突然添了神采,他说:“兔宝,你怎么来了?”
涂言这才看到顾沉白的脸色有多苍白。
涂言冷冷地俯视他,“你手机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顾沉白没有立即回答,他先是垂下眸子,然后在涂言的强硬目光中被迫抬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为难地说了实情:“手机刚刚掉到水坑里了,我捡得有些慢,现在打不开了。”
涂言鼻头一酸,嘴上说着“笨死了”,但还是朝顾沉白伸出手,说:“回家。”
顾沉白拉着他的手站起来,身子却突然晃了两下,涂言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杖不在。
“刚刚从超市出来的时候被一个孩子撞掉了,当时人太多,我只顾着往后退,本来想等人潮涌出去之后再去捡的,结果找不到了。”
顾沉白说话的时候一直垂着眼,好像做错了事。
他话音刚落,涂言转身就走,他喊了他一声,又怕引起周围人的关注,害涂言被人认出来,就噤了声。
他重新坐回去,正在想这雨什么时候能停,等雨停了他说不定就能走回去。
可没过几分钟,就看到涂言把他自己的车开了过来,停在路口,下车打着伞走过来,他二话没说,就把顾沉白的胳膊架在了自己的肩上,让顾沉白把重心压向自己,“能走吗?”
顾沉白忙说:“可以。”
等把顾沉白送到车上,关好车门,涂言才往驾驶座上走。
他隐约感觉到公交站台上的人在看他,用那种好奇的眼神。
他无端来了火气,一个带着寒意的眼刀飞过去,那人立马吓得转过头。
等到家的时候,顾沉白却忙催着涂言去洗澡,不要受凉,涂言冷着脸把顾沉白往浴室推,凶巴巴地瞪他,“你管好你自己吧!”
顾沉白的表情有些复杂,语气也怪,他轻声说:“兔宝,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涂言顿住,难以置信地望向顾沉白。
“我总是太自信,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说罢,顾沉白就转身进了自己的淋浴间。
涂言看到门口鞋柜上的购物袋,里面是提拉米苏的制作材料。
他昨天就是随口一说,顾沉白今天冒着雨也要去买,还把自己搞成那个样子。
其实顾沉白本来是个很骄傲的人。
涂言洗完澡出来,先点了两份外卖,然后走到顾沉白的房间,看到顾沉白正坐在床上捣鼓自己的手机。
涂言拿着干毛巾,往他的方向走,感觉到涂言的到来,顾沉白放下手机,还未开口,涂言就把毛巾塞到顾沉白怀里,然后爬上顾沉白的床,掀起被子坐进去,一脸坦然地命令道:“给我擦头。”
顾沉白怔了怔,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摊开毛巾覆在涂言的头发上,轻轻地给他擦。
涂言一声不吭地靠着顾沉白,他穿着睡袍,光溜溜的小腿不小心碰到顾沉白的膝盖,顾沉白没有动,气氛暧昧渐生。
“手机还打不开么?”
“嗯。”
“顾朝骋不就是卖手机的?让他明天送一个过来,”涂言抬起头,睫毛扇了扇,“这个手机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吗?”
顾沉白说:“嗯,很多你的照片。”
涂言轻笑,顾沉白放下毛巾,和涂言静静地对视,良久才开口,“我其实没怎么为自己的身体缺陷自卑过,可是今天,我却希望你没有出现在那里,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狼狈的样子——”
涂言没等顾沉白说完,就先抱住了他。
涂言的怀抱很小,也不够温暖。
但他的主动胜过一切言语。
第十六章
涂言有些后悔,他不应该那么冲动地抱住顾沉白的。
他现在挂在顾沉白身上,松开也不是,抱紧也不是,被顾沉白的木香熏得晕乎乎,正想一点一点往后挪的时候,顾沉白按住他的后腰,把他困住了。
“再让我抱一会儿吧,下一次再抱你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顾沉白把涂言往自己的胸口按了按,涂言很罕见地没有反抗。
涂言本来坐在顾沉白身侧,为了抱他还特地转了个方向,但腰扭着让他感到不舒服,他才动了一下,顾沉白就握住他的脚腕,让他叉开腿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很亲密的姿势,涂言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但又不觉得太奇怪。
毕竟他和顾沉白每一步都走得很奇怪,他们一见面就结婚,刚同居就签了离婚协议,同居一个多月时接了吻,两个多月了才拥抱。
他问了一个一直很疑惑的问题:“你的腿是怎么伤的?”
“十五岁的时候,和我哥走在路上,有辆车开过来,本来要撞上我哥的,我眼尖看到了,就冲上去把他推开,结果自己没躲得过。”顾沉白说得很轻松,好像在聊别人的事情,“其实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保住了这条腿,没有截肢。”
涂言听得却很憋屈,手不自觉握成拳头,“顾朝骋他怎么回事?走路不看路吗?”
顾沉白无奈地笑,捏了两下涂言的软耳垂,“兔宝,天灾人祸怎么逃的掉?”
涂言皱着眉毛看顾沉白。他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可怜了,爹不疼妈不爱的,可顾沉白好像比他更可怜,伴随着他的是终身的残疾。
“顾沉白,你现在还喜欢我吗?”
“嗯?”
涂言偏过脸,望着床头灯说:“这两个月还没消耗掉你对我的喜欢吗?我脾气那么差,对你呼来唤去,总是欺负你,你如果还喜欢我,我都要看不起你了。”
“你要我怎么回答?”顾沉白掰过涂言的肩膀,强迫涂言和他对视,他的眼神有些愠怒。
涂言轻声说:“顾沉白,等协议到期,你就忘了我吧,你这么好,总会碰到一个值得你爱的人的,那个人一定很温柔很体贴,你们兴趣相投,有很多话聊,你们会组成一个很幸福的家庭,再生几个小宝宝。”
“但那个人不可能是你,对吗?”
涂言点头,他觉得呼吸变得有些重,眼睛泛酸,他想:是不是刚刚淋了雨所以发烧了?
“兔宝,你怎么总能对我这么残忍?你上一次坐在我腿上和我软声细语地说话,是为了哄我签离婚协议。”
涂言没说话,他理亏。
“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顾沉白突然道。
涂言猛地抬头,手不自觉地抓紧了顾沉白的睡衣下摆。
“忘了你有些难,再遇到你应该容易一点,”顾沉白倾身把涂言压在床上,惩罚性地亲他那张经常乱飞小刀子的嘴,“兔宝,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离婚之后别逃得太快了,我怕我一转身就找不到你了。”
涂言没有立即答应,他觉得这话听着真叫人负疚难过,他气恼地想:顾沉白这人太阴险了,一边说着离婚,一边又逼着他心软。
“还有一个请求。”
“不行,只准一个。”
顾沉白笑了笑,然后在涂言的鼻尖落下一个吻,“好吧。”
涂言好奇心重,不免又蠢蠢欲动,斜着眼问:“什么请求,说来听听。”
“从现在开始,一直到结束,你能不能不要再提离婚两个字了?”
涂言怔住。
“你啊,就是恃宠而骄,但没办法,我还是想无条件地对你好,我也是遇到你之后才知道自己是个这样没底线的人。”
……
……
“小言,小言,你醒醒,醒醒。”
涂言感觉到有人在喊他,很急切的声音,时空裂了一条缝,把那人的声音清晰地传输进来,顾沉白的脸在眼前渐渐淡去,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在做梦。
喊他的是经纪人,她正站在沙发边,紧张地看着他,“小言,你怎么满头大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化妆师也站在旁边,面露担忧:“是啊,涂少,你脸色太差了,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涂言刚要摆手,胃里却翻起一阵恶心,直冲上来,他没有忍住,跑进卫生间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十七章
“嗯,怀孕五周了,”医生放下报告单,又看了一眼涂言的后颈,疑惑道:“还没有进行完全标记?”
涂言呆坐在原处,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声音都是虚飘的,“确定是怀孕吗?有没有可能化验单错了,或者我最近饮食不规律,熬夜失眠,导致结果不准——”
医生摇头,“涂先生,你确实是怀孕了,你之前跟我描述的症状,都是因为怀孕但没有完全标记造成的性激素分泌失调。”
这是一家隐私性很高的私人医院,平日里往来皆是社会知名人士,名人轶事多,医生也司空见惯了,并不深问,只当又是大明星一场风花雪月后留下的孽债。
涂言貌似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情,他濒死挣扎:“那次、那次我的发情期已经结束两天了,而且连完全标记都没有,为什么还会怀孕?”
“首先,omega的安全期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并不意味着不可能怀孕,其次,完全标记只是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契约,并不是孕育生命的前提,这点生物学常识您不会没有吧?”医生一个早上看了几个意外怀孕的病例,不由得对当代年轻人不负责任的两性观念产生了厌恶,她见涂言还没缓过神来,于是对他说了句心里话:“您不如问问自己,明明有72小时的紧急避孕时间,随便一家药店也都有卖避孕药,您为什么不吃呢?”
涂言怔了怔,没有回答。
其实他当时是买了避孕药,拆了包装,倒了白开水,准备吃的。
最后为什么没有吃?涂言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他抱着侥幸心理吧,以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又或者是他在把那颗小白丸子放进嘴里的一刹那,突然想到顾沉白,然后指尖微松,白丸滑落,无声息地掉在地上,涂言就错失了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勇气。
“我没有想到……”涂言讷讷地说。
涂言对所有人都很冷漠,但永远做不到心狠。
医生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柔声询问他:“那您打算怎么办?”
涂言倏地站起来,脸色如死灰,“如果我要打掉的话,什么时候可以给我安排?需要多久?”
医生也不意外,“很快的,后天就可以安排手术,术后需要卧床休息两周。”
“好。”
涂言转身的时候,医生突然开口,语重心长地说了句:“涂先生,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如果可以,还是跟您的alpha商量一下吧。”
涂言脚步顿住,霎时心绞如麻。
经纪人在外面等着,看到涂言出来,连忙走上去,关切地问道:“结果还好吗?”
涂言失魂落魄地停下来,手里的化验单被攥成凌乱的纸团,他无力地扶着长椅坐下,把脸埋在掌心,经纪人看到涂言这个模样,吓得魂都要没有了,连忙蹲下来问他情况。
涂言一句话都不说,过了几分钟又兀然抬头,问经纪人,“我现在能空出半个月的时间吗?”
经纪人愣了愣,很快回答:“半个月可能不行,你下个星期就要进组。”
涂言又低下头。
“小言,到底发生什么了?”
涂言只回答“没事,别担心”,其余一概闭口不谈,默默看着对面墙上的新生儿宣传图。宝宝很可爱,是奶粉广告里最常见的那个穿着纸尿裤活蹦乱跳的小粉团子。
他不由得想,顾沉白肯定会很喜欢。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旁突然传来嘈杂声。经纪人下意识地挡在他面前,问前台的护士发生了什么,护士歉然道:“对不起,女士,刚刚有狗仔混进来了,我们的保安已经将他抓住。”
职业敏感度使经纪人打了个激灵,立马拿出手机,翻看最新的娱乐新闻,似乎没有什么动静,就在她放下心来之时,一则迅速上升的热搜让她瞬间头脑爆炸。
【人气演员涂言现身某私人医院产科,神情严肃,疑有好事将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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