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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纨绔和她的盲眼姑娘(GL百合)——三月春光不老

时间:2020-11-29 10:19:06  作者:三月春光不老
  “但愿她能明白, 人生在世仅仅吃好喝好是有多艰难。靠山山倒,本相陪不了她一辈子, 她得自己立稳了。”
  拳拳之心, 管家听得动容:“主子为了少主子,可谓煞费苦心。”
  “树倒猢狲散, 人心易思变。”苏篱唇角勾起凉薄的笑:“借这机会也好好看看,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
  他转念眸子多了分暖意:“阿玙是个好孩子, 霍曲仪看得比我明白。”
  “万一少主子不肯信呢?这一出来得太快了。”快了就会存在破绽, 就会存在不合常理之处。
  苏篱淡淡瞥他:“跟了我这么久你怎么还不明白?人心与权势,若能用常理度之,哪来的那么多事?”
  这道理管家似懂非懂, 便听榻上的男人喃喃自语:“好孩子是会上当受骗的,她既然是好孩子,容不得她不信啊。”
  行囊放在马背, 苏玙一手牵着马步伐凌乱地走在街道,她一身是伤,引来不少打量的目光,侧耳去听人群里还有人掩嘴偷笑,她抿了唇,红着耳朵继续大摇大摆走着。
  只是伤势惨重,怎么也走不出从前的八面威风。盛京不比边城,她在盛京毫无根基,便是心中生恼也唯有隐忍。筋脉阻滞,内力用不出来,可不成了被拔了牙的老虎么。
  人处在低谷时自然而然地就会意识到自己的渺小,遑论见识了霍曲仪那样的厉害人物。
  四海首富,说一不二的霍家家主,江湖排名第一的绝世高手,种种光环皆是实打实的本事。哪怕她心有不甘,还是得发自肺腑地叹一声服气。
  自动忽略那些交织而来扰人的视线,身后传来不小的动静,她牵马避开,却是大队的御林军气势汹汹地跑过去。
  苏玙愣在原地,拼着伤口崩裂的疼楚咬牙爬上马背,一路追上。
  朱红色的大门被粗暴推开,御林军大大咧咧冲进去,她背着包袱从后面追上来拦着为首的那人:“不是说案子还在彻查吗?就这样定罪了?”
  “你是谁?”首领大人不耐烦地推开她:“苏篱待罪之身,吾等受皇命前来抄没家产,他犯了那么大的事,能留一命已是皇恩浩荡了。别捣乱,滚!”
  院子的秋千架被暴力拆除,花圃被践踏,来的这群人犹如蝗虫过境肆意破坏,苏玙抱紧了怀里的包袱退到一旁,手足冰凉。
  直到那个男人颤巍巍地被管家搀扶出来,官兵夺了他腰间佩玉,眼睛一转更有搜身之嫌,苏玙气得嘴唇发抖,三两步跑过去:“走开!别动我叔父!”
  “都说了别捣乱,听不懂人话吗!”那人吹胡子瞪眼,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吾受皇命,再敢冲上来,绝不饶你!”
  他看着苏玙怀里鼓鼓的包袱,绿豆大的眼转个不停:“你喊他叔父,苏篱的侄女是吧,把你的包袱拿来。”
  换了往日性子苏玙早就冲上去给他一脚,奈何形势比人强,就在她忍无可忍之际,苏篱伸手挡在她身前:“何必和个孩子计较?”
  落魄的老虎也有三分威势,对上他平静无波的眼,御林军首领下意识倒退半步,方想起此人手段高明说不准哪日起复重掌权势。
  不敢将事情做绝,又舍不得到手的钱财不拿,他恶声恶气地在男人身上摘下一应配饰,抬头瞪了苏玙一眼,往地上啐了口唾沫:“真以为你还是那个无法无天的二世祖?醒醒吧!”
  犹如一道浸了盐水的鞭子狠狠抽在苏玙遍体鳞伤的身,等到御林军搬空相府,她仍失魂落魄地杵在那。
  苏篱疼惜地看着她,这个孩子,被养得太骄纵张扬了,锐气太重,过满则溢。也是第一次见她无措惶然的模样,像只耷拉着脑袋的小狮子。
  一只大手慈爱地抚在发顶,苏玙缓缓抬眸,眼里转着泪:“叔父……”
  “疼不疼?”
  “不疼。”泪总算没落下来,她红着眼圈笑道:“就当是被狗咬了,我扶您进去歇歇。”
  能同富贵,不能同患难的终究是少数。若说患难,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中,苏玙经历的患难还是太少了。
  叔侄站在空荡荡的房间,空得连一把桌椅都看不见,苏玙低着头:“让您看笑话了。”
  她原本想偷偷摸摸进府,伤养得差不多了再出现在男人面前,哪知朝廷抄没家产,一番窘态全显了出来。
  论血脉,叔侄二人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抛却当年的怨恼,在此之前,苏玙最喜欢这位叔父。
  “我们有好久没有这样面对面谈心了。”苏篱指腹颤抖地抚过她脸上的伤痕:“我对兄长有愧,对你有愧。难得到了这个时候你肯不计前嫌跑来陪我说说话。”
  要说的话太多,堆积了多年一时半会说不完,他指了指光滑的地面,面不改色:“你坐。”
  苏玙敛了裙摆席地而坐,管家托着木质的托盘,沏了两杯粗茶。在氤氲略显粗糙的茶香,伴随着男人愧疚自责的话语,苏玙生出一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自小不愁吃穿,生在大富之家,有一个慈爱开明的爹爹,她三四岁就晓得折腾那些小玩意,六七岁上树捉鸟斗蟋蟀,因了是独女,得了过多的宠爱。爹爹打不得骂不得闹到最后还是赔着笑脸哄她。
  及至爹爹逝去,叔父一心忙于政务,她身在边城,孤孤单单守着偌大的家,万贯家财招了人红眼,一气之下选了她认为最痛快的活法。
  胸无大志,贪于享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凭她的本事,一直认为哪怕没有叔父她也能活得风生水起,皎月楼随随便便一场下注就能赢回银子,兴致上来下场玩一局也能收获不小的快乐。
  若非灵渺的出现,她还在守着边城的一亩三分地自在逍遥。
  “当年朝堂生乱,奸人作祟,我只想着惩奸除恶还世道清明,我太急功近利了,忘了自己除了朝臣、父母官,还有亲人,还是兄长的胞弟,是侄女的叔父。
  你婶娘去后,那份孤独的滋味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好像明白了你在边城等我回去的感受。正如我盼着你能来。你怨我是应该的,兄长怨我也是应该的。”
  苏玙垂着头:“爹爹不怪你。他说长兄如父,你想当一代名相,他比谁都清楚。”
  “可我好似辜负了他的期待。”苏篱咳嗽两声,端着茶碗慢饮,喝惯了极品的香茶,他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我想,有件事我需要好好解释一下。”
  他认真地吐出每一个字:“我从来没有当你是继承家业的器具,你是我侄女,是兄长仅有的血脉,是我苏家这一代的希望,你若能顺遂一生,叔父舍了命也甘之如饴。
  但我能陪你一辈子吗?我会老,会死,待到那时你欲如何?谁还能护着你在这世道自在逍遥?是薛家的女娃娃吗?还是寄人篱下仰望霍家的微薄情分?”
  苏玙面色惨白:“可……可没出息的人不也照样活的好好的吗?怎么换了我就不行?”
  “世人活法千百种,浑浑噩噩是活,清醒自在也是活,能一样吗?”苏篱不欲逼她,语气委婉:“阿玙,好侄女,如果你甘心一辈子做扶不上墙的烂泥,做可任人轻贱的沙砾,叔父不会劝你。
  但你扪心试问,你甘心吗?你要的恰恰是世人最难寻求的自由。吃好玩好,一辈子开开心心,那多难啊……”
  “难吗?”
  “不难吗?”苏篱于心不忍。
  “我……”她喉咙微动,舔了舔些许干燥的唇,心中的弦被挑动,弦音四颤,振聋发聩。
  茶水渐凉,管家担忧地锁着眉,生怕一不留神小祖宗就想歪了。相爷此番破釜沉舟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了出来,至于能起几分效果,他不敢说。
  昔日种种如云烟飘来飘去,苏玙忘记了伤口的疼,想到霍家主白纸黑字力透纸背的字字羞辱,想到巷口被人围堵的愤恨无力,想到灵渺温言软语等她来娶时的娇媚,她的手摸了摸锁骨,指腹划过喉,心尖寸寸地软了下去。
  “飞云社那些人打我的时候我就在想,他们打我一拳,我就得加倍地还回去,我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打来打去,我的拳头打得了一人,打得了两人,打不散他们一拥而上的恶意。
  于是我想到了叔父。
  叔父是走在世间权势顶端的人物,没人不卖您面子,在边城,在盛京,我能好好活着不被打死还是借了您的光。苏相的侄女,说出去多么威风显赫。
  初来盛京,世家子弟齐聚客栈邀我参加诗会,我算得了什么?他们无非是提前为今后锦绣前程铺路。
  世事如棋,我不过是旁人眼里有用的棋子。棋子一旦失了用处,便会沦为弃子。弃子没有资格说不。我这十九年,一切得来太容易,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惜。
  可人生在世,总有不能失去要用性命来捍卫的……”
  她咬着牙双膝跪了下去:“我不想逞匹夫之勇,要做就做万人敌,做掌棋之人,求叔父……教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9 02:07:12~2020-09-29 14:06: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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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砌玉山庄, 晴空万里,茂盛的百年大树下,霍曲仪拎了把椅子,散漫地抱着白狐假寐, 耳边是拨弄算盘的清脆声响, 少女长发被一根素色发带系好, 白衣倾城,一副清隽儿郎的打扮。
  年长的侍女手持柳条堪堪用枝尖的柳叶扫了扫少女头顶:“薛姑娘,错了。”
  “啊?”一声浅浅的低呼。灵渺掌覆在算盘,俏脸微红, 食指轻轻上拨按着算珠归到正确位置, 没继续被柳叶扫过发顶, 她稍稍心安,努力将心底缠绵的情意藏好, 不再去想苏玙。
  “心猿意马。”霍曲仪懒懒地睁开眼:“又在想你那不上进的小情人?”
  “师姐……”
  “撒娇也没用。”
  白狐眯着眼睛舔她的脸, 被主人一把按住脑袋,委屈地蹭着她的掌心呜咽, 霍家主心生无奈:“一天天的, 少想她片时都做不到吗?真不知苏家的小纨绔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少女羞红了脸。
  她脸皮比纸还薄,霍曲仪见好就收:“行了, 不用拨算盘了。给你放一天假, 明日跟着婉姑去转转,多认认人,记住他们的声音。”
  “嗯, 我会努力的。”
  为人师长最喜欢听话的孩子,她生得貌美,性子柔软, 又有一股天生的聪明劲,霍曲仪坐起身,白狐狸死皮赖脸地爬上她左肩,沉甸甸的。
  随手撸了一把狐狸尾巴,她笑道:“不懂就问,不会就学,不用把事情想的那么难,知人善用,心里清明不犯糊涂,已经强过许多人了。”
  她此时流露出长者的慈爱宽容,薛灵渺沉吟一二认为她说得很有道理,眨眨眼:“师姐不嫌我笨就好。”
  “恩师之女,怎么可能笨?”
  霍曲仪牵着她手,侧头看她秀气的眉眼,斯人已逝,也只能借着这对眉眼小心窥探那人令人心折的风采,她爱极了薛翎,君生我未生。
  她自己是个痴情人,多年守着那份没有着落的情愫迟迟未嫁娶,也没有嫁娶的心思,只问前程不谈感情,霍家在她手上如日中天,可内心再强大的人,都会寂寞。
  细细辨着少女隐藏眉间的缠绵相思,她喟叹般的调笑道:“苏家的小纨绔命真好。”
  话语里透着羡慕,那是她穷极一生都讨不来的缘分。能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再契合不过的意中人,能在母腹时就定下一世的约,说是天眷之人也不为过。
  她频频提及苏玙,多是瞧不上的语气,这次瞧不上里掩着羡慕,薛灵渺心思细腻,从前不懂的事现在想想竟然也懂了。
  师姐恋慕爹爹,用情极深。然而遇见爹爹时,爹爹已经有了阿娘。
  长辈的事她不好多做评价,秀眉轻扬:“我有师姐护着,命不比她差。”
  惯来会哄人,哄得人心花怒放看着她就忘记了那些情愁。霍曲仪怜她入骨,当做亲人来宠爱,不愿师妹娇花一般的人物受情爱之苦。她语重心长:
  “苏玙此人,重情,性狂,不思进取,白白糟蹋了一身好天赋。年纪轻轻少受搓磨,不知天高地厚。这样的人不能一味惯着,不惯着尚且无法无天,再惯着怕是要上天。
  她心里有你,性子上来也会教你受委屈。你性子软,心善,见过的人少,爱妄自菲薄,又视她如命,过日子岂是一天两天的事,师姐的话,你可懂?”
  “懂……”
  她声音细弱,霍曲仪看她羞得脖子都布满红晕,撩开发丝抚了抚她后颈:“没少被她惹哭,是不是?”
  薛灵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难为情地揪着衣角,好一会才想起为心上人讨回两分颜面,红唇张合,流出一股子羞涩甜蜜:
  “师姐就是对她太严厉了,她会惹我哭,也会逗我笑啊。真的喜欢一个人,哪能因为她将我惹哭了,我就不再喜欢?那样说来,我的喜欢岂不是如草芥轻贱?”
  “就是心眼太实在了,她才敢肆无忌惮地欺你。总之再让我看到你肿着眼睛回来,看我不揍她!”
  “师姐不会的。”
  霍曲仪饶有趣味地调侃:“这可说不准,没准我哪天心情不好跑过去揍她一顿,这也是使得的。”
  “师姐~”
  “又在撒娇。”她手指点了点她眉心,匪夷所思:“怎么就喜欢一个文不成武不就任性妄为的小纨绔呢?”
  “有何不可?就是喜欢了呀。”薛灵渺白袍玉带缓缓走在错落有致五彩斑斓的石子路,闻着空气氤氲的草木清香,她笑了笑,眼尾泄出两分青涩情韵。
  “记得刚到边城,人生地不熟,四少欺我面生有心戏弄于我,我退了一步,险些扭了脚,她跑过来扶了我腰,趁我不备抢了我的簪子。
  我羞于见人,挺生气的,觉得她浪荡轻浮,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瞎子。她也的确轻浮,纨绔习性沾了不少。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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