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一向心肠冷硬的霍曲仪笑得柔和:“近日,怎不闻你说起那上不得台面的小纨绔?可是渺渺见异思迁,忘了人家?”
满室跪坐服侍的皆是沉鱼落雁的美人,花团锦簇,无一不痴痴凝望那个静默听雨的盲女,盼她开恩宠幸。
此番被打趣,许是听得多了,薛灵渺半倚案几,文气稚弱里流出淡淡风情:“师姐不是不喜我提她么?”
“是不喜。”霍曲仪凤眸轻挑,一袭薄纱的女子得了示意羞涩委婉地朝少女靠去,颤抖着握了她的手牢牢贴放在自己起伏的心口。
掌心触及那分绵软,少女依旧不动声色,人间色相,比不过她心里的一道虚影。
她依旧听风听雨,没料想嫩红色的茱萸悄然抵着手心盛开,侍女眼里带着渴求,这渴求她看不到,薄唇微抿:“师姐何必再来试炼我心?”
她手欲抽回,奈何力道并没有对方大。眼睫眨动,按捺着徘徊在骨子里的羞窘,轻声细语安抚:“不要怕她,你松开我的手,嗯?”
她衣袖间萦着药香与好闻的花香,长发如瀑随意地铺在双肩,嗓音绵柔,侍女听得脸热,大着胆子看她,上身挺直呼吸反而急促。
霍曲仪不顾忌地笑了:“渺渺,忘记告诉你,能甘心跪在这的,皆是喜欢你的。”
“喜欢我?”薛灵渺秀眉蹙着,卷起细微的波澜,她嘴里喃喃:“阿玙若知,保不齐要气出个好歹。”
“她气就让她气,自己的人都看不住,这点微末本事还想娶你?痴人做梦。”
少女显然将这话当了耳旁风,咬了唇,唇色泛白,再开口柔软里多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姑娘,万望自重!”
她自认苛责,因了目盲根本看不到侍女沉溺贪恋的眼神。
霍曲仪心里笑得厉害,举杯慢饮,一派闲适。她放下茶杯:“渺渺,瞧你把人折磨的,就你这温吞性子,不行,得改。”
话音刚落,少女动了肝火,不知哪来的力气愣将春.情萌动的侍女推倒,她面色绯红,语气却冷,寒声呵斥:“出去!”
“出去吧,看来师妹不喜欢你们。”她啧了一声,嗔看某人,笑骂道:“死心眼。”
死心眼的少女犹在气头上,待美人们鱼贯而出,她抽出帕子擦拭掌心,想到方才的触感,她闷闷不乐:“我心里只阿玙一人,实不知师姐为何如此?”
“不为何,教你玩还是错了?她一日达不到恩师要求,便做不了薛家女婿、你的小情人。”
‘小情人’三字她咬得清晰暧.昧,灵渺忍羞‘看’向窗外,神情沮丧竟有说不出的伤情:“师姐,我好想她。”
“我可以允许你见她一面,是有条件的。”
……
七月七日,挫败飞枭社的飞云社接下苏玙一行人的挑战书,于清风楼举行蹴鞠赛。
精选出的十二人额头绑着蓝色带子,穿着统一服装,奔行在宽敞的球场。晏术一球踢进风流眼,转身拍了拍苏玙肩膀:“阿玙,打起精神来!”
作为球头的苏玙脸色惨白,短短时日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双目无神,艳丽的红绸束腰,腰肢不盈一握,风吹动衣摆,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以往在竞技场最生龙活虎的她,看起来状态堪忧。
晏术大喊:“阿玙接球!”
球径直飞来,苏玙凭着本能足尖勾球,一个赢得满堂彩的跃起,球直入风流眼。
飞云社的球头低头骂了脏话,与副球头交换了眼色。
十二人的队伍摆明是以苏玙为首,今日上场她精气神削了大半,不过好歹能进球,李寺提起的心放了回去:“加把劲,赢了飞云社咱们就是盛京最厉害的!”
这话赶在以前苏玙早就嚣张地开始附和,此次偃旗息鼓,很是消沉。
铜锣响起,下半场正式开始。擦肩而过,飞云社的副球头坏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你那小美人?别是跟人跑了吧?”
苏玙猛地抬头,眼圈竟是红了。
“别真被说中了吧?啧,还哭鼻子,竞技场上不分男女,不行你就下去!”
“少满嘴喷粪,阿玙,先赢了他再说!”
输赢二字,素来是玩家最在乎的,苏玙握紧拳头,重重吐出一口郁气,咧唇邪气一笑:“你娘才跟野汉子跑了呢,凭你?想赢我,再练一百年吧!”
她扬长而去,话不多说玩着花样竟是又入了一球。
从上半场的微弱差距,再到下半场残酷地碾压,飞云社比赛打得从没有这么憋屈,关乎名声的一战,打到最后浑身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
副球头含恨在心:“这样打下去迟早是输,断了她的腿,看她怎么嚣张!”
球头眼神阴鸷:“她是苏相亲侄。”
“苏相?”他嗤笑一声:“苏相自身都难保,靠山山倒,眼看她要没了仰仗,怕什么?”
这事他们做的熟练,竞技场上的阴私手段穷出不穷,球员接二连三被踢伤腿,晏术啐了一口唾沫:“小心他们使诈!”
同样是在清风楼,前不久她和灵渺并肩坐席勾着手指说悄悄话,比赛最激烈的关口,苏玙一个晃神鬼使神差地看向不远处的列席,人头攒动,说着她听不清的话。
飞云社的球员逮准机会就要往她小腿踢,眼看要碰到,苏玙倒退半步,身子避开,一双冷眸直直射.入人心,看得对方双肩一怂打了寒颤。
没了内力支撑,她额头布了薄薄的汗,宁昼侧身靠过来:“没事吧?”
“没事。”苏玙盯着席位恍惚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动了动喉咙,踮着脚尖一心要从人海里找到眼蒙白纱的少女。
没她势如破竹的连番进球,遇上发了狠不择手段的飞云社,晏术等人打得艰难。士气低迷。
开了个好头,最后越打越差,本身看好他们的观众多的赌上了半份私房钱,少的也押注了二两银,眼看飞云社来势凶猛,人群骂骂咧咧声起。
“这个苏玙,不是很能耐吗?她之前得球的劲头呢?倒是拿出来啊!”
“所以说,让女子当球头,滑天下之大稽!飞云社名声响当当,从无一败,哪是那么容易输的?”
“唉,队形都乱了,他们想什么呢?这个苏玙!”
“闭嘴。”
一声清脆如玉的呵斥敲进心坎,男人刚要大骂,尚未看清说话人的脸,却当先看到少女左右侍从衣衫绣着的金叶子。
白衣金叶,妥妥的霍家人行走在外的派头!霎时噤若寒蝉,径直低了头。
薛灵渺落落大方地坐在霍家预订好的席位,最显眼,也最尊荣的位子,她看不到阿玙,只想着教阿玙不费力气地在人群看到她。紧张羞涩的情绪蔓延,想着那人,微红了脸。
在看到她的瞬间,苏玙眼里迸发出耀眼的光,她朝着观景台肆意挥舞着胳膊:“阿喵等等,我马上就要赢了!”
马上有多快?瞧不起谁呢!飞云社的球员们喘着粗气纷纷黑了脸。
重新焕发了生机的苏玙有着使不完的劲,似乎能想到她驰骋纵跃的画面,少女弯了唇:“看着点,别让人伤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9-28 01:58:51~2020-09-28 16:2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灰色的丛林 5瓶;锅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清风楼乃霍家产业, 飞云社输了比试后,薛灵渺屏退侍从,坐在房间燃香静待。
外面人声鼎沸,门忽然被推开, 苏玙挥洒热汗喜不自胜地朝她跑来, 不由分说地将从座位起身的少女搂腰抱起:“阿喵, 你听到了吗?我们赢了!”
她的快乐纯粹而简单,被她抱着绕圈圈,灵渺喜她所喜,柔柔的双臂揽着她脖颈, 笑得灿烂:“听到了听到了, 阿玙很厉害。”
失而复得的宝贝嘴里说着满心夸赞的话, 苏玙笑着在她脸颊响亮地亲了一口。
早就料到她会有此一举,少女脸颊泛红, 绽放在心尖的相思如烟花盛放, 指腹抚过未婚妻的侧脸,她道:“不够, 再亲一下。”
苏玙定睛看她, 确认分别的日子她的姑娘身子康健没受委屈,大胆地抱她在茶桌, 左臂撑着, 右手托着她后脑,细细吻过她的唇。
温柔如水中勾出张扬如火的情.热,片刻的亲近缠绵, 两人别开脸顾自平复。
稍顷,苏玙干脆也坐在茶桌,一手搂了她肩膀, 歪头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傻笑:“灵渺,我没在做梦吧,霍家主怎么舍得放你回来了?”
“没有做梦。”少女和她肩碰肩,手勾着她修长的指,双腿悬空着,腼腆羞涩地用靴侧轻碰她的靴子。
小腿偶尔撞在一处,苏玙眼神微变,打心眼里喜欢极了她这份缠人的劲。她嗓音柔得难以想象:“怎么了?”
“没怎么呀。”灵渺勾着她手指在她掌心画圈圈,身子下意识贴近,满肚子话愣是捡了最不中听地说道:“你瘦了好多,脸上没多少肉。难看。”
“不难看不难看。”苏玙冲她露出暖融融的笑脸:“不信你再摸摸,还是很好看的。”她拿着她手在脸上一点点摩挲,没防备这人一声不吭红了眼眶:“我不在,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
她眼里噙着泪花,苏玙语塞,平日腻在一块儿不觉什么,离别才知相思的苦,煎熬了好一阵子,茶不思饭不想,动不动就彻夜难眠,再艳丽的花哪有不憔悴的?
“哭什么?”她讨好地亲了亲小姑娘眼睛,泪沾在唇瓣,烫的。她忍着心疼逗弄道:“阿喵这个爱哭鬼,哭花了脸,我就不喜欢了。”
“你敢?”
跟着霍曲仪没多久,气势涨了不少。苏玙很是宠她,及时认怂:“我就芝麻绿豆大的胆,哪敢不喜欢我家阿喵,需知道猫急了可是要挠人的。”
她将脸贴过去:“呐,手痒不痒?给你挠。”
少女破涕而笑,甚是娇嗔:“贫嘴。”她骄纵地翘了翘小脚,耳垂染成鲜艳的红玉,看不到她,就想变着法子和她亲近,声音嗡嗡的,细弱蝇蚊。
苏玙听了一耳朵寂寞,笑道:“说什么呢?好好说话!”
灵渺哼了一声,大大方方道:“我脚疼~”
“脚疼?”苏玙从她脸上可半点疼的意思都没瞧见,跳下茶桌取了小竹凳坐下,小意温柔:“我手是干净的,给你捏捏?”
“嗯……”她不好意思地侧头‘看’向茫然的虚空。脚踝被握住的那刻,耳朵红得欲滴血。
鞋袜褪去,映入眼帘的是对寻不见一丝瑕疵的玉足,苏玙被这一幕弄得面.红.耳热,只敢捧在手心,闭了眼睛竟不敢看。
两个人俱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无关紧要似乎又很重要的小话,情人的抚摸和靠近无声无息中早就胜过了一切言语。
对于出身诗书礼仪之家的少女来讲,此举当真太出格了。可眼前的人是她肯交托身心的,下一次‘见’她不知又要等到何时,她舍不得。因了这分不舍,起了纵容私欲的念头。
她身子后仰,撑着细长的手臂,双目微阖,气自己看不到她的心上人。
娇嫩的玉足捧在手心,苏玙半点亵.玩的意思都不敢有,她出了很多汗,走在竞技场疯了似的宣泄,也有当下烈火焚.心的忍耐。
她乖得不能再乖,是出乎意料的规矩,少女满意之余,使坏地用脚去踩她掌心,苏玙仍旧闭着眼,脸红地一塌糊涂:“别闹。”
“就闹。”她仰面朝天,一副享受的神情,慵慵懒懒,天真地过分:“你不喜欢么?”
苏玙当然喜欢,喜欢地不得了,以至于喉咙一阵阵干渴。少女笑容璀璨,看不见比看得见还厉害:“你出了好多汗。”
“汗味很重吗?”她蓦地睁开眼,抬眸撞上那截白腻优雅的脖颈以及线条柔和的下颌,心跳漏了两拍,破天荒地生出自惭形秽的微妙情绪。
“不重。”灵渺粉嫩的脚趾轻轻蜷缩,害羞地触碰心上人规矩不敢乱动的指:“怪好闻的。”
苏玙心领神会地替她捏脚,胆子也只比之前稍微大了不到半个指甲盖。
知她生了羞怯之心,薛灵渺更加爱她,手臂撑得生出些许酸麻,念及她的苏小鱼刚刚热火朝天地打了一场比赛,正是该休息时却被喊来做这样伺候人的事,她软声道:“累不累?”
“不累。”苏玙指腹无意识地划过她脚心,少女止不住笑,激动之下踩在未婚妻平坦的小腹,她羞得急忙缩脚,被人含笑按住:“刚才不是挺威风嘛?”
她上身坐好,不服气地一下两下地用脚趾踩着那分柔韧:“你倒是让我继续威风下去呀。”
苏玙看着她一味发呆。
得不到回应反而握在脚踝的指从温润到火热,晓得不能再闹,薛灵渺往怀里掏了绣了两尾锦鲤的锦帕:“过来,我为你擦汗。”
细小的汗珠沿着额头滚落,苏玙暂且按下心底的情.潮,慢吞吞地替她穿好鞋袜。
她弯着身子凑过去,少女白皙的手攀着她肩膀,虔诚地托起她下巴,淡香扑鼻,苏玙忍不住一嗅,耳根愈红。
“这么热吗?”锦帕沾了汗,她毫不介意地叠好收入怀中。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动作,苏玙眸色更暖:“方才,是挺热的。”
这话不好接,女孩子矜持地保持了沉默。
“灵渺,咱们的婚书,我拿回来了。”随身携带的婚书被她选在此时拿出郑重地交到喜欢的人手里,苏玙舔了舔干燥的唇,眼睛出奇的明亮:“这下,我们就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妻妻了。”
“阿玙。”她环着苏玙后颈,额头贴着她的额头:“我不想离开你……”
“那就不要离开!”
她眉目黯然,苏玙很快觉出不妥,噙在眼里的喜色一点点落回去,她将少女从茶桌抱下来,双手离了她腰,走开两步一个人生闷气,忍了又忍,她道:“霍曲仪欺人太甚。”
48/90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