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她叹了口气,“我不能逼她。”她秀气的指顺着苏玙脖颈牵出系了红绳的锁心扣。
“还记得这枚玉扣吗?是师姐十六岁那年打着贺礼的幌子送给“爹爹”的。锁心明志,预示一生不肯再移情,师姐将她的情牢牢锁住,我若逼她,无异于使她难堪。”
苏玙犯了难,“那就只能指望习香师姐解开师父心结了。”
情情爱爱这回事,最怕心上打了结。
她正值新婚,娇妻美眷,日子快活,想到陷入单恋的阮师姐,遂道:“你别担心,找机会我与习香师姐说一说。”
说是找机会,隔日她便飞鸽传书邀人前往酒楼相见。
……
苏玙前脚出门,宁晞站在苏府大门前忐忑地整理衣领,拍拍衣袖,落落大方登门。
自家家主的好友,管家见过不止一两回,当即恭恭敬敬请人进门,得知是要拜访夫人,扭头吩咐仆从去后院禀告。
薛灵渺一身白衣,梳着端庄雅致的发髻,发间别着一根竹簪,仆从前来禀明时她正于琴台抚琴。
琴声悠悠扬扬,侍从们听得如痴如醉,忽而戛然而止,侍候在侧的阿芝与漪兰两姐妹最先从琴曲里“醒”过来。
“宁晞?”薛灵渺长身而起,裙摆如花摇曳。
听到惦念许久的名字,漪兰神思一动,心里藏着惊喜,迫不及待想见到那人。哪知自诩矜持隐忍的表现全然落入身旁她人眼中。
薛灵渺眸光微晃,翩然移步。
正堂。
宁晞手捧香茶,忍不住胡思乱想。想的最多的便是漪兰姑娘的处境。
在此之前她猜测诸多,待在阿玙成婚之日看到那副陌生也熟悉的容颜,高高抛起没个着落的心终于缓缓落地。只是没想到她竟会是霍家的人。又做了薛姑娘的陪嫁侍婢。
她猜不透漪兰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两人关系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这让她没来由的烦躁。
轻缓的脚步声传入耳膜,宁晞面色冷然,心里敲着小鼓,看到薛灵渺的第一眼,竟开始感叹时光流逝匆匆。
曾几何时,那个手持竹杖自江南行至边城的盲女,来到边城的第一日遭到四少戏弄,茫然天真,孤弱无害,就此结识阿玙。
阿玙为她不惜违背朋友之义,与阿昼动手,带她赛马,带她投壶,带她吃喝玩乐,走过边城的大街小巷。
宁晞自傲,从小到大没几个真心佩服的人,但她挺佩服薛灵渺的。佩服她孤弱之时尚能有枝可栖,得了那颗最不好得的真心,佩服她一朝蜕变,天翻地覆,有了世人皆惊叹的风华气度。
她嫁给阿玙,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而宁晞得不到苏玙,也是命里有缘无分。她的缘分到底在哪呢?她定睛看去,看到恭然立在身侧的漪兰姑娘,眼底涌起一场风暴。
宁晞果决、强势,比之世间男儿都不遑多让。强势之余,她亦有自己的担当。占了人家的身子,就得给出合适的交待,她今天就是来问一问,漪兰姑娘究竟要不要嫁她。
照面的功夫,薛灵渺感叹地请她入座。旧事更迭,恍惚宁晞站在决斗台断情斩情还在昨日。她看着这位女状元,寒暄过后,问明来意。
阿芝惊讶地微张着口,实在想不明白宁家的女状元怎么会和阿姐扯上联系?
“漪兰,你可愿?”
漪兰看着自家少主,恭声道:“漪兰愿陪宁姑娘逛后花园。”
宁晞眼睛不眨地盯着她,手心攥出汗。
后花园,春日还未降临,景致萧条,唯有几株梅树凛冽着梅香。
行了一段路,彼此酝酿好心事,宁晞开口,“漪兰姑娘,谢谢你送的绢花。”
状元及第,游街跨马,无数朵绢花里她独独留下这绣了玄阴草的物什,漪兰闻声驻足,侧身,视线定格在她脸上,“宁姑娘想说什么?”
“聘礼我准备好了。”宁晞重新将绢花收入怀,“不瞒漪兰姑娘,我二十年来行事敢做敢当,当日山洞既然犯下不可挽回之事……”
她双目有神,心底生出淡淡的紧张,“你愿意嫁给我吗?”
漪兰定定看她,“你要对我负责?”
宁晞咬牙,“是!漪兰姑娘还请放心,我目下心中无人,你若嫁我,我必一心一意待你,尽为妻本分。”
她这话逗得漪兰笑出声,“我现在不愿意,不过,你能等我缓缓再嫁给你么?”
“这……当然,”宁晞不自在地垂下眸光,“当然可以。”
“那你能给我一场很好的恋爱体验吗?就像苏修撰对我家少主那样。”这话说起来羞人,漪兰强撑着心神看她,音色温柔,“宁姑娘,你能给么?你……你想给么?”
宁晞愣在那一阵无言。
她不说话,漪兰暗道她此举强求,却不甘心就此放弃。她喜欢这人,从来到边城在暗地目睹她对苏玙生情、断情时,她就格外心疼。
将军府的嫡小姐,性情凶悍,手段狠辣,却也是个在夜里求而不得辗转反侧的可怜人。她的一双手,不仅能执剑为情而战,也能手握笔杆写出锦绣华章。
旁人观她多冷血强势、自私自利,漪兰眼里的她,其实很柔软。
各花入各眼。
她伸出手轻扯那人衣袖,“宁姑娘,你能满足我这痴心妄想的请求吗?”
衣袖被她拉扯着,宁晞身子微僵,脚下犹如生根动弹不得。抬头望见女子眼底,一种明悟缓缓升起:活了这些年,她好像终于明白何为“以柔克刚”……
她唇瓣张合,“能。”
漪兰满目柔情地笑看她,不知看了多久,脑海倏尔闪过那晚的热烈激昂,心想这人看着冷,或许也只有她有机缘晓得,她热起来能将人心溶化。
她曾被她溶化。
眸光顿了顿,大着胆子凑近亲吻她的唇,蜻蜓点水。
“那,宁姑娘……你可要好好表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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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乍然被吻了, 宁晞慢吞吞点了头,“嗯。”
她在情.事上的经验少得可怜,仅有的那一场还是眼前人赠予, 向来傲慢的宁大小姐大多时候都习惯了主动出击, 她极少体会被动的感觉,也还是眼前人给的。
指缝浸着汗, 她红唇尽量抿得平而直, 看起来很是冷酷,于冷酷里又多出几分不近人情。实在不像是哄着姑娘风花雪月的,更像讨债的。
旁人怕宁晞, 漪兰却是不怕的。若怕的话,她哪会做出献身引诱之事?
她不怕宁晞, 深知此刻的宁大小姐就是只静默的纸老虎,一戳就破, 禁不起逗弄。无声笑了起来,手指点在她唇, 委屈道:“还没怎样呢,你这是给我使脸色看?”
温温弱弱,态度也直白。宁晞心尖一颤,莫名地被击中, 微张着口, 声音没能从喉咙传出, 女子的指腹擦过她的唇,轻轻一点, 往下一按,像极了撩拨。
她急忙握住那截自衣袖滑出的皓腕,“没有, 我没有给你使脸色。”
有愧于人,底气尽失,哪敢给人脸色看呢。
她从小到大哄过的人顶多一个苏姓青梅,只要愿意放下身段和满身骄傲,真心实意认错哄人,便是在气头上,苏玙都不会和她计较。
比起苏玙来,漪兰姑娘性子温柔,更能听得进人言,她只哄了一句,那人便笑意吟吟,宁晞这才发现,这姑娘笑起来真暖,真教人省心。
她二人有着世间最亲密的肌肤之亲,只是握了握手腕,漪兰抬眸看她,眸中大可央她放手之意,意识到举止有失礼数,宁晞讪讪一笑,“冒犯了。”
“这是哪来的话?”漪兰存心绕到她身后,双臂环着她脖颈,感受到她脊背的僵硬,漪兰姑娘贴着她耳畔莞尔,“怎样都不会是冒犯。阿晞,我能喊你阿晞吗?”
身后温软的触感贴过来,带着记忆深处曾深切嗅过的芬芳,宁晞脑子乱得很,腰杆挺得笔直,“当然、当然可以。”
“紧张什么?”
宁晞清了清喉咙,知道身后这人已经自觉进入谈情说爱的状态,她觉得好笑,又觉得有点可爱。被这么可爱的姑娘逗弄,感觉似乎……还不错?
需知道即便青梅的那些年,阿玙也从没这样待她。漪兰姑娘有恃无恐,料定了自己不是不负责任的人。
如此认知换了其他人或许还会苦恼,换成宁晞,宁晞多傲气的人,从她认定漪兰姑娘是她女人的那刻起,这人就注定和所有人都不同。
娶妻,能娶个打心眼里喜欢的疼爱的,这是好事。若能借此机会培养出感情,宁晞没有理由不配合。
“喜欢我这样抱你吗?”漪兰身高与她相近,吐出的气息缭绕在耳尖,再肆意的事都做过了,宁晞心里很难生出反感,甚而还有说不出的刺激快感。隐隐约约,心跳得比往常快了半分。
脊背有意识的慢慢放轻松,宁晞回道:“喜欢。”
漪兰满意她的回答,心想这人也并非娇蛮不讲道理,起码晓得让着她。
宁晞身形不动地站在那,轻声道:“明日是休沐的最后一天,我陪陪你,你有时间吗?”
“有时间。”漪兰将头搭在她肩膀,“不过你得亲口和少主说,少主允了,我才能跟你出去。”
她故意说得可怜兮兮,宁晞听得不免皱眉,“是在这里过得不好吗?”
见她上钩,漪兰掌握着分寸同她撒娇,既不会使她厌烦,又能恰到好处的示弱,“再怎么说我还是霍家的人,家主将我给了少主,身为侍从,理应侍候在她左右,我纵使想你也不能时时见你,只盼着你言而有信莫要忘记我,时常来苏府寻我才是。”
“不会忘记你。”
“你说的,我可都信了?”
宁晞试探着捏了捏她指尖,漪兰姑娘放任她的所作所为,她暗暗松了口气,轻轻柔柔地把玩她指节,“你如果愿意,我明天就接你出府。你家少主那里,由我去说。”
“这可不行。”
“怎么不行?”
漪兰笑她心急,“总之就是不行。还不到时候。”
她得时时被这人惦记着。
“听你的。”宁晞歪头看她,没防备脸颊被重重亲了口。
“你要亲回来吗?”漪兰眼睛噙笑,宁晞看得怔神,鬼使神差地又念起那晚被玄阴草所控的女子在她身.下含泪讨欢的画面,她定力一向很好,也无法避免被美色冲昏头脑,迷失心智。
“你在……想什么坏事?”
“什么?”宁晞握着她略有薄茧的双手,她当然知道女子名节的重要,否则也不会认下这笔情债。话压在喉咙不吐不快,她更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附耳道:“那晚……你后悔吗?”
“不后悔。”漪兰专注地凝望她,“你这人,我挺喜欢的。”
以她的步步为营,小心算计,说是喜欢倒真是含蓄了。
宁晞眉眼晕出喜色,“走罢。”
“去哪儿?”
“去见你家少主,不用等到明日了,我现在就带你出去散心。”
……
足足有半盏茶时间,阿芝愣在原地目瞪口呆,想得头疼了都想不出阿姐和宁姑娘是怎么看对眼的,怎么就不管不顾地跟着人出门了呢?
她自个想不明白,扭过身来眼神询问地看向自家少主。
薛灵渺饮了口香茶,眉梢浮动,唇角勾出一抹笑意,“就是她呀。”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着实戳中了阿芝心头不敢承认的那一点,怎么叫做就是她呢?她脸色时红时白,拳头握紧,用了毕身的冷静克制才没冲出去当着宁晞的面拔刀。
“是她占了阿姐身子!”
阿芝顾自磨牙,惊讶、愤怒、震惊,还有丝丝缕缕的不可思议。
嫁了人的姑娘提到这事,心里偷偷羞了一阵,若非事实摆在眼前,她也没想到,宁晞会栽在漪兰身上。薛灵渺容色自然,不由得感叹世间每人缘法不同,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宁晞也并非一无所得。她止不住想起苏玙,渐渐地开始走神。
阿芝还想和她念叨两句,眼下看少主神思恍惚的劲头,更觉受了刺激。
好嘛!你们都有喜欢的人,就她一个孤家寡人!
她做的是贴身侍婢的差事,然少主在这事上极为讲究,凡事亲力亲为,更有苏玙心甘情愿守在身边殷勤地劳心劳力,说是贴身侍婢,日常也就干的端茶递水的活计,再轻省不过。
不好打扰少主,她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一腔凄凉无处可诉。
思了一时半刻,薛灵渺从容不迫地敛衣振袖,起身,含笑道:“阿芝,你要不要我为你算一算姻缘所在?”
阿芝眨眨眼,害羞地呼吸都跟着放轻,“这也能算吗?”
她知道少主今非昔比得了大机缘,便是离庄前家主也切切嘱咐过,要好生伺候着,好生惜福。
“可以一试。”燃香雷动,解开天道封禁时少女得了娘亲留下的半份传承,容诱真身乃上界一界之主,地位尊崇,哪怕半份传承,涵盖领域亦极广,她得传承日短,全凭悟性领会,算一算凡人姻缘,或许,真的能成?
她抿了抿唇,“你过来。”
阿芝按捺着激动,一边担心自己的命中姻缘,一边期待想及早见到那人,她上前两步,一根玉白的手指点在眉心。
薛灵渺眸子轻阖,灵海掀起阵阵波澜,抽丝剥茧,追本溯源,意识沿着一道红线一瞬飘远。红线尽头,是……一座楼?
“少主,怎、怎么样?”阿芝忍不住搓搓手,想问她的姻缘是男是女,话到嘴边起了难得的小羞涩,眼睛亮晶晶的,生怕对面的人不晓得她热烈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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