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
……
确认极北有头有脸的门派道观都来了,苏玙扬起笑脸,“多谢诸位给我朝天观颜面,百忙之中还来观礼相聚。”
贵宾席上衍天观观主打了个哈欠,“谁是给你们面子?我们是来看人打架,不,是来看人斗法的,你们倒是斗啊!怪没劲的。”
啧。来了个敢说大实话的。苏玙摸着下巴,“我们也是来打架的呀,可奉天观观主缩头乌龟,不如观主你扯一嗓子,我估摸他在半道上了。”
这话任谁听了都会以为是笑话,然而衍天观观主还真就丢了手上的瓜子,扯了一嗓子。
千里传音——
“奉天观的老杂毛哦!有人等着你打架呢,你倒是来不来?是不是怕了?怕了你倒直说啊,我们不会笑话你的!”
“……”
鸦雀无声。
衍天观副门主讪讪赔笑,“玩笑玩笑,我家观主说玩笑话呢,莫当真,莫当真。”
要说极北道门最不可得罪者有两位,一位是奉天观观主,道法精深。一位是衍天观三月前继任的观主,年纪轻轻,胆肥地催人命。
某日奉天观的道士欺负了她山上的狐狸崽子,还被衍天观观主亲自找上门,两位观主打了一架,各自负伤,衍天观观主受伤不轻,可一张嘴皮子不饶人,没被奉天观打死,也是道门奇事一桩。
老杂毛都出来了,这要说玩笑,谁信?
行在半道的奉天观观主反正是不信的。原本退缩的念头被激退,他带领身边乌泱泱的散修同道,冲向朝天观!
凉风乍起,女观主啧了声,“不骂不来,你属什么的?”
衍天观的副门主愁得秃了头:观主,您能少说句吗?指不定能多活几十年。
苏玙抱臂在怀,极其轻蔑地抬起下巴,“来了呀。”
她转身,朝首席大弟子使了眼色,对着上位的那把交椅朗声道:“恭请观主!”
衍天观观主笑弯了腰,“你们道观加上没来的温纤充其量也就四人,还整什么排场?”
话音刚落,一身崭新道袍的女子气势庄严地走上高台,元杏瞪圆眼,暗道:长成这样,是要有排场才请得出来的。飘飘欲仙,仙韵入骨,这下有好戏看了。
奉天观观主眼神阴鸷,心里起了万丈波澜,这就是一语将他逼退之人?好相貌!
薛灵渺坐在首位沉吟浅笑,“诸位能来,本座甚是欢喜。今日无他,一为开门收徒。”她看向躲在苏玙身后的少女,轻轻招手。
少女眼里满了惊艳,众目睽睽下朝未来师父走去,一颗心激动万分——她果然没选错啊。
薛灵渺面上淡然,实则正在腹诽阿玙点子多,明明可以早来,非要她等奉天观观主到场,再出场。如此高调,她也只能随了她。
“从今天起,你是我亲传弟子了。”
“拜、拜见师父!”
三跪九叩,大礼始成。
起身,瘦瘦弱弱的少女仍恍恍惚惚。
躲在人群的少年神色微动,心底生出一分不甘还有若有若无的侥幸。万一,万一这位观主只是长得好看没多少本事呢?
“二则,朝天观没落,被极北道门贬为末流。此事不妥。我朝天观是要做人间第一道门,怎能屈居末流,此事还得与诸位知会一声。”
贵宾席窃窃私语。
玄灵门副门主一声嗤笑:“你说不妥,我要说妥呢?贬为末流是极北道门共同的决定,朝天观想要脱离末流,不仅要拿出令道门信服的实力,还要得到极北皇室颁发的道牒,无道牒不可晋升,岂是观主一句话就能推翻的?”
议论声起,夹杂轻慢之言。
薛灵渺长睫眨动,“极北皇室颁发的道牒,自然是有。”
“你说有就有,拿出来给诸位同道瞧瞧,本座怎不知,皇室何时降下晋升道牒?”
“你是说此物吗?”她往衣袖轻探,摸出金册道牒。
极北道牒共分三种,三种对应三流,金银铜,金牒为一等门派,银牒为二等门派,拿玄灵门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二等。
奉天观观主阴沉一瞥:
“那是赝品!”
“什么?赝品?!”
“咳,我就说嘛,朝天观末流道观,也能拿到皇室晋升的金册道牒,这也太儿戏了!”
“好个朝天观!拿赝品糊弄我等!”
“……”
苏玙冷冷开口:“蠢货。”偏听偏信,毫无能耐,难怪要头狼妖做了道首。
薛灵渺高居上位,神识穿过观门看向帝王行驾。
人声鼎沸,谩骂不止,恰是此时,铜锣声传来,金甲侍卫开路,极北帝王莅临。
坐在车驾的皇帝心急如焚,打从收到那封密信,他的心便一直悬着。
——【极北有妖,狼头道首。】
此八字惊得他坐立难安。道门若由妖物掌控,后果不堪设想。接到南景帝师的亲手书信,他不得不亲自前来,见证除妖!
皇帝驾临,哪怕是修道者都得规规矩矩俯首。毕竟如今的天地,道种虽存,然真正入道得道的屈指可数。大多是看不上凡人,又没多少前途指望、进益艰难的修士。
极北帝王一身龙袍,笑着迈进来,走近了,看着苏玙腰间悬挂的小印,又见这女子朝自己眨眼,一路悬着的心忽然放下来,他扬声道:“诸位道尊都请起罢。朕来,无非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
地主之谊?
众人惊疑:客从何来呢?
年轻的帝王姿态优雅,“南景贵客远道而来,苏帝师,请。”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朝天观观主身边,人群蠢蠢欲动:帝师?这女子是邻国钦封的超一品护国帝师?!
苏玙笑道:“陛下哪来的话?朝天观起于极北,渺渺既为观主,我也算这座道观的半个主人。倒是我家渺渺,今日绝不会令陛下失望。”
她潇洒挑眉:“务必对得起陛下颁发的金册道牒。”
玄灵门副门主脸色顿变:道牒,竟是真的?
“接下来,便是我要说的第三件事。”
薛灵渺长身而起,目光直直逡巡众人,音色发冷:“尔等修道,不明真相,不辨黑白,修得是哪门子道?拜妖为首,言听计从,沆瀣一气,助纣为孽!”
她怒而发难:“孽畜!还不现出原形!”
被骂得狗血淋头,又被那句“拜妖为首”震得浑身发麻,众道心神剧颤,却见一道白光如剑凛冽,气势滔天地朝奉天观观主削去!
护在妖道身前的邪修们快速结印成网,怎料仅一个照面,白光径直冲破印网,破了一众修士真身。
“狼?怎么会是狼?!”
修士大骇!
奉天观的道士们同样惊惧,偶有几个知情人,早就吓晕过去。
衍天观观主元杏惊得目瞪口呆,“哦豁,极北道门的脸怕是要丢光了,拜狼妖为尊,这要是传出去,北鸾那些人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道不如人,底下的狼崽子全遭了殃,几番交手后,秉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理念,狼妖以手掐决,准备逃之夭夭。
“想跑?”薛灵渺一脚踏地,便见道观平地起剑阵,万剑绞杀,妖道失察一头撞上去——
嘶!
怎一个身死道消?
不过瞬息,剑阵撤去,无数女子阴灵漂浮半空,或畏或怨,或求饶,或低诉,俱是狼妖以邪法迫害的无辜生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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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犹如一巴掌重重打在众道脸上, 恰应了朝天观观主冷言质问的那句:你们修得哪门子道呢?正与邪都分不出来,正道何存?
极北道门在此事上狠狠跌了一跤,颜面尽失。
帝王后背惊起一层冷汗, 心有余悸。若真让这头狼妖把持道门, 极北覆灭也只是时间问题了。他躬身朝年轻貌美的观主郑重一礼。
朝天观主除灭妖道,正式在极北立足脚跟。
之前因了种种原因未能报名的少男少女, 悔不当初。观主如此大能, 道观昌隆岂不轻而易举?少年兴冲冲从人群跑出,“我要加入道观!做朝天观弟子!”
有人开头,后面更是一发不可收拾。
苏玙坐在座位笑了笑, “先前请你们来,你们不来, 这会要来,当我朝天观的门是那么好进的?”
“我们不听你说, 我们是要拜观主为师!”
“对!要拜观主为师!求观主收下我等!”
近几年朝天观经受奉天观迫害,弟子跑了个干净, 眼下奉天观闹出妖道的丑闻,谁还敢去?有脑子的都晓得该如何选择。再是南景的帝师,还能干涉道观收徒了?
他们无知无畏,苏玙屈指敲在梨木桌, “渺渺, 你说。”
灵渺灭了狼妖, 正为那无辜死去的女子们伤神,此刻注意力被苏玙转移, 她眸色清澈,看向底下那群激动的少年,清声道:“十年之内, 道观与你等无缘。你们不是早做出选择了吗?”
“回观主,我们是被奉天观的妖物恐吓,不敢不从!但我们想拜入朝天观,是真心的!”
“是啊,是啊,奉天观的妖物们好凶!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不是灵渺想要听到的回答。人心污浊,名利使然。她眼睫低垂,“我不会收你们的。”
“为何?!”
“为何观主不肯收我们?我们也有心向道啊!”
“向道?”奉天观的道长受牵连被唤作“妖物”,此时已是忍不得,“若你们都有心向道,世上怕是早多出百十名仙人了罢!”
薛灵渺将手递到苏玙掌心,嫣然一笑:“阿玙,我乏了。”
“我带你离开。”
花一跟在师父身后,笑得眼睛弯作月牙:赚了赚了,赌对了!
东道主中途离席,见识过灵渺除妖的门主、观主们一时不敢拦阻,纷纷大眼瞪小眼,场面僵持。坐在上位的英明陛下低声叹息:“诸位,不该给朕一个解释吗?”
何以妖道肆虐无人察觉?何以极北的女子深受迫害无人惊觉?死了那么多人,当真半点风声都听不到吗?是听不到,还是不敢听?
“陛下,我等失察。”
砰地一声。
茶盏扫地。
极北帝王横眉冷指:“诸位道心可在?!”
一言直指道心,不少人变了脸色。道心蒙尘,一生修道无望。
被狼妖迫害的女子们,阴灵怨气已被朝天观观主消弭,无辜的生命得到解脱,然而乍见阴灵哀嚎愤怨求饶哭泣的震动仍于心尖盘旋——极北乌烟瘴气,身为道门各方管理者,竟丝毫不觉愧疚吗?
你们的道心呢?你们的职责呢?你们大义凛然敢为天下先的胆魄呢?
衍天观观主元杏一口血呕出来,面色颓唐,“元某……有愧。”
早该在察觉此事有异时不惜一切代价查个水落石出,早该查明,或许能挽救无辜的生命,可她都做了什么?
他们都做了什么啊。
天地有正道,最该主持正道的一批人,却被妖道蒙蔽了双眼,那狼妖当真伪装的无一丝破绽吗?是不敢深想,还是私心里不愿得罪?不愿做那出头鸟,不愿赴朝天观的没落下场?
有愧的何止是元杏一人。
帝王眼里藏着深深失望,他道:“薛观主过两月便会回南景,朕相信你们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回南景?”极北好容易出了个道法精妙之人,怎么就要回去?朝天观不是在极北吗?她难道要弃道统而去?
“观主怎能回去?!这是要弃我极北道门于不顾吗?”
听众人言,元杏神情鄙夷,“于薛观主而言,天下何处不能兴道?朝天观在极北,她就一定要在极北扎根?还不准人家有自己的想法了。”
“朕希望你们,接下来的时间能想清楚该如何面对道门青黄不接的窘状。”
他起步移驾,众道不用人说,干脆在朝天观住下来。好在朝天观别的没有,道殿多的是。
……
日落黄昏,少女花一从主殿出来,少年连忙窜出身形,“花一?花一!”
花一抬头看他,前来观礼的人住在道观,师父说了,最多许他们住三天,三天之后便是不想走,也要赶人走。少年也在其中。
没能抓住上天赐下的千载良机,少年倍加懊悔,不过他与旁人还不同,旁人没机会是真没机会,他嘛,可以再试试。
“花一,恭喜你,当了观主首席大弟子!”如无意外,这座道观往后也是要传给好友的,花一运道真好,还真是一步登天啊。
他眼里满是艳羡,对上少女的眼睛竟难得开始局促:“花一,你能和观主提一提嘛,我们是相伴三年的好友,彼此搀扶走过那么远的路,你要抛下我吗?是我一时糊涂没听你话,我悔得肠子都青了,观主好厉害,这才是真正得道的修士罢!”
“……”
“花一,帮帮我?我也想成为观主那样厉害的存在!”
少女当着极北道门的面被灵渺收为徒,更占了首席亲传大弟子的名分,身份的跨越,从她身上簇新的道袍便可窥一二。她动了动嘴唇,“我不是不想帮你。我比谁都想看到你好。”
少年紧盯着她。
“抱歉,钱串子。我没法改变师父的决定。”
“怎么就没法改变呢!你是她首席大弟子啊!往后继承她衣钵的人!你的话不管用,那谁的话管用?!花一,你是不想要我进入道观,你怕我和你争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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