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用不着拐弯抹角地讨好我。”汉娜不用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突然的奉承是什么目的,不为所动道,“如果是你和老大的意思,我不会把他赶出去的。”
“你在想什么呢,我是真的觉得这三明治比平时好吃。”扎尔斯无辜道。
他暗自松了口气,汉娜会看穿他的意图并不奇怪,但对方答应了不会赶走薛斯汀,他的目的就达成了。
三明治的味道也没有他夸的那么好,培根稍微带了点焦糊味,但不影响整体口味,还是挺好吃的,至少确实比汉娜平常的手艺好一点点,扎尔斯也没有在说谎。他三两口把一个三明治吃了,又从冰箱里倒了杯牛奶,见薛斯汀还坐在沙发上没动弹,忍不住问:“你不饿吗?”
薛斯汀摇了摇头。
扎尔斯只当他在监狱里吃过了,拿了第二个三明治和牛奶上楼去敲埃德温的房门:“你不吃早餐吗?”
片刻后,埃德温过来开门,低头看了他手里的三明治一眼,兴趣缺缺地摇了摇头。
“吃完你去睡一会儿吧,”他说,“我们下午出发。”
眼看他又要关门,扎尔斯抢先一步把手臂卡在门板和门框之间,趁还有工夫掺和这事赶紧问:“薛斯汀·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埃德温和他对视,看起来有点不解。
“你要把他安排到什么地方去躲着吗?还是说,就让他在这里暂住?”扎尔斯想起自己刚才跟汉娜说的处理方法,又道,“我刚刚和汉娜说,让他先在这里呆着,等格兰特下次过来再接走……”
“这种小事以后你自己处理就可以了,用不着来问我。”埃德温打断了他,“这方面汉娜和缪恩都会听你的意见,随便你怎么做。”
突然之间好像得到了很大的权力,扎尔斯愣了一下,埃德温已经在他面前关上了门。
所幸动作很温柔,他又离得有点距离,门板没对他造成什么不可逆的伤害。
扎尔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按照埃德温的吩咐回自己房间去了。他刚吃饱,也没有什么睡意,把从楼下带上来的三明治和牛奶消灭掉,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从协会的内部网站里调出薛斯汀的档案,细细地看了起来。
在连环杀人案发生之前,薛斯汀一直不是什么受到驱魔人协会重用的对象,他的履历看起来非常普通,是个名副其实的小角色,扎尔斯没花半分钟就把所有内容过了一遍,短短一页纸的档案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但他没从里面看出薛斯汀是在什么任务里得到“猎人的斗篷”,因为对方处理的都是一些很小的事件,仅有的几次外出任务也只是作为其他人的助手,没走得太远,大多在约克市周边晃悠。
经手的案件都有编号记录,扎尔斯按照编号逐个查阅,最后锁定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像的。
那是大约四五年前,在约克市附近一个村庄发生的失踪案。明面上最后以小孩子贪玩在森林里溺水的理由告结,只有协会内部的案件档案才说明了详细原因。原来这孩子是被迷信古神的父母送进森林里当作祭品祈求发财,而后自己逃脱出来,在森林里迷了路,最后才不慎跌落河里淹死的。
这种案件每一年似乎都要发生几起,因为村庄里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多,很多人都容易受到蛊惑,迷信某些神祇——别说这些村民,连温妮夫人那样的名媛都会把邪神当作救命稻草,老实说,现在扎尔斯对普通人在这方面的抵抗力没有什么信心,会把自己的孩子丢在森林里也不奇怪。而他仔细查阅了一遍这个案子的记录,负责人的签名上却只有薛斯汀的名字,以及前面的一团污黑,看不出上面曾经写过什么。
薛斯汀的档案里写他是作为副手参与的这个案子,那么被涂掉的那个名字,就是真正的主办人?
为什么要用墨水把这个名字涂掉呢?是名字的主人已经去世,还是……有别的原因?
扎尔斯给桑切斯发了条消息询问,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复。
“无论因为意外还是协会里的事务丧生都不会这么做,一般是因为参与机密案件,才会把这个人留存的签名抹消。”
桑切斯没多问他在查什么,只在讲解之余嘱咐他注意安全,消息里没有其他内容了。对于他给出的答案,扎尔斯也觉得很合理:只有需要对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保密,才会大费周章地处理掉他所有的签名,连协会内部留存的档案也不放过。
这个人固然很神秘,但既然薛斯汀的名字没有一起被人抹掉,就说明他没有参与更多机密案件,可能得到“猎人的斗篷”的机遇应该还是在这个案子里。
引起扎尔斯注意的是溺亡孩童父母信奉的神,那是流传在南方一带的古树之神,没有证据表明曾经存在过,但信徒不少,多是行走在山林之间的农户和猎人。这样的人迁徙概率不高,协会也做过调查,但尚未查明是什么人在传播这个古神的信仰。记录中写薛斯汀和他的搭档进了森林,找到孩子之前先找到了一个祭坛,也许东西就是从那里来的,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瞒过另一个人,把它据为己有,才会有这件连协会也不知情的道具让他在重重追捕下逃了那么久。
案件资料也不长,因为是个不痛不痒的案子,所以他的权限能看到所有内容。扎尔斯找不到更多可疑的地方,只好把电脑关了,躺到床上思考接下来自己要面临的任务。
他离开埃德温的房间之前,对方才把他这次要做的事详细说了一遍。“不归之森”的入口不定,全靠守林人的钥匙开启,所以进去以后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准确位置,别说没有地图,即使有地图,森林里的地形也会一再变化,地图根本起不到作用。而他要做的,就是在进入森林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遇到什么,都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走,直至抵达森林的中心地带,找到那个发出求救信的被困者。
“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听起来实在很不靠谱,扎尔斯也就这个问题提出了疑问:“如果我走错了呢?里面都是未知的地带,我也不会知道朝哪里走才是对的。”
“这就是我不能去的原因。”埃德温说,“‘不归之森’对待外来者并不友好,尤其是心思不纯,杂念众多,不够专注的人。我能够对付里面真正的守林人,却没办法屏蔽自己内心的想法,即使进去也是空有力量无法施展。但你不一样,不仅是我,连守林人也认可你是有希望通过森林的专一之人,加上钥匙和斗篷,还是值得一试的。”
像是怕扎尔斯多担心,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会在外面等你,如果你迷失在森林里,会立刻发现。”
扎尔斯其实不是很怕他口中未知的恐惧,反而是埃德温郑重的语气让他有点想笑:“可你不是也不敢进去,怕会迷失自我吗?”
那即使发现他在里面迷了路,也很难进去把他救出来吧?还是说要在他身上绑一根绳子……
“我进不去,但可以把整个森林毁了。”埃德温面不改色地说出了很恐怖的话,“当然这个方法会招惹很多麻烦,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去做,如果实在不行,让里面被困的人死了也无所谓。”
扎尔斯:“……”
他是不知道自己说了像反派大boss一样的台词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淡定,好像只是在商量今晚吃什么。
想归想,他还是没对埃德温的决定做什么质疑,为了让自己精神状态更好一些,能面对森林里未知的情况,扎尔斯躺在床上努力放松了一会儿,居然真的睡着了。
第40章
这一觉睡得挺香,等他再醒过来,已经是午饭时间。扎尔斯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把脸,从洗手间出来,发现埃德温的房门开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他没有偷听的意思,下意识地走到门口附近,想要提醒埃德温他没有关门,却听见里面的人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这是格兰特的声音,“但扎尔斯不知道吧?你这样冒险,等于把他往火坑里推,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定,我建议你还是先把实情说清楚,让他自己选择去或不去。”
门外的扎尔斯愣了愣,话到嘴边又不知不觉咽了下去,站在门外没动弹,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关于自己的事。
其实他能感觉到埃德温还有事瞒着他,也知道自己不明真相就答应去冒险很不谨慎,但他觉得埃德温不会害自己,也对描述中的“不归之森”很感兴趣,所以才同意进去救人。
这件事他不敢跟莉莉安或者比尔说,反正即使当初去了警局也会遇到危险任务,不告诉他们反而省得让他们担心,也省去了他日后解释需要花的时间和精力。
莉莉安原本就对他要从事高危行业感到各种担忧,以为他现在是给出入需要人打理的有钱人做私人助理,还放心不少,虽然扎尔斯有以后跟她全盘托出的打算,但肯定不能在这种时候告诉她。
他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觉得自己应该能好好活着从“不归之森”里走出来。如果这份自信成了真,他打算回一趟家,把最近在做什么告诉莉莉安。
扎尔斯没有敲门的打算,听了几句他们的对话就准备离开,门里的人却突然发现了他的存在,开口叫住了他:“扎尔斯,等一下。”
不是埃德温的声音,而是背对着他的格兰特。
扎尔斯有点尴尬地在门前停下脚步,他也没什么别的想法,既然被发现了,就只能承认自己在偷听……
“你是故意让他听见的吧。”格兰特扭头对埃德温说。
埃德温不置可否,站在原地看缓缓转过身来的扎尔斯,似乎觉得让他听听也无妨,主动让开了一个位置示意他进来。
他都这样了,扎尔斯也不好再走,配合地进了房间,站在他们俩中间想了想,循例先问了一句:“……你们在谈什么?”
“谈他到底想让你去做什么。你都不在意这个吗?”格兰特没好气地说。
埃德温表情如常,好像格兰特只是说了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跟他没有太大关系似的。他把空了的咖啡杯放在旁边的库鲁鲁头上——后者本来蹦蹦跳跳想越过他们去露台的方向,这下战战兢兢地停在原地,生怕把埃德温的杯子摔了——然后朝扎尔斯伸出手:“东西给我。”
扎尔斯听话地把项链从自己脖子上取下来递给他。
埃德温接过项链,把吊坠亮给格兰特看:“这是什么?”
“你们从芬那里得到的‘猎人的斗篷’。”格兰特觉得他这行为有点无聊,“我还能不认识这东西吗?连它的存在都是我告诉你的——”
“不,”埃德温淡淡道,“这是艾文的东西。”
见他眼露茫然,埃德温补充道:“你们应该对他的另一个名字更熟悉,地狱的埃尔文斯伯爵。”
格兰特果然认识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漆黑使者——”
“他死了,而且到现在还没找到尸体,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假装的。”埃德温说,“这东西是他以前做着玩的,还算满意,我想应该不至于让扎尔斯遇险。”
“既然是他的东西……”格兰特沉吟片刻,又觉得不太对劲,“可这只是一件隐身斗篷,能做到什么?”
这个问题埃德温已经解释腻了,摇了摇头把项链抛还给扎尔斯:“你用给他看吧。”
“不是说用不了多久吗?”
虽然疑惑,但扎尔斯还是当着格兰特的面试用了一下,看见对方惊愕的眼神后明白过来:埃德温是想借此打消格兰特对他的怀疑。
自从他遇见格兰特以后,179号的所有人,尤其是埃德温,对格兰特都持一种警惕又怀疑的态度。他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格兰特对他们欺瞒利用在先,但他自己一直隐约有种感觉:格兰特这次回来以后,还没有对他们说过谎。
没有什么证据,所以这话他一直没对埃德温说,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越发觉得自己的感觉是真实的。格兰特也许仍然想要利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比如去地狱救回自己的父亲,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对他们说谎,甚至还表现出了对没什么交情的他的担心。
“这确实能骗过驱魔人,但‘不归之森’里的,可不是人……”格兰特说。
“总要有人去试试,”埃德温挑了挑眉,看向他,“如果觉得他不行,你去试试看?”
格兰特知道他在激自己,无奈道:“我要是能去,大概是比他管用一点,但也有限。可惜不能,理由和你不去的理由一样。”
他对自己的心无杂念可没有什么信心,那森林驱魔人协会不是没人进去过,早年也有人被困,他们派人去解救,可去了几个都有去无回,最终索性放弃了。他不觉得自己比曾经进入森林的那些人强到哪里去,甚至可能更加容易中招——那里面有什么还未可知,但无疑是对人的心智和专注极大的考验,他到目前为止的大半人生都在为亲人担忧烦恼,甚至一度被执念占据心绪,谁也不知道进了森林以后会不会有什么考验,像扎尔斯这样初出茅庐又没什么痛苦过往的新人,在这一方面确实比他有优势。
而且埃德温看起来颇为重视他,说不定扎尔斯还手握别的他不知情的道具,他已经不是179号的人,确实没有资格再对埃德温的决定指手画脚。
“我可以的。“扎尔斯也顺着他的话说。
“你最好准备好,”格兰特看了他一眼,“不然进去了出什么意外,外面的人可救不了你。”
扎尔斯想起埃德温之前的反派发言,想了想,还是没有把格兰特面前提起这个。
万一埃德温是随口说着玩儿的呢?
格兰特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说了句先走了就出了门,把他们俩留在房间里。
扎尔斯看了埃德温一眼,等格兰特走远了才开口:“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连格兰特都能发现他站在门外,埃德温不可能对此一无所觉,说到底,刚才格兰特在房间里说的那些话都是埃德温想让他听见的,只是格兰特没有发觉,就把自己心里想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埃德温也许是自己不想开口,也许是懒得开口,反正格兰特找他谈了,就索性让扎尔斯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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