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栖。
他的沈栖。
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
周景棠有些不敢想,津城这边,他外公已经下葬了,但是后续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事情,本用不着他处理,他只是想多在老人家住过的地方再陪陪他而已。可是现在,柳城那边翻天覆地,他心里早就已经飞回去了。
“你知道?你知道他是男的?周景棠,你知道他是男的你还跟你爸说你想和他一起出国?周景棠,你安的什么心啊?”周兰觉得自己脑仁疼。
周景棠拿着电话避开了穆雅斓,小声对周兰说:“姑姑,我得赶紧回柳城,沈栖一个人受不住的。”
周兰已经站不住了,坐在了皮沙发上,问他:“周景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我知道,”周景棠说,“姑姑,沈栖就是个外强内弱的,他扛不了事的,我得回去看看。”
不等周兰说话,周景棠把电话挂断了。
他的脸色已经不是之前的样子了,穆雅斓看出来了问他怎么了,他连忙摇头,然后四处找自己的小灵通。
终于在沙发的角落里找了出来,没有电了,已经开不机了,他又着急忙慌地去找充电器。
等着小灵通充电的时候,周景棠满脑子都是沈栖,心急如焚,明明没有运动,额头上竟冒出了一层薄汗。等了十来分钟,他开了机,不知道该怎么联系沈栖,只好打通了林远的电话。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说,手机便被周延武一把夺了过去。
周景棠抬头看向他:“爸你干嘛呢?有毛病啊?”
“你才有毛病!”周延武冷声,“男的女的你都分不清了,这不是有毛病是什么?”
“我知道他是男的,”周景棠一时心急,说出口之后就反应过来,呆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补救刚刚的失言。
“你知道?”周延武问他,“你知道你还给他打电话?”
周景棠想先稳住他爸,连忙说:“不是给他打,我是给林远打。林远,你知道的,我就问问那边情况,男的女的我们也是同学朋友啊。”
“你姑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不信,”周延武说,“看你这着急忙慌的样子我就知道有鬼,没想到是真的,你如果是被他骗了不知道他是男的,我还能以为你是关心同学想回去看看。现在你觉得我会信你吗?学校那边传你追过这么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你丢不丢人?”
“爸,沈栖一定有苦衷的,”周景棠听不得别人说沈栖不好,“你不能这么说他。”
周景棠偷暼了一眼自己的小灵通,觉得自己从周延武手里把它抢回来的胜算不大,只好作罢,说:“外公的事情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下午就回柳城吧。”
周延武背着手打量着他,不露痕迹地叹气,问他:“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的?”
“如果……”周景棠心一横,说,“如果是,你会怎么样?”
周延武把小灵通砸得四分五裂,气得用手指着周景棠说:“如果是,老子亲自打死你,省得你丢人现眼!”
“姓周的你有病了!”周景棠从小浑,和周延武对着干了好多年,被他这么一指,心里的火气也上来了,“我喜欢谁关你屁事啊?”
“男的,他是男的,”周延武和他比谁的声音大,“这叫什么你知道吗?这是神经病!”
周景棠气炸了,大声道:“你才神经病!”
“反正你给老子好好呆着,整什么幺蛾子,有你受的。”
周延武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出了屋子。
☆、第二十八章
周延武和穆雅斓已经在卧室里静坐了一个下午了,夫妻俩都是处在震惊里迟迟没有回神,等到傍晚时候,终于找回了理智开始商量了。
“会不会,是兰兰小题大做了……没有那么严重呢?”穆雅斓实在没有办法相信自家儿子喜欢男生。
“兰兰说了,这小子天天蹲阳台看人家,平时一起上课一起放学,喜欢得不得了,”周延武说,“我上次去柳城,还想着如果是个好姑娘,以后就让他们一起出国,这小子当时也是同意了。现在好了,女的变男的,他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心,这边咱们爸才下葬几天就非得回去吗?”
“柳城那边会不会弄错了……”穆雅斓还抱着幻想,说,“哪里会女孩变男孩,会不会就是孩子们开玩笑……这……怎么就……”
“他要是真喜欢男的,老子亲自打死他,”周延武越想越气,“传出去我周延武的儿子是个同性恋,老子还有什么脸在津城混?”
“不会的不会的……”穆雅斓简直不敢想,周穆两家里盼了那么多年才生了周景棠这么一个独苗苗,他要是喜欢男的,以后可怎么办?
“最好是这样,”周延武说,“不然老子有的是办法治他。”
幽幽走廊的尽头,是穆老爷子生前特地给周景棠准备的书房,房间窗户正对着后院的小竹林,这个季节里已无半点绿意。此时门窗都紧锁着。
周延武反锁的房间,周景棠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下午,从跪地求情到以死相逼的招都想了个遍,但一想到他爸几年前把他从津城打包去柳城的那个样子,又觉得一切都不可行。
他无奈着认清了一个现实,他喜欢沈栖这件事情,和他爸妈是说不通的。
夜深人静的时候窗外又开始下雪了,窗外的竹林已经漆黑一片,他用一支派克笔翘窗户已经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成功地卸下了一颗螺丝,他心中大喜之际,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
周景棠连忙站直,挡住了后面的窗户。
进来的人是穆雅斓,给他送来了一碗面条和一个水果拼盘。
她是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嫁给周延武之后更是做了多年的贵妇,对这个唯一的孩子更是疼到了骨子里,在听到周兰说周景棠喜欢一个男生的时候,觉得站都站不稳了。
“你这么急着回柳城,是因为那个男生吗?”
周景棠点了点头。
穆雅斓问:“你……真的喜欢他?”
周景棠依旧点了点头。
那一刻穆雅斓觉得,自己的孩子在剜自己的心,她觉得自己这辈子与人为善,做了无数慈善,怎么老天要和自己开这种玩笑。
“妈,我得回去看看他,”周景棠用了几分恳求的语气,“妈,见不到他我真的不放心。他特别好,你没有见过他,你如果见过他了,一定也特别喜欢他的,他学习特别用功,又乖又听话,我们以后成了一家人,一起孝敬你…………”
“可他不是我的孩子!”穆雅斓激动地打断了他,她从未如此失态,“他再好,他也不是我的孩子!”
周景棠被穆雅斓的样子吓了一跳,伸出手想握着她的手,却只能收了回去。
穆雅斓抹去了眼泪,说:“你外公尸骨未寒,他如果知道你喜欢男人,到了地底下也不得安宁!你爷爷,你爸爸,我们都不能容忍你喜欢一个男生!你打架我不说你,你飙车只要你好好的,我也不说你,你怎么不懂事我都不怪你……可是你知不知道,同性恋要被人戳脊梁骨一辈子的!”
周景棠声音有些哑:“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穆雅斓已经维持不了所谓仪容了,“你不在乎我在乎,你年轻不懂事,我们做父母的,不能陪你不懂事!”
穆雅斓撂下话:“你听着,你和那个男生没有缘分,你给我好好呆在家里,我会让你姑姑给你转学,柳城那种小地方,真的是什么鸟都有。”
直到穆雅斓摔门而出,周景棠还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他以前飙车直接从山顶上摔下去,穆雅斓只是担心哭泣,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急言令色且态度坚决过。
过了半响,周景棠在书房里翻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转身走向窗户,硬生生把整个窗户卸了下来,放到墙角边之后,撑着窗台跳了出去。
寒冬夜里的风跟刀似的,周景棠跳出来之后冷得打了个寒颤,却顾不上去卧室拿件外套,径直从穆公馆的后门跑了出去。
他穿得单薄,跑起来倒是没有那么冷了。仔细算算此时是晚上七八点左右,火车站里应该还能买到最晚一班回柳城的车票。
津城火车站建在老城区的城乡结合处,地势偏远,周景棠打了个车,到达火车站的时候,月台的灯还亮着。
火车站的休息室里零零散散地有一些人,大抵都是些等明天的车的人们,打算在里面过夜。周景棠跑进大厅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准备换班。
“要一张去柳城的票,最快的。”
工作人员接过他的身份证,多暼了一眼,随口闲聊了一句:“还没成年呢,这么急。”
“最快的是明天早上五点半,”工作人员把票和身份证都还给了他。
明天早上五点半,周景棠心里盘算着从他逃跑出来到明天五点半之前,被家里人发现的几率有多大。明明还是有对半的机会,可是他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了。
月台外面的风雪更汹涌了,雨夹雪倾盆地下,寒风一阵一阵地往火车站里灌。
周景棠想去休息室里找个位置靠一靠,拿着身份证和票刚转身,就看到了从入口处气势汹汹走来的周延武。
七八个穿着制服的人进来团团围住了工作台,周延武黑着脸走在最后面,走近之后,朝着周景棠的肚子便是一脚踹了下去。
周景棠被踹倒在工作台下,还没有回过神来,肩膀上又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脚,向后倒的时候后脑勺磕在了工作台下面的桌角上。
“出息了?还真敢跑?”周延武吩咐两个警务兵把周景棠架了起来,说,“老子是不是跟你说过,你要是真敢怎么样,老子自己打死你,省得丢人现眼!”
周景棠拼命挣扎,他再怎么能打,也不过是一个刚满十七岁的少年,怎么可能从两个训练有素的警务兵手里挣脱开来。他觉得自己后颈有些湿,后脑勺后面的血顺着后颈流了下来。
周景棠不是第一次被周延武打了,以前直接提凳子砸进医院里的事情不是没有,但是周延武从来没有动用过周老爷子的兵。
“爸,有本事叫他们放开我!”周景棠几乎是吼了出来,“找人架着我算什么本事?我就是要回去,我就是喜欢他,你再用点力直接打死我吧。”
周延武没搭理他,走向一边和火车站工作人员解释,几句话之后,工作人员已经由刚开始时的目瞪口呆变成了一脸的笑容了。
“把这个丢人玩意带回去。”
周景棠被生拉硬拽地拖着走,那些警务兵惦记着他是周老爷子的孙子,下手不敢太重,但也是紧紧压制着,塞进了后座。
周景棠上了车依旧不管不顾地在闹,甚至发了疯一般扑到前面,想逼司机停下,可是旁边的警务兵一个反拐,将他抵在了椅背上,一丝都不得动弹。
手被反扣在身后,疼痛异常,应该已经骨折了吧。周景棠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津城小霸王的名号就是一个笑话。
也是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原来不能掌握自己的人生,是这样的感觉。
周延武直接把人押回了周家别墅,他知道穆雅斓终究是个心软的,一看到周景棠受了伤,还不得跟自己急。他也不想让周老爷子知道这样的破事。
他让警务兵把人关进卧室里钉死门窗,叮嘱了谁也不能透露给周老爷子。他这回是真的动了怒,连请医生来给周景棠看看伤的意思都没有。
他是独子,和穆雅斓结婚之后,因为仕途,只要了周景棠这么一个孩子。他绝对不能容忍周景棠和一个男生乱搞。
绝对不可以。
☆、第二十九章
周延武是真的做得出来。
周景棠一个人瘫在地板上,爬半天才费劲儿地爬上床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后脑勺后面的血已经半凝固了,粘着头皮贴在头皮上十分难受,他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血块之后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夜里外面话风的声音分外清明,是很适合深眠的环境,可是周景棠却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他在想,沈木西在做什么呢?
他不顾一切地想回到他身边,无论他需不需要,他都想陪他一起面对。十七岁这年他拼了命地想了为沈栖勇敢,即使沈栖从来没有说过心里有他。
可是他明明都拼了命,却仍然没能回去。
周景棠突然清醒地明白了,原来这世间的事情,不是豁得出去,就可以得偿所愿的。
他睁着眼,直到天明。
清晨的时候,房间的门开了,周景棠抬眼,看见周延武进来了。
他气得已经没有脾气了,有气无力地问他:“来看看我断气了没有吗?”
周延武拉了张椅子坐在门边,留出了一条过道,后面走进了好几个警务兵和医生,开始强制性地给他处理伤口。
周景棠懒得反抗了,任他们折腾,身上几处淤青,涂了些不知名的药膏,头上缠了绑带,像一个木乃伊。
“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周延武说,“原本之前想让你在高考后出国,情况有变,我们决定了,你现在就出国了吧。”
周景棠猛然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出国?出什么国?我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周延武说,“我今天会把事情打理好,签证和学校什么的都不是问题,我是来通知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周景棠猛然一用力挣脱了警务兵,但是只是狼狈地摔到了周延武面前又被架了起来,他甚至想和周延武打一架,“你们太可笑了,你们真的太可笑了,我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出国。”
“从来没有想过就现在想,”周延武考虑了一晚上,心意已决,说,“你就好好呆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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