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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步一杀(古代架空)——闻笛

时间:2020-12-04 09:33:27  作者:闻笛
  谁也没有察觉任何征兆,因为那门开得实在太快,就像是被一阵飓风卷过,顿时丧失了原本的形貌。
  门是被长剑劈开的。
  长剑像一条闪电似的钻进房间里,朝着田宫劈斩而去。
  房间里顿时下了一场雨。
  血雨。
  薛玉冠睁大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原来恶魔既不是他,也不是柳红枫。
  恶魔姗姗来迟,直到此刻才出现在他的眼前。“Y”“X”D”“J”。
  *
  夕阳渐渐沉落,将东海岸的孤岛推入一片朦胧的暮色中。
  段启昌微微眯起眼睛,望着西边天海尽头一团橘晖,在接近海平线的地方,太阳变得更大,却也更加黯淡,周遭光线不再耀眼,不再射出锐利的锋芒,甚至可以透过层云直视它,不必担心灼伤双眸。
  人入暮年,也就像这夕阳一般,近日他常常如此作想。
  他婚娶原就比常人更迟,年近不惑才诞下子嗣,如今长涯正值青春壮年,他却白了鬓发。不知何时,江湖中人便时常以德高望重恭维他,天极门上下也对他恭敬有加,但人们望向他的目光更多是羡慕,而非畏惧。他的威严就像这夕阳一般,表面在膨胀,内里却愈发空虚黯淡。
  在武林立足,终究要靠一个武字,但他已记不清上一次亲自拔剑是在何时,凡有需要动武的场合,都由长涯代为出面,久而久之,就连他的亲授门徒都渐渐被长涯接管了去,近日里他看到他们的神色,只觉得每一个都在数着日子,等他何时将天极门交入长涯手中。
  辞别赤怜之后,他便择了一条人少的捷径,快步往段府深处走去。
  登上瀛洲岛不过数日的功夫,他却已心神憔悴,比年轻时训兵率军还要更加疲惫。尽管如此,他非得见长涯一面不可。
  但他却没能如愿,因为院子是空的。
  偏院平日里静谧清幽,此刻连人影也没有,更透着几出荒寥。
  段启昌的心中隐隐不安,便将爱子的贴身仆佣唤至院中,问道:“素姨,长涯身在何处?”
  素姨是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在段府当了半辈子差,服侍段家多年,更做过长涯的乳母,虽是名义上的仆佣,但与段氏结缘颇深,对主人家的秉性极为了解,虽然不曾读过圣贤书,却能准确地读出话语中的一转一折。
  此刻,她便听出了段启昌的急迫,于是立刻答道:“少爷方才出门去了。”
  “去了何处?”
  “我并未过问,老爷您也知道他的性子素来闲不住,若是有急事,要不要派人去追?横竖这瀛洲岛也不大,很快就能追得上。”
  段启昌沉默了片刻,也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便摇摇头道:“不必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素姨点点头,又道:“少爷他是带着剑出去的,老爷您不必担心。别说这瀛洲岛上,就算武林之中,还没有哪个人能赢过少爷的剑呢。”
  素姨的口吻透着自豪,但并不像外人一般虚伪,倒像是夸耀自家孩子似的,朴实而真诚。
  但段启昌只是苦笑。
  天下间除却剑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工具能取人性命,它们都比剑锐利得多,也难防得多。
  他在正厅落座,看到桌上还摆着茶盏,便随手捻起一杯,端到嘴边,却被凉气薰得皱起眉头,咳嗽了几声。
  素姨立刻抢过他手中的茶盏:“老爷,这茶凉了,我给您换新的来。您的脸色不太好啊,要不要我喊郎中来……”
  “罢了,”段启昌对她摆摆手,“素姨,你去忙晚膳吧,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素姨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低下头道:“明白,我换了茶就走,老爷您保重。”
  热茶没有入喉,段启昌便起身,往卧房走去。
  刚一进门,他便留意到门口有一串泥脚印。
  虽然只有薄薄一层,并不醒目,但他知道长涯素来爱好整洁,会将鞋子脱去再踏入卧房,绝不会留下这样的足迹。
  他叹了口气,其实根本无需求证,那名叫赤怜的女子既然敢单刀赴会,前来与段家结盟,便断然不会在关键证事上说谎,毕竟如今江湖中,还没有人敢如此藐视他段启昌的威严。
  他步入房间,缓步走到灯架背后的角落,望着空无一物的地面,而后竟慢慢地弯曲膝盖,坐了下来。
  堂堂天极门掌门,像个流浪汉一般席地而坐,在渐渐合拢的暮色中独自叹息着,抬起干枯褶皱的手指,轻抚身边的一块地面。
  而后,他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呢喃道:“阿瑾,是我对不起你……”
  只有窗外的树影晃了晃,像是在回答他的话似的。
  “已经十年过去,却有人想要将当年的旧账翻出,伤害长涯。”
  晚风渐渐止住,树影晃得很慢,斑驳的金色辉光洒在这古旧简朴的房间里,随着天边的火烧云一同流淌,犹如一场经年旧梦。
  “……错都在我,长涯是个好孩子,他什么也不知道,倘若你在天有灵,请保佑他平安无事吧。”
  风无声,云无影,长夜无尽时。只有一声苍白的叹息消散在黑暗深处。
  *
  同一时刻,山下的黄昏却并不宁静。
  填满房间的不是夕阳余晖,而是更加深重、更加浓郁的血腥。
  田宫的脑袋滚落在地上,原本该是脖子的地方只剩一个碗大的伤疤。剑太快,就连伤疤都是那么齐整,田宫的身子原地晃了晃,像个无头鬼魂似的,流露出几分茫然,停滞了片刻,才终于失了力气,颓然扑倒在地上。
  他倒地后的模样又是那么死气沉沉,若不是喷薄而出的鲜血犹如涌泉,他几乎像是一捆没有生命的稻草。
  他本是习武之人,花费十载寒暑才练就一身武艺。可到头来他并不比稻草强出几分,别人信手一弹,便将他毕生积累悉数弹成灰烬。
  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无依无靠,只是干瞪着眼睛,目眦尽裂,愈发浑浊的眼底含着无尽的遗憾,望向曾经的同伴。
  不是薛玉冠,而是阮角和朱羽。
  他们三人在一起的时间,比习武的时间还要更加长久。
  他们在这世上早已举目无亲,彼此就像是真正的亲人一样亲密默契。
  当然,田宫真正的亲人并没有死,甚至活得很是体面,他曾经也是体面人家的一员,但在他第一次与学堂里的男孩耳鬓厮磨时,便被父母兄弟逐出家门,以治病之名送进清净斋,交给一个自称徐仙人的道士治病。
  清净斋里并不清净,有的是龌龊的勾当。徐仙人非但不会治病,只会在夜里闯入男孩的房间,诱骗强迫,偷行苟且之事。没过多久,与田宫私会的男孩便不堪忍受,跃下悬崖,尸骨晾了一天一夜,被野兽啃咬得一片模糊。
  田宫没有死,他在清净斋结识了阮角和朱羽,三人忍受着屈辱,从徐仙人的房间偷来武功秘笈,暗中研习。几年之后,终于将徐仙人骗上同一片山崖,从着最高处悬石上推了下去。
  三人投奔薛玉冠是很久以后的经历,获得仙倌似的美貌,被冠以琴师之名,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那一天在悬崖边,他们终于亲眼见证了仙人的坠落。原来仙人并不会乘云飞升。仙人在刀剑面前一样会丢盔卸甲,跪地求饶,在被推下深渊之后,一样会碎身成泥。
  从那一天起,不论容貌如何改换,他们的心魄再也不曾变过。
 
 
第十四章 贪嗔痴
  田宫的血很快便流干了,头颅上的肤色连带着伤疤一同褪成黯淡的铁青色。正如他曾经见过的,徐仙人坠崖后的尸体一般。
  在死亡来临的时刻,他终于找回了原本的面貌。因果循环往复,从泥沼中生出的灵魂,终究回到泥沼深处。
  谁也不知道死者会看到怎样的光景,但对于活人来说,眼下的光景却是噩梦无疑。
  朱羽和阮角如同发疯一般,向着闪电一样的影子扑去。
  他们没有逃,在田宫死去的时候,他们便再没有想过要逃。
  可惜他们甚至连稻草也不如,阮角的手筋已断裂,与废人无异,只能够抬脚去踢。一声哀号过后,他的半条腿便顺着根部被切断,动脉割裂后的血喷涌出一尺之外,而那白衣之人轻松闪开,干净的衣袂上竟不沾一丝一毫。
  阮角倒在地上抽搐,发出极尽痛苦的悲鸣声,就算是被地狱里的鬼怪啃咬筋骨,也未必会疼得如此撕心裂肺。但他的疼痛没有持续太久,一柄弯刀从远处飞来,在空中划出浑圆的轨迹,旋转着撕开他的背,挖开他的心口,几乎将他的躯干切成两截。
  他哇地吐出一口血,便再也不动了。
  投掷短刀的不是白衣人,而是他的同伴。朱羽用他生前至为钟爱的兵器了结他的痛苦,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再次从桌上摸下一把短刀。
  短刀没有用来做徒劳的反击,而是干脆地举起又落下,捅进了自己的喉咙。朱羽要在痛苦的惩罚降临之前,留给自己一个体面的死亡。
  他如愿以偿。
  转眼间,房中的尸体便多了三具,活人便少了三个。
  留下来的活人之中,一个带着获救时分的懵懂,徐徐撑起伤痕累累的身体。另一个虽然衣冠楚楚,却已吓得魂飞魄散。
  人在魂飞魄散的时候,纵然脸上的脂粉再厚,头顶的发冠再亮,也掩盖不住浑身的丑态。
  薛玉冠慌忙拾起飞刀,一面向后退着,一面道:“段长涯,我对你可是有救命的恩惠……你,你可不能动我,不然会遭报应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忆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充斥着血光的、荒诞而疯狂的夜晚。
  现在,同样的血光在同一个人的眼底闪烁。
  段长涯又迫近了一步,神色依旧冷峻,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沾血的长剑在指间一弹,发出尖戾仿佛鹰啸一般的响动,将粘稠的血迹全都弹了个干净,再次变得整洁而耀眼,好似将这晦暗房间里所有的光线都压进一线之间。
  执剑之人浑身不沾一丝红,越过地狱似的血泊,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简直像是个洁白的魔鬼。
  薛玉冠已经无处可退,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口中不住吐出零碎的字句,不知是在示威,还是在安慰自己。
  “我是坏痞不错,可你也好不到哪儿去,你生来便是个鬼,靠着吸食别人的命才活到今天……”
  段长涯仍然没有听他的话,好似被两团棉花塞住了耳朵,眼中唯有燃烧的怒火。
  “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盟友……真的,你知不知道柳红枫为什么要勾引你,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恨你,他要搞垮你们段家……”
  薛玉冠一边说着,一边抓下墙上的悬物,从壁饰到铜镜,统统向段长涯扔去。
  但它们却只像是扔进一只深深的黑洞,有去无反。
  薛玉冠举目四顾,通向门边的道路早已被锁住,只剩下一扇窗口。
  他猛地施力,将窗边的红帐狠狠扯下,缠作一团像前方抛去,在一瞬间挡住段长涯的视线,而后借着这片刻的功夫,使出全部的力气,纵身跨过窗棱,从二楼翻越出去。
  外面没有落脚点,他径直坠落,砸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段长涯没有追,甚至没有走到窗边查看。
  因为他的身后传来更加引人注意的响动,是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声音干哑而粗糙,像是锯条擦过木料一样令人难受,发出声音的人显然已经受尽了折磨,就连呼吸都透着痛苦。
  段长涯转回身,毫不犹豫地迈过三具尸体,来到那人的身边。
  柳红枫却已无暇旁顾,他踉跄着撑起身体,踱步到桌边,用颤抖的手指捏住杯盏,反复尝试了几次,终于将杯盏端起来,而后将其中残留的冷茶一股脑灌进喉咙。
  他扬起苍白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在拼命吞咽似的,但下一刻,他却发出比方才剧烈得多的咳嗽声,然后弯下腰,肩膀颤抖着,把含着血的水一滴不剩地咳了出来。
  他花了一些功夫才平复,而后留意到自己尚且不着寸缕的窘境,缓缓弯下腰,拾起地上那件暗红色的布团,将它抖了抖,松松地披在身上。
  那本是他的衣衫,可惜已被薛玉冠撕扯得不成形状,柔软的布料此刻像砂纸一样硬,蹭在伤口遍布的身体上,使他战栗不止。
  他咬着牙,抬手拢起散落的头发,枉顾沾在发丝上的血,用发绳松松垮垮地绑回背后。最后,他从水壶里倒出一捧冷水,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把那些积淤的血污抹去。
  他看上去总算有了几分人样。
  到了此时,他才允许自己缓缓转过头,望向段长涯的脸。
  段长涯的脸竟像是个陌生人,虽然容颜没有丝毫改变,但神色却无比阴郁,一双眼底蓄满了仇恨与暴怒,鲜红的血丝映在他白皙浅淡的眉眼间,犹如雪中的火焰一样突兀。柳红枫一直躲避这双眼睛,在目光相处的顷刻,顿觉撕心裂肺,所有的猜疑都在这一刻化作现实,心下最后一丝侥幸也都被抽得一干二净。
  他恨不得这人没有来救他,比起此刻的心碎,方才的拷打与折辱甚至更容易承受一些。
  段长涯一直看着他。
  柳红枫终于开口问道:“你杀了人。”
  段长涯微微一怔,薄唇动了动,终于开口道:“是他们该死,罪大当诛。”
  这是他第一次开口说话,声音却像是被火焰点燃了一样,凶狠之中透着漠然,火光过后,落地即刻成一滩死灰。
  “什么罪这般严重?”
  “伤你的大罪。”
  柳红枫终于一怔,再一次凝进对方的眼睛。
  这本该是世间最甜蜜的情话。但他的心中却没有半点愉快,只有被烈火灼烧般的痛苦。
  他虽然并不愉快,可他却缓缓勾起嘴角,绽开笑容,喉咙里也终于泄出满意的笑声。
  人心只有一颗,在反复撕扯中,总是充满矛盾的。
  柳红枫就是一切矛盾的集合体。
  他终于挪动脚步,口中喃语道:“我要休息一下,救命之恩,晚些……再酬谢。”
  但他的手才离开桌面,便觉腿脚一软,颓然无力地瘫倒。
  段长涯恰到好处地迈上前来,刚好将他接住。
  他落进段长涯的臂弯里,好似坠入另一只囚笼。
  *
  段长涯就在柳红枫的咫尺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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