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时下着阶梯,正在想事情,忽然他的脚步慢了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正微笑着看他。
纪柏暄。
房时停了一瞬,又马上走到他面前。
“你等我?”
纪柏暄看着房时一丝不苟的表情,忽然想逗逗他,摇头说:“不是。”
房时迷茫又惊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纪柏暄笑了,说:“逗你的。”
“哦,”房时低头摸了摸脖子,抬起头又问:“找我什么事吗?”
“上车说。”纪柏暄转身又回身,抢在房时开口前说:“一小会儿,马上好。”
房时到嘴边拒绝的话又咽下去了。
把人等来了,但纪柏暄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了,好像怎么问都有一种责问的意思。
“什么事?”房时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人开口,好奇之余又在脑子里想了一遍,是有什么事他忘了还是他做错了?
“问之后,你不要什么压力,”纪柏暄想了一会儿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的想法,也没有任何怪你的意思。”
纪柏暄这样说让房时更疑惑了。
“你前两天不是接到一个人事的电话吗?”
“是有一个。”因为他接到这样的电话还是比较少的,所以他印象比较深,他当时还说考虑一下。
他内心还是想去的,再怎么说这个工作比他以往干的工作性质都比较好,适合长期,但是现在不行,这个工作限制时间,前期需要积累客源,虽然提成比较高,但底薪偏低。
他如果干的话,可能前一两个月都只能拿底薪,而他现在的情况还不允许,所以他拒绝了,但是纪柏暄是怎么知道的?
“你不喜欢那个工作?”纪柏暄问。
“不全是。”房时摇头,看着街上的路灯说:“是有一些原因。”
“不方便说?”
“嗯。”
纪柏暄思忖了一会儿说:“那画图,设计房子你感兴趣吗?”
“什么?”房时不懂。
“通俗讲是房子内部的一个装修,设计师,你想学吗?”
房时看着纪柏暄,他现在才觉察出不对来,那个人事打电话过来介绍的时候好像说是什么装修,好像提到了柏?
房时眼睛一亮,“那个是你的公司?”
“算是吧。”纪柏暄说:“你想不想学?”
房时有些迟疑,“很赚钱吗?”
纪柏暄想了想,“设计好的话是很能赚钱的。”
房时向后靠着椅背,脑内思索着,没有急于回应。
“没关系,我说了,你不要有什么压力,跟着你的心走就好。”纪柏暄说。
“你帮我,是因为那次纪童宇的事吗?”
“是。”纪柏暄说:“你帮我一个很大的忙,我一直想谢谢你。”
房时看着纪柏暄,看着他带着诚意的眼神。
说实话,纪柏暄在这等他,已经很让他意外了,他自问,如果是他遇见了像自己一样的人,大概也不会做到这样的地步,他知道自己不讨喜,所以他很感激被一个人这样关注。
他摇摇头。
纪柏暄不明白地看着他。
“你已经谢过了,那次晚饭,”房时说:“是我来到这个城市以后吃的最好吃的一次饭。”
房时的模样很认真,也或许房时一直就是这样的表情。
纪柏暄看着认真地房时说着认真的话,突然发现心里某个地方疼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少年经历了什么,但此刻,他就是有点心疼。
这之后纪柏暄又忙了起来,之前合作的新楼盘交房,他们的业务量直线式增涨,每个设计师手里都有五六个单子,加班加点地在公司里赶工。
纪柏暄虽说不用画图,但是每个设计方案他都有参与,这并不是说公司里的设计师不成熟,相反,公司里的每位设计师都能独当一面,在业内也是有口碑的,而每个设计师针对业主提出的要求,都会做出至少两个方案,这也是业务量上涨的原因。
几份方案摆在业主面前,总有让他满意的点,满意的风格,他喜欢让设计师相互学习欣赏,沟通交流,每次开会都长达五个小时,通常都会激发彼此的灵感,碰撞出不一样的设计点。
回到家已经凌晨了,纪童宇这两天回了纪闻暄那,他不用辅导他写作业,纪柏暄难得想泡个澡放松一下,他刚放好热水,正打算脱衣服,电话就响了。
“哥,怎么了?”纪柏暄接起来。
“你在哪儿呢?过来一趟,把纪童宇接走。”电话里有震耳的音乐声。
纪柏暄皱眉,“你把童宇带去酒吧了?”
“他自己要跟过来的,你快点过来把他接走,我这有事,没时间看着他。”
纪柏暄捏了捏太阳穴,走到玄关换鞋,“你把他带到门口,不要让他在里面呆着,我一会儿就到。”
“知道了知道了,”纪闻暄不耐烦地说:“你快点啊。”不等纪柏暄再说什么,电话里就传来了忙音。
纪童宇背着小书包,双手捏着书包带,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气又委屈地看着纪闻暄。
“自己去外面等叔叔,他一会儿就到。”纪闻暄把手机塞兜里,下巴向出口的地方仰了仰,提高声音说:“去啊。”
纪童宇撇撇嘴,生气地哼一声,转身走了。
纪柏暄到的时候,门口只有纪童宇一个人,他跑过去,把纪童宇的书包拿下来,小声问他:“爸爸呢?”
纪童宇咬着嘴唇不说话,看着纪柏暄慢慢眼睛里有了眼泪。
“没事,叔叔在呢。”纪柏暄一边摸纪童宇的头,一边拿出手机给纪闻暄打了电话,电话通了但是没人接。
纪柏暄皱着眉,心里有点恼怒,但他还是柔下声音,对纪童宇说:“先回家,叔叔给你讲故事。”
“我不想跟着爸爸。”纪童宇开口,同时忍着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我也不想跟着妈妈。”
纪柏暄心疼地看着纪童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本来不想他们离婚的,那天我听到你和爸爸打电话,我是不想他们离婚的,我跑出去就是想找爸爸,让他去哄哄妈妈。”
纪童宇边哭边说:“可是现在我也不想管他们了,他们不喜欢我,都不想要我…”越说纪童宇越伤心,眼泪哗哗往下流,让纪柏暄心疼坏了。
他拿出手机给纪闻暄又打了一个电话,还是一样没人接,他抱着泣不成声的纪童宇进了酒吧的大门。
里面人不多,但加上劲爆的音乐和闪烁着的霓虹灯光,舞池里形形色色的人,让纪柏暄觉得乌烟瘴气的,皱的眉头不自觉加深了。
“暄哥,你来了。”守在门口的服务生认出了纪柏暄,笑着打招呼,看见流泪不止的纪童宇又惊讶道:“哎,小宇怎么哭了?”
“纪闻暄呢?”纪柏暄收了笑。
“纪哥在楼上和人谈事呢。”
“好。”
纪闻暄抱着纪童宇绕过人群,走上楼梯,敲了第一个房间的门。
“怎么了?”纪闻暄穿着皮夹克,手里还夹着烟。
“你在谈事?”纪柏暄往里看了一眼,沙发上坐了一个长波浪卷发的女人,正在往嘴边送烟。
“对啊,不是让你把人领走吗?”纪闻暄看见了纪童宇,纪童宇已经不哭了,趴在纪柏暄肩膀上,不看纪闻暄。
“谈完了吗?”纪柏暄说。
“有事?”纪闻暄看着纪柏暄一脸严肃的表情。
“有。”纪柏暄说。
纪闻暄和纪柏暄对视两秒,心里知道他这个弟弟生气了,回头对沙发上的女人说:“刘老板,酒是喝不成了,下次吧。”
刘老板从沙发上起来,走到两人面前,看着他俩的脸说:“你弟还是你哥啊?你俩长得还真像。”
“我弟,抱歉哈,回头我让阿焯联系你。 ”
“行,那回见纪老板。”
屋里再没别人,纪闻暄让纪柏暄进来,关了门,坐到沙发上,吸了一口烟,表情漫不经心,“说吧,什么事?”
纪柏暄没有把纪童宇放下,托着他的身子说:“如果你和童宇的妈妈都不想问童宇,就把他过继给我。”
纪柏暄在纪闻暄一脸震惊地表情中继续说:“过继给我后,你们也可以放心,我这辈子不会再有孩子,我会好好对童宇,你们什么都不用管,我会把他养大,让他念很好的学校,我是认真想过的,所以你可以和童宇的妈妈商量一下,这两天给我答复就行。”
说完纪柏暄站了起来,“就是这件事,你考虑考虑。”
“等等,”纪闻暄喊,一脸不解和恼怒地看着纪柏暄,但纪柏暄脚步没停,开门走出了屋子。
纪童宇趴在纪柏暄肩膀上,一张小脸这才露了出来,看着纪柏暄。
纪柏暄笑了,抬手捏了捏纪童宇的鼻子,轻声说:“以后跟着叔叔好不好?”
“可以吗?”纪童宇很开心。
“当然可以了。”纪柏暄抱着他下楼梯,“现在就跟叔叔回家,叔叔给你讲故事听好不好?”
“好!”纪童宇欢喜地搂着纪柏暄的脖子,一张小脸上满是雀悦。
纪柏暄刚到一楼,纪童宇就在他怀里喊:“叔叔,叔叔,房时哥哥。”
音乐太大声,纪柏暄没听清,纪童宇双手捧着纪柏暄的脸转了一个方向,又趴在他耳朵边喊:“是房时哥哥!”
☆、第 6 章
纪柏暄在纪童宇喊的同时就看到了房时,此时的房时正仰着脖子往嘴里灌酒,站在他对面的一个人也是一样,桌子上排了几排的子弹杯,两人速度飞快,周围围了一圈人在大声地嚷着,桌上还放了一沓钱,这个架势让纪柏暄下意识地反感。
他很少来酒吧,觉得太吵,他也不喜欢这样的喝酒方式,他看着房时面无表情地没有任何迟疑地拿起杯子一口喝了,接着就是第二杯第三杯…如果不是和他比赛的那个人面上露出痛苦纠结的表情,他都要怀疑房时喝的是白开水了。
比赛就在眨眼间,房时毫不意外地拿到了钱,他抬手抹了一下流到下巴和脖子上的酒,拿上钱直接走了。
纪柏暄动了,他抱着纪童宇朝着房时的方向走,有一段距离,他看着房时越走越快,有人和他打招呼他都没理,他看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左拐进了洗手间。
房时有些晕了,他今天喝了两场,也不知道是没吃饭的缘故还是有点感冒的缘故还是都有,总之他喉咙像是被烧红的铁烫过一样,火辣辣的疼,就连胃和头也开始隐隐作痛,他进了厕所的隔间,双手撑着膝盖一弯腰就吐了出来,吐得眼冒金星,胃里直泛酸水,看东西都是重影。
那么大的动静,纪柏暄一进来就听到了,他皱了皱眉,把纪童宇放下,小声对他说:“等一下叔叔。”
纪童宇把书包从纪柏暄手里拿过来,乖乖地点头。
门没有锁还是没来得及锁大概是后者,纪柏暄敲门的时候门就开了条小缝。
“房时?”纪柏暄推开门,看到的就是一手扶着门板还在不停干呕地房时,他过去,手放在房时的背上轻轻地拍着。
房时耳朵也是嗡嗡作响,一会虚幻一会真实,听不真切,他吐得眼睛发红,眼角冒泪,感受到身边有人,也顾不得去看,等好不容易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全身脱力般地只往后倒,纪柏暄及时拉住了他。
纪柏暄冲了马桶,看着房时靠在门板上微闭着眼睛,脸色发白,像是失去了意识,他有些担忧地喊了两声房时的名字,房时颤巍巍地睁开一条缝后又闭上了,也不知道认没认出他,纪柏暄等了一会儿,房时还是没什么反应。
“房时哥哥怎么了?”纪童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背着小书包,有些害怕。
“房时哥哥只是睡着了,没事的,小宇不要害怕。”纪柏暄把房时系在最上面两颗的衬衫扣子解开,又试着喊了几声房时。
房时皱着眉,听到了有人喊他,这个声音还让他很熟悉,但他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他脑子疼得像是要炸了,胃也开始不舒服。
他想站起来,他记得他在上班,他不能睡过去,他试着睁开眼睛,他只看到那个人的下巴,慢慢的,他开始没有力气,意识也开始昏沉,他只要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就好。
房时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爸爸妈妈还没分开,他们一家人去郊游,妈妈带了好多好吃的饭菜,还有洗的干净的水果,爸爸陪着他放风筝,他和弟弟跟着爸爸跑,梦里是欢声笑语,他觉得知足,他从未觉得这么知足过,他的嘴角一直是扬着的。
房时醒来,梦里的场景远去,现实极大的落差让他有点难过,他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猛地一坐而起,这是哪儿?他不是在上班吗?
房时努力回想着酒后的事情,他记得有个人在他旁边,可他没看清,陌生的坏境让他焦虑,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衣服被换了,这不是他的衣服。
房时下床想弄清楚,他刚穿上拖鞋,隔着一道门的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门打开,房时很惊讶。
“醒了?”纪柏暄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把手背贴在房时的额头上,放下说:“还是有点热,你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吗?”
房时有点茫然,纪柏暄怎么会在这?
“这是你家?”房时环顾了一下屋内。
“是啊,别担心,”纪柏暄说:“你先躺下,我给你拿药。”
房时迷迷糊糊地照着纪柏暄说的做,等他看到纪柏暄拿着药和水过来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有点局促。
“谢谢。”房时接过水又接过纪柏暄给他的药,全部放进嘴里喝一口水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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