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灿听这些话已经听了几年了,打了个哈欠,手上恢复了劲,要从路正则手心抽出去,结果被路正则拽住了。
“有点冷。”路正则在夏江说话的间隙悄声说。
他手是有点冷的,余灿被他压低的声音和低沉的语气弄得心里一动,肉眼可见地软了下来,任路正则捏着自己的手。
他是没想到路正则有得寸进尺的特质的。
就在余灿对他“耍流氓”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间隙,他直接捏住了余灿的食指骨节,不情不重地捏着,在关节处不轻不重地压着,最后直接将手插进了他的指缝间隙。
再要死死扣住之时,夏江踩了刹车。
“到了,拿上资料,先开会。”夏江兴头正高,关上门就带着人往局子里走,还打着电话。
余灿看着路正则:“……”
路正则也看着余灿:“……”
余灿微微抬了脚,路正则松开了手,蹿出了车:“别踹,我自己滚。”
“滚。”
余灿关上车门。
大概等了十分钟,路正则都进了会议室了,余灿才接完韩教授的电话,算是余灿把这件事先听着,晚上回学校找他一趟。
余灿才去韩教授的班工作上拿了资料,进了会议室,坚决不靠近路正则坐。
他看着电脑里传的资料,十指交叠,还觉得有一片炙热。
卫长龙,男,32岁,两年前来H市打工,在一处建筑工地上干活,平时好结交朋友,交际网还有点大,被发现时,身上的钱财和证明身份的东西都在。
经李法医初步鉴定,他是从上方坠落入河,但有二次擦伤。
“尸体脑部有钝器伤,初步怀疑这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李法医说。
擦伤面积范围不大,余灿看不明白这些,只是看着那脸上和身上的伤有点不正常,只能听着李法医在那里分析。
依照擦伤,也经过当时警员的搜查,卫长龙是从某个东西上被扔下来的,再在桥上撞了一下,再掉进河里。
那他是从什么东西上被推下来的?
依照这个擦伤和环境,应该是快速行驶的东西。
车!
夏江当即联系查监控,李法医继续表达:“有些东西还要进一步取样调查,尸体腐·败,建议先从他的人脉关系上查。”
孙皓:“他的人脉关系真的很宽泛,就他工地上有俩人,就和社会人员关系复杂,而且十分……复杂。”
孙皓愣是没找出合适或者缓和一点的词儿。
余灿仔细看了看卫长龙的关系网,就单单在H市,他拥有这么对有交集的人,对于一个农民工来讲的确有点诡异和不正常。
他经常出去喝酒,但每天都是按时上下班。
夏江这时候说话了,余灿面前的电脑上立马弹出了其他的信息。
“去卫长龙租住的出租屋里搜了,除了自己不足一行李箱的东西,其他地方干干净净的,看来他是不经常在家。”
路正则摇了摇头:“不对劲。”
余灿默默地点了头。
卫长龙一个农民工,每天白天老老实实在工地上班,夜里要出去,怎么着也要在家里好好倒饬一番的,除非他就在工地换衣服,不然家里不可能连点脏衣服都没有。
余灿又翻了几张照片,再翻到其中一张的时候敲了一下键盘:“没错。”
他挑着嘴角抬起头:“他家被人收拾过,应该是第一案发现场,找技术人员去他家里吧。”
夏江点了头,叫着路正则一起去工地问情况,余灿收好电脑跟出去:“我跟你们一块去。”
夏江看了一眼他和路正则,叫路正则去准备东西,拉着余灿往外走:“怎么?你俩冰释前嫌啦?怎么从人家家里搬出去了?闹矛盾了?”
夏江的这几个问题太过密集,余灿被梗得说不出话,只好转移话题:“夏叔,要是那个目击者好点了,能让我去和她说说话吗?”
“……”夏江觉得余灿转移话题转得太过敷衍,见路正则走出门厅了,也顺着余灿的话说,“可以啊,到时候通知你,你发现什么了?”
余灿把照片给他看:“你看到这个了吗?”
他指了指照片上的香水。
“女士香水,”余灿说,感觉到路正则在他身后凑上来看照片,温热的气息让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当然边上还有男士香水,证明这位农民工还是识货的,不会混淆香水。”
“那……”夏江一糙汉,光看香水他还看不出什么,只觉得这不是自己消费的东西。
“他要出门喷香水,有可能见的人就有点地位了,不是高层次的,就是讲究的,”余灿顿了一下继续说,“至于这个女士香水,要么是他要送人的,要么就是,他的出租屋里,还有一个女人。”
“查一下这瓶香水开封没有。”余灿看着夏江。
路正则在边上问了一嘴:“这香水贵吗?我看是英文的。”
余灿摇头:“顶多几百块,真假还不一定,这属于他正常的消费观念,只是真的的话,那个女人关系就和他不一般了。”
夏江挂了电话,倚在车门看着余灿:“香水是开了封的,还喷了几下,但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
☆、黑色奔驰
准确来说,整间屋子,都没有提取到任何指纹,但在卫生间里检验出少量血迹,以及客厅出发现细微的痕迹,应该是卫长龙挣扎所致。
确定是第一案发现场,并且凶手的手法特别干净,干净得都不正常了。
要么是心理素质极强到还能收拾好整个屋子,要么就是早有预谋或有帮手一起处理,鉴于猜测还有车,孙皓认为卫长龙被几个人一起灭口的可能性极大;打斗痕迹也不是很明显,门锁也没有被暴力破坏的痕迹,应该还是卫长龙熟悉的人。
至于那款女士香水……还待查,他和余灿的想法一致,因为他还在卫长龙的衣柜里发现了女人的内·衣和裙子,看来卫长龙的出租屋的确有一个与他同居的女人。
收捡好这个女人的衣物,他们打算做鉴定。
余灿和路正则他们到了工地上,他们以为会问得很艰难,但有时候生命的奇迹通常在胆小者那里变得特别容易实现。
他们最先询问的是一个看起来算是久在这里干活的人,看起来颇不愿意受盘问,余灿无意间瞥见了一个慌乱且伺机逃跑的男人。
“那边那个人有点怪……”余灿顺手往边上一拍,直接拍上了路正则的肩膀,路正则一个箭步就冲了出去。
“何止是有点,就是反常了!”
路正则在风里留下这句话。
夏江赶紧收东西:“快,去开车,把人堵住。”
余灿点头:“你去吧,我去追路正则。”
那人跑的方向就是大门口,他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过半的小青年,比不上一个当过兵的警察,路正则在拐弯处就飞起一腿踢到了他膝盖上。
他最是知道打人打那里最痛的。
余灿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汗毛倒立,恍惚间看见工地外面的蓝色板房围墙走过一个人,还狠狠地看了他一眼,转而笑了一下。
刘春才!
余灿脖子僵硬地往后看,那人飞快拐进他身后的路口,他却吓得不敢追。
他听见路正则提着那个人骂骂咧咧:“跑?你不看看你着弱鸡样子能跑哪儿去啊?还省得我们一个一个问了,走吧,回局子去慢慢说。”
还是要一个一个的问的,经过刚才的插曲,还有路正则黑下去的脸,工地上的人一个个也老老实实的了,最后还带回去一个人。
跑的这个叫田亮,几乎每天和卫长龙在一起,就差一起睡觉了。
另一个是岳彬,和卫长龙是同乡,他在这里干活还是卫长龙找的门道。
审人的事,余灿不喜欢凑热闹,掐着午饭的点叫夏江把自己送回学校了:“夏叔你们安心审人,饭我帮你们叫好了,你们到局里就能吃。”
夏江嗔怪:“你这孩子,不能这样啊!”
余灿只是笑了笑:“快回去吧,不然好吃的都被挑了。”
路正则看他要走,急得问了一句:“你去哪儿吃?”
余灿愣了一下,笑了:“约了许友盛,和室友一起出去吃,放心吧,不会饿着自己的。”
仿佛余灿这么一说,路正则的心放下了。
等余灿走了,身影消失在了校门口,路正则收回目光,才看见夏江一言难尽的脸。
路正则的身子颤抖了一下:“师父……你……”
夏江这才将车掉头,离开了余灿的学校:“这不是让你再多看一眼吗?这次这案子,估计又是小半个月了。”
路正则的脸难得一见的红了。
夏江倒是见怪不怪,说他:“小灿就是这么个人,不愿意和人太亲近,谁对他热情一点,他就害怕,会加倍的还,这不能怪他啊,不能怪他。”
路正则点头:“他挺好的。”
夏江点头:“是挺好的,就是……哎,好好一孩子,本可以活得轻松点的。”
路正则张了张嘴,又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再次试探:“师父,余灿的事,现在能不能告诉我点儿?我真的是认真的,无论以后发生什么,我都是认真的。”
夏江顿了一下:“余灿给你说了吗?”
路正则直接愣了:“说……他没说……”
夏江叹了口气:“那我也不能说,这种事情除非他愿意,不然……你可以试着,但是我还是要说,他对这种事情其实很介意,他的圈子就这么点儿大,我们每个人都希望他往前走,但都希望他是完完好好的往前走。”
路正则紧紧地攥住了手。
“我们都知道,强行拉出来是不行的,这些都要靠他自己。”夏江其实也知道,余灿从来没有走出来,所以每次,余灿只会开导小女孩,对小男孩的回避程度肉眼可见。
夏江就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没走出来。
后座的两位已经听迷了,但是又不敢说话,因为能看见副驾驶位置上的人脸色已发黑。
夏江转圜了一下:“或者你可以去问问他的主治医生。”
路正则:“主治医生?”
“啊,你应该见过的,就是那个胖胖的,岳医生,不过他口风严,而且作为医生,不会透露病人隐私你也是知道的。”夏江说。
那个岳医生他倒真的还记得。
“那师父,”路正则不想放弃,“我能问一下,余灿他,看这个心理医生,多久了?”
夏江在脑子里想了想,最后抛出了一个让路正则心凉的数字:“已经有五年了吧。”
“五年……”
路正则把这个数字在心里搅碎又拼凑起来,再倒回去,那时候的余灿,本应该在阳光下穿着干净的校服吧?
余灿吃完饭,总感觉耳朵有点发热,不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根。
校门外停了辆黑色奔驰,看不清里面坐的人,他只感觉有股不舒服的劲缠上身。
一直到余灿回寝室洗了澡,他站在阳台上擦头发,还能看见那辆车停在了他们宿舍外的围墙边。
他们宿舍正对马路,但不吵闹,偶尔有几辆路过的车辆也不会鸣笛,由于学校出入的学生密集,不可能会有车在边上停留时间过长,更没有从校门口停到宿舍边上的,他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点开了那个五人微信群。
可照片刚一发出去,楼下的车就缓缓开走了。
余灿感觉心里一凉,一种被视·奸的感觉漫上了四肢百骸。
“操!”
许友盛拿着衣服刚要进厕所,就被余灿这么一声骂得脑子一蒙,拿着衣服颤颤巍巍地转头,又看见他手机上快速划过好几条消息,战战兢兢地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不至于不至于灿儿,你从不骂人的人都骂人了,这是出大事儿了?”
余灿才敛起眼里的凶光:“没……我去睡了。”
许友盛看他脖子上挂着毛巾就要上床睡觉,喊他:“吹头发啊,别明早起来感冒了。”
余灿才后知后觉地翻出吹风机吹头。
他看着消息,想必路正则他们还是为那个案子焦头烂额,只有余灿和他在聊,消息都堆成一片绿了,余灿才想起把车牌号发出去。
他说自己去睡了,怎么也无法入睡,他现在感觉血液在身体里发烫,飞快地在身体里流窜,他甚至有种没来由地兴奋感,带着一点仇视加成,他觉得自己真的像个怪物一般。
一直到凌晨两点,路正则没有在群里说话,在夏江说会去查车牌号后,找他私聊了。
【路正则】:别急,最近你别出校门,如果这边案子处理得快,周末回家我去接你,有什么东西要买的,给我说。
【路正则】:今天问出来了,就岳彬和田亮,一问就说了。
路正则也不管余灿有没有睡着,一股脑把白天余灿没参与到的都说了,就是岳彬多么多么胆小,一问就恨不得把自己和卫长龙穿开裆裤跑田坎的经历都说了,倒是田亮,一开始遮遮掩掩,问为什么跑,只是说知道出事了,以为是来抓他的。
田亮跟着那堆社会好友倒卖摇头·丸,卫长龙失踪的这几天他们都知道,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见到警察就管不住腿。
他不光卖摇头·丸,自己还□□,到晚上瘾上来了,现在才控制住。几个人轮流审,也问出点东西,现在他们正在往田亮常去的酒吧,天亮说卫长龙那晚上回家之前去了酒吧帮人带货。
余灿看着消息,最后路正则说:“先不说了,晚安。”
晚安。
余灿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有点急促地回了一个“晚安”,才发现其实和路正则的消息差了一大截时间了,悬在晚安之上,是一个“02:56”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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