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死都不会挑日子,偏偏要赶到这时候死。
元宝端来了一碗饺子,香气四溢,还冒着热气。
“皇上,先别想了,用一些吧。”元宝将酱料倒在饺子上,褐红的颜色更添食欲。
君怀瑾拿起筷子,夹起了一个饺子,但最后却又放下了。
实在是吃不下,想不到日子竟然会落到冷清如此。
无亲无友,无爱无恨,便是帝王最终的归宿吗?
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君怀瑾就这样静静的靠着,思绪放空,却又逃不出痛苦的情绪萦绕盘旋。
就这样静静坐着,什么也不想做,亦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皇上,沈大人的下落有了。”深夜沉沉,元宝推开宫门,也不管君怀瑾是否已经休息,急忙跑了进来。
君怀瑾昏昏沉沉的眯着,元宝突然而入,他也不生气,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忙问道:“在什么地方?”
“凉城的城防官在沈大人出城的时候拦住了他,但沈大人武功高强,城防官没有拦住,沈大人继续向北走了。”
君怀瑾点点头,放心了不少,找到就好,这几天没有沈渔的消息,他心神不宁,如今虽然不能相见,但只是听一听关于沈渔的事情,心情就舒畅许多。
以沈渔的身手,如果不下死手,他想走,就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狄九凡去了吗?”
“消息刚刚传来,狄将军那边也是刚收到,如今正准备出发。”
君怀瑾闭着眼睛皱眉不语,良久,他长出一口气,缓缓的张开了眼睛,“算了,给各城城防下令,不必拦截沈渔了。”
“皇上,不拦了吗?”元宝不解,怔愣的看着君怀瑾。
“朕若拦他,他会更恨朕的,沈若刚死,总要给他一点时间缓缓。”
“沈大人如果知道皇上的所思所想,定然会感动的。”元宝心里欣慰,自家主子总算是想明白了。
虽然放手很难,但一旦真的决定放手,君怀瑾倒觉得释然了,眼中透着难得的笑意,想着沈渔如果真的有所触动,愿意回来,那就好了。
“将朕的黑狐裘找出来,包好给沈渔八百里加急送过去,北边天寒,让他多穿一些,别冻着。”
“好,奴才这就去办。”
一旦想通了,所有的痛苦便不再是痛苦,君怀瑾现在只当是沈渔想去远处看看,只要看够了,就会回来。
君怀瑾掌握了沈渔的行踪,也不着急了,时不时的想起来就给他送些东西过去,北乾建国以来用到的八百里加急,都不会有这几天用的多。
于是,吃的好了,睡得好了,心情也好了,闲来无事,便邀君从嘉进宫一起玩射箭。
两箭齐发,正中靶心,君怀瑾满意的将手中的铸铁大弓交给身边的君从嘉。
“皇兄风采不减当年,臣弟佩服,这弓臣弟拉都拉不开,皇兄就不要为难臣弟了。”
“试试就好,又不是比赛,无所谓输赢。”
君从嘉无奈,不敢违背圣意,只好从箭袋中抽出一支羽箭,神色扭曲艰难的拉开了弓。
“嗖”的一声,箭未中靶,就掉在了地上。
君从嘉尴尬的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不过偷眼看了看君从嘉愉快的表情,就知道这次出丑,也都值得了。
“马上就快过年了,太后近日身子一直不好,你也去看看吧。”
君从嘉连忙谢恩,君怀瑾这样说,便是将太后的事情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丞相一死,太后所能依仗最后的旧人也没有了,如今只剩一个空架子,无论怎样,都无关紧要了。
到此,君怀瑾的位置才算是真的坐稳了。
君从嘉不禁擦了擦额角的汗,太后没了助力,便不会再有别的心思,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了。
☆、第 29 章
趁着君怀瑾心情好,君从嘉忍不住问起了另一件心悬已久的事情。
“年节将至,臣弟毕竟与淑妃曾有义兄妹之谊,臣弟想去冷宫看看淑妃。”
君从嘉说完,便低着头,心内忐忑,这个要求毕竟不合礼数,自家皇兄又不是个心肠柔软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答应。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君从嘉悄悄的抬头,看了看身边的君怀瑾,他思绪远飞,不知道再想什么。
好一会儿,君怀瑾似是放下了所有思绪,缓缓开口,“怪不得小渔一直拿你当最好的朋友,重情义这点,你们倒是很像。”
原来是在想沈渔,君从嘉悬着的心放下了不少,也不知沈渔如今怎样了,一个人在外面是否孤单。
“臣弟哪里敢说什么重情义,只是觉得故人飘零,如今在身边的不多,有些该看望的,要去看望一下,不然世事无常,谁能说得准呢。”
君怀瑾心中也有所感,浓烈的孤独漫上心头,人世无常,聚散离合,总是无法说准。
“沈贵妃既然已经不在了,过去的事情便不再追究了,就让淑妃出宫,去宫外的春禅庙修行吧。”
“多谢皇兄。”君从嘉忙俯身行礼,这个安排,便是给了淑妃的未来一个出路,离了宫,过些时日,去向哪里就不会有人再追究了。
“不必谢朕,朕只是想,若小渔在,知道朕如此做,定然会开心的。”
看着君怀瑾落寞的眼神,君从嘉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劝慰道:“想来沈渔把外面的风景看够了,一定还会回来的,他从小生活在这里,朋友又都在这里,这里是他的根。”
“但愿吧。”君怀瑾轻叹口气,“朕累了,你去吧。”
君从嘉行礼,看着君怀瑾孤寂的背影渐行渐远,撇嘴摇了摇头。
皇宫深处,一座萧索废弃的宫殿,便是冷宫所在了。
寒冬腊月,一走进这里,更觉得冷的彻骨。
门外荒无人烟,只有一个小宫女在门口扫着积雪,看见人来,诧异的停下了手里的活,怔怔的看着君从嘉。
“淑妃娘娘住在这里吗?”君从嘉柔声问道。
小宫女点了点头,朝着里面指了指。
“劳烦你进去通报一下。”君从嘉觉得自己一个男人直接进去不好。
小宫女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君从嘉,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君从嘉皱眉,又重复了一遍,“你去和淑妃娘娘说一下,君从嘉求见。”
小宫女歪了歪头,呲着牙傻笑了一下,又扫起了雪。
君从嘉无奈的挠挠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正当犹豫的时候,淑妃似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走了出来。
“怎么了,阿傻?”
一出来,就看见君从嘉正站在门外,淑妃顿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君从嘉也没有说话,两人互相对看着,心里思绪万千。
珠翠绫罗换成了粗布衣裳,未施粉黛的脸色透着灰败,憔悴而没有精神,手背上还长着一片冻疮,让人心疼。
“你怎么来了。”淑妃笑着将额角的头发挽在耳后,向后抚了抚凌乱的头发。
“快过年了,我求了皇兄,来看看你。”
“快进来坐吧,外面冷。”
君从嘉跟着淑妃走到了里面,可里面也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屋里一个炭盆都没有,窗户还是破的,漏着风。
“坐吧,不知道你来,也没来得及收拾。”
说着,淑妃搬过来一把破椅子,椅子用的颜色都发黑了,但好在还算结实,能坐人。
屋子里除了这把椅子之外,就再没有第二把了,淑妃只能坐在床上。
虽然东西破旧,但却收拾的很整齐干净。
“窗子坏了,你总要叫人来修修,还有炭火,你虽在冷宫,但份例还是有的。”
“宫里的人踩高捧低惯了,哪里还会管我,我被禁足于冷宫之中,不能出去,跟着我的小宫女阿傻,脑子又不太好,只能这样凑合着过了。”
君从嘉心里一阵唏嘘,淑妃也算风光一时,但没想到最后却落到这样的下场,“你想办法给我送个信也好,你这身子,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风雪。”
淑妃摇头苦笑了笑,“王爷愿意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你又何必如此,皇兄已经答应,过了年,就送你到宫外的春禅庙去,等再过个一两年,没人记得你了,我便安排你离开,到时候,你想去哪里都可以。”
“王爷不必费心了。”淑妃淡笑着摇摇头,“我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是拖着具躯壳罢了。”
“你这样说,我心里很难受。”深情最难承受,君从嘉不能回复,却也不愿伤她。
“自打我见了王爷的第一面起,我就知道我忘不了你了,你虽对我无意,但给我一个一厢情愿的机会吧,你要是难受,我连这唯一的念想也没有了。”
君从嘉长叹口气,感情一事,不是靠劝,就能够劝动的,只要人在,时间长了,执念渐渐就会没有的吧。
“你别多想了,我派人给你修缮一下宫殿,再给你送些炭火来,年节一过,出了宫日子就好过了。”
君从嘉起身,又看了淑妃一眼,“你毕竟是皇妃,我是外臣,身份有别,以后我便不再来看你了,你多多保重。”
“王爷。”淑妃突然开口,叫住了推门而出的君从嘉。
“你还有什么事吗?”君从嘉没有回头。
淑妃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再看看你,我看完了,你可以走了。”
君从嘉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深到让人没有容身之处。
沈若的尸体停灵在春禅庙的第二天,便无故失踪了。
消息传到皇宫里,君怀瑾将手中的奏折重重的扔了出去。
“看来是朕想多了,原来早就已经打算好了,救出沈若,再没有后顾之忧,便可以远走高飞了。”
元宝自然知道君怀瑾说的是谁,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好捡起了地上的奏折。
“真是有本事,能骗过朕宫里的太医,他把朕当成什么了,能够随意糊弄的傻子吗?”
君怀瑾气的胸口上下起伏,他本还等着沈渔回心转意,能够自己回来,但沈若的事情一出,明摆着是用假死换取出宫的机会,沈渔这是根本就不打算回来了。
“沈大人一直心悬贵妃,皇上也有意早晚会放贵妃出宫的,如今也算是合了皇上的意思,皇上何必生气。”
“朕愿意放是一回事,沈渔算计朕又是另外一回事,找到沈渔现在的下落,让狄九凡立即前去追捕,务必将他带回来见朕。”
君从嘉将白玉盏握在手中,五指拢起,白玉盏砰然而裂。
看来一厢情愿的只是自己,可笑自己还念念不忘。
小渔,你以为沈若一走你便毫无挂念了吗?你错了,你这种性子,注定难以走远的。
出了凉城,人烟就稀少了许多。北乾的北边,土地贫瘠,住在这里的人很少,仅有的一些人家,也是猎户,靠着和南边的人贩卖皮毛而生。
一路上,除了凉城的城防拦了一次之后,便畅通无阻了,沈渔不是逃难,不想要刻意隐瞒自己的行踪,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还没想好最终要去哪里。
“沈大人,等一等。”
官道之上,来了一队人马,朝着沈渔飞奔而来。
沈渔听见叫声,停下马,等着那帮人过来。
“沈大人留步,我家狄将军在驿馆里备下了薄酒,想和沈大人叙叙旧。”
“狄将军来了?”沈渔很高兴,这么长时间自己孑然一人,确实有些孤单,故友前来,有人陪着喝喝酒,再好不过了。
驿馆并不远,一柱香的功夫便到了,驿馆的官员忙将沈渔迎了进去。
“许久不见,一切还好?”狄九凡一身戎装,站在门口,笑着走了过来。
狄九凡自从回到都城之后,便再也没有穿过武官的打扮,此刻这样穿着,倒让沈渔诧异了一下,但很快,沈渔的惊异便消失于眼底。
“还算不错,总算找到个熟人,能够说说话了。”沈渔笑着和狄九凡一起走了进去。
故友相见,把酒言欢是少不了的,不过沈渔孤身在外,不想让胃又疼上几天,只好以茶代酒了。
“这边的食物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的惯,我特地在都城买了些点心,带了过来。”
沈渔对吃上虽然有讲究,但却并不挑食,都城的小点心确实也很久没吃,想念的很了。
沈渔拿起一块,放进嘴里,不禁想起了一些有关于点心的温馨回忆,心里又是些许萧索。
看沈渔吃的开心,狄九凡不禁问道:“沈将军不想问问我这次来,有什么事吗?”
沈渔自嘲的一笑,“大过年的,你抛下那么一大家子人前来找我,自然不是为了和我叙旧的,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咱们总要叙完了旧,再谈那些让人烦恼的话,不然可就没办法叙旧了。”
☆、第 30 章
听沈渔这样说,狄九凡心里生出一丝愧疚来,无论他有多少无奈,终究是要和曾一起并肩作战的朋友为敌了。
“听说南沈那边也正在找你,他们放出消息,要你回南沈。”
南沈并未想要隐瞒此事,所以这个消息不是秘密,狄九凡也有所耳闻。
“估计那边来找我的人,就要到了。”沈渔估算着时间,这几天又要和这些麻烦的事情纠缠不清了。
“那你有想过吗,去还是不去?”
沈渔摇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还没有想好。”
“也是,天地广阔,总要多看看,才知道应该留在哪里。”
“别总说我。”沈渔笑着又往嘴里放了一块酱牛肉,“你和从嘉,是怎么打算的?”
狄九凡苦笑着摇了摇头,喝了口酒,“事情总要慢慢来,我放下全部的兵权,皇上应该是不会忌惮我和从嘉走的近了,但是我母亲那边,如果知道我如此违逆不孝,怕是难以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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