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爷却想起他们以前的对话。
老大爷有一天问道：“有貌，你碗那么大，怎么不换个小点的。你看起来也吃不了那么多吧。”
李有貌说：“小的添饭麻烦，我喜欢用大的。”
……
老大爷也不拆穿他，继续说：“今天买一送一吗？我怎么不知道。”
李有貌笑了笑，说：“刚才那位是我同学，他不喜欢欠人情，我又想请他吃饭，所以找了一个借口。”
老大爷眯起眼睛，说：“有貌，你太善良了，你知道你那同学说你……”
他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说：“我知道，不过没关系，他没有恶意的。”
老大爷摇头，喝了一口面汤。突然想起钱有才说曾经说过：“他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
他心中一震，难道他们两互相喜欢？
因为他要把自己的孙女介绍给李有貌，所以小伙子故意说李有貌喜欢长得丑、学习也比较差的，就是为了拒绝拒绝他。还故意诋毁李有貌，是为了不让李有貌被抢走？
原来小伙子喜欢李有貌。
李有貌两次请小伙子吃饭，还故意搞出一个“买一送一”，他对小伙子的狗也格外的好，把自己的饭碗也送给它。看来是爱屋及乌。
原来李有貌也喜欢小伙子。
可惜他好不容易找得一个满意的孙女婿。
老大爷再次摇了摇头，黯然离开，来得梧桐树边，发现钱有才与他的狗躲在汽车后面，他无奈地笑了笑，说：“小伙子，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的孙女与你抢老公的。”
这小伙子很精明啊！刚才在店里吃饭，肯定看见他在角落吃面条。早早出来，躲在这里，是为了观察他会不会向李有貌提起他孙女吧，顺便再看看李有貌会不会拒绝，试探他的真心？
“老公？”钱有才还没领悟过来，老大爷笑得更开心了，背对着他走远，说着说着还唱了起来：“这是一个好时代……”
什么老公？钱有才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与大哥躲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待李有貌下班。现在他根本没有闲钱住酒店，他把希望寄托在李有貌身上。
等着等着，他刚刚又睡着了，直到老大爷过来，他才惊醒。
随后，李有貌也出来了。他从小店旁边的杂物室里推出一辆自行车，拨动车铃，车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钱有才看他骑车走了，拖着行李在后面追。
街道两边的路灯很亮，地面的路很平整。李有貌骑自行车左右摇晃，车快要倒下来时，他的双腿便稳稳当当地立在地面上，充当车撑。停歇一会，双脚发力，他再次骑上车。他骑得很慢，隔几分钟就要停下来一会。
钱有才跟在他后面，只要李有貌停下来，他也会停下来，两人总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每次李有貌在上摇摆得厉害，差点就要摔倒，他就开始嘲笑说：“不会骑自行车还偏要骑，笨死了。”
大哥热情地摇着尾巴，好像是在赞成他的说法。
大约半个多钟头后，李有貌停在一家超市前。超市很大，室内灯火辉煌，很多人拿着大包小包进进出出，赫然生意兴隆。
李有貌换上了售货员的衣服，对着来往的顾客说着些什么。不管顾客是冷漠的，还是热情的，他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举止大方得体，看起来平易近人。
大哥趁钱有才没注意，摇着尾巴跑进超市，他把行李箱随意放置，也跟着进去。在超市里转了两圈，他才发现大哥。
大哥张着嘴，舌头伸出来大半，盯着展架上的物品，看到钱有才就在侧方五六米处，它小跑过去，轻轻咬住他的裤子，用力往这边拖。他被拖到了大哥原先站在的地方。他抬头一年，瞬间明白了。
他蹲下来摸它的头，说：“大哥，我给你买矿泉水喝好不好？”
大哥站定的地方全是卖饮料的。他以前偶尔也会去超市，主要是给大哥买饮料。大哥虽然是一只狗，但特别爱喝一款绿色果汁饮料——爱疯狂。因为隔三差五给它买，所以，它把“爱疯狂”的包装也记得一清二楚。现在，它恳求钱有才给他买。
钱有才手上只有76块钱，而“爱疯狂”饮料却要花10块钱。现在的他，真的舍不得。
第25章
“喔喔喔”
钱有才说：“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吃饭的钱都没有，败家狗。”
“汪汪汪”
钱有才捂住它的嘴，说：“大哥，你声音小点。”
他不想被李有貌看到。在小店遇见一次，现在若还是遇见一次，难保他不会怀疑自己跟踪他。
“喔喔喔”
“大哥，不……祖宗，你是我祖宗好吧，你消停一会。”
“喔喔喔”
钱有才抱住它，用胸膛去捂它的头，说：“你是我爸爸还不行吗……爸爸，你别叫了……”
豪华的包间内，老钱打了个喷嚏，钱有才的母亲递上纸巾，说：“你感冒了？”
老钱说：“我觉得有人在骂我。”
“我想有才了。”
“我们才离开一天，老婆。”
“那我也想。”
“都是你把他宠坏了。趁这次机会好好治一治他。”
“喔喔喔”
钱有才彻底妥协，给它买了一瓶“爱疯狂”，它咬起饮料大摇大摆的出了超市，而他数了一遍又一遍的钱，确定他还剩下66块。
他的生活原本666，现在少了个6，真是苦不堪言。
他坐在超市外的一张塑料椅子上。大哥喝完饮料，安然地趴在他脚边，享受快乐的生活。
钱有才闲来无聊，说：“大哥，你今天吃好喝好了，还得了个饭碗；我今天吃不好喝不好，还没了个爹。你说我是不是好惨。”
“喔喔喔”
“原来没钱的日子这么难受。你说，李有貌是不是每天都在过这种日子。他家里真的很穷吧！要不然为何打好几份工。”他透过玻璃望向灯光处的李有貌，他笑得很开心，可是每天过着困苦的生活，真能笑得开心吗？
反正钱有才很不开心。
夜风很凉，超市的生意也凉了下来，没有多少人进出喧哗，周边安静无声。
李有貌换好衣服出来，他手上提着很大一个黑色塑料袋子。他把袋子系好，再用橡皮绳绑在自行车后座上。
钱有才拍醒大哥，一人一狗又开始跟在后面。
大概骑行了一公里，李有貌把车停在一个繁华的步行街边上。街道两边种植着棕榈，大片大片的叶子迎风招展，像一把把缓缓扇动的扇子，又美丽又温柔。叶子上缀满各式创意装饰灯，一闪一闪的，五彩缤纷，吸引很多游客前来散步逛街。
李有貌找了一个空位，铺上一块花色布，再从袋子里拿出一些小物件摆上。他摆放得很认真，第一排摆的指甲剪、头绳之类的小玩意，第二三排摆放着几个小型的毛茸玩具。后面几排放的是一些小巧精致的女式手提包。
摆好之后，他没有吆喝，而是从随着携带的背包里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单词本，边看边记忆着。
有生意时，他会放下单词本，彬彬有礼地介绍。无生意时，他便继续背单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背单词的样子很迷人，很对口，他的小摊子前，总会围上一些学生模样的女孩子。有的女学生表面上是选包包，暗地里却在选男朋友。她们含情脉脉地看着李有貌，聊着一些无关买卖的琐碎事情。还有一个女孩子羞红着脸说，想与他一同看英语单词。他却傻乎乎地把英语单词送人家了，做了个赔本买卖。
没了英语单词，他又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数学卷子，旁若无人地做起来。女孩子们看到他手中的卷子，没人想与他一起做，但是她们的眼里全是崇拜之情。不多久，他摊上的东西已寥寥无几。
钱有才坐在行李箱上，全部看在眼里。他没想到女生们还挺喜欢李有貌的颜。
要论长相，他见过的人当中，最耀眼的当属马牧之与楚心舞。而李有貌长得很美，是那种男女莫辨的美。穿上男生的衣服是男生；若穿上女生的衣服，又可以变为女生，还是很好看的女生。
他反正不太吃李有貌的颜。甚至看到那张脸就来气，老钱却偏偏很喜欢。他后悔小时候没打李有貌的脸，打他的脸之后，说不定不会长成现在这副勾人模样。
女人的尖叫声，吓得钱有才回过神。
大哥咬破了女生的刚买的手提包，女生气得就要用脚踢它。钱有才拦下她，说：“对不起，我赔你，多少钱？”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他也不知道女生会不会漫天要价，66块钱够不够？
还好女生没谎报价格，她34块钱从李有貌那里买的，他看到了，现在他只能从自己口袋里拿出34块，买下一个破包。
要是这件事发生在昨天，他肯定会说：“不就是钱吗，我钱有财有财无才，说吧，要多少。”
现在没钱，也就没底气。
钱有才瞪着大哥，说：“大哥，你是故意吧！明知我没钱，还给我整一些幺蛾子。”
大哥咬着手提包，高兴坏了，“喔喔喔”直叫。
“你说你喜欢？”钱有才摸着它的头，说：“你喜欢也不能抢别人的。等我有钱了，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难道因为你是一只母的，所以也喜欢女人的包？”
“喔喔喔”
钱有才笑了笑，说：“好好好，你是公的，你是公的。”
大哥把包叼到他手上，他愣住，又说：“你不是喜欢吗？你给我干嘛？我又不是女人。”
“喔喔喔”
他打开包，里面有一个单词本，正是李有貌送出去的那本。他拿起来翻了翻，每页上都有详细的笔记，有好几处都卷页破损了，皱巴巴的。显然这个单词本常常被李有貌翻阅记忆，没有岁月的沉淀，不可能破旧成这样。
破烂的单词本，李有貌却没扔掉，可见他是很在意的。如果在意的话，又为何轻易送人？再说，送人也不必送这么寒酸的东西吧？
钱有才看向大哥，再看向不远处的李有貌，皱眉道：“大哥，你喜欢的是李有貌？”
“喔喔喔”
钱有才推开大哥，不悦道：“他就送你一个破碗，你就喜欢上他？我以前送你名牌手表，送你名牌衣服，你怎么不说喜欢我？”
“喔喔喔”
“现在说没用了。”
大哥不理钱有才，慢慢咬住巴掌大的单词本，穿过众多行人，把单词本放在李有貌的摊前，它摇着尾巴，舌头伸出来，像是在微笑，看起来又萌又蠢。
李有貌以为带着宠物的客人来了，放下试卷，抬头只看到有宠物，没看到主人。再一细看，他发现这只狗好像是钱有才的，试着唤了一声“大哥”。大哥歪着头，高兴得疯狂摆尾巴，还用前爪去指摊前的单词本。
李有貌看过去，心中大惊，忽而笑道：“是钱有才让你送我的？谢谢你……”
他看出那个女孩对他有意思，但他却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也知道女孩的目的不是学习英语单词，而是想亲近他。他不愿直接拒绝，让女孩子难堪。于是就有了赠书一幕。他也是故意赠送一本破烂的书，希望女生能明白他的意思，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这本单词本跟随他二年了，闲暇之余，他总会拿出来瞅瞅，谈不上多爱学习，只能说已练成习惯。对这本书也生出了依恋之情。当时送出去之后，他后悔莫及。
大哥能送来，他真的很高兴。
他摸着大哥的头，朝四周望了望，想从人潮中定位出钱有才。可是人来人往，纵使灯光再明朗，他也看不到钱有才的身影。
大哥跑到李有貌那边之后，钱有才就躲在了一棵棕榈后面。李有貌当然看不见他。
他在心里骂大哥。大哥是他三年前捡来的。当时它还没有成年，被人遗弃在草丛里，他也是被它凄惨的叫声引过去的，它蜷曲的身体被雨水打湿，身上没有多少毛发覆盖，在它的肚子上，有两处较大溃烂的伤口。他把他抱回家，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把它身上的病治好。
他没有兄弟姐妹，老钱与母亲经常出差不在家。所以，这三年陪他最久的就是大哥了。他从来没有把它当做狗，他把它当作自己的兄弟。
至于大哥的名字，也是因为他第一次给大哥喝奶，他怎么喂，它都不喝。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他说了句：“大哥，求求你喝一口。”
此话一出，大哥立刻张开了嘴，喝得十分痛快。
大哥翘着尾巴回来，虽然他藏了起来，可大哥的鼻子特别厉害，总能找到他。
他说：“大哥，我花了34块买了一个破包和一个破单词本。破包我不用，也卖不出去。破单词本你又还给人家了。你说我这34块是不是买了个空气？你知道34块钱可以吃几碗青椒肉丝盖饭吗……可以吃两碗，足足两碗啊！还可以再加一瓶你最爱的‘爱疯狂’，你知道你有多败家吗？”
“喔喔喔”大哥在他身上蹭过来蹭过去，它的长毛被吹得零乱。
“感谢你？你败家了我还要感谢你？”钱有才气得直跺脚，说：“我觉得我无法与你沟通了。”
第26章
深夜，轻风拂过，寒意深深刺入皮肤。钱有才拖着行李箱走在无人的街道上。他已精疲力竭，今天一天走的路比他18年来走的路还要多。大哥跟在他身边，尾巴翘得高高的，跑前跑后，精力特别旺盛。
在他们前方还有一个精力更旺盛的人——李有貌。他骑自行车东倒西歪的，稍微大一点的风，都可以把他从车上刮下来。隔一段时间，他会拨动车铃，清脆声音在黑夜里扩散开来，整条街道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繁华。
钱有才看见他在不远处停下，拐进了一个巷口，巷口不大，只能供一辆汽车穿行。他推着自行车，巷口两边是简易的小商铺，大多已关门，偶尔有几家卖小吃的做着生意。李有貌会与小吃店老板打招呼，闲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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