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彦周!”他见鬼似的大喊一声,差点把彦周平静的心喊破一个洞。薛焕瞳孔剧烈收缩,眼睛竟还闪出点水色,他踉跄着扑向彦周,哆嗦:“我天呐!我讨厌这些蛾子!”
彦周被他拉来挡在了飞蛾前面,这时,他也顾不得嘲笑薛焕,伸手打出一掌,将这些扑腾翅膀的飞蛾挡在了外面。
薛焕抓着彦周后背衣服的手都是颤抖的,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哭丧着脸,骂道:“搞什么飞蛾子,太恶心了。”
他这幅天不怕地不怕突然怂了的样子,彦周甚为稀奇,心想他居然还有害怕的东西,挥开那些飞蛾后,忍不住讥讽:“一群飞虫而已。”干什么大惊小怪。
“飞虫?”薛焕揪紧了他的衣服,吼:“我害怕不行吗,它们长得丑!”
彦周摇摇头,无语:“要求真多。”
所谓天神无坚不摧,这下要是有人想灭薛焕,根本不用下多大的功夫,直接朝他扔一群飞蛾,保准肝胆俱裂,死的透透的。
“哈哈哈哈哈……你居然怕虫,喂,前面那个,你最好让开,不然连你一起做肥料养花。”
妖花美人将这些飞蛾控于身边,念起了叽里咕噜的咒语,刹那她身后蹿出无数条金色的花蕊丝朝他们二人打过去。
彦周这下有了防备,控灵不让这些线靠近自己。
那知妖花的目标不在他,她趁彦周分神,骤然出现在薛焕身后,轻薄地绕上他的红带,轻轻道:“嘿,胆小鬼。”
薛焕像被人抓了一下心,一回头,这妖花美人真掐住他的肩膀将他猛然往下一按,在薛焕即将掉进不知何地之前,他凭着要死一起死的信念扯了彦周的袖子,把正在纠缠的彦周一同拉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两人在无边黑暗中坠落,也不知道这妖精将他们扔进了什么虚空境地,往下掉的过程中被团成球不说,还总是磕磕绊绊撞到类似石头的坚硬物质。
薛焕早在拽下彦周后就松了手,此时此刻,眼前一片黑色,除了偶尔听见彦周撞到石头上发出的哼声外,他基本没办法用眼睛看见他的方位。
但祸不单行,在看见周围忽然飘来青荧色的大片飞蛾后,他宁愿自己瞎了又聋,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最好。
飞蛾翅膀上的荧光终于将两人的眼前照亮,彦周看见一团蓝色的小光从薛焕的身体里跑了出来,悠悠荡荡夹在两人中间。
“哎,哎,不至于把你都吓出来了吧……”薛焕拖着长音惊恐地叫唤,“快回到哥哥的身体里啊!”
四周飞蛾青色的光很晃眼,彦周看不清这蓝色的小光是什么东西,就见它快速移了过来,在他眼前抖动几下,继而冲进了他的胸膛。
彦周面色一凝,后背心一股灼热,随后很快消失,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没注意身下的一块漂浮的石头,猛然砸了上去,力道回弹把他送到了薛焕的面前。
薛焕看见自己的小灵钻进了别人的身体,傻了一会,正好此时彦周被弹到了他身侧,他语言混乱,有点急切道:“你,你把我小灵吞了?吐出来啊!”说话间,他的手臂撞到一颗石头,恰好砸在他麻筋上,疼的他嘴巴都歪了。
他所说的小灵说不太准具体是什么凝结的,只当他修道飞升后的那一瞬间凝聚而成,同三魂七魄不一样,小灵更像一种认主的“武器”,尽管战斗力为零,但它的存在关联着薛焕的喜怒哀乐等一切情感。
小灵是有情感的,每当薛焕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体内的那点蓝色的光有不一样的波动。
可这点波动从来没有达到需要跑出体内的程度,薛焕一下子晃了神,内心十分丰富,若是自己的小灵被彦周这妖怪控制了,自己岂不是要变成一个没有七情六欲,冷漠无情的死人?万一他要是利用什么邪术通过小灵来教唆自己杀人,岂不愧对苍生?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平时听话待在他红带上的铜钱里一动不动的小东西居然因为受到薛焕对飞蛾极度害怕的影响脱离原主,跑到别人体内待着,它这是什么意思,是担心自己保护不了它吗?
“我弄不出来,你别叫。”彦周被石头撞得头昏眼花,心思早就不在自己何时吞了薛焕的小灵这件事上。
不过,好在持续下降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两人反应快,没有四仰八叉地倒地毫无形象,彦周落地之前打了一股灵法,以支撑他稳稳当当地站着。
刚两脚踏地,薛焕就凑了上来,手背抽了抽彦周的肩膀,说:“我小灵呢,赶快还给我。”
说到小灵,彦周感觉后背心那块又热了热,但并不灼烧,有股暖意从后心蔓延至他的四肢,奇妙地化解了一身被石头撞出来的小疼小痒,这种渺远的亲切让他紧绷的眼角都舒展开了,亦抚平了焦躁不安。
那是他后背的铜钱模样的印记。
彦周脑子里一闪而过铜钱印刚结印的那一段回忆,脸出奇的烫,他心速防不胜防地加快,在他身体里的小灵也起不了作用,彦周压抑心里的躁动,假装不在意地瞥了一眼那人,看到气急败坏就差没跺脚的薛焕,忽然又觉得好笑,这么久了,他以为都忘了的事情还牢牢地黏在他回忆里。
有时候太好的记性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更不是好事。
彦周假装不知道薛焕的意思,问:“刚才那团小蓝光?怎么还?”
薛焕迟疑了一下,也找不到怎么把小灵弄回来法子,以前从未发生这样的事,他试探说:“不然我拿大音打你一下,看能不能把他逼出来,就是得要你站着别动撑我一棍子。”
彦周:“……”
“嘻嘻嘻……”熟悉的笑声再次魔音灌耳,彦周脚下一动,踩到了软软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株尚未开花的牡丹。
这里到处是牡丹,一片挺大的花田,种的都是牡丹花。这花田闻不到一点牡丹的香气,除了没开花的,剩下的花与叶皆是枯败的,依稀可见牡丹的花朵模样。
妖花美人浮在半空,周身缠着花蕊丝,笑说:“等花吸了你们的灵气,这里就会重新开满牡丹花啦,呵呵呵……”
说罢,她一手挥出飞蛾,一手飞出花蕊丝,美人令人惊悚的笑声侵占了这片天地。
薛焕看到那些飞蛾跨不过心里的坎,他自来就怕蛾子小虫之类的,他受不了面容奇丑身形奇丑的东西,比起腐肉败骨,他这时觉得比这些鬼玩意好看多了。
基本丧失了上天入地的战斗力,薛焕被飞蛾追的满园跑也是少见,他想躲到彦周身后,可除了飞蛾,那恼人的花蕊丝像个搅屎棍,飞在他身后,像大街小巷拿着棍杖追打自家小孩的阿婶。
彦周不把这些雕虫小技放在眼里,他很快看穿了这境地的真实面貌,不过是妖精修灵的本源,善之更善,恶之更恶。
之前不出真力同她纠缠,现在觉得没意思,出手灵法狠厉,妖花美人设下的攻击陷阱全让他破了。
他折断了不少花蕊丝,然后手心向下翻出红火,点燃了地上一堆残花。
烟雾从地上升起,将四周罩在朦胧里,彦周眼不见八方,忽然听见薛焕喊他,他刚回头,手被薛焕握住,接着就是跑起来。
彦周只得跟他后面不知为何的跑,跑了一阵,薛焕停了下来,气喘吁吁。
彦周不明所以,“你跑什么?”
“后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
薛焕驴头不对马嘴道:“还有,你不觉得这雾起的很奇怪吗?”
彦周:“这不是雾,是烟。”
薛焕摇头:“不是,你没闻到吗?”
彦周疑惑地吸了一口气,一股火烧的烟味过后,他闻出了一缕不是牡丹的花香,他再往深了闻,忽然一股恶臭钻进他的鼻子里。
这味道很刺激,他闭了闭眼睛,再睁眼眼前一片白茫茫,薛焕的声音近在咫尺。
“你能看见我吗?”烟雾里有声音传来。
彦周挥开眼前的瘴气,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大概是薛焕,还差一点他就能看见他的脸了。
“彦周!你他娘的在干什么?你都快亲到那个妖女了!”
身侧刺破迷障打过来一个熟悉的嘶吼。
彦周猝然扭过头来,此时,瘴气散去,他看见薛焕挤眉皱脸叫喊着,手上的大音挥散一群飞蛾。
彦周乍一看清薛焕的脸,心中倏地砸了一颗巨石,砸的他眼花耳鸣,脑袋嗡嗡作响。
那边那个是薛焕,那刚才拉着自己跑跟自己说话又是谁?
然而他没有获得再看一次刚才那人的机会,就听薛焕吼道:“滚过来!”
这语气命令意味十足,照以往的话,彦周很难激起一点不良的反应,比如瞪他一眼,或者哼哧一声,大多都是不屑一顾,但——尽管身心几万个不愿意,他的脚仿佛不属于自己似的,话一入耳,他就往薛焕的方向移去了。
“移驾”的过程中,他还想着自己为何要听薛焕的话。
飞到薛焕身边,他还没张口,薛焕的音量不受控制道:“妈的,我都快吓死了,刚才突然多了很多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出来,见到我就打。”
刚刚那个,彦周在心里想,可没挤得过薛焕的接连的炮语。“你刚才发什么呆呢,那妖女身上的花蕊丝就差没拧下你的脑袋了,跟我走。”
他说,彦周不乐意他这口气,不想动,哪知他心里不想动,身体不听使唤地跟着薛焕身后走。这下是鬼也能感觉到不对了,彦周拉扯着薛焕的胳膊,说:“等一下。”
“干嘛!”
我的身体为何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彦周默默想道,他对薛焕说道:“你对我说句话。”
“什么毛病?”薛焕满脑子问号。
“说一句。”彦周不依不饶。
薛焕不经过大脑思考,就说:“你打自己一巴掌。”
话音刚落,彦周直接不打弯地抽了自己一巴掌,声音清脆,吓得薛焕叫了一声:“你干嘛真打自己?”
不是他想打自己,是他不由自主地想按薛焕的话去说去做,或许是刚才不留心中了那妖女的法术,导致他现在因人一句话,半边脸被自己扇了一个大红印。
彦周没说话,薛焕有点肉疼,他逮着对方的目光,问:“你没事吧。”
彦周肯定不会告诉他自己现在被妖术打中,唯他的话是从,这要是说出口了,那才是彦周的劫难——薛焕这个人,肯定会变着花样作践他。
“唉……”半空一声叹息,妖花美人飘过来,道:“可惜了,不然你第一眼应该看到的是我。”
薛焕方才看见这妖精蛊惑彦周,后知后觉不妥,问:“你对他做了什么?”
妖花慵懒托着长音:“乱花迷人欲,会让中咒的人服从于他第一眼见到的人。”
“卑鄙。”薛焕脱口而出,抢先替彦周骂道,中妖术的不是他,他却福至心灵地先骂了,骂完后,有一丝丝后悔自己嘴快,身边这两人都是妖,坏的不相上下,什么咒语种在与之类似的妖魔身上,大概很快就会失效。
薛焕瞥了眼脸色五彩斑斓的彦周,摸了摸头,心道,我瞎掺和什么,他俩打起来最好啊。
第二十九章
“卑鄙?”妖女睁着她那水溜溜的纯真眼睛,笑意盈盈:“是夸我的吗?”此等不要脸的功夫炉火纯青,薛焕不禁怀疑,天下的妖魔鬼怪是不是都是同道不殊途的一家人,都有一项能不恶心死人不罢休的技能。
可惜,她没得意多久。遇上了比她更高一阶的彦周,她轻佻的语调能维持不慌不乱就已经很不错了。
薛焕脖颈掠过一丝刀刃般锋利的锐气,炸起了他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他将目光转过落在彦周身上,果然,这尊大魔有了一丝怒气。
“如何能解。”他没有带质问的语气去问妖花美人,当然,那种凛人的气势也没有要寻得一个结果的准备。彦周身后,从脊梁骨中央伸出那日在明川一样的藤蔓,墨绿色似蛇一样的东西,翻飞舞动着急速出动,绕住了美人的四肢和脖子。
藤蔓在妖精脖颈转动收紧,捆灭了嚣张至极的妖花美人,同时也堵住了那张贱兮兮的嘴。
彦周纹丝不动,若不是那骇人的藤蔓是从他身上抽调出来的,毫无波澜的眼睛,微微张启的嘴唇,慢条斯理的语调,像个浩然正气的君子,只是不太爱说话。
“你以为将我们困在你的修为境,我们就无法出去了?”彦周的声音虽然不属于甜美,但在特殊场合调出来的冰冷音质非常耐听,如泠汀泉水落在石头上面,倥偬空灵。
“低等妖物将灵丹埋在修为境之下,不管你的修为境是何等魑魅虎穴,灵丹碎了,你也会灰飞烟灭。”
他不动声色地传达自己已经找到这无头无脑怪地方的弱点,也相当自信地认为只要此妖女死了,管他什么乱花迷人欲的咒术皆随风而消。
妖花美人的脖子被挤压的如同花茎,只要随手一折便将妖身首异处。她艰难地吐出口气,蓄着力道:“被、被你、看穿……了,不过,身无、长物,有你等……陪葬,死在此处,也,了、了然,无憾。”
她说完还想笑出之前狂放的笑声,不过彦周没有如她意,藤蔓越缩越紧。
她这话引起了薛焕的注意,身无长物?这妖女若是身无长物,先前会在那个大宅院里穿着新娘服露面么,棺材里躺着的书生胸前绑着喜球花,手指上的红线连着她手上,此等熟悉的场景和乡间传闻冥婚习俗极为相似,排除吃饱了撑的的可能,自愿同死人结亲的大概是最亲最爱的人吧,还有亭宥,她怎么说自己是身无长物。
他刚这么想完,虚空中传来亭宥的声音:“宥亭,速速来归,秦语魂魄缺位,不能久留。”
听到声音的妖女刚才还是了无牵挂,一心赴死的模样,马上拼着力气想要挣脱藤蔓的束缚,可彦周灵法深厚,她本没剩多少力气,只得求助亭宥,喊道:“哥哥,帮我!”
话落,暂时平静的大地从地下伸出无数双鬼手抓着向地面,彦周的脚腕被扣住,还有些鬼手长得长直接扣住了他的膝盖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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