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虚空之外盘旋而来诸多红色花蕊丝,一拨紧紧将缠绕在宥亭身上的藤蔓裹住,另一拨成刃切割,切断了那些墨绿色的藤蔓。
收缚妖女宥亭的藤蔓收到攻击撤了回来,于空中化为铜刺回到了彦周手上,闪着锈红的光。
妖女宥亭片刻没有停留,花袖一甩,没了踪影。
等到空气中的杂味散去,地面上的鬼手倒不乱抓人了,个个像久旱逢甘露的乡里百姓,用那只伸出地面的手滑稽的摇摆起来。
薛焕纳了闷了,拍拍腿上的灰,随意看了看四周满地枯花与白骨共存,道:“这些鬼还挺有乐趣的,你看他们高兴呢。”
彦周冷冷怼了他:“你高兴吗?我们现在被困在妖女的修为境里,她要是不放我们出去,我们就会和这些鬼一样,成为她修为的养料。”
薛焕心态好,相信一切天时地利人和,方才彦周说捏碎这妖精的灵丹就能出她的修为境,那找到灵丹不就一切顺畅了么。
“你不是说妖精的灵丹埋在修为境之下,正好她不在,我们挖出她的灵丹,再捏碎不就好了。”
薛焕逻辑顺畅,理得清清楚楚,彦周当头打了他一个闷棍,“第一,我们得要找到她的灵丹,第二,你很蠢。”
薛焕:“……”
这一和二有什么联系吗?
这里环顾四周是漫无边界的牡丹花地,要找到妖精的灵丹埋在哪株牡丹花下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那个力气挖到天荒地老不说,还得时不时应付可能出来捣乱的鬼怪。
薛焕想通了,觉得一时急不得,两肩一松,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彦周,懒懒道:“你刚才应该——算了,先找个地方休息。”他走了几步,回头发现彦周没有跟上来的意思,脱口道:“跟过来啊。”
这人,就算厉害到极致也是个处处被限制的家伙,他拥有穷极的摧毁能力,但他没有破坏规则的能力,就像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能跟神作对,就像彦周知道只要找到修为境里的灵丹就能出去,他也不能在找到灵丹之前就将妖精杀死,这样的话,他们就会被困在这个无主的幽灵境里,永远也出不去。
——
彦周脑子里有两股力量快打起来了,一个叫他赶紧追上去,一个质疑为何要追上去。从背后看,是个挺拔的身形,可谁也不知道他是装了多大的镇定才稍微对抗了一点乱花迷人欲——转身的动作缓慢,显示自己并没有被这糟心的咒术给控制。
他经过万骨丛中,看薛焕随便找了个背坡蹲了下去,他满心嫌弃,走到旁边不肯像他一样坐着。
薛焕一根筋,估计是忘了还有乱花迷人欲这个咒术,转头见他站着,招手道:“站着干什么,你比我高吗,坐下来。”
好在背坡是个干净的草地,有一株未开花的牡丹,周围没有乱七八糟的残败与腐尸烂骨,彦周勉强靠了过来。
背坡的外面是群魔乱舞,这些个鬼鬼怪怪怕都是被妖精提高修为的食物,死后成为修为境的养料。
薛焕看着眼前那株顶着花苞的牡丹,将视野撒开,叹气:“我以前觉得妖魔鬼怪是最容易杀掉的,动动大音,可是,先是遇见你,然后是边塘那个莫名其妙的幻境,现在是在一个妖精的修为境里,打不过,出不去。”
或者说,在他以前,在天界的时候应该也没有这么多时间用来打妖怪,实战经验不足,也怨不得旁人。
他有些想明白了,怪不得他苏醒之前脑子里只有一个杀掉彦周的命令,因为一个彦周就够他烦的了,他还得想办法,当初以为搓搓手指头就能办成的事,眼下还需同彦周联手,方能保住性命。
“其实,找到灵丹并不见得有多难。”彦周说:“普天之下,妖物的修为境中,他们的灵丹通常放两种地方。最显眼的,和最不显眼的。”
灵丹是妖精修炼妖法最核心的灵田,不管有多邪恶,在整片修为境中也是灵息最浓重地方。
薛焕道:“探息?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我的灵息和这里的不符,太过强劲的话,灵丹是妖物,不可能不会躲。”
他说着,大地忽然一阵抖动,两人挨得不远不近,被这一抖,抖了个亲密接触。
薛焕的脸贴在彦周胸口,两手扒在他身侧,熟悉的场景让他回想起被花蕊丝绕着的时候,彦周当时把他脖子不当人,尽最大力地扭曲自己。
耳朵贴在隔着布料的胸膛,薛焕愣了会神,准备爬起来时,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耳朵贴的更紧,倏而抬头,撞进彦周略微迷茫的眼睛。
薛焕被他的眼睛击中了心,讶异道:“你,没有心跳?”
那尚有一点温度的胸口,一个妖魔鬼怪藏满坏心思的胸膛里,竟是空荡荡的。
彦周伸手过来撇开他脑袋,冷漠道:“很稀奇?你听说过哪个鬼是有心跳的?”
薛焕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属鬼性,他以为凭彦周的功法,至少是个活了千万年的魔头,只有魔头才心怀野心,执念难消,也只有魔头的根基在修行上跟修道者一致,其他的都少些东西,比如说鬼没有心。
六界之中,除了鬼界之王的功法尚且所向披靡,其他喽啰都是替地府办事的跑腿工,受制于人,根本不可能脱离鬼界的束缚。
除非,彦周是鬼王!
“我不是。”彦周看穿他心中所想,“只是一个地府不愿意要的孤魂野鬼,哪能高攀的起鬼王。”
也对,相传鬼王属地府之心,是笼罩在整个黄泉的阴霾,没有化形。
“那,你怎么死的?”
彦周认真想了想,说:“失足掉进灌愁池。”
灌愁池?薛焕确定自己没听过这地方,不过听这名字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心里油然而生一丝同情,说:“你为何不投胎?”
“地府不收。”
“那也挺可怜的,地府为何不收?”
“失足掉进灌愁池。”
“啊?”
彦周将他从自己身上铲下去,也不跟他解释为了掉进灌愁池地府不收,怕同他纠缠循环无数遍,说:“魂魄不全,地府不收。”
薛焕点了点头,道:“那你为何魂魄不全?”
彦周:“……”
他还能说是因为失足掉进灌愁池吗?
还好,突然的沉默让别的什么声音显得更为明显,彦周闭了嘴打定注意不说话,一声短小急促的叫声从背坡外传了进来。
“嗯,你慢点~”
这一声娇柔吟哦刺的薛焕骨子里一阵发麻,刚被推离彦周身上的他,顺势再趴上去,伸长了脖子,往外一点一点地瞧。
这一看不得了,竟看到了一场活春宫。
还是两只无魂体的灵在两相纠缠。
那两灵做的投入,放荡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裸|体”被看了个精光。
薛焕万年老顽童,当即面红耳赤,缩回了脑袋,不料收回眼睛,却对上了彦周富有挑逗意味的眼神。
“你心跳的好快。”
咯噔。
“你害羞了?”
咯噔。
薛焕晃了神,手足无措,身体瘫痪似的赖在彦周身上起不来,只得看着彦周慢慢靠近他,嘴唇也慢慢贴近自己。
心跳声蒙蔽了他所有的感官,薛焕的眼睛和脑海里现下只剩彦周一个人,他不懂自己为何心跳加速,为何无法动弹,为何对彦周即将贴上来的嘴唇……有一丝期待。
但是——
“啊,原来在那里。”彦周没头没脑悠然地说了一句,右边敞开的手握回一丝紫色的灵息。
他找到了妖精的灵丹。
薛焕恍惚被雷电击中,收回自己肮脏龌龊的心思,脸红到了脖子,手脚并爬从彦周身上起来。
但起到一半,他被彦周攥了回去——
彦周这只恶劣的、连地府都不收的鬼轻轻地,软软地在他唇瓣上嘬了一下,又舔了舔他的唇缝。
第三十章
这已经是彦周第二次轻薄……亲他了,倘若第一次是无意,第二次是戏谑,那他紧接着为何还要来第三次?!
彦周将他翻了个身,位置调换,变成了他在上面。
方才浅尝辄止显得意犹未尽,他此次将舌头顶进薛焕的口腔,来了一场蛮横的征伐,这一吻深入炽烈,他触碰到那柔软之处冒出了将其咬出血的念头,可这念头一闪而过,他继而像决绝一般在薛焕的唇上啃咬。
薛焕被他啃懵了,唇齿之间一样湿润的感觉猛地找回了一点神经,他轻轻掐住彦周的脖子,将他扯开,呼吸急促,眼里盈着水光。
“你想干什么?”他低吼着,像个气急败坏却又不敢大声呵斥的孩子。
彦周这流氓鬼,不知哪里学来的淫技,一点羞愧都没有,吐着更暧昧的气息同样低声道:“我这样亲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好?”
他声音轻轻地,诱导薛焕口嘴兜不住的那一个好字。
“好你个头!”薛焕骂道,他无法探知彦周的意思,假如是觉得好玩,那么事不过三,彦周挑衅的过分了,他也是会生气的,不过,他此时此刻的不安更来源于内心杀与不杀的纠结。
他是身负天命苏醒的,他此间睁眼入三千大世,若不完命,死不足惜。
本不该有所怀疑所负天命,更不该与彦周纠缠不清,但是三番两次,他在与彦周的亲密接触中有点儿迷失,这下回过神来,竟将杀彦周这件事遗忘了好久。
“鬼就是鬼,会点亲人的功夫还是鬼,你别以为你长得还行就玩色|诱,别说我不喜欢男的,就算我喜欢男的,我也不会喜欢你,何况你还是只鬼,咱俩殊途,你别妄想用这招击溃我!”
薛焕为了缓解紧张,一下子溜出一连串,说完胸腔里的心跳还久久不能平复,他强装镇定,翻出“我要杀彦周”这句话来致使自己冷静。
彦周倒是不恼不气,温柔着声音,说道:“没想击溃你,就是说,如果有人亲你的话,那就代表他喜欢你。”
什么意思?
薛焕脑子里一堆“我要杀彦周”顿时溃不成军,心里被这句“喜欢你”挠的浑身麻痒。他这是在说他喜欢自己?是这意思吗?
“你瞧着自在,我心生欢喜。弯弯绕绕太多,但我总能一眼见你,所以我喜欢你,想对你好,你听么?”
周遭的一切仿佛成了背景,连那勾人烦躁的呻|吟都逐渐隐去,薛焕听觉再度被控制在只能听见彦周说话的小圈内,红从脸颊爬到了他的眼角,他混乱道:“你我才认识几天,你就……”
“你是认为几天生不了感情?”彦周道,薛焕没说话,他接着道:“我只想对你好,你别害怕,你若摇摆不定,也就算了。”
“不是。”薛焕忙道,然后发现自己开口不知道说什么,只得又重复一遍:“不是。”
彦周眯眼笑说:“不是?嗯~在你要答应之前,我需提醒你,你要是和我好了,可就不能杀我了。”
薛焕见他笑的欢,忽然觉得自己被他耍了,果然最后还是回到了杀与不杀的问题上,他赌气说:“不是说想对我好?”
“那也不能让你杀了呀。”
“也不能非打即骂呗。”
彦周:“……”
“行吧。”薛焕把他薅了起来,站起身,“我就知道你这死鬼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你放心,在星宿盘没找回来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
彦周意图达到,也不加隐瞒,说:“假如,我是真的喜欢你,你会如何?”
薛焕想也没想,说:“不接受。”
彦周:“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薛焕挥开他,贱兮兮地笑,说:“我要是想喜欢别人,也是从正道里面找,仙门南虞那么多俊男美女,找一个不困难吧。”
“俊男?你不是说你不喜欢男的。”彦周一下抓住他话里的语病。
薛焕气的没辙,吼:“要你管!”
彦周笑了两下就没笑了,他轻呼一声“骨”,铜刺便飞了出去,锈红色的光在昏暗的地界划出一道红痕,不出一会,铜刺拖着锈红色的尾巴回到彦周手上,同时带回了一个镌刻者牡丹花的骨灰盒。
他端详了半天,觉手中骨灰盒动,便将其扔在地上,那骨灰盒落地化一口黑棺材,棺材盖的中央渗出一点微弱红色的光芒。
那红光虚弱至极,像油尽灯枯前最后一点光,不过它光是不亮,灭却不灭。这时,棺材身动,棺材板自己从里面打开,一只苍白无力的手抚上板边,飘出来一个幽幽闪着淡青色光的魂魄。
秦语闭目养神中被吵醒,从棺材里飘出来,环顾陌生的环境,看见旁边站着两位素不相识的人,迷糊作揖道:“在下秦语,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薛焕立刻将他与那大宅院里躺着的书生的脸联系起来,明白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
秦语没有计较这两个古怪的人是否性恶或行事不轨,老实道:“我也不清楚,我之前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此地,被困在这个黑棺中。”他声音渐小,努力回忆在这之前发生的事情。
“啊,两位少侠,不知可否告诉在下此地是何处?要怎么出去?我许久没回竹屋了,宥亭会担心我,她找不到我,下雨打雷的天会害怕。”
“宥亭?”彦周开口。
秦语解释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说来似有些害羞,秦语的声音一直不高,柔柔的,像飘在空中一缕风气。
“她最近生病了,请了许多大夫都找不出病因,我很着急,那日在路上忽闻有人说到求生门,说是入门平安出来可以实现一个愿望,我去了,之后的事就不大记得了,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口黑棺里,出不去,算来也有好几天的时间。”
薛焕大致拼凑出前因后果,那日他们在幻境中遇见的亭宥很有可能是来找失踪的秦语的,可是,宥亭和亭宥两人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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