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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有什么感觉，不记得了。”
薛焕一巴掌猛地按下彦周的脑袋，大音径直戳进门牙外露的妖怪嘴里。
说妖也不准确，它们身上血气重，地下味道浓烈，称呼为恶鬼、煞鬼之类才算正确。
彦周后脑勺被拍的麻麻的，刚想责怪他下手重，扭头看见奇丑无比的恶鬼妖怪们霎时忘了自己要干嘛，果然还是人活着才可以有机会变得漂亮，死了就绝对跟好看二字沾不上边，饭都要被恶心吐了。
此时此刻，薛焕将彦周甩到一边，专心致志地敲打着这帮捣蛋玩意，不过他发现这些看似没头没脑的地下鬼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好对付，薛焕用大音只冲破几个水球，放出了四五只妖怪，可打着打着薛焕看见眼前飘出的恶鬼越来越多。
“它们撞破了剩下的水球！”彦周朝薛焕喊道，他两手插兜，一身轻松，薛焕扛起责任把他保护的一个妖怪也进不了身。
“我看见了。”薛焕顾不上让南虞看清陈遇的真面目了，这里封禁的不是十几二十只恶鬼，其中光是小喽啰的再生能力都能在瞬间产出百来只，何况这数不清的种类，若是时间拖得长了，南虞整个上空都将遍布，万一逃出漏网之鱼，扰乱乡镇，麻烦就大了。
“立川，快去找人，南虞你不熟悉，先去找四夏，再叫四夏带人来，快去。”薛焕吩咐道。
“带到哪儿？这里是陈遇布下的封禁，万一出什么差错，我们很可能就出不去了。”彦周说：“陈遇道貌岸然，到时候把他逼急了，谁都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来。”
薛焕用大音烧死了一个恶鬼，甩了甩棍子，找着间歇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彦周：“你相信，偌大的南虞只有陈遇一个人做这种事？”
“然后呢？”
“反正都捅娄子了，索性捅大一点，说不准有意外收获，还有你想把它们关住怕是关不住了，那扇门我们进来容易，它们出去也容易。”
彦周手一指，刚才他俩进来那门被拆的尸骨无存。
“闯祸了。”薛焕低低喃道。
——
闻春殿上，陈遇向掌门交代这几天发生干尸案的前因后果，不出意外，他将责任全部推给了楚枫，顺便不忘带上温商，给他安上一个疑似同伙的罪名。他说，南虞几百年来不曾出过问题，加上南虞的检测队伍十分严谨更不可能会有纰漏，能让妖怪侵入南虞并不被发现，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忙。
为了增加自己说辞的可信度，他还推测由于剑术位置偏，人烟稀少，常脱离南虞视线之外，因此温商的嫌疑非常大。
“剑术出了此前那样的事，基本处于游离状态，其中弟子有怨恨情绪不无可能。”陈遇说着，“发生这样的事，我认为南虞也有责任反省，第五灵系剑术是否应该继续存在还望掌门和各位掌教重新考虑一番，南虞向来秉持公正，对待每一位子弟都一视同仁，吾等放任剑术自行发展两三年，系中弟子法术灵阶怠慢不说，还会产生某些不良情绪，如不矫正，怕是往后成大患。”
曲寻幽从头听到尾，觉得陈遇担心的不无道理，不过剑术才请了掌教师父，突然撤掉整个灵系如何向他交代，也让南虞其他灵系的子弟怎么想。
“撤灵系一事，我认为不应操之过急，剑术掌教才进南虞接管第五灵，前后不过两个月不到，想要看到教导育人的效果也没有这么快，我们是否再看一段时间再做定夺？”
陈遇在掌门和平辈面前一贯冷清，说话做事都是点到为止，即使他心底恨不得马上摘掉剑术，然后再将剑术里的几个小孩全都杀掉，他也必须稳下来，要是着急了会让人怀疑。
“如此也对，我考虑不周。”
钟离安这会抛出问题：“那混进南虞的妖怪和温商该如何处置。”
苍途捏了捏眉心，面色不佳。他做掌门的时间也不短了，头一次出现在他执掌过程中有妖怪进入南虞的情况，心中或有惭愧。
“妖怪斩杀以正道，至于温商，先问责再判罚。”
“不用问责了！”薛焕冲进大殿，一把揪住陈遇的衣领，“该问责的是你。”
殿外渐渐响起了喧闹声，继而是刀剑，灵法相互碰撞的响声。
“怎么回事？”苍途问。
众人冲到殿外，入眼混乱。
天上到处飘着有头没身子的骨头，地上走的有浑身腐烂恶臭不断的尸体或者面向丑陋的恶鬼，它们之中个子高矮胖瘦，凑得到齐，一股脑全冲着南虞的子弟们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恶灵？”钟离安惊呼。
薛焕甩出大音逼着陈遇，陈遇出招防身，两方灵力相撞，两人皆后退几步。
“这你就得问他了。”薛焕指着陈遇，跟诸位说道：“这些恶灵恶鬼都是在陈遇的住处找到的，都是他养的。”
陈遇恼怒：“你胡说什么！”
“还想继续挣扎么，你卧室那扇小门连渣都没有了，饲养池还在里面呢，你不承认？”
陈遇“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什么饲养池，你陷害我！”
薛焕早料到他厚颜无耻，左手稍施灵法显出一张符篆来。
这是那张充满邪气的血符，是在边塘镇吸了不知道多少人血的吸血虫。
曲寻幽不敢相信，“这怎么会是陈师兄的符篆，我见过师兄的符咒，并未见过这般模样的。”
“你当然没见过，不只是你，南虞所有人都没见过，用来干坏事的东西怎能让他人窥见。”
陈遇是打定主意赖账的，他见矛头不对，马上撇了个方向给薛焕，做出一副被污蔑的苦丧样。
“是你，”他恍然大悟似的，“薛焕，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加害于我，这张符篆我根本不认识，也未曾用过，反倒是你，你来历不明，而它是从你手中来的，谁知道这张符是不是你的。”
“别急着甩锅，陈兄，你抵死不承认不就是因为没证据么，不过凭一张嘴确实不够有说服力，所以请各位动动鼻子，看能不能问到什么味道。”
“有股香。”一直没坑过声的岑九兰终于惜字如金吐出一句话。
薛焕：“是不是和阁下身上的香一样呢，这可不是一般的香，死尸死气长期杂糅形成的味道，普通人可染不了这样的香。”
“天上这些东西想必你不会陌生，他们可被你囚禁了不短的时间，对你的恨意也少不了。”
他这话说着就跟命令似的，那些恶灵恶鬼，天上飘的，地上跑的，一股脑奔向陈遇，嗓子爆出破锣声，叫的人脑袋疼。
陈遇不得不出手，他本来用的招数是洛水正经的符咒术，直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带着杀意出现在他面前。
楚枫完全妖化了，他的脸变了个样，没有当初温柔的轮廓，瞳孔的恨意化作了利剑，不加掩饰的对上陈遇。
“把楚秋的灵体还给我。”楚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原来满腔的悲痛早已平静，他的心里只剩下偿命二字。
彦周叫来剑术几个帮手，在陈遇的手下悄无声息准备杀掉楚枫时，按照约定把人放出来，接下来就是揭开陈遇丑恶嘴脸的表演了。
“你这张脸我不想再在你身上看见了。”楚枫惨淡一笑，聚集毕生的灵法打向陈遇。
周遭混战。
陈遇养的妖魔鬼怪从他的住处源源不断跑出来，南虞的弟子没有一个敢歇着，连掌门和几位掌教都出手了。
正邪正面刚，场面颇有些控制不住。
薛焕眼尖，揪出躲在一边畏畏缩缩的彦周，教训了一顿：“那个妖你从哪找来的？”
彦周：“听说的，他跟陈遇有仇，陈遇派人差点把他杀死了，放心，他是站我们这边的。”
薛焕：“妖啊。”
“对我们没坏处，你急什么。”彦周道。
薛焕回头看了一眼，“回去再收拾你，跟我走。”
两人紧赶前往逐恶阶，还好没发现逃出去的恶鬼。
湖边的结界是完好的，湖面风平浪静没有波澜，这里跟大殿简直天壤之别，那边混乱不堪，此地倒是一如既往的幽静。
彦周站在台阶上，一头雾水，道：“带我来这干嘛？你不去帮忙？”
薛焕棍子杵地上，一本正经道：“这叫把关，捉漏网之鱼，万一有恶鬼跑出去就有大麻烦了。”
“你确定不是因为懒？”
薛焕伸手在他嘴巴上戳了一下，说：“你能想我点好吗，我是这种人？”
“南虞其他三个掌教，加上掌门，首席弟子，那些地下的东西难逃一死，我在这儿的目的就是防诈，难免有些动歪脑筋的，地下的东西有思想，不能小瞧。”
彦周：“是吗？”
“当然，我之前就遇到一个，他——”
薛焕刹住，彦周等了半天，不耐烦道：“他什么？”
他就是个特别狡诈的鬼。
“没什么，不是好东西。”
“是那个魔头吗？”
薛焕不吭声。
“你亲他那个。”
“什么叫我亲他，明明是他亲我。”
彦周：“所以呢，你好像对他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
“你喜欢他。”
“没有。”
“他喜欢你？”
“我怎么知道。”
薛焕和他来回拉锯两嘴，否认道：“我是降妖除魔的，怎么可能会喜欢那些乱七八糟的。”
彦周摸摸下巴：“那我很好奇，你喜欢什么样的？”
“跟你有什么关系么？”薛焕没给好脸色。
“就好奇。”
彦周好奇在现在的薛焕心里，他所喜欢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薛焕本不打算理他，后来想想，他好像考虑过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忍了一会还是交代了。
“乖一点，温柔一些，聪明善良。最重要的是，不会是妖魔鬼怪，我最讨厌这些，如果找不到，我宁愿注孤生。”
哦，那我是没戏了。
彦周心里想。
真让人火大。
第五十七章
楚枫想，今日若不是陈遇死，那么就是他亡。
他知道陈遇跑不掉，同时他知道自己也跑不掉，腹背受敌时，他唯有先下手为强，陈遇就算是死也是要死在自己手里。
死在自己手里，然后把楚秋的灵体拿回来，只要拿回来，楚秋就会活，下辈子不管变成猪还是狗，他都再也不会眼瞎，不会放开。
陈遇那么有心机的一个人，能练邪术囚之鬼魂，驱策使唤，想必楚秋的灵体他断然不会放过。楚枫现在就一个念头，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闻春殿外，陈遇早已撕开了虚伪的狼皮，他大力挥洒修炼的邪术，将漫天恶鬼为己所用。
其实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不过在他想象的这一天里，他将施展出最强的灵法，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强，所有人都望尘莫及，所有人都敬仰赞叹。
他站在最高的地方，俯视着众人，没有人会注意到他手上借用正气包裹下的邪灵横生，也没有人发现他座上麾下堆了满阶秽祟，他只是个灵法高阶的修道者，是为解救众生，保护众生的神灵，他受人尊重，他说的话将被奉为圭臬。
尽管利用歪门邪道又如何，自己是为了守护苍生。
世间无边无际，芸芸众生，为了万世安宁太平，牺牲少数人算什么，真是自私。
“太贪婪了，太贪婪了。”陈遇咯咯笑起来，疯疯癫癫的。“你看看他们，拼命杀着这些顽劣，拼命证明自己有多正义……多可笑。”
他口出疯言疯语，指着这些南虞子弟骂道：“看看这些蠢货，自以为做了修道者就是仙人，是为民除害的高人了，殊不知在那些人眼里，他们不过是最低等的人，一句话就必须跑断腿、听命令听到死的狗！只有不顾一切往上爬，站在众生的最顶端，才不会被人瞧不起，被人在背地里嘲笑，才能获得那些愚民的尊崇！”
陈遇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仿佛在告诉在场的诸位，他是凭本事修的邪术，又没有妨碍任何人，凭什么不允许呢。
楚枫受了伤，胳膊冒了血，刺痛断断续续袭来。
“又想保护天下，又不想牺牲性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怎么会参悟不透呢？”
楚枫尤其恨他用这张脸说出这样恶心人的话，驳道：“那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你走了歪路还要说歪理。”亏他还是修正道出身，尽全力和走捷径都区分不清，真是有辱名声，而且都到这种时候了，居然还执迷不悟，说他人迷途不知自己才是入了迷途。
“你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过错找一个理由而已，你求心安吗？你就是错了。”
“楚秋就不会这样想，也不会这样做。”
他的楚秋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这张脸，明明不该在他的身上。
不该但犹在，可讽！
楚枫之悲，同恨交杂，便集于手掌灵法愈加凌厉。陈遇呵呵笑了几声，施灵法瞬移至楚枫面前，抬手掐住他的下巴，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小枫，我给你个机会，你跟我走，我将楚秋还给你，如何？”
——
南虞的八卦石盘，风景独秀。
当初陈遇一念之差带回伤痕累累的楚枫，就在石盘的湖水边替他治伤。
他不知道这个小妖精为何缠着自己，就算自己说重话，有时甚至动手，他也笑着不在乎，偶尔委屈想让自己对他好些，撇着嘴，过一会见没效果，便迅速收回苦脸，换上微笑。
后来时间相处的长了，他从小妖精口中得知，自己是他前世许过一辈子的人，他在找自己，在等自己回心转意。
陈遇觉得一个妖精的话不必过于当真，人妖殊途，不能同归，他一方面认定妖精是他修道路上的劫，只要意志坚定，斩断前世种种情缘，他便可以在此世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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