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将来要怎么办?他们还这么小。
“楚溶那时候还遇到一位叫游墓者的高人,可是有缘人百年才遇一次,我有什么运气呢。”
楚泽川情绪低落,说话声略显疲惫,走路的步子都带着乏力,这日子为了自家两孩子的事,没少操心。
南小回听他提起游墓者,正想告诉他他说的那个游墓者并不是什么正道上的高人,可见他有气无力的憔悴模样,忍了忍,没吭声。
到了楚澹的住处,院子布置的很简单,两棵桃花树,左右各一,现在这个时节过了花期,桃花树上没了花,却绿叶繁茂,风一来,稳稳地摇晃着。
他们穿过鹅卵石路,进了楚澹的卧房,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人,面色如常,像是睡着了。
薛焕走近,先观望了下,然后伸手摸了摸楚澹的额头。
很烫,不是正常的温度。
他又探了下楚澹的呼吸,平稳绵长。
南小回略懂医术,他跟后摸上楚澹手腕上的脉,脉象平和有律。
他抬头和薛焕对视了一下,用眼神传达了信息,手上没松气,在楚澹的周身把摸。
摸到胸口处时,他的手心被冲撞了一下,这力道不小,刺的南小回猛然收回手。
“怎么了?”君安捕捉到不对劲,问道。
静默片刻,南小回的手心处起了灼烧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眉头皱着,憋了个字:“疼。”
君安:“啥?”
薛焕把南小回拉开,手中带了些灵法。
刚碰上去,薛焕的手立马就弹开了。灵法的红光闪了一下,被他及时收住。
外人看来不明所以,只有薛焕知道,刚才那一下,差不多是两个人过招的力道。
而与此同时,他还听见了天宫铃的声音。
这些时间以来,对于天宫铃的声音,薛焕基本分了两种情况,一种是听了头疼的,另一种是听了不头疼的。这两种情况还伴有两种不同的状态,头疼时心绪麻乱;不头疼心如止水。
目前尚还不知两种情况导致的原因是什么,不过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论如何都应该跟神界有关。
“可能是……”薛焕陷入回忆,独眼凤说过楚溶身上有她熟悉的气味,在桑池边上闻过。
能让妖邪趋之若鹜并渴望获得其力提高修为,眼下数来,就只有……天神碎片。
楚澹是个普通的凡人,却因天神碎片神力的降落而变得不平凡,他包括他周围所有的人或物都变得不俗。当然在获得的同时,舍弃的也有很多,比如手足纷争,妖邪觊觎,还有——
当他的身体不再能盛放天神的力量时,他便被遗弃,从而分崩离析,直至变成一滩腐烂的肉。
“天神碎片。”薛焕把剩下的话说完,摇摇头。他没法子,就像刚开始这股灵源选中楚澹一样,只因为他适合,一旦不适合了,就会在他身体里沉寂直到他死去,埋入地底,或许百年之后,千年之后,楚澹的尸骨都化成灰了,天神的灵法还扎根于他葬身的土地,等待后人的发现。
“我到现在才算明白,天神碎片没有实体,不会像远古圣人利用灵法那样化作各种各样形状的器物,天神的陨落是无意识的,原来是什么样的就是什么样子的。”薛焕说道。
君安听了一串,也不想想他的意思,只关心问:“那能治吗?”
“我不会。”薛焕坦白,“现在的情况只有将楚澹体内的灵源拿出来他才有命活,但是像取别人灵法这事儿,类似偷别人灵根,是种不太正规光彩的招数,基本没人练这个法术。”
救人是件积德的好事,但没这个能力揽这个活也不现实,薛焕觉得有点难受,虽然是个萍水相逢的人,但往后回家的路上想到知道有人会死但是救不了,无论如何都有点难以接受。
“有时候,你会想那些你看不上的歪门邪道指不定在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想法挺可耻的吧,若是说给前辈们听,一门溜的说教就要淹死你了,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人在这,命在中间,救不了。”
君安惋惜:“那,要怎么办。”
就眼睁睁地看着人死吗?
见死不救晚上睡觉能心安吗?君安都知道,他心不安,但有什么办法呢?
楚泽川虽然听不明白他们在交流什么,但听语气大概知道他们束手无策,救治好楚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不忍的侧过身子,擦了擦酸胀的眼睛。
“听闻朝丘君氏擅长炼器,宝物灵器溢山而出,会不会有什么方法提出楚澹体内的灵源呢?”
南小回一语点醒沉溺于无能自责的君安,他虎躯一震,道:“对啊,我家那边宝贝甚多,炼器也是独一家,说不定我爹有办法帮忙救人。”
当周围都是死路的时候,断桥能不能过河都要一试。
薛焕:“也行,不过我得先回一趟南虞,你和小回两人去朝丘行么。”
“好。”
“没问题。”
两人答应得干脆,楚泽川听得儿子又有救了,激动地眼泪花花,连忙道谢,还让管家拿了些酬金以表感谢。
薛焕婉言拒绝,师徒三人离了楚府,在街边的茶铺坐了下来。
第八十四章
生意似乎突然遇上了寒冬,永安街边店铺门庭萧瑟,行人漫悠晃走,目视前方,不左顾右盼,脚下灌满了风沙,抬头是疮痍,神情落寞,连头发都白了许多。
相比行人,店家更不着急,掌柜的坐在柜台那仰头发呆,不揽客,安安静静地听外面的风。
薛焕几人在门口的茶桌坐下,等了半天,店小二才慢吞吞地走出来,拿着茶壶,懒散地倒茶。
倒完茶,他习惯性地叹了口气,活像被谁骗了百八十两要不回账的可怜虫。
偏偏就这口叹息一下子戳到了君安厌恶的点上,他瞪了眼店小二刚才摸过的杯子,啐了一声,叫住他,“喂,你干什么,叹什么气啊,我差你钱?!”
店小二迷糊地站住,分明不理解地看着君安。
君安又说了一遍:“我最讨厌别人叹气了,还是个大老爷们,不知道活人叹气三年短命吗!”
以前在朝丘还是个被强行安置在学堂里学课的学生时,君安的同桌就是个遇事不决就喜欢叹气的主,这小时候的同桌是个暴躁大王,叹完气后面准要发火摔东西,常常误伤君安,长此以往,君安生活在如此“水深火热”之下,把自己弄到弄成了条件敏感,一听别人叹气就觉得下一秒就会暴躁摔东西,从而导致君安相当厌恶一言不合就叹气的人。
“我没有啊。”店小二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这或许是他的习惯性动作,做久了便直接忽略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刚干了什么。
南小回用指尖点点桌面,拉回君安道:“你跟他计较什么。”
君安逐渐平复下来,反思自己刚才是小题大做,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也回想了下,人家也不是对自己叹气的。
这时候,掌柜撑着下巴,面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声音拖着懒懒的音调,唱戏似的说道:“几位客官,您看我这店没人来喝茶打尖住店我都不着急了,这周边街坊谁还有心思做生意啊,能唉声谈个气说明还有个命活。”
薛焕一本正经地端坐着,南小回觉得奇怪,便问:“为何?”
掌柜的说道:“楚二公子都倒下啦,老百姓都知道了,虽然他没那么光彩,但毕竟他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我等就是一介俗人,有的吃有的喝,安安心心经营我这家小店,就已经感恩戴德了。可惜现在,楚溶不能保护我们,保护永安,万一以后再出现什么妖魔鬼怪,谁来保护我们呢,我们又能靠谁呢?”
只要一想到日后再无人保护我们,我们的生命袒露在危险之下,就心事重重,心不在焉。
掌柜摇摇头,不知是惋惜还是恨谁不成气候,语调百转千回:“怎么偏偏就是他呢?”
感觉好像在做梦一样,一觉醒来,美梦相反便是噩梦。
“你相信楚溶吗,你认为他是什么样的人?”薛焕忽然问道。
掌柜想了想,脑海翻来覆去衡量一番后,做出了一定的评价。
“好人。”
君安右眉上挑。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希望他能改邪归正,再为永安做一做好事。”
“哪怕是不可能了。”君安接嘴道。
掌柜的也没说什么话来接,复又刚才的动作发了会呆,思虑生意不好做更不能懈怠,便开始拿起一旁的算盘一点一点的算账。
薛焕又遇到三两前来喝茶的人,他们攀话小谈了一会,横七八插的聊天都能扯到楚溶身上,然围绕着楚溶说来说去,指点个一二。不过,任凭他们怎么假设,楚溶落到现在这般下场早已尘埃落定了。
——
茶后,他们兵分两路,君安和南小回去了朝丘,薛焕回了南虞。
不过是外出了几天,薛焕回到这里居然有些重逢的感觉。逐恶阶冲上云顶,云雾缭绕,从上往下看一路走来架着一座长板桥的湖泊倒映着梅花的绚丽,天高悠远,风景依旧。
他回到此间三问,看到了一副奇景。
卫卿坐在吊椅上翻看一本书籍,旁边点着一盏燃花的香,烟雾缓缓飘上,亲密的贴着他的发边。贺妄寻一改往日文静的形象,满路追着小白狼跑,期间松鼠觉得看热闹不过意,直接加入了跑步大军。
让薛焕惊掉下巴的还属四夏,这小丫头片子今日不当睡神,在边上盘了块空地,聚精会神地练着法术。
薛焕在门口愣了片刻,倒回去重新看,确实看到了此间三问几个大字,才坦然接受,进去喝了一声。
正在撒欢跑的小白狼和松鼠吓了一跳,猛地从地上蹿到了看书看得目不转睛的卫卿头上,贺妄寻停下追跑的步伐回头看他,四夏手上戴的灵法也顿住了,笑容瞬间开在了脸上。
真好。
薛焕十分欣慰,该活泼的知道活泼了,该收敛的也懂得收放自如,还有该收一身张狂之气的也在书中找到了宁静。
每个人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去,这是何等的觉悟。
然而,这几位年轻人是如何想的呢?
卫卿回想刚才那本书中的内容,总结为两个字:放屁!
有能力者不成气候难道还归隐山林?那弄一身功夫是为了比武招亲吗!
贺妄寻手忙脚乱地整理鬓角碎发和被树枝刮破的衣服,脸上无波无澜,心里可谓连连叫惨,我只是想让这只淘气的小白狼把水球吐出来,吞下去会受伤害的。
四夏停了手上的动作,暗自惋惜,师父怎么回来了,我在他屋子里铺了一层的玫瑰花还没清理呢。
活力就这样被薛焕幻想着充盈了整座山头,他笑着说:“不错呀,有张力。温商最近如何,你们看过了吗?”
“没!”四夏抢着说道。贺妄寻抢答失败,无声地张张嘴,顿了两秒,疑惑地看向四夏,眼皮一掀,似乎在向她传递一个信息,不是刚刚去看望了一次吗?
为什么说没呢,贺妄寻也没多嘴问,那直愣愣的卫卿倒是随后一说:“你瞎说什么,不是刚看过。”
薛焕朝四夏来了个歪头杀,笑眯眯的,但里面可不只有善意。
四夏慌张地掩饰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呃,那个,不是一直都有去看他,就是过几天去看一次。”
薛焕点点头,道:“行了,看了就看了呗,怎么还慌起来了,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四夏连忙摆手,“没没没……对了,师父,怎么就你一个人,君安和小回呢,你们之前去哪了?”
“出去找东西了。”薛焕好不容易坐下来,歇口气说。
“找什么?”贺妄寻凑过来问。
“天神碎片。”他说:“不过,这玩意——当真不是好东西。”
四夏是个好奇宝宝,她一直想下山去玩,可一直没机会,逮到一个能听外面发生了什么的机会眼睛就瞪得光亮光亮的。
“天神碎片是找到了,不过,没办法取出来。”薛焕说:“它寄付于人身,合适的容器才能容得下他,容不下的时候就毁灭,听起来挺霸道的。”
如若神陨不可避免,为何要将陨落之痛强加给人间?
无即无,就算落地也未必生根,难不成这天神碎片还想着能在人间复生?
缺胳膊短腿的还能组成一个完整的神?薛焕就是作为一个天神,也不免腹诽,有时候他们怎么想的,自己还真不能理解。
弄个天神碎片让凡人妖魔哄抢不说,还随时能要人命,这是个什么棘手的烫山芋,给他他还不要嘞。
“那它现在在哪里?”贺妄寻问。
薛焕说:“在一个富家少爷的体内,君安和小回去趟朝丘,看有没有办法解决这个事情。”
过会,他又说:“等会去趟大殿,我可能还是要出去一下。”
四夏一听,快言道:“这次能带我去吗?”
薛焕神情一定,严肃地跟她说:“只要你学会了撒谎,我就带你下山。”
他笑着看着四夏吃瘪的模样,高高兴兴地走了。
这一脚离开,谁知当时这一句无心话,让薛焕悔青了肠子。如果他要早知道四夏并不是个真傻的人,他是一辈子都不会叫她撒谎的。
可是,人间从来没有预言。
第八十五章
薛焕去见了苍途掌门,说了一些事,苍途掌门简单说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话,大致意思就是自己是个甩手掌柜,其他有些事凭薛焕自己掌控。
薛焕这茬呢,也就是例行公事,天神碎片这祸害是神界遗留,真有什么情况,苍途也帮不上什么忙,要么就是召几个人来商量商量怎么毁掉,要么就是指一块地方建个密阁给它供进去,然后竖一块闲人勿进的石碑。
话说回来,天神碎片落到自己手里的话,薛焕第一个念头是送回桑池,下一秒他想起桑池已经没有了,很自然而然地就想重新开启桑池。
不过开启桑池并不只口头说说那么简单,首先,他还不知道桑池到底是怎么没有的;其次,就是记忆丢失。完完全全不能找回自己的记忆,偶尔脑海里闪过的画面也因太少太短而拼凑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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