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就是无心之举能发现蛛丝马迹,刻意去找的时候连根针都看不见。薛焕无所获,在楼梯观望了一会,两眼发愣;下去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闪灵光,有个可怕的联系在他脑海里出现了。
南小回说过,穷澜山上有凤凰,分为凤种与凰火,凰火为地蛇所诱,降为大妖,祸乱穷澜,曰——
“彦江别。”
这个名字在薛焕的嘴里滚了一遍,随之牵出了另一个名字,彦周。
倘若这两人是一个人,那么彦周就是彦江别,而彦江别就是上古圣——凰!
他很久很久以前是神界的人?
怪不得每次同他对峙,总感觉他其实对桑池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关于自己与他与桑池的关系,他话都到嘴边了,却还是迂回地咽了下去,不肯说,眉眼里含着狐狸似的深藏不露。
他究竟在隐瞒什么?
神界桑池的关闭他知道几分?
薛焕掂量了下,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找他?
只是,上次捅了他一剑,他死了没有……
不是跳出来个人救了他吗,在九璋台那次彦周被捅了一剑,他不也没死成么,这次也没这么容易死吧。
要不,去找他?
薛焕有些心虚,万一要是见了面,自己应该说什么?
直接开问!
会不会被打死!
无事嫌弃人,有事摇尾巴。薛焕自己都鄙视自己,嫌恶地吐了吐舌头。
他又在藏书阁猫了一个钟头,找了两本话神界杂本,其中有一本提到了三百年前屠神役,然只有寥寥几笔,得不到有用的信息。
等他出来的时候,外面太阳西斜,正蔫蔫地挂在天上,日晕糊的半边天都是,无精打采的。
薛焕傻站了一会,抬手遮了遮眼睛,又钻回了藏书阁。
他嫌天看着晦气,回去避避霉头。
等到了晚上,蛙声虫鸣开始躁动起来,月亮被催上了树梢头,银光洒向大地,将白天的酷暑换上了柔和的亲抚。
薛焕晾着好心情,不紧不慢地走回此间三问。
路上他还遇见几个南虞弟子,等着对方一声尊称后应该有的礼貌回应提前备好,却在这些个弟子低头绕道而行,伴着一丝疑惑沉进了肚子里。
不过他也没多想,其他四灵的一些弟子对剑术的偏见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消除的,不必过多惊奇。
当薛焕离此间三问那扇木门还有远远的一段小路时,四夏、贺妄寻,还有卫卿早已在门口等着他。
他这才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他们的脸色都不那么轻松。
薛焕不用问,贺妄寻开门见山地来了一句:“君安出事了。”
“什么?”
贺妄寻等人面部神色凝重,皆遇到了麻烦事,等着薛焕拿主意。
“朝丘君姓氏族被几大修仙门派围攻了,我们也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朝丘的大门被封了,其下掌门和弟子不知去向,君安被抓起来了,小回也被牵连了进去。”
薛焕:“什么原因?”
“说是朝丘私下收留邪道中人,门派行为有悖仙道正义,天理不合,但忘往日百鬼上行屠神之耻。”贺妄寻说。
“邪道中人?”薛焕:“那几个门派?”
“兰泽城,逐燕楼,广陵东君和越夫人。”贺妄寻沉了沉气,道:“他们围攻了朝丘,封锁了消息,若不是君安和南小回被抓走,消息放到了南虞,起码现在我们都还不知道。”
“麻烦的是,他们惊动了晚降岛的大宗金丹。”
道庄历来上承神界,虽然几百年来神界不复存在,道庄也不属于桑池,但有道是在桂花树走久了,身上也会沾上桂花香的。
道庄金丹上头尽管没了桑池,但神气是有的,它道规细密且多,行道拘束颇繁杂,弟子严厉遵守庄内制度,道观里建筑高耸入云,钟铃千百,气势悠远,俨然还保留着那股久远的厚重感。
为何要特意提出道庄金丹的出面,因为金丹现在虽脱世出尘,但曾经的老大是桑池,威严一把火烧了个燎原,火灭了,痕迹不灭。金丹有能力有背景惩处一些无德败坏的门派,以确保正是正,名声挂在外,就要有责任去维护它。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君安和南小回被扣关了,他们传信来南虞的?告诉了苍途掌门了吗?”薛焕问道。
四夏哼气有些气愤,说道:“他们派人来说君安是朝丘掌门的后人,其罪不直通,但是不排除思想与他父亲苟同,所以要先关着,小回是和他一起的,为了保险起见,也一起关了。他们还说,因为朝丘大族影响大,犯了错不可小觑,这事是个警戒,从现在开始,为了保证修仙门派血统思想纯粹,道庄金丹会派人入九州中土,打击窝藏邪道的门派,不管大的还是小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金丹铁了心的要整顿,这世上大大小小的名门正派之流都要陪跑,这没办法,因为大家也想借此机会证明自己无疑是最虔诚,最纯正的。
薛焕:“南虞也要查吗?”
“要。”四夏说:“之前出了洛水陈遇的事情,符咒所有子弟都要接受考验,不合格的要被带走,带哪儿去不知道。”
薛焕不解,“就算是有问题,金丹的手也不会伸的这么长吧,这是南虞自家的事,你查出来没关系,还要把人带走?”
“这次不一样,金丹后面皆是正道门派支持,这是一次清剿剥坏的行动,名义上是避害,独南虞一家要以一抗百吗?”贺妄寻纵然知道这事有坑,但他也无权反对。
出发点是没错,但要搞一窝端,薛焕就没法理解了,朝丘之事他就听了个传话,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细节被隐藏了,把罪帽子往别人头上一扣,倒是轻松。
君安这些日子都老老实实的,薛焕就还不信他能歪到哪里去,随便把人关了是什么狗屁规矩,待他去找人算账。
第八十七章
“进去!”
一个铁门被打开,推进来个年轻的小伙子。
门开的瞬间,照进来一点短暂的光亮,昙花一现很快消失。
小伙子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下,不一会就有人同他说话。
“你也进来了?”
“嗯。”
“因为什么?”
“他们说我在外面招摇撞骗,我就给人算命而已,这玩意就是寻个开心,讨个饭钱,不听我解释,直接把我架来了。”小伙子说多了都是泪,反问道:“你们呢?”
周围此起彼伏几种声音,差不多意思,没行大恶,不过影响市容,所以被抓起来了。
唉声叹气响起一片,不到五分钟就又都蔫了下去。
这一串黑铁铸造的牢房总共有十间,挨个中间竖着两道铁栏杆,冷冰冰的。这几日进来的人多,刚开始还闲散的地方,这会已经挤得肉贴肉了。
从刚才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可见,现在大概已经临近中午。
十间铁牢房关在黑暗中,犹如死物。
最后一间牢房地方稍微小一些,里面挤了五个人,一个老头,四个年轻人,都是瘦子,没占多少地方。
三个年轻人叠在一边呼呼大睡,他们从进来就一直睡到现在,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隔壁牢房挨得比较近的几个也被他们影响歪成一箩,睡得不省人事。
倚靠着墙,坐的那一副端正。这个年轻人轻阖眼眸,脸上现的随意盎然,一袭黑色的衣服称的他皮肤白皙,睫毛微卷,眼底晕着一点妃红,艳丽地收进鬓角,还有那轻红一点的唇色,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与此间格格不入。
彦周冥想了一会,眼睛眯开一条缝,而后整个睁开。
阵仗可真大,他心里默默嗤笑,世道上面这些个修仙门道真行动惊人,教人无法参透。这个牢里抓的几乎都是手无寸铁的凡人,什么偷鸡摸狗的小百姓都被拉进来滥竽充数了。
“很不正常吧。”
身边的老者在一片寂静之中低音出声,他声音虽老,但字句清晰,没有饱经沧桑之后倦怠地砂砾感。
“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通常人间正道斩妖除魔是为了守护安宁,只有恶人出行,他们背刀一战,这好似没什么不对,但也这从反面验证了一个问题,就是困水来了,总要想办法脱困的。”
彦周之所以被抓进这里来,是因为他混在一堆所谓的“破坏世间风气”的恶人中间而被连坐,他认为这事办的漏洞百出,因此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果然这个地方就是个“战利品库”,关的都是不重要的人,但是将来风平浪静之后,这些无关紧要的人都会成为他们论功行赏的战绩,那可不能不算数。
抬眼一扫过去,在彦周眼里都是一堆没有价值的肉,打听不到自己想听的,正想养会儿神畅通无阻地出去,不料身边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子几句话一说勾起了他的兴趣。
他舍了一个眼神过去,只见那老头白发高束,眼神暗的看不清其心思,里面似乎藏了很深的水,平静又暗藏着其他意义。
这老头身形笔直纤细,衣服穿在身上规规整整,一尘不染,他年纪挺大,头发一把花白,但是没有长到胸口的胡子和倒挂在嘴边的白眉。他脸上皱纹沟壑纵横,脸颊消瘦,的确是瘦的只剩一把老骨头了。
身形立正,树的一把傲骨仙风的味道。
老者看了彦周一眼,说道:“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熟,我好像在哪看见过。”
彦周面不动心动,过个一年半载的,你会在黄泉再次见到本尊。
老者仔细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他在永安的一家酒楼里见过一位油嘴滑舌、行为乖张的小子,他定神估摸瞧了瞧彦周,觉得是自己弄错了,这乍一眼看上去挺像的,细细看,稍有差别。
还真是不服老不行,怎么说他这一生偷的岁月也够多了,自己身上一些东西都要慢慢还回去的。
“我进来的时候,是以‘围观邪教、心性向邪’的罪名,一路上也听说了不少,也差不多知道这些名门正派到底想要什么。”老者声音不大不小,不吵周围睡觉的人,同时也能让彦周听得清清楚楚。
“你知道不少?”彦周反正也无聊,不妨听听这老头能放出什么样的屁。
老者依旧慢条斯理、语速平稳,道:“事情起因朝丘君姓一族,该修仙门派以擅造灵器闻名,但处事低调,名声挂在外,基本不管不顾。一方之大家以祖辈智慧世代相传,不收外姓,故各种麻烦也少了许多。朝丘仙族喜静,不争不抢,埋头只做自己的事,它就是一个大圈将自家框在圈内,安分守己,也不与外人道。不过就是这样的地方,窝藏一两个妖邪之人,别人也不会发现的,只要内部无人宣扬,朝丘就是变成一个贼窝也能旺盛几百年。可惜啊,朝丘运气不好,它安分守己的时候无人问津,一出事便是天谴之罪。”
“哦?”彦周哼了一声。
老者接着说:“兰泽城、逐燕楼、广陵几大门派江湖地位显赫,朝丘与他等平起平坐,一个名门正派窝藏妖邪可是大罪,是养虎为患,他们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也容不得身边有任何危险,所以朝丘这个门必须得倒,而且要大肆宣扬的倒,以起到震慑的作用。”
拿朝丘开刀是必然,它头上既有着修仙氏族的名号,其修行也无攻击性,战斗不高;说它在修仙一行里列着,其他门派说实话也看不上眼,心里早已不把朝丘当仙门看待了。
还有一个明面上不说,但好处不言而喻的就是,朝丘四分五裂,它整个大家的宝贝都可据为己有,什么看的顺眼了,拿;什么可以为我所用,拿;凡其宝器灵器,不常见为稀奇者,统统都到了那些人的口袋里。
灭一个已然不纯的修仙门派,其获益无穷,对他们而言有什么损失呢。
老者闭口之后忽然笑了起来,带着些许讽刺和愤然,说:“这只是心血来潮吗?几大修仙门派默契地聚在一起,针对朝丘,是偶然吗?你知道在他们的背后还有一个更高的给他们支撑着吗。”
他语气变了,鼻子出了口重气,“第一个冲进朝丘,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冲撞君府的人是金丹弟子——道庄金丹。”
作为仅存的唯一大教,金丹自从与阴阳反目成仇后,移教晚降岛,就再也没有出世过。道庄规矩森严,弟子更是说一不二,做任何事都要得到长尊的允许,这些从小出家养在金丹,无时无刻不在接受着金丹教育的子弟会无缘无故擅自闯入别人的领地?
他们走火入魔了?
不,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上头允许的。
“金丹长尊李尚年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他比任何人都要心狠手辣、贪得无厌,没有绝对好处的事他一定不会做,只要他想要的东西,不择手段都要得到!”
说起李尚年这个人,老者的情绪被刺激的愤恨咬牙,一扫刚才仙气飘渺的模样,刹那变成了情绪肆意发泄的普通凡人。
“听起来,你似乎认识这个金丹长尊。”彦周说道。
何止认识,仇恨不共戴天。
老者没有回答,但他的表现就已经证明了,他说:“李尚年是不可能知道朝丘藏着妖邪之人,晚降岛离朝丘那么远,中间山川不断,他就是要管也会管离他近的广陵,而不是与他毫无瓜葛的朝丘。”
这之中一定有隐情。
彦周听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说他动机绝不是朝丘藏匿妖邪一说。”
老者嗯了一下,道:“道庄自古以来承接神界桑池,其门最擅八卦占卜,星宿推演,九宫地穴风水,能窥无数天机,打击朝丘不过是个幌子,李尚年一定是算出了什么,或者是有了足够吸引到他的东西。”
“那他为何还要抓一些不相干的人,完全多此一举,他可直接将目的放在朝丘上面,其他一概不管。”彦周说道。
老者摇摇头,“你不明白,这是李尚年一贯的行事风格,他做事谨慎至极,心思甚重,只有扩大无关事情,才会把其他人的注意力转移走,接下来他才好做自己的事。”
放出整顿的花头,其他仙门专注自家,忙着自家门前扫自家雪,谁还管其他。
这是无疑是一种计策。
彦周见识多了这种尔虞我诈的设计,心里毫无惊叹,他不在乎世上一堆所谓的修仙门派勾心斗角,翻天覆地地闹,这些都跟他没关系,他也没兴趣。他不想知道李尚年搞得什么鬼,目前的话,自己对着老头和李尚年曾发生过什么倒是产生了一丝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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