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可是……”南小回止了声。
君安察觉到不对劲,暗自更想抽自己一巴掌了,南小回的师父死了,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语调转变的生硬,不过还算合格的用笑掩饰了那一丢丢尴尬。
“反正从今往后,我们在一起嘛,就在此间三问,还有我家朝丘,我们师徒几个、师兄弟永远不分开。”
南小回:“当然。”
话结束的诡异,君安立刻从坐着变为站着,又往牢门那走了过去,以免静下来又要说出什么“让人尴尬”的话。
就在此时,外面的门被打开,君安当即怼着牢门,等着来人走近。
来人正是李尚年的贴身子弟阿海,他随手关上门,走近,被君安抢了话讲。
“这位朋友你好,请问你是来放我出去的吗?”
君安没什么别的要问,首先就是特别想出去。
阿海点头,说:“就是来带你出去的。”
确定自己能出去,君安一颗心放回了胸腔里,高兴开始刺激着他,于是他思绪也被扩展开,之前心里储存的疑惑这时候都蹦了出来。
“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啊,师承哪门哪派?”
阿海没有回答他,自顾自地在开锁。
君安还在继续问说:“我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这里是朝丘啊,有发生了什么事么,为什么我回自己家连个板凳都没坐到就要被抓到这儿来,我爹我姐我兄长和弟弟呢?”
他像一个被禁言许久的人,好不容易解除禁制,当然一下子说个痛快。
身后的南小回也起了身,往前走了几步,没吭声。
阿海弄好锁,终于舍得吱声回答他一个问题。
“我就是来带你见你的爹娘的,快点出来,然后把你身上的刀啊剑的全都撤下来。”
一听能见到爹,君安自然是高兴不已,他跳跃性地忽视阿海话里的不正常之处,雀跃道:“能见到我爹就好,不过我只有爹,娘亲不在了,还有我那些兄弟姐妹呢,能见到吗?”
阿海把他拽出来,伸手挡在南小回面前,说:“你还不能出来,退回去。”说着便毫不迟疑地重新关门落锁。
君安不解:“为什么,他是我朋友。”
阿海只负责把他带出来,其他人不在任务范围内,自然不必管。
他高冷地像天上寒月,闭嘴的时候怎么问都不说话。
两人出了有悔塔,君安时不时问他几句话都没回音,仿佛身边走的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要么他是哑巴,要么自己是瞎子,没别的可能性了。
七绕八绕到了一处锻造别庄,君安再次问了出来:“不是说带我见我爹吗,怎么来这儿了?”
阿海终于开了尊口:“你爹就在里面,不过按照规矩,身上的佩剑之类的东西要交出来。”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君安突然想起来这事的不靠谱。
“为什么要交佩剑,这里是朝丘,我从前也是带着剑在庄里乱跑的。”
“不好意思。”阿海面无表情地说:“这是长尊的意思,如果你要见你的父亲就必须遵守规则。”
君安成一团黑糊糊了,疑惑:“长尊?什么长尊?谁定的规矩!”
阿海重复了一遍:“长尊定的规矩,长尊就是规矩。”
第九十一章
君安一时无语凝噎了好久,耐着性子最后一次问道:“谁是长尊?”
阿海这人跟着李尚年后面混,时间长了,多少涨了些许狂妄,他看不见也听不见君安强忍着躁意,一根筋道:“道庄金丹,长尊为贵,尔等不可忤逆他的话!”
反正无论如何就是长尊说的,要听,而且都对。
然而,他这一屁流的奴性,强加不得别人,尤其是君安。君安天生的你让我顺我非要反着来的性格,你可以好好跟他说教,他觉得不对也不会当众拂你面子;若你要是非要拿着剪刀修剪树苗一样去修建他,他非不按你想的来长。
“放屁!”君安骂了句脏话,“这里是朝丘,姓君,要听也是听我爹君志宁的话,哪轮得到你什么狗屁金丹长尊说话,你给我闪一边儿去。”
不高兴是一下子爆发出来的,君安刚开始还想为了能见到亲人能忍就忍了,没想到这些不知道从哪个山沟里冒出来的无名之辈敢在他家的地盘上说什么“长尊为贵”的狗屁话!
得寸进尺!
“你、你——”阿海气急他的出言不逊,你了半天,眼睛瞪成了葡萄圆。“你敢对长尊不敬!”
君安索性召出了自己佩剑沧澜,嚣张地横在阿海面前,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改了你一嘴的长尊长长尊短的,不然我让你跪在我爹面前磕一百个响头,来回报你嘴里的大不敬!”
“你!岂有此理!”阿海脸色涨的通红,他虽然生气,但是也不敢贸然与君安动手,他虽摸不清眼前这人的修为,但他十分清楚自己的道行,要是真打起来,赢得未必是自己。
他冷静了会,把心中的不悦压了下去,保持着金丹尊严似的沉声说道:“想必你还不知道一些事,金丹之所以会在朝丘现身那是因为拨乱除恶,你们朝丘私自窝藏邪道人,败坏修仙正派的名声风气,给其他门派,给天下百姓带来多大的影响,你以为长尊愿意留在朝丘吗?”
“什么?”君安傲横的剑软了下去,满脸不可置信,他不信自己听到的,耳朵里嗡嗡的,“你再说一遍。”
“朝丘君姓修仙氏族表面一身正气,其实私下里收留邪道妖人,怕是内部早就不干净了罢。”他要再听一遍,阿海就再说一遍,说的还狠一些。
收进耳朵的话,君安一个字也不信,即刻反驳道:“不可能!”
他说:“不可能!朝丘绝对不会有妖人的,我爹也不可能窝藏妖邪,你们弄错了。”
阿海不吃这套,眼里有些蔑视,“现在说不可能了?不过我告诉你,这就是事实,因为你姓君,所以你也逃不了嫌疑。”
难怪,君安想,难怪一回来,二话不说就被关到有悔塔,他还纳闷到底出了什么事,唯独没想到是家里遭殃,毕竟朝丘是谁的地方不言而喻,任他想破脑袋也不会往这方面想。
可是,朝丘怎么会暗藏□□的人呢,他爹不知道吗,不反对吗……
纵然君志宁认为不应该一棍子打死所有的妖魔鬼怪,但他也不会宽容到随随便便让他们进来。他爹本着人妖各行其道,互不往来,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去招惹他们,给自己受承如此罪名。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君安不想跟他废话了,他迫切需要听到他爹的解释,他本心认为这事不在轨道上,所以一定有合理的说法,或者这从头到尾都是一场误会。
他向前冲,阿海就拦。
“你不能进去。”
君安皱眉:“为什么,我要见我爹跟你有什么关系,让开!”
阿海不为所动:“你要进去必须交出你手里那把剑。”
“你到底什么意思?”君安拍开他拦着的胳膊,怒视他。
阿海:“这是长尊的意思。”
又是长尊。
君安咬牙抑制怒意,他现在非常烦躁,任何能够令他不安的词都会让他讨厌无比。
我去你娘的长尊!
君安握剑的手忍不住要削人,他不断告诉自己,这是自己家,再怎么犯错落魄,也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你真是很能让我生气。”这几个字从君安的牙齿缝里蹦出来,随之跳跃出来的还有他憋了很久的火气。
阿海心中一动,悄悄捏住了手里的传声哨,只要君安动手,他就立马吹响这个哨子,到时候会有一帮自己的师兄弟过来帮自己。
尽管胜之不武,但是对待君安,长尊最初的指示不也是要他死的意思么。
君安挥剑过头顶,秉承着那股愤气的剑意牵动了周遭的热浪,一股一股地烫着阿海的眼睛。
当他等着吹哨的时候,另一把更快更狠的刀劈了过来,一下子劈断了阿海拿着哨子的那只手。
断手掉落在地,哨子咕噜滚到一边听了下来。
鲜红的血涌了出来,把疼痛也一并带上了神经。
阿海怔愣半晌,忽然看见自己的手断了,一下子没承受住大喊大哭,吓得倒退好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蜷曲的手掌。
“啊啊啊……”
君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招打断了思路,他盯着地上的那个断手,而后回过神来。
染血的刀尖朝上,带的一黑发张扬的男子,他整个眼珠子都泛着古怪的灰白色,里面仿佛有波涛汹涌,恶气熏天。他的嘴唇鲜艳的滴血似的,薄薄的一线,傲然冷漠。
几乎是没有商量余地的,男人再次举起刀对准了阿海的脖子,这是朝身首异处去了。
君安愣神归愣神,不过他还没有被当着面,看人杀人的情况,于是本能地出手阻挡。
他用沧澜架扣住男人劈下的刀,手腕连着手臂当场被震得发麻,失去了知觉。
君安被逼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手掌松了力气,沧澜还摇摇晃晃拿在手里,但是他感觉不到佩剑的存在了。
这人真是下了死力气了。
有什么深仇大恨使这么大劲儿。
君安心里想完,只听那男子带着十分恨意吼道:“你们杀了君先生,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君先生?
果然是深仇大恨!
君安了然于心。
少顷,他反应过来……
君先生?
是谁?
君志宁?
谁杀了君先生?
一股浓烈的不安填满了君安的胸膛,他嗓子突然被什么给噎住了,说话也断断续续说不好的样子。
“什么?谁,你、你说谁?君志宁?”
男人仿佛眼里没看到君安,刀剑长眼,嗜血地看着阿海。
“我要为君先生报仇。”
他此行坚定着这样的目的,不管这些人是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君安见他不回答自己,当即喊了出来:“是不是君志宁?我是他儿子,我回来找他!”
男人听到他的话终于有点反应,侧身看向君安,上下打量他,估计是亲父子之间相貌略有相似,男人信了他,并略微遗憾,弱弱地说了一句:“君先生已经死了。”
君安不敢相信,“什么……”
男人道:“我名寇谦。”
得是君安小时候上学不好好听课的缘故,不然他准会觉得寇谦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不过这没什么,因为和寇谦有关的,或者说寇谦认识的人也来了。
薛焕听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就赶过来了,因为不放心君安,贺妄寻和卫卿也都跟来了。
他们老远就看见君安和两个男人站在一起,走过去的时候,看见地上掉了一只断手,旁边还有个小伙子痛哭流涕。
这么狠?薛焕心想。
他抬头看向君安还有站在他身边那个男人。
有点邪。
不过,这有点邪气的男人似乎认识自己。
“薛焕殿下!”
薛焕眼皮一跳。
什么殿下?
紧接着,更诡异的来了,寇谦将目光移到贺妄寻身上的时候,眼睛竟然泛起了泪花。
他盯着贺妄寻看了好久,最终颤抖着声音,带了点哭腔,喊道:“琴渊。”
贺妄寻茫然,睁着水灵的大眼睛,轻声道:“什么?”
第九十二章
他们没有继续下去。
君安非常急迫,他对薛焕说道:“我爹可能出事了,但我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倒在脚边的阿海疼的喊叫的声音让人无法忽视,君安心乱如麻,蹲下身,顾不得许多,掐着他的胳膊问道:“我父亲和我姐姐他们在哪里,出什么事了,你们到底把他们怎么样了?”
阿海的断手处惨不忍睹,自己身上一块肉就这么掉在眼前也挺让人难以接受的,就在一刻钟前,他还是个完整的人。
薛焕略弯腰按住了君安的肩膀,安慰道:“别着急。”
接着他向左边这位出口“殿下”的男人看过去,“请问阁下贵姓。”
寇谦的眼神里有难以捉摸的悲哀,说句不恰当的比喻,就是见了鬼的感觉,什么是见了鬼的感觉,就似一位去世了很久很久的故人突然一下子站在了你的面前。
当然,薛焕不知道他在看自己,还是在看谁。
“我名……寇谦。”说完自己的名字,寇谦忍了忍,他的眼神飘到了贺妄寻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要在他脸上看到什么异样的表情,可惜,他有些失望,贺妄寻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任何激荡。
薛焕亦是,他第一次听到寇谦这个名字,只觉得古怪稀有,并没有其他多余的杂想。
“这位兄台,”薛焕思量着开口:“您和朝丘君氏一族有何关系?”
朝丘的事闹得大,现在人只要一提到朝丘,必定第一印象会说它和妖邪相通,内里不纯了,因为掌门与妖人串通一气,这仙门早就不是干净的白开水了。
薛焕之所以这么问,有点以貌取人的意思在里头,因为寇谦第一眼看上去,明明白白一张邪气横生的脸,不太正派。
“我……”寇谦难以坦白他和朝丘的关系,他也是那天才知道,事情的发生皆因他而起,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忏悔回不到过去。寇谦也做不到痛哭流涕地在众人面前大叫,表现自己有多么痛心疾首。
回溯到源头,如果没有在悬崖上顺手救了一位朝丘的门生,就不会有后面一系列的事情发生。
可,人生一步步的一切选择是要考虑最后的结果为前提吗?
寇谦说:“他们包围了朝丘,等我回来的时候,君先生已经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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