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看,今天的空间可是艳阳天呢。”重楼含笑道:“这棵树很高很大,湖光染了金辉,也很美,对不对?”
飞蓬没有推开重楼,而是抱臂饶有兴趣的挑起眉头:“是的,你说的都对。所以,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咳,飞蓬啊…”重楼把脸凑得更近,剔透的血眸里尽是欢喜:“你觉得,这么美丽的天气,是不是很适合…来一场剑舞?”
飞蓬定定看了重楼很久,重楼也无辜而期待的回望过去。最终,飞蓬败下阵来:“非要剑舞?”
“我想看。”重楼眼巴巴的看着飞蓬,血眸亮得惊人。
飞蓬摸了摸照胆神剑的剑柄,神剑亲昵的蹭蹭他的掌心。冰冷却让他放心的触感,没有一丝抵触,飞蓬放下心来,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好,我先换个衣服样式。”话音刚落,他身化清风,瞬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重楼含笑等着,心魔难得沉默下来,显然也很期待。
少顷,湖心多了一道身影。只见飞蓬一身蓝色戎装,身姿矫健、轻快敏捷,于半空中闪转腾挪。他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潇洒不羁,且剑出呼啸、迅疾如风,舞出的剑光灿若烟火,并伴有铮铮之音,恍若天外龙吟,撼人心神!
又有湛蓝泛金的花瓣,在缭乱的剑影下飘然而落。似乎是配合这缤纷落英,飞蓬之动作渐渐变得时柔时刚、收放自如。
湛蓝、灿金、纯黑、天蓝,色彩交错、明丽之极,深深铭刻于观者心上。剑舞终了,飞蓬仗剑而来,抱起重楼摆出来的新酒坛,昂首便饮。
香醇酒液顺着衣领浸湿衣衫,神将饮罢,抖手一抛,酒坛掷地有声。他向后倚在树下,湛蓝眸色染了朦胧水光,发丝上恰好沾了一瓣花,对着魔尊灿烂一笑:“如何?”这笑里含了几分微醺的酒意,瞧着愈发狂放不羁。
此情此景之绝艳,令重楼的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一股子无法言喻的心火,在他肺腑之中点燃:“美人如玉剑如虹!”
他声音沙哑的这么赞道,垂眸又取出一坛美酒,飞快饮下大半,才勉强无视心魔“扑倒”的叫嚣,压下了波荡不已的心绪。
“你说…”飞蓬倒是有些不满意了,音调微微上扬,语气带着几分危险:“美人?!”
重楼相当自然的说道:“美不论老幼、勿分性别,若你觉得这形容不合适…”他顿了顿,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话语还是脱口而出:“那就…皎如中秋明月、面若春晓繁花、身似青林翠竹,龙章凤姿,天质自然,世间仅有。”
飞蓬先是一怔,然后红色从耳尖一路烧到了脸颊,下意识转过身以遮掩:“今天你我都喝了不少酒,得好好休息一下了。”
瞧着飞蓬通红通红的后颈,重楼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他跟在飞蓬身后,也走入了空间中的寝殿。
可是,当真一起躺在床上了,飞蓬翻来覆去,怎么都静不下心。
“怎么了?”重楼揽住飞蓬的腰,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免得对方不知不觉,便后脑勺撞上了墙面。
白天,屋内没有烛火,只是拉下了窗帘和帐幔。
飞蓬瞧着阳光洒下的斑驳暗影,翻过身来把头埋在重楼怀里。从少时至今,他也只容忍自己在重楼面前,表现出极其难得的脆弱和迷茫:“重楼,爱究竟是什么滋味?”
重楼的手僵在飞蓬腰上,对方瞧不见的眼底翻涌浓密的暗色,其中又有混沌蠢蠢欲动,被强行镇压下去。他用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声音,问道:“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你忘了吗?溟禹。”飞蓬闷闷说道:“我用灵华发明的秘术,稍微拖延了几年。但他还是逃不掉魂飞魄散的结局,你说这简直…简直鬼迷心窍。”
重楼淡淡说道:“人神不可恋,神道不可窥。天帝所定天规,还是有大道理的,可惜总有人执迷不悟。但人神之恋,神族反对之余,至少不会用强硬手段。你对神魔之恋,又是什么想法,飞蓬?”
“水碧,明知故犯。灵华,自私自利。”飞蓬不假思索回道:“不过,水碧还算知道轻重。若她敢做出灵华那样的事,与魔族私通而不愿承受该受的惩罚,孕育子嗣却为己身将之封印,我绝不会饶。”
重楼放在被褥里的手,悄无声息的攥成拳头。这一刻,他几乎想要利用飞蓬对他的不设防,将对方彻底禁锢在这里。可是,低头便瞧见怀中凌乱的青丝,感受着早已熟稔的体温,重楼又缓缓松开了手。
“看来,你和神界高层于这一点上,想法是一致的。”重楼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但笑声怎么听都干巴巴的。当飞蓬抬头时,重楼赶忙又道:“溪风和水碧一直都很有分寸,这就说明哪怕是神魔之间,也依旧有最真挚的感情。”
重楼凝视着飞蓬的眼睛,神情相当的淡然:“所以,爱情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立场,所虑不过是心意如何罢了。至于其他,我一贯认为,选择权属于个人,而你选什么,都要承担自己选择所造成的结果。于爱情,更是如此。”
“承担嘛…”飞蓬若有所思:“溟禹说,他不后悔。”
重楼这回是真笑了:“那你纠结什么呢?他凭心做出选择,生死无悔,其他人于他关系再好,也只是外人。能劝能骂,但不能代替他去抉择。如今棋局已结,他落子无悔,便是终局,又与你何干?洗洗睡吧!”
飞蓬怔忪着点了点头,心中那点儿郁气,竟随着这番话,尽数散去。自己是为了溟禹觉得不值,为了死去的爱人,他舍弃了生命、抛却了责任。但如重楼所说,自己的想法是自己的,溟禹本身有权利做出选择,而自己无权干涉别人的人生。
“要真是难过旧友陨落…”就在此刻,重楼再次开口:“那我陪你再喝一坛酒吧?”
飞蓬被逗笑了:“不了,咱们喝得够多了。”他看清了重楼眸中的关切,笑意更温软了几分:“我不难过了,重楼。真的,好多了。”
重楼瞧了飞蓬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我想,大抵是因为天太亮,你现在应该是睡不着的吧?”见飞蓬点头,他又道:“那我跟你说一件事,关于魔族为了感情所出的一些事。”
飞蓬登时就来了精神:“你说!”
“最初的创造者是谁,已经很久远了。可等我发觉,魂殇饮已作为魔族绝学,被放进了藏书阁。”重楼轻轻舒出一口气:“说到这门绝学,多是我魔族不得所爱时绝望而为。”
飞蓬惊讶的瞪大眼睛,重楼苦笑着摇了摇头:“以近似于搜魂的夺取记忆方式,吞噬灵魂、融为一体,被吞噬灵魂者将魂魄俱灭,却与之行凶者永不分离。”
“开始,有人以为这是开玩笑,就当做特殊的搜魂法诀来用。”重楼唏嘘不已:“结果,那个倒霉蛋当场被反噬,直接魂飞魄散救不回来了。”看见飞蓬满眼的惊异和好奇,重楼也不藏私,当即把运行法诀说了出来。
飞蓬立即开始推算,半晌后神色微妙的抬眸:“我算了半天,施行成功的条件,似乎非常单纯,就是爱意的深厚。”
“是的,很奇葩的秘术吧?”想到自己知晓时的哭笑不得,重楼忍不住笑了笑。
飞蓬点了点头,然后捉狭的眨了眨眼睛:“这倒是符合魔族一直以来所表现出的偏执、霸道。”他托腮看向重楼:“若是你求而不得…”
话音刚落,飞蓬就自行摇首,否决了这个可能:“不,以你的身份地位修为,怎么可能有看不上你的人。”
“飞蓬…”闻听此言,重楼一脸的复杂:“我能认为,你这是对我的夸奖吗?”但是,我喜欢的那个人,恰恰就从来没喜欢我。或者说,感情虽厚,却不是我所想要的那种喜欢。
飞蓬含笑道:“那是当然。”他搭上了重楼的肩膀,笑容自信骄傲,明亮耀眼,相当的与有荣焉:“以你之条件和眼光,你看上的人怎么会差?既然不差也不瞎,那人家也绝对看得上你。”
算了,不要和飞蓬计较。他不想懂情,也排斥懂情,而且对我并无知己好友宿敌外的感情。重楼揉了揉额角,把飞蓬的手从肩头拉下来:“我不和你扯东扯西了,刚刚是谁说酒喝多了,要好好休息的?”
“咳咳。”发觉自己已经偏题十万八千里,飞蓬赶忙躺好。
重楼掖了掖被角,被飞蓬折腾的几乎静如止水的心,跟着安宁下来。他的声音,在斑驳日光中分外和软,很容易就让人升起了睡意:“睡吧。”
“嗯。”飞蓬弯起唇角,轻轻阖上了眼皮。
此后安枕好眠,自是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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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不辞冰雪为卿热
作者有话要说:
万字一更,神魔之井卷马上要结束啦,希望大家喜欢~
魔尊空间
“这么说,你现在不穷了啊。”飞蓬醒过来之后,和重楼谈着谈着,便将仙宫的公库被搬空一事,告诉了重楼,重楼忍俊不禁道:“不错,九天他们这事儿办得靠谱!”
飞蓬“咳”了一声:“重楼…”他一脸的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脸上更多了一抹红晕。
“行了,不必客气,带我去吧。”重楼看在眼里,心中了然,不禁失笑:“不过,我建议你还是跟我一块动手。至少,你要对自己手里的资产数量,心里有个底吧。”
飞蓬摸了摸鼻子,和重楼一起离开空间,再通过神魔之井的通道,落在了玉衡军驻地前。
突如其来的魔气,令玉衡军吓了一跳,守在外面的那几个,恰好是此番加入玉衡的修神者。见状,顿时拔出兵器严阵以待。
但在看清来人时,他们都松了口气,目露敬仰之色:“见过将军。”再一行礼,只是抱了抱拳,客气而礼貌的尊称道:“魔尊。”
飞蓬微笑着点头,熟稔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哪怕这些人于玉衡军只是过客,在加入前,他也会仔细调查,并适时给予指点。现在恰逢其会,倒也算得上正好。
重楼静静看着这一切,在飞蓬三两句话,就让人立地顿悟后,才挑了挑眉。花了好一会儿时间,他才和飞蓬一起进入了营地内。
开启阵法进入公库,飞蓬抖了抖手腕,把一大批东西洒落在地上:“东西都被我收进了风神珠。我打算先把玉衡能用的,全部挑出来现场入库。”
“剩下的…”飞蓬看向重楼,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起来,轻声问道:“你的伤,真的全好了吗?”
重楼的瞳孔猛然收缩,默默和飞蓬对视片刻后,他移开了视线:“本座以为,我掩饰的很好。”
“你想拉开距离的时候,总是会换自称。”对于重楼不合时宜的疏离,飞蓬委实有些无奈:“另外,我这么打算,并不是专程还你魂果的人情,你大可不必这么…别扭。”说到最后,他澄澈的蓝眸里,泛起星星点点的捉狭笑意。
重楼的耳尖隐隐冒了红,他极其轻声的“哼”了一下,却并未否认自己的误会,而是僵硬的转移了话题:“别废话了,开始干活吧。”
自己这边送了魂果,飞蓬立刻约自己来收拾库房,还专门问自己伤势好没好,大有没好就让自己随便挑东西的样子。又怎么能怪自己想歪,以为飞蓬将自己赠药之举当做公事,不肯欠半分情谊呢?
飞蓬无声的扬了扬嘴角,在重楼的帮忙下,看着一大堆东西被分门别类安置好,玉衡军的公库也变得越发充盈,不由得自豪感满满。
“我觉得,自己好像富裕了很多。”一切做完,飞蓬瞥了一眼风神珠里还剩下的,再看看焕然一新的玉衡军公库,顺手搭上重楼的肩膀。
那张脸上冒着些许热汗,掌下的温度也比平日里更高,因靠的极近还隐约能闻到一股味道,像是岩浆奔放、烈火燃烧,如酒香般刺激但并不刺鼻。
飞蓬知道,那是凝炼到极致的魔体,因体温而灵气外溢的气息。他心中升起几分微妙的慨叹,任何一个存放天材地宝的公库,阵法都限制在储柜空格之间,地面只会保持干燥。偏偏这里虽靠近神魔之井,也依旧是神界,灵力与魔界灵力相冲。
重楼顾忌着这里的阵法,从头到尾没动用灵力,才会热到出汗。不过,能让对方亲自出马,多日来不眠不休不闭眼的干这种体力脑力兼用的活,六界五行大概也只有自己了吧?
“不是好像,是确定一定及肯定。”明白飞蓬现在心情极佳,重楼不免也调侃了一句:“虽说搬走的不是昊天的私库,可这是整个仙宫的公库,我猜仙界高层绝对如丧考妣吧。”
飞蓬“噗”一声笑了出来,戏谑的说道:“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可千万别泄露给仙界知道。别忘记,他们是被谁忽悠着造反的,嗯?”
始作俑者魔尊沉默了一瞬间,实话实说的回答:“哦,本座忘记这茬了。”
“哈哈哈!”神将再忍不住大笑起来:“你也太坏了。”
重楼这次没装无辜,而是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苍蝇还不叮无缝的蛋呢,他们自己心里有隙,才会被说服。当然,还是你更胜一筹,直接给我来了个釜底抽薪。”
见重楼这般坦然的面对胜负,飞蓬眼中的笑意却收敛了很多:“重楼,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吗?”
不等重楼回答,他便说道:“公私分明说来容易,但我觉得其他人很难如你这般,生死危机里从容不迫,事后也同样无尤无怨无恨无仇。”
重楼定定看着飞蓬,这一刻,那双赤眸翻涌着复杂的异色。有暗沉有不甘有愤懑还有压抑的杀机,可这种种终究如云烟,很快就尽数敛去。
“我只是看得开,并不是没有负面情绪。”重楼移开视线,声音很轻:“飞蓬,你毁掉的不止是我的道途。我也不怕告诉你,虽然收回了妖界,但因为内耗陨落的那些势力,给我道途造成的跌落,是不可逆转的。”
一起被毁掉的,还有我原本畅想的未来。重楼在心里暗叹,嘴上只淡淡道:“但再有下次,我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是会做的更小心,不让你抓住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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