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绯玉亦道:“多我一人,也是杯水车薪,难以救急。”
众人陷入沉默,过了好久,方泉小声道:“可以请岚公子援手。”
乔柔微微一叹:“加上岚公子,也只有你们三人,远不足以对抗驭兽宗上万大军。”
方泉道:“不必对抗,只须拖延,说不定有办法。”
乔柔神色一凛,对梁安道:“你索性请来岚公子问问。”
梁安取出国师所制短笛,咝溜溜吹了起来。他心下忐忑,即便岚公子神通广大,面对驭兽宗数以万计大军,恐也心余力绌、爱莫能助。
笛声悠扬,如夜莺出谷,似黄鹂歌唱。梁安吹了一阵,放下短笛,轻叹道:“岚公子大败翼蛇妖尊后,已无力再战,不知他会不会来。”
乔柔道:“不管如何,我们先布置月盾吧。”说时,从袖中取出六个锦囊,分四个给项苍,对他道:“你带着安儿和南离公子布置外四象,我与阿泉布置内两仪。”
项苍知她心思,接过锦囊,带着梁安和南离绯玉离开飞掣车。
乔柔见他们远去,才问方泉道:“阿泉,你可有把握拖延驭兽宗大军?”她借故支走梁安,便是想问这个问题。
“我近日推演了几招,应该可以……”方泉面色犹豫,看起来并无把握,“这些招式未曾验证,我不知实际功效如何。”
乔柔略有失望,却道:“没把握总比不可能好,且不说这些,先布置月盾吧。”拆开手中锦囊,从中各取一块暗色宝石。
这宝石清幽冷冽,有一股奇异引力。方泉一不留神,灵台中的寒茧竟被这引力拉扯,涣散出氤氲冷雾。好在冰蚕及时吞吐,又将冷雾收了回去。
“前辈,这是什么宝石?”方泉心中好奇。
“这是月光石,有潮汐之力,可敛聚月华。集齐六块月光石,按四象两仪分布,便成月盾。月盾之内,月华绵密不绝,一旦神庙破土而出,便受月华保护,轻易不可摧毁。”
“难怪要在神庙破土之前布置月盾,原来有此道理。”方泉沉吟少倾,忽道:“晚辈施展奇术,须借助月华之力,有了月盾,或许多了一分胜算。”
乔柔微怔:“这倒是好,我传你月盾阵诀,说不定有用。”话毕,打了几个阵诀,复又解释其中要义。
这阵诀不过是月盾应用法门,方泉一学便会。
过不久,几声鹰唳杳渺传来,乔柔抬头,却见三五黑点滑翔空中,不由叹道:“鹫兵已侦查至此,一旦施展覆地术,他们便能确定神庙方位。”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众人布置好月盾,齐齐返回飞掣车旁。
项苍道:“离月圆夜还有三天,我们且驾车四处游荡,好干扰驭兽宗视线……”众人听罢,依次上车,乔柔走在最后,却留了一个心思,取出三面阵旗,一番忙碌,布下一个小传送阵。
乔柔布置完毕,上了车,项苍才一声喝令,命风狼拖着战车在广漠戈壁疾行起来。
梁安坐在车中,有事没事吹奏短笛。方泉心神沉浸,一遍一遍推演月圆夜应对之法。南离绯玉盘膝入定,眉目却隐见忧色。项苍与乔柔各自调理内息,为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战养足精神。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飞掣车停在一处沙丘岩林,西边日落,东方月出,广漠戈壁在暮色中隐去荒芜,经月华涂抹,多了一份苍凉之意。
梁安倚靠车旁,眼见一轮圆月徐徐衬上夜空,心中期待渐渐破灭,到戌时,他忍不住一声叹息:“岚公子不会来了。”
“谁说我不来?”一个白衣公子从天而降,他面若皎月,肌胜白雪,一身霓裳轻盈似舞,满载流光璀璨若幻。
“岚公子!”梁安一声惊呼,余人亦纷纷侧目,只有傀儡化身的“方泉”蜷缩车内,不肯出来。
原来方泉菁芒耗尽,无法化身岚公子,直到今夜月圆,才悄然摘下玄牝李果,任凭傀儡留在车内,自己则潜行离开飞掣车。他到一个无人之处炼化冰菁之芒,原本与乔柔约定亥时返回,不想炼化十二点菁芒后,无法再练,便提前折返。
岚公子从天而降,梁安一声惊呼;项苍与乔柔见他绝世风采,仍免不了心中感叹;南离绯玉反倒一脸平静,甚至微微失落,在他看来,岚公子形容气质、举止细微,已完全没有方泉的影子,他心心念念的,依然是龙窖里救自己的蒙面少年。
“岚公子,你可算来了!”梁安心中欢喜,一把抓住方泉双手。
南离绯玉见此情形,心中莫名酸楚:“不论如何,岚公子就是阿泉,就是龙窖里救我的蒙面少年。”
方泉隐约觉察南离绯玉异状,摆脱梁安双手,与项苍乔柔见礼,最后对南离绯玉道:“冥凤妖尊一关,多谢南离公子出手相助。”
南离绯玉微微一笑,这一笑真挚动人,是夜色无法淹没的光彩。
方泉见这一笑,顿时宽下心来,问梁安道:“这一次遇到什么麻烦了?”
梁安回过神,将目前境况简略说了一遍,最后道:“岚公子可有办法应对?”
方泉沉吟半晌,才道:“办法是有,却不知功效如何,只能尽力而为。”
项苍道:“有一份力算一份力,岚公子能来便好。这几日我也在想对策,反正瞒不过驭兽宗,索性轰轰烈烈大干一场。”
方泉神色一凛,与梁安四目相望,他们并不知项苍已经有了计划。
南离绯玉问道:“项前辈有何对策?”
项苍道:“我以覆地术裂开九九八十一条甬道,其中一条通往地底神庙,其余皆藏杀阵。这样既可以迷惑驭兽宗,亦可以分散兵力,甚至坑杀部分敌军。”
众人闻言皆惊,梁安道:“果然轰轰烈烈!”
项苍又道:“你们全力守住一条甬道,尽人事,听天命,成败就在今夜!”
方泉道:“我须借助月华之力,便守甬道入口处。”
南离绯玉道:“我守甬道中段,驭兽宗若是硬闯,自会付出代价。”
梁安道:“我随两位前辈深入地底,开启领域,以帝术权力做最后斗争!”
第110章 大军压境
众人商议一阵, 敲定许多末节后,项苍道:“开始行动吧!”
方泉想起飞掣车中还有一个傀儡化身,便控制傀儡下车,委屈道:“你们都走了, 我怎么办?”
乔柔取出两张黄符, 对傀儡道:“此行凶险,你不必跟来, 这两张黄符你拿好, 一张是敛息符, 可隐藏行迹, 不被驭兽宗发现;另一张是闪回符, 等我们破土神庙, 确定安全后,再召你过来。”
自岚公子出现后,梁安一直忽略“方泉”的存在, 这时见他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中顿生歉疚,拍拍他肩膀, 宽慰道:“乖, 听语冰前辈的话。”
方泉控制傀儡露出不安神色,假装坚强道:“是, 少爷。”
南离绯玉见梁安被一个傀儡戏弄, 忍不住一声嗤笑,察觉失态后, 忙岔开话题道:“语冰前辈,这闪回符是什么?怎地从未听说?”
“是小传送阵的衍生符术,一个阵诀便可召回持符之人。”乔柔信口胡诌, 这“方泉”既是傀儡化身,自不需要召回,演这一出戏,是私下早已商定的结果。
其时月上中天,夜已过半。
项苍独自一人上了飞掣车,对众人道:“我去施展覆地术,你们稍后赶赴神庙所在,开始行动!”一声喝令,战车疾行,须臾消失夜色之中。
余人在沙丘岩林待了一会儿,便听地底轰隆隆声不绝,整个戈壁颠覆起来。
与此同时,急促鹰唳伴随着尖锐哨音响起。这哨音穿越戈壁,迂回山谷,经不同鹫兵口口相传,声声呼应,最后回荡在一个小小院落之中。
院落中有一个灰袍老者,凝神倾听哨音,忽疾奔内堂,寻着一个厢房扣门道:“大人,急报!”
厢房门开,一个面白无须、看不出年龄的男子半躺太师椅上,不慌不忙道:“说。”这男子正是驭兽宗四军指挥使宇文彬,前期行动全权由他负责。
灰袍老者道:“项苍已开始行动,在极东戈壁方圆百里内施展覆地术,已破开四十九个甬道。”
“方圆百里?四十九个甬道?”宇文彬微微一笑,“障目花招,只能拖延些时间罢了!传令监察鹫兵,速速落下裂空阵旗!”
“是!”老者抱拳领命,迟疑半晌,又问:“大人,项苍已颠覆方圆百里范围,这阵旗具体落在何处?”
“随便寻一处落下便可!我驭兽宗四军结集,还怕找不到他们?”
“是,大人。”老者退出厢房,鼓吹哨指,一声短而尖锐的哨音传入夜空,在山河峡谷连绵回响,又经鹫兵口口相传,不多时,便已传达极东戈壁。
戈壁上空,一个鹫兵听闻哨音,从袖中甩出一面阵旗。这阵旗落地惊起雷霆,瞬间劈开一道空间裂缝。
沙丘岩林。
乔柔遥望夜空雷霆,面色一凛:“该行动了!”布下三面阵旗,开启小传送阵,对众人道:“都进来吧!”话毕,第一个走进阵中。
方泉与南离绯玉先后入阵,梁安一脚踏进阵中,却回头看了傀儡一眼,转身拍拍傀儡肩膀,宽慰道:“别怕,捏好敛息符与闪回符,等我们安全了,语冰前辈自会召你过来。”
方泉心下一暖,控制傀儡答道:“是,少爷。”
梁安点点头,毅然入阵。
乔柔见这边事了,捏一个阵诀,四人须臾传送离去。下一刻,众人齐齐现身神庙所在地——便是三天前,众人布置月盾的地方。
一行人出阵,放眼望去,整个荒漠空旷寂寥,并无先前颠覆震荡之感。
乔柔取一只金甲虫催入地底,过了半晌,一道金光从地底溢出,几番变幻,化作一个奇异符文。
乔柔道:“地底甬道已成,苍哥一会儿就到。”
方泉见地面并无裂口,便问:“前辈,这甬道入口何在?”
乔柔正待回答,一个黑影倏然闪现,这黑影昂藏九尺,身形魁梧,不是项苍是谁?
项苍道:“九九八十一条甬道,有明有暗,有虚有实,真正入口,自然要隐藏起来。”
方泉若有所思,乔柔问项苍:“一切布置妥当了么?”
“已布置妥当,裂空阵开启,驭兽宗大军不久将至,开始行动吧!”项苍看了众人一眼,又道:“岚公子留守此处,余人随我遁地离去。”
众人点点头,除方泉外,皆站立项苍身侧。
项苍再看方泉一眼,拱手道:“岚公子尽力而为,切勿逞强,若遇危急,及早抽身。”话毕,单手捏印,携乔柔、梁安、南离绯玉遁入地底。
方泉见众人离去,出神半晌,自语道:“是时候验证神奇术了。”他浮空掠起,双手结印,整个人渐渐通透,须臾消失夜色之中。
……
距离方泉数十里外的一处夜空,一道雷霆分裂万千雷光,须臾劈开一个时空黑洞。这黑洞方圆数百丈,中间空若幽冥,边缘雷光缭绕——驭兽宗裂空法阵已完全开启。
一个鹫兵飞腾洞口,鼓吹哨音,听闻回响后,取一面阵旗抛入洞中。刹那时,洞口豪光绽放,一条条青蛟口吐冷火,从洞中飞越穿出。青蛟之后,是成群结队的灵鹫。再往后,是一条巨型战舰,战舰之上密密麻麻全是白虎。
少倾,战舰落地,白虎从甲板跳入戈壁。同时,无尽虫潮从舰舱洞门倾泻而出。
“点兵!”
一清冷声音蓦然响起,说话的是驭兽宗四军指挥使宇文彬,他站立甲板之颠,身侧还有龙潭、虎穴、鹫巢、虫窟四首座,以及两位传承长老。
宇文彬一声令下,空中青蛟、灵鹫列队整齐,地上白虎、虫潮编排有序。
四军统领分别出列,依次应道:“六百龙骑,严阵待命!”“两千鹫兵,严阵待命!”“八千虎战士,严阵待命!”“九百虫师,千种灵豸,严阵待命!”
宇文彬点点头,对四首座抱拳道:“统军完毕,请首座敕令!”
四首座沉吟少倾,虫窟首座孙盛最为世故,对身边传承长老道:“不知两位长老有何建议?”
两位长老一高一矮,各拄一个龙头杖;高的面色红润,鹤发童颜;矮的面如枣核,佝身偻背。
高长老哈哈笑道:“杀伐之事,你们自己决断便好,我们两个老学究懂什么?”矮长老道:“我们只关心乾元道统。”
孙盛笑道:“两位长老说的是。”又对其他首座道:“我等忙于修行,疏于统领,布局谋篇一事,还是交由指挥使代劳吧?”
其余首座正有此意,众人达成一致,宇文彬上前一步,对鹫兵阵列道:“监察兵何在?”
一个鹫兵俯冲落地,向甲板之颠抱拳道:“监察兵队长,参见首座、指挥使。”
“情势如何?速速上报!”
监察兵道:“项苍以覆地术破开四十九个甬道,飞掣车已转向西北,尚不知有多少人在车中。”
“飞掣车多半为空,即便有人,也在转移视线,不必再跟踪。”宇文彬沉吟半晌,喝道:“四军听令!现整编甲乙两队:甲队五百虫师、两千虎战士,分六十四组入地勘察,每组跟进二十鹫兵;其余虎战士及鹫兵编为乙队,横扫方圆百里戈壁,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龙骑与剩下虫师原地待命,开始行动!”
宇文彬掷下令旗,万千大军轰然扩散。
此后不久,高长老忽想起什么,惊呼道:“不好,那项苍传承大地之力,一个念头便可崩塌甬道。我军深入地底,岂非中了他的奸计?”
矮长老眉头一皱:“少聒噪,不入地勘察在这里干等么?”
宇文彬则道:“此行目的旨在毁灭银月祭司传承,即便全军覆没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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