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是用各种手段去毁掉你,现在我终于明白,你看似无坚不摧,但其实脆弱的如同玻璃渣。”
黎泽静静听着他的嘲讽,越是这样许柏越是愤恨,因为他说对了。
往日的黎泽听到无关紧要的废话,只会充耳不闻抽身而退,但他现在就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一个可恶的倾听者。
说到最后,许柏突然没了力气,他朝黎泽的背影无力地伸出手,他好想示弱一次,就说他后悔了,他想跟他离开,说一直他想对他说的话。
但在黎泽转身的一刻,他又瞬间收回伸出的手,脸上重复讽刺地笑容。
“想知道我怎么做?”黎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许柏突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他:“怎么做?”
黎泽抬头向上看,有些迷茫无措:“我也很想知道呢。”
许柏看着他那空洞的眼神突然开始害怕,他用发抖的声音不甘心地问他:“我在荒山不吃不喝跪了整整十天,你就从来没有对我心软过?”
黎泽听后认真的想了一下:“小柏,你生来是高高在上的人,从来不需要人可怜,真正可怜的人是不会意识到自己可怜。所以没有。”
许柏闭上眼默默抵抗袭来的晕眩,冷笑着说:“是吗?黎先生,那我们后会有期。”
黎泽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外。
车到达洛可可的房子,同时黎泽订下一张最快回去的机票。
洛可可首先跳下车,像是感受到久违的怀抱,张开双臂自我陶醉地转了一个圈:“这可是我挣钱之后买的第一套房。”
面前是一栋商业楼,洛可可的房子就在这大厦里的其中一层。
“你可别小看公寓,现在公寓可增值了……”洛可可像是怕被嫌弃似的,一边带路一边叨个不听。
范丸丸很想把他的嘴塞住,梅夫人好脾气的夸道:“可可的商业头脑真不错。”
走道里充斥着汗水的闷臭,洛可可站在一扇防盗门前,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门一推开,范丸丸和梅夫人就被眼前一幕惊的呆住。
这哪是人住的,一看就像是专门给死人专门打造的墓室。
两层的复式小公寓,硬是被改装成阴森森的鬼楼。
从门口进去的两侧摆满花圈,屋顶吊着白布,正中间竖着一块墓碑,墓碑旁放着假水果和两根白蜡。
难怪这鬼会往他家里窜,从一开始就是做的鬼房
“可可,你为什么把墓地盖在家里?”
梅夫人一脸担忧地问。
洛可可不以为然的拿起两根香,走到墓碑前拜了拜:“这有什么,反正葬的是我自己。”
“啊?!”
心态最好的梅夫人也忍不住露出这孩子是不是傻了的关怀眼神。
范丸丸记起黎泽说洛可可的前世叫风野,还有那晚他叫风野两字时一脸的痴迷:“这葬的是你前世的自己?”
“总算有个聪明人了。”洛可可看范丸丸的眼神就像看到久别的知己,只恨相识太晚。
“但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祭拜前世的自己?”
范丸丸走向墓碑,果然看到灰色墓碑上刻着风野两个字。
说起风野,属于话唠的洛可可突然噤声。
“怎么了?”范丸丸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洛可可坐在墓碑旁,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其实挺不好意思的,都怪我这的命不好,摊上这么一副身体,有着不属于我自己的记忆……”
范丸丸一皱眉:“你不会是喜欢上了前世的自己吧?”
洛可可听后睁大了眼,脸瞬间热的发烫,捂着眼睛大叫:“不要说,好羞愧!”
真是个人才。
范丸丸哭笑不得,准备干正事。
先找出房子里的鬼,然后逼它订下契约,争取早点回去和黎泽吃晚饭。
可是总共就二层楼,二楼还是复式的,一眼就能扫完。
这间房子里并没有鬼。
洛可可凑过来小声问:“看到了没?”
范丸丸摇摇头:“什么都没有。”
梅夫人也紧跟着问:“真的没有吗?”
“没有。”
范丸丸和梅夫人同时向洛可可投去质疑的目光。
洛可可急了,举起纤纤小手对天发誓:“绝对不正常,一个月总共三十天,有二十九天我被投诉,说我这房里大半夜有人敲板子。”
呃……范丸丸环顾这阴森森的氛围,就算胆子再大的小偷,进了这样的屋子也会吓懵。
正常人谁往家里放座坟。
“要不你擦擦眼睛再看看?!”
洛可可将范丸丸眼前所有的障碍全部清走,就连花圈也被他塞到了角落。
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
洛可可和梅夫人同时犯了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还有一个地方没找?”范丸丸突然说。
“哪里?!”
“还有哪里没看,我们两个都配合你。”梅夫人激动地说。
范丸丸面无表情地指着墓碑:“这里面。”
洛可可顿时面无血色:“非看不可?”
“是的。”
洛可可纠结片刻,最终决定凿石开棺。
他含着泪咬着唇用一把小锤子,跟林黛玉葬花似慢慢凿,以他的速度,明天都未必能赶回去。
范丸丸耐不住了,从隔壁大妈借来一根铁棒,对准墓碑的石块,快狠准的砸下去。
梅夫人和洛可可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瞧着他平日不爱说话文文静静的模样,撸起袖子砸起东西,那力道那爆发力简直跟李逵上身似的。
洛可可托腮目不转睛的看着范丸丸两条细胳膊凸起的肌肉,想着他平日是如何将这腱子肉藏的这么好的。
不过十分钟,石块完全被砸碎,里面的棺木露了出来。
洛可可一脸心疼地扑在棺材上:“风野,是我对不起你!要杀要剐随便你。”
范丸丸将伤心不可自抑的洛可可拉开,谨慎的把棺材盖挪开。
梅夫人怕棺材里有什么难闻的味道,捂着鼻子仰头往里一瞅。
只有一块翡青的镯子。
“可可,你不是说这里面葬着上辈子的你吗?怎么只有一个镯子?”
“我上辈子都死了,死人哪里自己知道葬哪!”
洛可可吸了下鼻涕委屈巴巴的解释。
“哦!我知道了,你这叫睹物思人。”梅夫人恍然大悟。
“没错没错。”洛可可见终于有人理解自己,嘴巴一瘪像是又要哭了。
就在这时,范丸丸突然眼神奇怪的看向洛可可:“你确定你前世的自己叫风野吗?”
“当然了!”洛可可脱口而出。
范丸丸又看了眼棺材,沉默片刻,缓缓开口:“这里面的鬼也说自己叫风野,真正的风野。”
…………
笑面虎黎泽不在,烦人的范丸丸也不在,史店长也辞职了,她总算能有两天清净。
肖苗整理完客户资料后,她从抽屉拿出钢笔,往日历本上画上重重一笔。
离一年还差十个月三百零四天七千二百九十六的小时。
很快就会过去的,到时候她是先跟他打招呼,还是先微笑,还是直接打晕带走。
肖苗想的出神,直到大门被人带响,她才面无表情的从柜台抬起头,不带任何情绪地说:“对不起,本店的销售员暂时不在,您可以留下联系……”
肖苗咽下剩余的话,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沙发上的男子。
“你怎么回来了?范丸丸那哈巴狗没跟你一起?”
黎泽习惯性的把头后仰,翘上修长的腿,掏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这样平平无奇的动作,他做出来却出奇的好看。
“肖苗,你怎么总是跟吃了□□似的。”
难得黎泽有心情跟她开玩笑,肖苗回道:“你惯的。说吧,到底什么事?”
黎泽视线跟随烟雾向着天上,他掐灭还没有抽完的烟,从容地说:“交代后事。”
…………
“怎么可能?”洛可可失去理智,碎碎念道:“半阴人只有一个魂魄,生死轮回,永远都只有一个,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
他不敢相信的跳进棺材里,可是他除了那块玉镯,什么都看不见。
“他还说了什么?”洛可可只好把希望寄托到唯一能看见鬼形的范丸丸身上。
范丸丸皱起眉头,眼睁睁看着洛可可在这个鬼身上蹦来蹦去。
“他长什么样子?”洛可可的声音变成哀求。
范丸丸只好一一描述:“穿着一件青色宽袖长袍,头发如墨一般黑,用白玉冠束在后面,五官跟你有点像,但是比你要硬朗些,嘴唇又薄又白,眉间还有一粒红痣。”
随着范丸丸的描述,洛可可的脸色也开始发白,最后两眼失神,喃喃念着:“没错,就是这个样子,我记忆里他就是这个样子……”
范丸丸看向洛可可:“你到底做了什么?连个自己都不放过。”
“我一直沉醉在前世的记忆中,并且深深迷恋。风野恣意潇洒,乱世里,他一袭青衣立于刀剑之中,眸子如青竹一般孤傲,那样绝世的身姿,一直烙印在我灵魂里,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
范丸丸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不就是一个升级版自恋吗。
“所以可可你到底做了什么?”梅夫人听的半懂,眉间难掩焦虑。
洛可可肩膀往下一耷,一副不能怪我的表情:“我就是请人留下我的一魄当作风野养着,后来养着养着就不见了,谁知道跑这来了。我还伤心了好一阵,就是从那个时候我开始喜欢上吸血的。”
这并不能成为你变态的借口。
范丸丸又看了眼面前半透明的鬼形,难怪看上去这么脆弱,原来是因为只有一魄。
只是这一魄能订下契约吗?
☆、黎泽的秘密
范丸丸把卦板握到手里,接着又拿出黎泽事先给他准备的红虫血,十分不舍往板上滴了两滴。
红虫血在与卦板相触的一刻,犹如干涸裂地疯狂吸取唯一水分。
蜡泪凝聚,气温骤然下降。
范丸丸觉得手心里的卦板开始剧烈颤动起来,就像木板中心突然腾起一股力量横冲直撞,朝他全身蔓延。
掌心被震到发麻刺痛,如同上千根的毛刺扎向掌心。
这种刺痛又从掌心流向他的五脏六腑。
渐渐范丸丸开始力不从心,他半跪在地上,另一手也托住卦板,使出全身的力量。
他流着冷汗紧咬牙关,指尖泛白,指甲盖里渗透出丝丝鲜血。
梅夫人和洛可可见状担心的朝他跑过去,可是卦板释放出的力量将他们推回原地。
这股诡异的力量将范丸丸独自留在里面。
“快放手啊!”梅夫人着急喊道。
滚烫的热流堵住范丸丸身上每一个毛孔,血管暴起,眼球布满血丝,就连脸上的星空图案也变成了骇人的血红色。
洛可可目露困惑,面前这个少年似乎在用性命搏着什么,可到底是什么能让他甘愿牺牲自己?
无数的答案闪过洛可可的大脑里,接着他明白了什么,释怀一笑。
范丸丸跪倒在地,剧痛下,他已经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他只能,他必须用尽全力撑到红血虫流向小人,等待棺材里的风野朝他伸出手。
“契约者范丸丸,与你签订契约,你是否愿意?”
一声微弱传来:“愿意。吾之心愿盼君之心愿达成。”
“成交。”
棺材里的一缕薄魂逐渐消失。
契约达成后,范丸丸也被抽掉最后的气力,瘫软在地。
他红着眼转头看向一脸震惊的梅夫人,扯出一个惨白又惬意地笑:“我成功了。”
…………
“你的意思是你要死了吗?”
肖苗不知不觉地放下手里的笔:“黎泽,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黎泽笑了笑,走过来把一张绿色卡片放到柜台上:“你最后帮我完成三件事,我还你自由。”
肖苗愣了一下,拿起柜台上的银行卡。
“第一件……”
“等等!”肖苗打断他,“你是认真的?!”
黎泽并没有因为她的打断而不悦,而是继续说:“第一件事救下范丸丸,他服毒时间太长,可能早就伤及内脏,不过这笔钱应该足以给他请最好的医生,到最好的医院。”
“第二件事让范丸丸远离许柏。”
“第三件事……”黎泽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忘记一切,包括我。”
“就这样?”
肖苗定定的看着他,试图在他眼里看到说谎的痕迹。
可惜他的眼神比往日的每一刻都要认真。
不愧是黎泽,就连谈起生死也能如此云淡风轻。
想到这,肖苗落下的唇角再次扬起。
“我不是劝你反悔,但是黎泽我得提醒你,你离你的理想世界只差一步了。”
“他成为你的接替者不一定会死,但没他的你,是一定会死的。”
“肖苗。”
黎泽淡漠的声线有了轻微起伏:“我不是好人,也永远做不了好事。他让我感受到了被爱的滋味,我可是黎泽啊,怎么可能只接受单方面交易。但是我这样的人也不能给他什么,能给他的也只有生命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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