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如果是大司法,没有你不敢的。”廉安也不惊慌,他稳如泰然的向镜头拉近了一点距离,让他那张不太大的小脸很快占了个全屏:“大司法,你要注意哦,危险总是喜欢你这样的人——既纯洁又神圣,既坚韧却也脆弱——对身处黑暗太久的人来说,太有吸引力。”
啪!闼梭关掉了视频,中断了这些在他看来侮辱性的言辞。对于闼梭来说,他从未给自己安过任何的形容词,他从不认为自己纯洁神圣,也不认为自己坚韧脆弱,他只觉得自己真实,每一只踏在地面上的脚都是夯实的,没有半点虚浮。
“医生——”
“嗯?”诃奈期醒过神,回复闼梭:“怎么了?”
“我想看看玉芝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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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重症监护室门口,玉芝奶奶的小儿子正在推着她往外走,看来是已经脱离了危险,玉芝奶奶见了闼梭,热情的打起了招呼,瞧那样子,可以从轮椅里蹦起来了,根本看不出一点病容:“孩子!你过来看我了!”
看玉芝奶奶很有精神头,他也放了心,笑容也浮了出来:“奶奶你气色很好啊。”
玉芝奶奶从兜里掏出一个橘子递给闼梭:“吃吧,可甜了——”
这样笑盈盈的脸,让闼梭没法拒绝,他接过橘子,感到了它的温度,也不知道奶奶在昏迷的时候做了怎样的梦,她仿佛焕然一新,褶子有好几条都撑开了。
小儿子推着母亲回到八人病房,她的儿孙们也与他一一打了招呼,他转过身,看着奶奶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那个佝偻的身躯开始挺直了脊背。听见她对小儿子说:“让他来吧,我想见见他——”她的声音很静,没有任何波动,平铺直叙的,与儿孙们激动的惊呼成了对比,三女儿叫道:“妈!你见他做什么啊!”
“四十七年了——算了。”奶奶说道。
三女儿低声插了一句:“是四十九年,妈——”
对于玉芝奶奶,这个数字如此重要,她都已经忘了,玉芝奶奶也不惊慌,反而笑了:“你看我连这个都忘了,以前的事也该忘了——有些事总挂在心里,没个头,我出不来,你们就出不来。”
四个孩子,都已经步入了暮年,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该懂的道理都懂,这个年纪的人有个好处,尽管顽固,却也容易释怀。
看来玉芝奶奶与她的前夫应该画了圆满的句号。诃奈期把闼梭送回他的病房,路上诃奈期与他闲聊道:“你是不是在想自己老了会怎样?”
这个话题引起了闼梭的兴趣,他说道:“我要是老了,就在乡下弄个小院,养养鸡挖点菌子什么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诃奈期猛地想起他曾经到过闼梭生活的那个老家,那个院子里有鸡窝,有晒干的菌子,他忽然在想——十年前的闼梭是什么样的呢?
十九岁的闼梭啊,还是少年呢——
正说着,猫姚跑过来,对闼梭说道:“大司法,刑罚院那头要求把至温转到监狱医院去!”
仔细算一下,至温已经在这里住院有将近三个月了,伤也好得差不多,按照规定,转到监狱医院只是照章办事无可厚非。可是一旦转入监狱医院,再见自己女儿就不太可能了。对至温满怀同情的猫姚说道:“大司法,怎么办啊!他们一家三口实在太可怜了。”
“你是司法人,怎么能感情用事呢!去跟监狱那头办理交接手续吧——”闼梭这样说,其实心里也很不好受,但他不是街边的市井小民,遇到这样的事可以根据自己喜好随意发表看法,他是司法监的大司法,这样的身份不允许他太过感性。
“至温患有脑癌,晚期,如果按照这个条件申请的话,是不是可以向刑罚院那边求求情?”诃奈期开口。
闼梭惊喜的瞅向诃奈期,这样的提议简直是救星!对猫姚使了个眼色:“可以试试!我去打份报告!你去把至温的病例取过来!”说完,他捂着伤口就赶忙回了病房。
留下猫姚嘀咕着:“是谁说不要感情用事的!”
“他不就是那样的人么,看起来很理性,其实感情比谁都丰富——”诃奈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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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以前就爱喝我熬得绿豆汤,喝喝试试,这是我特意拜托食堂,借用人家的厨房亲自为你做的——”玉芝奶奶说着,递上了一个小碗,她的前夫颤巍巍的接过碗,看见她那只手干枯得没有一丝水分,感叹道:“玉芝,我们都老了——”
“都过了四十九年,能不老么。”
“是么,我以为过了四十七年呢。”这话从她前夫口中说出,听起来倒有点讽刺。
“你也健忘了?”玉芝奶奶问了一句,随即否认了自己:“你是没算过这个日子吧——”
这次见面,子女们没有一个在病房里,都被要求在走廊等着,闼梭拿着母亲做的小米粥,想给玉芝奶奶送一点,看这架势他也没进去,趴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
“妈这是糊涂了——”三女儿说道,小弟正蹲在一旁捂着脑袋,原本最支持父母相见的人现在竟有了犹豫:“我不应该让他知道咱妈住院的地方的——”
二姐拍拍小弟:“妈都释怀了,咱们还有什么可纠结的?”
“在这儿喝,喝完,我看着你喝。”玉芝奶奶对自己曾经丈夫说道,这话里面是一种不许违抗的强硬,她对这个男人这么强势还是第一次,几个儿女也是吃了惊。
前夫也有些震惊,这样的玉芝令他陌生了,他瞧了瞧自己曾经妻子目光坚定的盯着自己,这种状况下不是应该文温情一些吗?可完全相反,更像是一种狠厉。他也不敢质疑,端起碗喝个精光。
“这是两万元——”玉芝奶奶拿出一个信封,看厚度,的确是两万元的。
“你这是?”
“够吗?”玉芝奶奶问道。
和七十万比起来,九牛一毛,玉芝奶奶大约是不知道这个数字,前夫也不说别的,赶忙揣起来了:“谢谢!够了够了!”那副急急忙忙的猥琐样子,让玉芝奶奶冷冷瞧着,也不做其他神情,这些她都已经见惯不怪了。
“走吧——”
拿了钱,他应该是去还债,或者继续赌,谁也不知道,前夫也不逗留,一溜烟跑了,那个腿脚让人忘了他还是七十六岁的老人。
“妈!你为什么还给他钱啊!”三女儿在门口听着,一字不落的听个清楚。
“这种人你给他多少钱都不够!估计他还会嫌少呢!”二女儿说道。
“够了,办理后事够了——”玉芝奶奶没头没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把他用过的碗用塑料袋特意包了起来,扔进了垃圾桶。
对母亲匪夷所思的行为,几个儿女也是疑惑不解,也没人去问。
闼梭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端着粥呢,刚想送进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转身就想去追她的前夫,他不知道自己追这人的理由,可又觉得心里不舒服。七十六岁的人,健步如飞,他一个伤残人士哪能追得上,刚走到走廊口,与医生撞了满怀。
“医生?”闼梭并不知道此时眼前的人,早已经成了诃偿息。
为了收拾残局,诃偿息趁着诃奈期回家的功夫,来到了医院。
“我去给玉芝奶奶检查一下身体——”诃偿息说完,也不再顾着闼梭,他急忙赶到病房,与玉芝奶奶简单聊了一下病情,然后趁人不备带走了那只碗。
他是个从不失手的杀人犯,也是一个不会留下痕迹的完美犯罪者。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和我聊聊剧情,搞得我这五十六个收藏像是自己找人刷的~~咂咂~~跟我聊聊剧情么~~哎呦~~~今天无意间搜了一下,发现有小可爱为山海建百度百科词条了,感激,,,我以前一直以为这个是自动创立的,后来搜了别的,发现是有人弄得,感谢
☆、五十六|认尸
五十六|认尸
司法监的人们,最近比平日更忙了,闼梭最近伤口愈合得很快,勤奋劲儿又满血复活的恢复,苦了他的属下们,视频会议一个接一个,他又打开了十来个卷宗,找了几个陈年旧案,给他们布置了作业,苦不堪言的司法监,夜里加班的灯又亮了起来,都以为能偷懒几天的人打错了算盘。
不过对于苛刻的上司,他们也并不是全无对策。零那边又开通了闼梭和廉安的视频通话。
“又怎么了?”
“大司法他想和你聊,跟我们都不爱张口。”
明知这是属下们对自己的一点抗+议行为,闼梭也没说别的,照单全收:“行!接过来吧!对了,你把782号卷宗给我送过来——”
“782?!十五年的案子了!”零纳闷:“那么长时间的案子,证据什么的早没了,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当年的轰动大案,巡访司肯定都有留着的。”闼梭毋庸置疑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发出笃笃声,零打个冷战再也不敢反对。
也不知是大卫还是零,绊了一脚廉安,差点让他脸砸向屏幕,不过廉安并不在意:“嗨!又见面了!”他冲着镜头挥了挥手,看起来和闼梭很熟的样子。
“有什么事快说!”闼梭瞧了一眼自己的点滴瓶,快见底了:“我马上要换药了!”
“你那些下属都是木头,一点都不好玩,还是你有趣!”
闼梭搜肠刮肚找了半天骂人的词汇,可是没法付之于口,心里又气得不行:“废话少说!”
看见闼梭急了,他这才正色道:“大司法,你希望我坐上电椅吗?”
“你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难道不应该坐电椅吗?”闼梭反问,对廉安,他有种憋屈的愤怒,这种愤怒和那时在法庭上审判信欺一样,光在他心里燃烧,却怎么都无法抵达地面。
“你知道的,我只会与它失之交臂。”廉安拈花一笑,说得云淡风轻。廉安说得没错,国主是不会让自己亲戚被判死刑的,结局早已经写好,只不过是他不肯认,所以才僵持到现在。
隔着屏幕,廉安观望了闼梭一阵,男人咬着后槽牙闷着不做声。他心里清楚此时的大司法已经在爆发的临界点,不慌不忙的把话说完:“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就像黏在滚热灯泡上的飞蛾,可以说它勇敢,也可以说它愚蠢。想让我死刑,还要救我,既然救我,为什么还要判我死刑呢?不是很矛盾吗?”
是啊,廉安有罪,他该死,坐电椅,被森森刺死,都是一样的结局,闼梭竟开始跟着廉安的思路走了。
“你看现在,骑虎难下了吧——我死不了,马上国主会通过大法官之手,给你发一个告诫书,上面会用委婉曲折的论调让你放过他的亲人,给君王留一些颜面。大司法,到那时你会怎么做?”廉安的话无疑是给闼梭泼了一盆冷水,浇个透心凉。
廉安的每一句话都更贴近于现实,就是因为太过现实,所以他更加心灰意冷,那股子怒火早已经燃成一片灰烬。
“四十个人的性命,廉安,我不可能放过你的——”他咬紧牙关说道,差点把嘴唇咬破,几乎是字字见血。
听闼梭这么说,廉安没有惊恐不安,反而松了口气:“大司法,你真是个奇人——”他言语间微微带了一点敬佩,向前倾斜身体,廉安收起调侃的姿态,一本正经道:“我给你一个惩罚我的机会——”
闼梭隐隐感到了什么:“什么意思?”
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俩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让我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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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药!”
门直接打开,诃奈期走了进来,手里端着药剂。这种事向来是护士的工作,他抢着做,这份事必躬亲的态度令科室同事侧目,因为他的殷勤,都纷纷猜测他们的奈奈已经对大司法这位国民偶像路转粉了。
病床上架着简易小桌,那桌子原本是方便病人用餐的工具,现在好了,成了闼梭的小书桌,桌边还夹着一个小台灯。他戴着眼镜,镜片反着微光,把男人那张尖细的面容映得格外清冷,正全神贯注于手里的资料,一页一页的翻着,连有人进来了也没发觉。直到诃奈期敲了敲他的桌面,又重复了一遍:“换药!”
男人这才迟缓地抬起头,推了推镜框,笨拙的看向了诃奈期:“医生来了。”
“你这个样子,要是真有人想再刺你一刀也是很容易的。”对闼梭薄弱的警戒心有些不满,诃奈期把药往桌子上一放:“我给你换药吧。”
“这——不是护士做的吗?”让医生为这样的小事亲自出马,有种大材小用的惶恐感。
“医生护士分那么清做什么?怕我会弄+疼你?”
“没有没有!”闼梭赶紧掀开衣服,把腹部一览无余的露出来。
看见闼梭雪白的肌肤,诃奈期开始不自在了。棉签沾了消毒液,他轻轻揭开纱布,伤口不长,但是比较深,差点透了他的肾。
如同余音缭绕的体香直冲鼻子,诃奈期不自觉的咽了口水,只觉得腹部火辣辣的热着。而闼梭浑然无觉,也跟着低头去瞧自己的伤,软发散杂在诃奈期手背上,他抬眼瞥向男人的眉骨上,再悠悠转到睫毛尖,沿着鼻梁滑到唇线边,很少有人嘴唇有唇线,这份界限分明的线条勾勒好男人的精小唇形。
“还疼吗?”诃奈期听见自己的声音,暗哑着,渴望着一般。
“不疼了——”这样的闼梭,毫无知觉,迟钝得令人焦躁。
诃奈期知道此时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可他喜欢这个人,甚至接近于爱,它们从心底升腾又波及到五脏六腑,一见到闼梭就会无限提高温度,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降温,似乎只有好好的拥抱这个男人才能卸下这些。
就在这时,敲门声很不识相的响起,诃奈期去开门,顺势给闼梭把衣服整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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