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怎么会料到,何亚宁居然默不作声就跑了过来!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是哪儿的啊……”他嘟哝了半天,问了个傻问题。
何亚宁噗嗤一声笑了,脸色红红,好像今天傍晚的晚霞。“我看过你的简历啊。”他有些不自然地看了看四周,“我走得比较急,什么也没带……”
果然恋爱会让人变傻。向杰看着那张发红的脸,心想。他变傻了,何亚宁也是。空荡荡的走廊上没有人,只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何亚宁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就被向杰搂住了。
“可算是见到你了啊。”向杰把脸埋进何亚宁的肩上,那里有淡淡的汗味,有隐约的柑橘香,有一路奔来的紧张与期待。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来了么。”何亚宁伸手拍了拍向杰的背,“反正也不远。”
向杰往后退了一步,就着走廊的灯光端详着那张脸。他现在什么也说不出,只觉得心跳有点加速。
“今晚你住哪儿?”他看了眼病房,“我还要陪护。”
“我就住附近的酒店。”何亚宁伸手替他整好了衣服,“明天中午走。”
第50章
“明天中午走。”何亚宁伸手替向杰整理好了衣服。向杰穿了一件短袖衬衫,领子熨得笔挺。
手指顺着锋利的领子往下滑,指尖触到圆圆的透明的小纽扣。一颗,两颗,三颗。再往旁边略移了移,有节奏的跃动。
那是心跳的声音。
向杰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隔着衬衫的衣料,他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指尖按压的力度。何亚宁的手指滑到他胸口之前就已经停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那双眼睛抬起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我明天再来找你。”
手收了回去,向杰下意识反应,一下捉住了他。
脑海里忽然闪过,那只被囚禁的天鹅。
低头吻在眼角,吻在那可能会出现小鱼儿的地方。因那猝不及防的湿热,何亚宁颤抖了起来。他垂下眼睛,脸颊贴着向杰的,朱唇轻启,呼出一小团热气。
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何亚宁这才发现外面居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针尖似的毛毛雨,溅落在泥土里,激起一阵阵腥气。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摸出手机,定位了最近的一家酒店,往那儿走去。
失控了。
一切都失控了。从他接受向杰的那一刻,从他允许向杰搬回他的住处,从他为对方打开房门,从他今天什么都不带,就跑到这座陌生的小城--
从一开始,他与向杰接触开始,这一切就一步步地走向失控。
“一会儿我家人来换班。”向杰依依不舍地松开他,在何亚宁耳边轻声说。
“酒店地址发给我,我一会儿来找你。”
刚好在医院附近有一家小酒店,看装修还行,评分一般。何亚宁出示身份证的时候,前台愣了一下,“先生?您一个人?”
“怎么?”何亚宁不解。
“没什么。”对方善意地笑笑,“很少见呢。”
等拿了房卡进了房间,何亚宁才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
omega单独外宿,到现在还是件少见的事。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房间陈设简单,就像一般的青年旅社一样,整体色调清新。走进浴室,何亚宁看着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的面庞,觉得既陌生又熟悉。
好像一步步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又好像一步步都在偏离。用廉价的洗发水在头上搓出细小的泡沫,何亚宁努力让自己的思绪变得清明。
今天的行为,无疑是多余的。
他应该在家里,舒舒服服泡一个澡,好好放松,然后入眠。
而不是像现在。
在一个廉价的旅馆里,守着一个alpha的邀约。
有些屈尊,回过神来,出现在这座小城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让他觉得懊恼。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被打碎,他苦心营造的东西,他费力维持的东西。
手机仓促地响了一下,何亚宁没管,只麻木地冲洗着头发。
“咚咚。”敲门声,何亚宁匆忙裹上浴巾,顺着猫眼往外看。
是向杰。
握着门把的手,在那瞬间凝住。如果让向杰进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该让他进来吗?何亚宁一瞬间咬紧了唇。
门开了。
向杰手上提着个袋子,笑眯眯地。他的目光落到何亚宁的肩膀上,看见上面清晰的红痕。
目光缩了一缩。
“我买了夜宵。”向杰举起袋子,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自然,“如果你饿的话……”
把门又拉开了一点,何亚宁冲屋里点了一点下巴,“进屋说。”
肠粉,汤汁很浓,米皮很糯,嫩黄色的葱段咬起来有股特殊的焦香。
何亚宁拧开了一瓶冰水,递给向杰。他有些别扭地重新披上已经汗湿的衬衫,怪自己来得太匆忙,连换洗的衣服都没带。
他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向杰埋头苦吃,腮边沾了一点酱油,何亚宁伸手帮他轻轻揩去。
向杰冲他笑了一笑。
“我哥的爱人来替班。”他吃下一份肠粉,终于有力气说完一句完整的话,“我爸的情况不严重,过个把月就能恢复。”
向杰的手指无意识在有些粗糙的木质茶几上画着圈圈,人造的纹路,刻意中透着低劣,还有些许污痕。
“现在就是在商量怎么照顾我爸的事,也没什么。”向杰说完又迅速低头,吃第二份肠粉。
“那好,明天我去逛逛,买点东西。”何亚宁一手支着下巴,认真地点点头,“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来。”
“干嘛呢你这是,”向杰啧了一声,“明明我带来的东西也是……”
也是何亚宁带他去买的。
“你就说我是你朋友,”何亚宁眯起眼睛笑着,“顺便路过,他们不会怀疑。”
这家伙!想到哪里去了!
向杰哽咽了半天,紧紧捏着手上的一次性筷子,最后戳在吃了一半的肠粉上。
“我从来没有想……隐瞒什么。”向杰伸手搂着何亚宁,“你别想歪。”
“我没想歪啊,”何亚宁笑得谈让你,“可毕竟我比你大十岁,还带着个孩子。要是你家人知道了……”
他不说话了,只笑着抿唇,眼睛却灿烂,“我是说,总得给他们一点缓冲的时间。”
向杰叹了口气,使劲揉了揉何亚宁的脑袋。
“哎--你手脏!”
“不脏!我刚洗过了!”
“你就冲了那么两下,还叫洗?!”
夜宵最后还是全部进了向杰的肚子。再一次感慨年轻就是好,食量大,耐折腾,好养活。明明上一秒累得死去活来,下一秒吃饱了肚子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今晚不来了,”何亚宁扯了被子的一角,勉强盖了个肚皮,“不安全。”
某人闻言,黏黏糊糊地凑过来,拦腰就把对方抱住。
“不来就不来,以后有的是时间好好吃你。”扭过头,小狼狗笑得露出两颗犬牙。看似尖锐实则温和,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放了心。
“臭死了。”何亚宁拍了拍搂过来的手背,“都是葱味儿。”
没想到某人居然当了真,用手捂着嘴连哈了好几口气,大概也不知道是真闻到味儿了还是怎么,床边一轻,某人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到了浴室。
何亚宁听到了刷牙的声音。
这个人或许是在乎他的。盯着暗漆漆的天花板,那里或许有一块污渍,这里应该有一道裂缝,可是现在却完全看不见。
有一种近乎完美的错觉。
浴室的水流声停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向杰又重新回来,在何亚宁耳边吹了口气,“不臭了吧?”
认认真真,等着何亚宁回答。
“傻瓜。”结果却答非所问。
那天晚上他们真的就没再做什么。向杰累极了,很快便陷入睡梦之中。黑暗中,何亚宁睁着眼,听见背后的胸膛一起一伏,呼吸声浅浅地吹过他的耳畔。
连鸣的信息,第二天他才看到。
“我准备出国一段时间。”这家伙是这么说的,“准备投身豪门遗产分割大战。过几天你就会在某个八卦公众号看到我家的奇闻异事了。”
何亚宁坐在自助餐厅靠窗的位子上,等着向杰端来牛奶,给这位富豪打了电话。
“哎哟我还以为你昨晚花天酒地去了呢!”连鸣还是一副不正经混不吝的调调,“怎么着!是不是很震惊?要来抱我大腿吗?来来来,腾个位置给你。”
“去你的,”何亚宁被他逗笑,语气里却还是迟疑,“你真是要去争夺家产?”
连鸣的身世他知道,家底雄厚。连氏现任当家连中奎是连鸣亲爹,八十多了还能全世界乱飞,也属奇人一个。
“啊。”连鸣浅浅地笑了一下,“老头子前几天翘了辫子,我就过去看一看,能不能捡点鸡零狗碎的,赚点零花。”
连鸣笑得轻松坦然,语气里听不出一丝异常。何亚宁沉思了一会儿,“需不需要我帮你介绍律师?”
“……费用我来出。”
“小爷我缺那点儿钱么!”不出所料,连鸣怼了他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经,“老何你给看看有没有靠谱的,我倒是无所谓,就是我妈那边……”
“我知道。”向杰把牛奶推到何亚宁面前。何亚宁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我帮你留意。”
摁掉电话,向杰冲何亚宁歪了歪脑袋,“律所有事?”
“嗯。”用筷子夹起一只煎饺,犹豫着不知该往醋碟还是往辣酱碟蘸,“一点小事。”
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捏了一捏何亚宁的手腕。他诧异地抬起眼。
“有什么事你要跟我说,”向杰笃定地说,“至少,咱们现在是一伙儿的。”
笑着翻过手腕,扣住那只手掌。何亚宁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第51章
尽管向杰一直说没有必要,但何亚宁还是采购了一些东西,一直帮着送到医院楼下。
“我就不上去了,”何亚宁到头来还是怯了场,“你把我心意带到就好。”
向杰不乐意了,“你这人真是,说我的时候还一套一套的呢……”
“我这不是,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么,不礼貌,不合适。”何亚宁淡淡地笑着,拍了拍向杰的手背,安抚他的小朋友,“你上去吧,乖。”
向杰鼓了鼓腮帮子。他正想说些什么,身后有人叫他。
“小杰,大清早的站在这儿做什么?”
何亚宁略微侧过脑袋,看清来人的长相。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温文尔雅,上身穿一件水蓝色的短袖衫。中规中矩的打扮,何亚宁猜测,他大约是教师,或者企业里的文员。
“哥。”向杰有点儿慌乱,手上的东西几乎抓不住,还是向涛伸手帮他扶了一扶。
“我来替葛峰。”向涛冲何亚宁点了点头,“小杰,这是你朋友?怎么不介绍一下?”
话虽是冲着向杰说的,但眼珠子却仍不错开,盯着何亚宁看。
好像长了一把小勾子,生生要把何亚宁的细枝末节都给带出来。
“我是他朋友,”何亚宁笑得很坦然,“刚好路过,带点东西,不成敬意。”
向涛又瞄了自家傻弟弟一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先生怎么称呼?是做什么工作的?”
何亚宁对盘问并不介意。“鄙姓何,何亚宁。我是名律师。”
“哥,”向杰总算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人家只是顺道路过,还有别的事要忙……”
一边说着一边疯狂冲何亚宁使眼色,意思是我给你打掩护你快走。
“谢谢何律师,对我们家的事这么关心。”向涛礼貌而客气,“如果不着急的话,今天中午可否一起吃个午饭?虽然这里是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何亚宁圆润地打了个太极,借口确实有要事要忙,又和向涛寒暄一阵,冲向杰回了个眼神,转身离去。
徒留下可怜的向杰同学汗流浃背地等待老哥的审讯。
何亚宁买的东西不少,满满当当提了两手。向涛看了老弟一眼,叹了口气,搭把手把东西接过去了。
沉默。没有裂痕的沉默。
有时候向杰觉得向涛自带一种令人窒息的气场。也不说话,就这么待着,周围的空气便凝住,形成一个严丝合缝的茧。
“我……”
“爸一会儿该擦身子了,你得帮忙。”向涛却率先抛出这么一句话来,“这事儿你先别跟任何人提。”
他知道了!
向杰心里咯噔一声响。
不过也不奇怪,向涛那么聪明,他比向杰聪明百倍,悄无声息之中就已经把事情的脉络摸得一清二楚。
“十点多的时候,你陪我去买菜。”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用的是不容商量的口吻。
“哥……”向杰还想说些什么,被向涛的眼神封住。一肚子的话滚来滚去,最后只冒出一个虚无的泡。
一整个上午,向杰都有些心不在焉。不过他的走神并不影响做事。先是帮着葛峰替老爸翻身、擦身,又拾掇了一下本来就挺整洁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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