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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鸣啾啾(玄幻灵异)——酒痕

时间:2020-12-22 10:01:47  作者:酒痕
  黑宝抱着爪子在啃,往里瞅了一眼,立马嫌弃地别过头。可能是人形的爪子口感不好,他才啃没两口就没了兴致,百无聊赖地蹲在凳子上发呆。
  自山头塌下来埋了龙骨村里的修士和村民就没消停过,此刻外头吵吵嚷嚷地不好入睡。黑水闲得手脚痒痒,想起今天的往生经还没念。
  一个多月过去了,他还是半分长进都没有,几句经文念得磕磕巴巴。
  外头忽然一阵嘈杂,烙阗忙起身往门缝一瞅,看到村里的大路上燃起一条火龙,是村民拿着火把正往木屋来,其间还夹杂不少气势汹汹的呵骂声。
  黑水侧耳听见几句“天谴”“降灾”“装神弄鬼”什么的。接着,木屋外也吵嚷起来,修士门纷纷出门来,像是和村民起了什么争执。人多吵闹,夜里又看不清,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究竟在吵嚷什么。
  烙阗回头道,“黑宝,你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黑宝跳下桌,耳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说:“村里有人得了瘟疫,他们说是修士亵渎真龙招来的天谴。”
  听见“瘟疫”两个字,黑水不由一顿,无意识地将手里经书裹了又裹。它离开时瘟疫还在岷江南岸,北岸尚未波及,这才短短一个月就到这里了,速度着实惊人。
  凡人对未知的认知往往都会归结于鬼神之说,虽然殊途同归万事都是天道运行的结果,但是村里的瘟疫和山上的龙骨确实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当然这话只能咽回肚子里。烙阗一面听着外头村民和修士愈发激烈的吵嚷,一面目不转睛盯着外面,生怕两边一个说不好就地打起来。
  黑宝尽职地传话,“村民说要在山上修个真龙庙供奉香火,让修士拿钱。”
  桌边的黑水唾了一声,摇头道:“瘟疫都来了不想着怎么保命,反倒着急忙慌来讹钱,果真是贪婪又自私的凡人。”
  “主人。”黑宝忽然抬起头看向桌边,指着水月的人形壳子说:“水月怎么还没回来?”
  ——
  且说尧白和闻不凡趁乱追着龙息而去。这矿山的南北两面却不相同,一面光秃秃的半根草都不生,另一面却正相反,这里没有嶙峋怪石,树长得高大粗壮,草足有半人深。
  许是林子繁密,到了晚上山里也热闹得很,飞禽走兽仿佛都出来乘凉了。影影绰绰的月光下总有几双试探审视的眼睛藏在树枝间和草叶底。
  但无论是长得柔媚勾人的白狐狸还是优雅英俊的山豹,尧白全然顾不上多看一眼。他在林中仓皇乱转,那阵龙息还是在林子里消失了。
  属于父亲的龙息一而再再二三地在面前出现,又莫名其妙地消失,想到之前异常的地动和恰好填进深坑的山头,尧白不敢再安慰自己地底下的龙骨与父亲无关。
  他越是着急心里就越是止不住乱想,偏偏又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一时只觉憋闷又惶然,脚底下步子也迈得极速慌乱起来。
  忽然,脚底下不知是蹿过一只什么东西,他来不及收脚,恰好被地上草蔓一勾,整个人朝前栽去,额头结结实实撞在前面树上。
  落后两个身位的闻不凡反应不及,眼看着他撞上去,半点缓冲都没有。他忙跨步上去,借着月光查看。
  尧白疼得嘶嘶直叫,直到闻不凡双手贴在他两鬓,撞得晕乎的脑袋才算找回清明。许是疼痛令人镇定,尧白急躁的心绪终于缓慢平静下来。
  圆月斜挂,尧白微微垂着头。此时两人本就靠得近,闻不凡一手捧着他脸,一手撩开额际的碎发,定格在地上的影子温柔缱绻得不得了。
  他做鸟的时候常常伸头去蹭闻不凡的脸,还会拿尖尖的鸟喙去碰他的唇,夜里依偎在他胸口,或躺在他颈间,哪一个都比现在的动作更亲密。
  可感觉却是不同的,尧白轻轻按着胸口,那里里似乎有只小猫正上蹿下跳跑个不停。
  闻不凡一丝丝拨开他细碎的头发,脑门肿了一块,额头与发际相交的地方擦破了皮,细小的血珠正往外渗。
  他听见闻不凡绵柔的声音,仿佛月夜下一缕细雨,甜丝丝地直浇灌进心底,“还好,只破了一些。”
  尧白将手举到他眼前,露出手背给他看,撅嘴道:“这里也破了,疼得很,快给吹吹。”
  他抬着手,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臂,嘴角蓄着浅笑,眼睛弯地像月牙。他没有催促,只是这么看着对方。
  闻不凡似乎没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何不对,他伸手握住尧白手臂,垂下头轻轻朝手背吹气,细致地小心地。
  丝丝凉气扫过灼热的皮肤,尧白两颊陡然一热,像是一把火直烧面门。那古怪的热像是长着脚,顺着脸颊向周身扩散,烫的他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第40章 想要珍视你
  在水月不足三百年的记忆里,从出生到血契认主,尧白都不怎么管他,以致于他时常觉得自己是只孤儿。也正因为如此,他虽是一只狗屁不懂的幼年豹,却有大把的闲暇光阴浸在神域各大茶水摊和相亲角。别人在修行,他在听八卦,别人在跟着主人四处练手打架,他在传八卦,别人在和主人历劫,他在制造八卦。因而,水月对九天神府男神女神那点风月情事如数家珍。
  但时间一久,那些暗地里你喜欢我我心悦你的小故事早就听得没滋没味,水月对诸神官的八卦也丧失了新鲜感。据他多年所见所闻,男女主角往往会通过至少三个人打听对方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再通过至少五个人打听对方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两个人明明喜欢得不得了,但面对面的时候无论什么话都要迂回来迂回去,都长着嘴就是不好好说话。
  水月觉得谈情说爱好累,它宁愿豹生孤独。
  不过很快发生一件事让水月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所有的情情爱爱都这么磨叽折腾。
  那是在他一百五十岁的时候,每逢换季掉毛他都喜欢去天亘河泡澡。有一回天将黑,刚洗完毛的水月正趴在石头上打盹晾毛,猛然听见两声狮声长啸。
  它抬头一看,见河边来了两头银云狮子,一银白,一深黛。它们一只从北边来,一只从南边来,像是早约在这里碰面。
  南边来那只体型较壮的边走边甩着脖子上一圈银白鬃毛,沉闷有力的狮吼震得水面都在抖,水月认得,有鬃毛的是公的,脖子光秃秃的是母的。
  只见那雄狮昂首几步走到母狮跟前,“你长得真不赖,毛色我喜欢。”
  母狮绕着雄狮走了两圈,边打量边道:“你也不赖。”
  然后两头狮子就凑在一处我闻闻你屁股,我咬咬你脖子,然后抱在一起开始摔跤。这个过程有点长,水月看得津津有味,身上的毛吹干又被翻起的河水溅湿他都没舍得挪窝。直到月亮也打起瞌睡,那母狮才衔住雄狮湿哒哒的鬃毛,气喘吁吁地问:“配吗?”
  雄狮同样气喘,应了声:“配。”
  然后他们就一头扎进旁边草丛里不见了。这事过了很久,等水月通晓一些嘴上情爱之外的东西以后,他才暗暗后悔那晚没有跟着钻进草丛里看看后续。
  你瞧,情爱就是如此简单,简单到只需要问一句,“交配吗?”
  兽类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含蓄”一词的情致。
  ——
  此刻贸然闯入的水月被迫暂时和尧白共享五感,稀里糊涂地参与了整个过程。然后他蹲在元神里开始惆怅——它觉得尧白肯定会和那对银云狮子一样,可结果他和神域里那些男女神官一个样。
  这可不行,水月想。
  “你为什么不亲他!”他忍不住大叫。
  尧白被脑子里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差点把手从闻不凡手里抽出来。
  水月全然没觉得偷窥有什么不好,仍在痛心疾首地质问:“心跳得这么快,你明明喜欢他,想抱想亲想交配,你为什么不动手?!”
  水月的虎狼之词犹如巨浪入耳,兜头浇向尧白心里那股燎原之火。他猛地一激灵,一时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手下意识就往回缩。闻不凡手上使了力,依然把他手臂稳稳握在手里,抬眼投去探寻的目光,“怎么了?”
  闻不凡话音刚落,温和的眸色倏然一暗,犹如一把不见锋芒的利剑紧紧钉向尧白身后。尧白未来得及反应,只觉眼前一花,肩上一道气力将自己往侧方一拉,下一瞬他已经被闻不凡整个挡在身后。
  尧白大气不敢喘,双手缠上闻不凡的臂膀,只露出小半脑袋往前瞅。然而前面除了几丛格外茂盛的杂草,其余什么都没有。
  正这时,一记极其轻缓的入水声突兀响起,像极了游鱼破水而去的动静。那声音并非转瞬即逝,反而格外拖沓,像是一层层回音堆叠而成。
  尧白一凛,“有水。” 而且还很深。
  一座快被挖空了的矿山怎么会有水?这个地方的山不高,山顶没有积雪,这水从哪里来。他们此刻在山腰的位置,总不该是地下暗河漫上来的。
  这山里有水,是不是也意味着有龙。
  “我去看看。”闻不凡说完垂头看了一眼,无奈笑道:“你先放开我。”
  “哦。”尧白讷讷应了声,不情不愿地松开。
  然后他听到水月万分鄙夷的轻嗤声。
  这个孽畜!
  不知是受了水月的刺激还是怎的,尧白脑子一热,忽然拔腿跟上去,伸手闻不凡的手臂重新勾回怀里,紧紧搂住,“不然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山里黑。”
  闻不凡明显愣了愣,随后正经说:“我不怕黑。”
  “哈哈哈哈哈!”那孽畜跺脚狂笑。
  尧白忽然有点生气,“我怕,我怕行了吧!”
  和尚是个好和尚,就是有时候脑子不太行。
  闻不凡向来对外界的情绪感知不敏感,就像现在,他不知道好好的凤凰怎么忽然就翻脸了。
  闻不凡开始自作聪明去探究尧白炸毛的原因。简短地回忆了一番他一般在什么时候炸毛,比如清早喊他起床静修,或者是养肥的兔子不给他吃,再或者烙阗捡花瓣的时候——那次炸毛得最厉害。
  闻不凡侧头去看尧白,他的双臂像两根灵活的藤蔓紧紧缠上自己右手,自己的右臂与他的前胸贴得没有一丝缝隙,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底下过于快速的跃动。
  唔,原来是这样。
  接着他抬起左手,轻轻在尧白头顶揉了揉,并安抚道: “小白,怕黑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见尧白明显愣怔的神色,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笑话你。”
  尧白:“······”  你还是笑话我好了。
  水月已经笑得没有力气了,四仰八叉瘫在元神里说出今晚唯一一句人话:“他好笨哦!”
  尧白好像知道为什么闻不凡长着那样一张脸在六界混了五百年也没有交得二三知心朋友。他安慰自己,这是福不是祸,不然闻不凡早被别人抢去当仙侣了。
  那孽畜又来劲了:“你还想结仙侣,你连亲他都不敢。”水月舔着腿毛,一副所见颇多的老成模样,”我跟你说没戏,这种事情拖越久越没戏,六合神君和天璇神君就是这么掰的。”
  尧白在天人交战的间隙竟然抽空问了一嘴,“那要怎么办?”
  水月赶紧翻身坐起,回忆起那次的两只狮子的现场教学,兴致勃然地教导道:“你应该咬着他耳朵,然后对他说:‘你长得真不赖,皮相我喜欢,交配吗?’”
  尧白脚下一个趔趄,摔了今晚第二跤。
  他这跤摔得突然,自己和闻不凡都没有反应过来,醒过神时两人以一个交叠的不雅姿式卧在草丛里。
  尧白忽然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对水月缺少应有的陪伴,以至于好好的灵兽长着长着就长歪了。他一边想着,一边撑着身子爬起来。闻不凡被他仰面压在身下,月色在他脸上铺了层银纱,一双眼睛看起来比平日朦胧几分,刻在里头的淡薄之色竟消融不少。
  尧白忽然不动了。他忽然想起那天闻不凡孤零零站在河边问他佛为什么难过,听见他旷久的低喃:“我没有特别珍视的东西。”
  他曾经以为闻不凡就是佛经上说的佛,他们慈悲,善良,有大爱。尧白看着闻不凡,似乎是方才摔得不轻,又给自己做了回人肉垫子,他的神情还带着几分茫然,因为疼痛眉头微微皱起。尧白心里忽然涌起异动,这一刻闻不凡的眼神似乎不再是悲悯万物的悲切,不再是隔着沟壑遥看尘世的佛尊。他的脸上有情绪,眼里有温度,像是真正活着的人。
  尧白觉得这才是闻不凡该有的模样。他不应该站在尘世的尽头看尘世的悲苦,他的悲悯和慈悲实际上是另一种冷漠,他应该去看看红尘,把隔岸观火的悲悯变成感同身受的慈悲。
  “小白,我没有特别珍视的东西。”他耳边又回响起闻不凡的话。
  “没关系。”尧白抬手抚上闻不凡侧脸,食指轻轻点上眉头的褶皱,一点点将它们抹平,“如果这对你来说很难,我可以教你。”
  他低下头,将温热的唇贴在闻不凡的眉眼处。他感觉到闻不凡一瞬间的僵直,他没有推开或者躲避,而是在尧白伸出舌尖的时候闭上了双眼。这无疑是种激励,尧白胆子大了点,舌头轻轻触上去,将他的睫毛一点点洇湿。
  “小白。”闻不凡很会搅气氛,“为什么要这样?”
  尧白从他眉眼离开,看着他说:“因为喜欢你,心爱你,迫不及待想要珍视你。”闻不凡的睫毛湿乎乎地,眼角微红,像是刚哭过一样。尧白忽然觉得自己很坏,看着这样的闻不凡他特别想再狠狠亲两口,这次要亲嘴。
  水月嗷嗷捶胸,“不对不对,你应该问要不要立刻交配!”
  尧白忍无可忍:“你闭嘴。”
  “······?”闻不凡神色疑惑。
  尧白立刻变脸,温柔道:“不是说你。”
  让水月一搅合,亲嘴的气氛一下子消失殆尽,尧白只得从闻不凡身上爬起来。闻不凡虽然在某些事情上迟钝,但尧白的话直白露骨,很容易就懂。他躺在地上没有动,抬手在尧白亲的位置摸了摸,浅淡的眸子又归于平寂。
  “你不高兴吗?”尧白坐在他身边,猜想闻不凡可能被吓坏了,他觉得有些泄气。
  闻不凡侧头看他,疑惑道:“我应该高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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