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你!”赤清真人一哽,“不把清净经背完不许出清越峰!”
“师尊这是什么话?伯阳祖师的著作徒儿都已熟记于心,倒背如流也没问题啊?”林无端不解,师父怎么自打自己跟他讲了道心不稳以后就越来越喜怒无常了呢?
“滚!”赤清真人后知后觉,有时候徒弟太过耿直也不是好事。
他们道门人,最不该碰的就是情之一字,无端怕是现在都没意识到,他对口中所谓要渡化的妖女是什么情绪吧。
那块糖藕林无端咬了一口后就没再吃了,帕子被他清洗干净随身带着,他势要铭记那妖女对他的戏弄,帕子里没了糖藕,多了枝干花,是那天春秋连同帕子一块扔下来的花儿。
林无端从没仔细考虑过他这么做的动机,那想要再见春秋一次的心,也被他一概理解为他想要渡这姑娘回正道。
*****
莫凌云不止要读书,还得练剑,他每天都固定了时辰去练,景容无他事时也会在旁边指点一二。
“剑气如虹,迅疾如风。”莫凌云默念着,手中剑亦是应声而出,那木剑在他手中,似有了生机一般,这剑势之迅疾,剑出剑收只在刹那间,剑刃在空中划过的残影肉眼亦难以捕捉。
似有嗡鸣起,又被清风拂。
“做的不错。”景容向来不吝于夸赞,莫凌云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师尊!”
景容拿了把木剑,说要指点他一二。莫凌云自然是开心的,开心到被景容按在剑下摩擦无数次。
寒风拂面,无处话凄凉。还记得,景容说亲自教他的时候,莫凌云还兴致勃勃地问:“师尊,你和无剑师叔的剑术谁更好些啊。”
“差不多吧。”景容似犹豫了一瞬,奈何莫凌云当了真。
他真傻,真的,这是差不多吗?!这是差很多好吗!!!
莫凌云觉得现在他就像他曾经烙过的饼,被景容提着把木剑翻来覆去的烙,虽说如此教学,他的剑术确实进步神速,但是,每次问的时候,都很伤他自尊的好吗?!
“师尊师尊,我这次是不是比之前有进步!”
“嗯。”
“你这次使了几分力啊?”
“三分。”
“……”
又被景容一剑挑得啃了一嘴泥的莫凌云趴地望天,复而看向景容,悠悠道:“我什么时候能打得过你啊。”
景容一怔,答:“出师罢。”
“要不还是让我躺着吧。”莫凌云忧愁地移开眼。
“不冷吗?”景容看向莫凌云身下石地。
“……挺冷的。”屈服于现实的莫凌云爬起来,又捡了他的木剑,扬声道:“再来!”
不得不说,莫凌云虽然无法修炼,但还挺耐打的,比秦无剑还耐打那种,今儿练趴了明儿又能元气满满地爬起来,日复一日,倒也能还景容几剑了。
景容看在眼里,有几分欣慰,若凌云剑术造诣极高,那在他替他解决掉经脉问题前,凌云所受的非议也会少些吧?
师徒两人踩着晨露并肩走着,遥遥可见远处山峦叠嶂,还有那好像不管站在玄天宗什么位置都能瞧见的山峰,莫凌云遥遥北望,只见孤山矗立于苍茫天地间,他抬手指了指,问:“师尊,那是哪儿?”
“北境最高山九霄天。”景容亦望。
“最高山?天?”莫凌云有点混乱。
“传闻九霄天为上古神容榭居所。”景容解惑。
景容莫名添了丝倦意,身侧的莫凌云不住念叨着九霄天三字,良久方言:“既然是神的居所,那一定很繁华吧?”
“非也。”景容神色淡淡,一字一顿:“九霄天万年冰封,寸草弗生。”
莫凌云只觉周身一寒,又说不上哪儿不对劲。
九霄天是玄天宗的禁地,也是整个人族的禁地。
“没人能活着走出九霄天的。”这是戒律堂弟子年磬跟他说的。
“不要轻易去尝试未知的东西。”这是宁清跟他说的。
“完了,他们这么一说,我更想去了。”莫凌云摸着下巴思考人生。
吃人嘴软的云景又塞了块糖糕,嘟囔着:“建议你别作啊,九霄天可是我们玄天宗无数前辈大能亲封的禁地,各入口常年有弟子巡视也就算了,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也没见出来过的。”
“这不是让人更感兴趣了嘛?”莫凌云嘀嘀咕咕。
“你可别乱来,道家经筵在即,这会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师兄会很头疼的。”云景接着往嘴里塞吃的,忍不住感慨,莫凌云这厨艺,不去当厨子真是可惜了。
“道家经筵?”
“师兄还没跟你讲吗?就是十一月百家云集听道家讲学的活动,三年一度,今年轮到终南观主办了。”云景比了比手势。
十月初景容收到了百家经筵的请函,五份,也就是说他们玄天宗有五个名额,这百家经筵乃是道门人联合举办的讲学,三年一度;参与者虽以道士为主,但各派大能也不在少数,算得上是非常正式而尖端的讲经论道集会了。
一些中小宗门势力就是挤破了头也未必拿的到请函,但请函也不只是根据势力威望发放的,若是有人合了道门大能的眼缘,送他一张百家经筵的入场凭证也不是不可。不过这都是极少数,毕竟道门人一向云隐避世,又哪来那么多道门大能让人撞去。
此次经筵的主办是中南观南氏一族,地点也定在了终南山上,说起道门,南氏一族也算是这之中威望甚高者了,再有一提,那就是景容和中南观现任住持南思远也有些交集,但不深,不只因为道门人清高,也不单是景容向来冷淡的问题,而是南思远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诡异。
愤怒?羡慕?或是杂糅?景容自觉不受南思远喜爱,两人交集便也似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但这终南山听学一行,作为玄天宗首席,景容是要去的,剩下四个名额安排,以修道为主的清越峰是不用考虑的,身在万道盟的赤清真人自会安排。
擎銮峰……器修一向不喜道门讲学,安排了怕也是会推辞。
轻云峰既以丹符两道为主,道门也以丹符两道最为出彩,倒是可以多安排两个名额问问清玄师叔的意见。
至于散修为主而人数甚众的万归峰,林显应是可以的。
凌霄峰门下隶属弟子不在少数,景容思来想去,适合些的也就一向对道家学说感兴趣的宁清了。
至于凌云。
“道家讲学?师尊你还是饶了我吧,下山溜溜可,听学不可。”
景容敲定了其他峰人选,也就把轻云峰可派两人的消息递了去,奈何清玄道人回信:云景一人足矣。
景容拟定了四人名单,仍未想好这第五人派谁去为好,资历太低的弟子去了也听不懂,适中的,一般不乐意去,资历高的,例如秦方道人,据说前些年在道场上睡着了,气得道门人把他们玄天宗的名额从八个扣到五个。
“听闻无剑师兄要出关了。”帮忙拟定名单的宁清开口说道。
“若是让无剑师弟去,他怕是睡得比秦方师叔还厉害。”景容摇了摇头,这道家讲学虽奥妙,但晦涩难懂之处不在少数,像秦无剑这么耿直的人,怕不是讲学刚开始,就能睡死过去。
秦无剑要是真去了,指不定,他们宗门的百家经筵名额要从五个变成三个了。
“从万归峰看看?”宁清又议。
“……罢了,少一人便少一人罢。”景容沉吟,这毕竟是道门盛会,非要从他们一堆非道修里凑够人去,说不准还是对道门人的不善,倒不如就他们四人,再做足礼,应当是无妨的。
百家经筵定在九月末十月初,接连七日方为结,如今收了请函,他们也该准备提前抵达终南山,好听本次主办的细致安排。
☆、第 33 章
莫凌云也跟着一块儿去了,不过他是去玩不是去听学的,抵达终南山后,莫凌云就拎着景容给他准备的储物空间快乐挥手送景容他们上山了,景容无奈地看了莫凌云两眼,又给他递了块玉牌,道:“若是有危险,摔碎这玉牌可为你拖延片刻,我亦有所感,自然会去救你的。”
“好的!师尊!”莫凌云点点头,把玉牌收好,目送景容他们一行人上山去。
这山路不好走,终南观又在终南山山腰,简直是难度翻倍,虽说御剑上去不是不行,可这毕竟是南氏的地界,步行上山也算是对主家的尊重。
不过南思远竟然带人在观前迎接,这出乎了所有人意料。
两方不约而同拱手行礼后互相问候。
“容榭道君。”南思远平淡地看着玄天宗四人,眼神一一掠过后也没多说些什么。
“南道长。”景容亦唤,道门人突破元婴后方可尊称一声真人,南思远如今虽是终南观住持,但他毕竟还是个金丹修士,叫他一声道长正好。
道修称真人,其他修士反称道君或是道人,这千百年的传统,真让人猜不透是怎么个排序。
南思远并不只迎接他们,因而两方也只是打个照面,随后有其他弟子引他们进去。
待景容一行人走后不久,执函的玄衣男子亦抵达了终南观,眼见他眉目如画,气质清冷,实在是,眼生。
南思远还没什么反应,他身后的弟子就有些躁动了起来,哪怕身为同性,但他们本以为刚刚玄天宗师兄弟二人已是世间再无,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般卓绝之公子。
颜淮递了请函,南思远便接,两人并没有言语交谈,寥寥无几的视线相触算是问候,南思远视线触及颜淮指骨侧红痣时他神色有了几分变化,有趣,实在有趣。
他转头看了眼颜淮离去的背影,这身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个魔修,分明是无情相,偏又有这么厚重的仙缘,更别提他手上那颗红痣,无情相,生世缠,这命定的姻缘,也不知苦的是谁。
道观的弟子们倒是把南思远的举动当成了他也被刚刚过去那人容貌惊艳到了,大胆的弟子不禁开口问道:“大师兄,刚刚那人是谁啊?”
“别样天颜淮。”南思远答得轻巧,一众终南观弟子听后恍若雷击,“这……这……魔修……”
天啊……他们刚刚竟然放了个魔修进去……
“怎的。”南思远没多大反应,他知众弟子们为什么这么惊讶,道门人向来零散避世,又不喜成群结队,因而并无十分出名而盛大的道门势力,虽说他们云隐避世,也一向是不与魔修接触的。
可南思远觉着,他们道门人眼里,又怎么会有那般分明的善恶与势力分界,就算他颜淮是魔修,他拿了请函便是来客,争什么正邪。
多数人眼中的正邪,便一定正是善邪是恶么?他南思远可不吃这套。
若是要辩,那他还说颜淮身上仙缘甚重,而那劳什子衡山剑派少掌门,一身血气深重,也不知是做了多少孽才能成这样;说甚正邪,有时不过一念间罢了。
衡山剑派才一个名额都能派这么个货色过来,或许该考虑下一届消了衡山剑派名额的。南思远又迎了两波人,便觉着无趣了起来,索性先行离了道,自个儿悠悠地往山道走去。
百家经筵一向在道观举办,这参与者也是道门人居多,长久下来,也就形成了开讲前大家都会去拜一拜那主办道观中祖师爷的习惯。
景容带着宁清他们抵达主观时,里面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一部分人在等着拜,更多的是道士们凑在一起谈经论道,一些非道修也会凑过去听听他们讲些什么,兴起时更是有些道士开卦论道。
景容他们一行人进来时,本还有些喧嚣的殿中逐渐安静下去了,能来百家经筵的道士和散修,都是有一定能力和修为的,他们不会不认识景容这位与上神齐名的道君。
虽说景容盛名在外,也不至于让一众与会者沉默,但是他确实做到了。
这是有缘故的。
还记得,那是景容第一次参加百家经筵的午后,他按例跟着师叔们去拜拜道门祖师爷,非道门人用不着一跪三叩,只需行个作揖礼便罢了,奈何景容他,拜不下去,死活拜不下去那种,真不是他不给面子。
带队的师叔也只得尴尬冲周遭侧目的人笑笑,又替景容点了香,示意他上前敬香。
景容也听话,接了香正要上炉,那香在他手上便断了,一时本就有些尴尬的场面更显诡异,那领队师叔眼神示意景容先把香插上再说,哪知景容手中断香还没碰上香灰,整个殿中香烛全灭。
这般壮景,足够景容名扬道门了,要不是当时在场的多是道门高人,景容说不准要被安上个不受道门祖师爷所喜的妖邪名头。
但道门人也不可能承认自家祖师爷受不起一个剑修香火这事,一时氛围也就僵持不下了起来,当时还多亏了终南观正则真人解围。
总之,那之后是没有人再敢让景容对什么老祖下拜礼了,初时玄天宗师长是不信邪的,回宗后带着景容偷偷摸摸在玄天宗以道修为主的清越峰试着拜了拜清越峰的供奉神像,结果导致了清越峰全峰香烛俱灭,还差点把身在万道盟的清越峰峰主赤清真人给炸回来。
简而言之,放景容进道观供奉大殿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景容到这儿来也只是走个过场,要行拜礼的是宁清和云景他们,道门并不拘束不信道之人,他们行个作揖礼便可结束了,奈何,景容没法拜,身为他师弟的宁清,也只能拜重些,一跪三叩。
虽然这拜完了,他们暂时也走不了了。
道门人不轻易开卦,尤其是诸如命格一类的卦,但不少能人对算景容的卦很感兴趣,每一次都有主动来问的,奈何景容并不知道自己生辰八字,也没有什么想算的地方。
还是突然进殿的南思远解了围,或许也不算解围,因为他说:“他不信命。”
整个大殿静了一瞬,只差没回响一遍南思远的话,非道修不信道也不觉命数天定这是很自然,道家人也不会计较的事,可是当着一群道修的面说这种话,这不是找打是什么。
得亏开口说这话的的是南思远了,换了别人,说不准得辩论它个三百回合,但是南思远,你跟他辩,他能反驳到百家经筵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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