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人都看向安子琼,而后听见有兵卫吆喝的声音,才意识到这大殿竟是被人团团围住了。
“我的好皇兄,”安子琼看向皇上,过分柔美的五官笑起来更显女气,“你们当拦住了辠王便无忧了么?早知今日大皇兄会谋反,皇弟怎么会不给你留点儿什么后手呢?”
“你们当褫夺了我的封号,不给我兵权就没事么?”他再笑不下去,“我自己不会养兵么?明明最受父皇宠爱的是我,大皇兄同婧明长公主做出那样不齿的事,又残害生父都没能被赐死,凭什么这皇位就轮到了他安子慕?依我看,窃国的是安子慕才对!”
辠王看向安子琼,又看看往太后身边藏的裕太妃,倏地笑了:“白活了这么些年,竟然才看出来太妃是谁。”
他摇摇头,又看向顾之遥,“遥儿,你将这母子俩记好了,当年害了爹爹和你娘的,就是这两人!”
“你胡说!”裕太妃惊了一跳,忙出生阻挠,“同安然行苟且之事的是你,同我和琼儿又有什么干系?”
太后听到裕太妃出声才想起自己附近还坐着这么一个人,忙离她远了些,让侍卫们将自己同裕太妃隔开。
“你不说话本王倒还只是猜测,一出声儿,本王就认出来了。”辠王眉毛一立,寒声道:“当年在暖阁里同给我下药的那小宫女说话的,可不就是你!”
第196章 东宫中庭栽银杏,绢袋抽绳系情丝
“太子,婧明公主求见。”东宫的小书房外头,一个看着约莫三十多岁的太监敲敲门,低头唤道。
门从里面开了,安子奉从站到门口。他这小书房门口特地种了两颗银杏树,这个季节还没变成金黄色,叶子一片片像绿色的小扇子,特别讨人喜欢。现在正是中午,日头大得很,阳光从叶片缝隙里漏下来在他脸上打出了几道光,把安子奉本就俊美非常的五官照的越发柔和,连脸颊侧面的细小绒毛都被照成了透明的。
“安然?”安子奉挑挑眉毛,“上回不是还怀疑我欺负子慕,再不肯搭理我了么?”
“太子你真是,”李荣海笑着摇摇头,“那事儿不是您做的,公主也不是糊涂人,这不是反过味儿来便同您赔罪来了么?”
“嗤,”安子奉嗤笑一声,“她一门心思都在怎么护着子慕上,哪里会肯来同我赔罪?有事求我还差不离。”
李荣海只笑不说话。
安子奉是先皇后的独子,先皇后走了后皇上一直没有立新后,后宫的女人们为了这位置个个看对方不顺眼,连带着皇子们之间也不和睦。安子奉这个太子是早便立下了的,也就是太子争气,才没有叫后宫的女人们残害了。
非但没有被后宫的女人们给害了,还长成了一个这皇子中同皇上最像的一个。
皇上最疼爱的是老九安子琼,毕竟是老来子么,裕贵妃娘娘母凭子贵,在后妃们中间一时也是风头无两。
婧明公主被接进来的时候皇子们都还小,那会儿裕妃娘娘刚怀上龙子,只有其他的宠妃又不是皇子大了,就是没出月子,只有老四安子慕的母妃端妃娘娘是合适的。婧明公主被过继到了端妃娘娘的膝下,她也因而当上了贵妃。
先皇后走了之后端妃是第一个当上贵妃的,一时间成了后妃们的眼中钉,她为人又慈和,最是个爱老惜贫的,一心只教养两个孩子,也不同旁人起什么争端。
婧明公主同端贵妃是一个脾性儿,但她比端贵妃的性子更坚韧些,毕竟亲生父母是在沙场上跑惯了的,女儿又能差到哪里去?自从认端贵妃当了母亲,婧明公主便将护着安子慕当成了己任,每每旁的皇子欺负安子慕时,婧明公主便会替自个这弟弟想法子。
哪怕是自己也是个柔顺的人,也要给弟弟出头。
前儿老五给安子慕使了绊子,安子奉在场,但他懒怠管弟弟们的这些事儿。皇上教导过,儿子们之间有争斗是正常的,不要去插手小孩儿们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闹去,小孩儿长得才结实。
安子奉虽对这样的事儿不是很认同,但他也不想多问,毕竟自个儿现在已经 开始上朝了,每日事情本就多,哪有功夫管他们?
婧明公主思来想去,老五比安子慕还小一岁,自家弟弟哪儿就能让个小的欺负了去,就怀疑到了自己头上。
还说了不太好听的话来臊白自己。
“太子哥哥想要什么得不到呢?犯不着同子慕一般见识,再过两年子慕到了年纪也能出宫建府了,再碍不着太子哥哥的眼了,安然不求太子哥哥能和子慕多亲近,好歹别欺负我们不是?”
说起来安然这脾气,还挺有意思,看着是个有心眼儿的,却偏又不喜欢搞一些弯弯绕绕。
安子奉想到这儿,笑一声,站起身来,“行了,我见。”
婧明公主在他的会客室坐了半天了,这会儿见到人总算肯出来,也不恼,先是做了个万福,而后才开口:“太子哥哥,昨儿的事儿,安然回去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是您做的,是安然愚钝,误会太子哥哥一番好心,特特来给您赔不是。”
一番好心?自己事后整治老五的事儿她也知道了?
安子奉在心里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是被婧明公主一顿臊白气不过才找老五不是的,哪儿来的什么好心?这丫头看着心眼儿多,却有点心眼儿太好了,把自己当成什么好人了么?
“没事,”他坐下去,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水,呷了一口,“不是什么大事。”
管自己安没安好心,人家送上门的人情就接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以后没准儿还能用上这丫头呢?
“太子哥哥宫里头规矩多,原想着做些糕点来赔罪,想了想,就是安然敢送您也不敢吃,空叫人为难,”安然用帕子掩住唇角笑了一下,让自己的宫女把盒子送上来给李荣海,“本来是给子慕做的,他还小,左右先也用不上,昨晚临时改了针线,给太子哥哥做了。还没洗过,劳烦李公公让你们宫里的丫头拾掇干净了。太子哥哥想用呢,就算是安然送对了,若是嫌弃原本起针是给子慕的,送人情也行,绞了也行,一把火烧了也行,左右别让我知道我就不吃心。”
安子奉让李荣海打开盒子看看是什么东西,里头是个用雪白蚕丝缎子缝的布袋子,放官印、王印或是太子印正好,绣的是翠绿的银杏叶子,上头有个抽绳,抽绳上坠着两颗珍珠。
“得亏你们宫里头的银杏还绿着,”安然又笑了一下,“要是黄了,我这还改不过来了。子慕喜欢竹子,原本打算绣竹子的。”
安子奉宫里头什么样的针线人没有,但都没有安然的活儿精致,他一下就对这袋子喜欢的紧,让宫人拾掇干净了便用上了。
后来自己什么时候对安然动了心已经不知道了,等自己发现时早已情根深种。
所以后来在暖阁里,因着一碗药,做下了那等错事自己才会那般震怒。
自己想过,若是随便什么宫人,大不了就认了回来当个侧妃,总归有法子弄走,可万万想不到是安然。
安子奉自知自己再怎么恋慕安然也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他只想等以后,帮着给安然找个能一生一世对她好的驸马,可不想她一辈子的福气都被自己给毁了。
当日在暖阁里,自己意识尚且还保有一些清醒的时候,听见屏风外头有后妃同宫女说话的声音,虽然那人故意装得苍老些,可他将这声音牢牢记住了。
“活儿做的利索些,那丫头的汤碗里,下了那药了么?”
“回娘娘,都妥当了。”
如今向来,自己碗里的药是春|药,安然的碗里想来就是什么生子秘方了罢?这事儿直接叫皇上看见和安然怀了自己的孩子的后果比不了。况且等安然显怀了,谁还能查的出两人被下过什么药?
当真是蛇蝎心肠,歹毒得紧。
安子奉闭闭眼,心窝子里那柳叶刀扎自己的痛楚都无法同回忆这些事的痛相比,说着这些事儿的时候他眼角都带了些红意,瞪着裕太妃不住地冷笑:“可惜你总归是棋差一招。老东西对安子琼的宠爱你当是多真切么?不过是借着安子琼给孤王当个挡剑的幌子,不然孤王被废,怎么他安子琼没能当上太子,没能继承皇位呢?”
“你闭嘴!”安子琼怒骂道,“都快死的人了,得意什么?父皇的意思你就清楚么?当年进贡来的极品东珠就十颗,六颗进了国库,还有四颗不是都送到我这儿来了?”
“你一个皇子,送你东珠,磨粉敷脸么?”安子奉讥讽地笑一下,“不过是捧杀你罢了,过真是个扶不起的草包。”
第199章 才认亲爹便丧父,真相大白土归土
安子琼从前最痛恨两个人,一个是最终坐了皇位的安子慕,另一个就是每每都能精准无比踩中自己痛脚的安子奉了。自己一小就城府比旁人深,又摊上裕太妃那样的亲娘,先帝对自己如何,其实心里门清。只是他不愿承认先帝对自己的好都是假象,维持着这样一个最受宠的九皇子形象多年,几乎连自己都骗过了。如今听见安子奉这样说,当即没了理智,一把将自己桌上的杯碗碟子全都扫到地上,什么形象也不要了,呵道:“胡言乱语!你又了解些什么?”
这个老九从小就这样,不管如何也要维持自己的颜面,就算颜面要被人踩到脚底下也死撑着。
许是自个儿老是让他颜面扫地,才叫人痛恨了半辈子。
这人已然疯魔了,安子奉自己胸口上还扎着那柄柳叶刀,不想浪费力气同他多周旋,只回头问李荣海:“外头是个什么情形。”
留了点儿血反倒让他头脑清醒了些,不管自己同大殿上这些人的恩怨情仇,先料理了安子琼和裕太妃才是正经,不说旁的,遥儿在这儿,今日安子琼绝对不能胜了。
李荣海一直在安子奉的身边,他们的人都被困在了大殿上,同外头的人手联系不上,一时也不知道外头如何了。听安子奉问自己,只得好声好气去问顾之遥:“小主子,这……还烦请您知会一声了。”
从安子奉突然发疯主动往自个儿手里的刀上撞开始,顾之遥便不说话了,如今听了安子奉的只言片语,再看裕太妃和安子琼的反应,当年的事顾之遥猜了个差不离,只让自己的手下回李荣海,而自己则又抬头看向安子奉:“你方才说的,当年之事,全都是裕太妃一手策划的对不对?”
“不全是,”安子奉轻笑一声,“我确实恋慕安然,但没想伤她。”
话说到这个份上顾之遥就明白了,安子奉是恋慕安然,却并没有想对安然怎么样,裕太妃却在其中推波助澜,直接造成了两人的悲剧。
将前因后果理顺了,顾之遥心中也是一沉。
安子奉对安然的那种感情其实他也有过,当初不知道褚丹诚的心意时,顾之遥也是单相思过的。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恋慕,刻骨铭心,却不能宣之于口,宁愿烂到肚子里也不想让褚丹诚知道。
可裕太妃却为了私欲,为了扳倒安子奉扶持安子琼上位,而牵连了安然。
这样的仇恨别说是安子奉念念不忘,就是顾之遥也是恨不得要生撕了她。
外头安子琼的人将整个皇宫给团团围住了,但他们的人总归是没怎么这样大规模地行动过,经验并不充足,褚明月的人隐隐有要将围困突破的架势。
大殿外面形势尚可,里头才是比较棘手的。前头都是安子奉的人手和褚丹诚他们的人手在打,两头都有损耗,安子琼特地等到安子奉或是顾之遥受了重伤才动手,就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安子琼在座位上兀自叫了一会儿,发现不管是褚丹诚和顾之遥还是安子奉,竟是没有一人理会自己。这样不被人放在眼中,他颜面扫地,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表情都狰狞了:“好,好!如此目中无人,别怪本王心狠手毒!”
当年顾之遥曾在安子琼别庄的地牢里吃过大亏,他们都知道安子琼手中最多的就是那种发射暗器的机关,尤其是褚家人更是提防万分。
更别提知道了安子琼一直想将影二绑到身边的祝成栋,影二是他有过命交情的兄弟,就是两人再怎么拌嘴也不能叫这小人欺负了去。当安子琼一拍他那轮椅上被雕刻成狻猊头形状的扶手,从狻猊口中喷吐出大片梅花针时,祝成栋和褚丹诚便一人执剑一人持刀将梅花针尽数打落在地。
褚丹诚脸色阴沉地瞪视安子琼,这人几次三番对顾之遥出手,当初饶了他一条命,现在竟然又不知死活地对着顾之遥出手。
安子琼也没想过自己的暗器这次当真就能真的伤到顾之遥,褚丹诚定是要早有准备的。他扬起下巴,笑得渗人:“杀了小顾将军,我的两位好皇兄都要心痛不已罢?你们猜我身上还有暗器没有?”
怎么会没有?一个双腿被废的人,又有想要称帝的野心,怎么可能不留着暗器在身边保命?
褚丹诚的脸沉下来,眼中的杀意几乎要泄出来。
安子奉发起疯来能拿自己的心窝子往刀上怼,他不敢离开顾之遥,生怕安子奉哪根筋不对突然又想拉着儿子一起死,可安子琼这人的存在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今日无论如何定要将之手刃。
安子奉和安子慕的表情也都不好看,一个是顾之遥的爹,一个是顾之遥的舅舅,自己的血亲被这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咽喉,不论如何心中都是不好过的。
“裕太妃,”安子奉忽然出声问道:“事到如今也没有瞒着的必要了,你只需说一句,当日在暖阁里,给安然下的药可是什么生子的秘方?”
裕太妃愣了一下,不明白安子奉怎么就突然问道这个了,但是她心中有鬼,又叫人猜中了心事,心虚不已,只强自镇定道:“本宫不曾做过这等龌龊事,是你同那丫头行了苟且之事,莫要胡乱怪罪。”
她这样慌乱,安子奉反倒更加确定了心中猜想。
不管怎么样,他同安然也就那么一回,安然再怎么好生养,怎么一次就有了?更不要说安然身子单薄,合该不是个康健到同房一回就能怀上孩子的。
那年安子琼九岁,受先帝宠爱风头正盛,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太子在上头压着,也是可以被立为太子的年纪了。裕太妃这么做无非就是想扳倒自己,为安子琼谋划。
母子两个,一个伤安然,一个想杀自己的儿子。
安子奉点点头,突然就动身了。
他先是用力向后退去,将顾之遥手里的柳叶刀从自己胸前拔出来,不顾鲜血向外奔涌,飞身到安子琼面前,举起了自己的软剑。
95/103 首页 上一页 93 94 95 96 97 9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