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没什么。”俞兰亭淡笑,尽快让自己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关系,又补充一句,“我怎么可能有羞耻心那么无聊的玩意。”
保密的关系,那这关系到底发展到哪一步了呢?
虚长22岁,她几乎忽视了一件对青年人非常重要的事。
俞兰亭的家庭氛围使她在成长过程中从不拘泥于世俗,因此从未形成平常人所谓的害羞心态。
至于成年人的事情,无关乎性取向,只是太长一段时间,俞兰亭过于注重精神层次的存在,性的需求往往自然而然被忽略了。
俞兰亭不可置信正打算翻找自己的记忆,又突然想到无论什么记忆就算有也是虚假的被植入的记忆。
算了,那不重要了。
这一切,太过虚假......
在梦境中,儿时冤屈所制造的恐慌,为自己证明清白的自豪感,甚至于希望惩治非法恶徒的个人英雌主义心态。
虽然梦境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然而却又给了她反抗姜折桂的机会,以及引诱她去拯救厌世少女,仍是利用她的个人英雌主义幻想将她拘困于梦境。
在此之后让她享受成为英雌的荣耀,比如被一群同学表白,同样是利用享有荣耀将她拘困于梦境。
然而梦境外的力量发现没有效果后,又改换了利用她有好感的女生跟她建立恋爱关系。同理,通过对幸福生活的诱惑将她拘困于梦境。
成绩单中名次倒退的恐慌,姜折桂制造的暴力危机,学好物理的荣耀以及无心思再学好物理的担忧。恐慌与荣耀交织,总之无论如何,都是为了将她拘困于梦境。
与第一次进入梦境相比,第二次梦境她拥有更大程度的自主性,她通过回到过去改变已经发生的过去,弥补过去所谓的遗憾。梦中场景的设置像电脑游戏一样通过让玩家获得、失去再获得,让她更愿意沉溺于游戏之中。
过去的事既然已经发生,就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无论她在「梦境」如何幻想做出改变,其本质都是完全的「虚假」,是对自我本心的欺骗。
俞兰亭知道她在每个世界的时间都相当短暂,她从未在幻境中度过一天。这更意味着她到达的世界并非穿越时空的真实世界,而是模拟现实世界的幻化梦境,其时间流逝速度最可能与外界等同。这样下去更可怕的是,外界的时间被白白浪费,极其重要的事要被耽搁了。
因此,她绝对不可以再无休止地继续耗费时间,她必须找到所有世界的真正出口。
以上思考仅有短暂几息时间。
傍晚暮色笼罩室外,昏暗灯光笼罩室内,使整体的世界晦暗不明。
俞兰亭看着月色与灯光下模糊不清的易疏梦面容。
说实话,易疏梦长得不是特别美,只是她看多了,才发觉易疏梦特别耐看。
俞兰亭忽然想起小时候在素描兴趣班上的经历。
那时她在画室中年纪最小,还没有学过历史,对那些石膏像的了解仅限于在她看来完全陌生的名字。她不知道与那些希腊哲人以及那位希腊国王有关的一切。
她开始觉得它们不好看,看久了却又发觉它们耐看。
她用铅笔使它们再次呈现,仍在不知道它们背景故事的情况下。
那时她从石膏像看到石膏内,发觉它们不是耐看,而是耐人寻味。
曾经俞兰亭不止一次思考过她对女皇究竟是一种什么感情。在她从没有见过女皇的情况下,她的感情其实再单纯不过。她从没有想要亵渎过什么,尽管她也不存在什么道德压力。
再比如对易疏梦,这很像哲人与哲人之间完全精神形式的倾慕,而她对待女皇,或许也更像哲人对哲人王完全精神形式的倾慕。
俞兰亭回望墨绿色黑板上粉笔书写的人名,无论是被她们击败的人还是她们自己,与声名远扬的希腊哲人相比,黑板上的人名都过于普通。
但就从女皇愿意主动与她建立联系来看,或许她的生命也未必普通吧。
“唉?你在我姓名之间加‘点’做什么?我又不是外国人。”
“哦?”
若不是易疏梦问起,俞兰亭还未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用粉笔在易疏梦的姓和名之间画了一个似点又似横杠的分隔符号。
「易-疏梦」
“疏梦。”俞兰亭转回头,看着易疏梦耐人寻味的容颜,“我们之所以加入哲学社,不就是因为我们「φιλο-」「σοφíα」吗?”
俞兰亭故意用希腊语分别读出哲学的两个词根。
“然而,我竟愚蠢至此。这当然与你无关,愚蠢的向来只有我自己。”
俞兰亭望定易疏梦皎月般的杏眼,一把去捉住她的右手,并握着她的手拿起桌上的黑板擦。
“你要做什么?”易疏梦疑惑。
“我知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但请帮助我一件事情可以吗?”
易疏梦在俞兰亭身后被她握住右手,整只右臂环绕俞兰亭身前。二人一前一后,姿态欲揽未揽。
俞兰亭略微向后转头,她们的相对位置显得更像一场舞曲中的定格姿势。
“那好。”易疏梦虽有些不明所以的样子,但也淡淡应道。
俞兰亭说道:“你不用害怕,反正我向来说话很奇怪。你或许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但也没有关系。我需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要离开这里。我感谢这里的你,但我必须离开。我明知自己还有要紧事去做,却一味沉溺于此,我真是愚蠢。这里的一切,无论是「恐慌」、「荣耀」还是「诱惑」,抑或其它一切的一切,都再「虚幻」不过了。”
在那一列社团成员名字的上方,更大的字体横跨整块黑板,赫然用繁体字写着哲学社的名称:「心聲」。
“来让我们一起把它「消灭」掉。”俞兰亭轻轻按住易疏梦修长的手指,从右向左黑板擦毫无声响地滑过墨绿色平面几乎将「疏梦」二字粉笔笔迹擦得干净。
俞兰亭又握着易疏梦的手,将「易」字从斜上至左下也一并抹去。
“我们已经擦掉了,兰亭。”易疏梦很配合她的行动,俞兰亭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个NPC。或许真正的易疏梦还不如NPC肯配合她。
“既然我们是最后走的,就索性把剩下的字迹都擦了吧。”
俞兰亭向黑板上方看去,松开了易疏梦的手,去拿课桌上另一只黑板擦。
两只黑板擦迅速在墨绿色黑板上滑过,一个个名字渐渐消失于黑板平面上,直至最后的大字「心聲」「哲學」「社」也终被抹去。
就在黑板上字迹被擦完的那一刻,俞兰亭、易疏梦的手都和黑板擦一起固定在了黑板平面,好像整个世界都卡住了。
窗外传来一连串麻雀啼鸣,完美到极致没有4也没有7,甚至连半音符都没有。
外界环境的声音并未停止,说明卡住的仅是视界而非世界。
俞兰亭正想吐槽这游戏制作过于拙劣,也的确世界并未静止,不然哪来时间缝隙供她吐槽?
完美?不对!
自然界是存在完美现象,但不可能高频度出现。
形成完美螺旋形的茑萝幼芽,除去不和谐音符的麻雀啼鸣。
恐怕都是梦境外的某种力量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吸引她的注意力,干扰、混淆她的判断和认知能力。
甚至于第一次进入梦境时石柱上出现的斐波那契图案,上一次进入梦境前鲛人尾巴上下摆动与圆圈纹理变化叠加产生的完美振动曲线。
从那开始她看见的事物就已不再是真实的存在,而是她产生的幻觉。
俞兰亭清楚往常自己对世界要求过分完美,因此完美之物对她也是一种诱惑。
距离上一次麻雀啼鸣只有大约两秒的间隙,窗外麻雀又传来一串嘶鸣。
“4,4,4,4;7,7,7,7!”
令人闹心的难听音符,这也完全不可理喻!
因为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和谐,同理也没有完全的不和谐。
这种音符信息的发起者绝不是一只自然界的bird,而更像一个被刻意制造的bot。这一切,就是整个世界的bug。
俞兰亭听见自己平稳均匀的心跳声,实际上按照生物学原理,在梦境中听见的心跳声很可能就是自己真实的心跳声。
由于视界的故障,俞兰亭看不到易疏梦具体在什么方位。
俞兰亭用于思考的时间也相当短暂,视界的故障自发生起还未持续多久。
既然视觉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俞兰亭索性闭上了双眼。
“疏、疏梦?”她呼唤。
就在下一刻,俞兰亭真正睁开了双眼。
第34章 谁的葬礼?
空气中飘扬着哀乐声的曲调,并不刺耳的音乐却是世间最令人大脑炸裂的声音。
对大多数人而言,总有关于哀乐的不美好记忆,因此即使作为旁观者听到时也会不由自主觉得刺耳。
长长的白色队伍,奉着一张遗像和一只骨灰盒,缓缓移动着。
空中飘撒着金黄色的纸钱,同时飘散着死者亲人的悲伤。
纸钱最终落向地面陷入深深的泥淖中,人们脸上的泪水也终究被冷风稀释。
然而,心中的悲伤似乎与冷凝的空气混为一处,久久不被释怀。
梧婷兮站在队伍的后排,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这是谁的葬礼?梧婷兮难以置信,更难以接受。
难道是许陆离的葬礼?
事情怎么可能演变成这样呢?
难道许陆离真的在那架失踪的客机上,然后现在许陆离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只因为跟她结婚,就要遭此厄运?
梧婷兮心中难以言喻的悲伤席卷而来,不知不觉在众人的哭声中,她的泪水也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
不对,这是梦境。
梧婷兮轻轻闭上双眼,暗示自己冷静思考。
是梦境,是梦境,是梦境......
梧婷兮不断默默重复着,听着自己心脏迅速的跳动,梧婷兮一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一边深切感受到自己真的难以冷静。
是因为许陆离由于她的原因遭遇厄运吗?不是,这是梦境,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实。
梧婷兮知道自己正在做梦,可还是难以控制伤感的情绪。
难道因为她真的已经深爱许陆离?所以即使明知虚假也为他的安危感到担忧。
梧婷兮看了看自己身上白色的孝服,她不太懂这方面,似乎判断不出什么。
周围的人似乎和她衣着差不多,但他们的面容梧婷兮现在怎么也看不清楚。
怎么会?又出现了那种情况。
按说这里的梦境对现实还原度极高,可这次居然也出现了上次的状况,就像真实的梦境,周围一些事物看起来模糊不清。
周围人的面容,周围的一景一物,梧婷兮确实无法真正看清楚。
正在缓慢移动的人群,最前方有人捧着一张遗像,黑色方框内模模糊糊的面容令人难以辨认,但那是最重要的信息。
梧婷兮急切想要验证,她扒开拥挤的人群,向前面奔跑过去。
梧婷兮发觉自己的心脏因为担忧和奔跑加速跳动,但梧婷兮更清楚明白一定要尽快证实情况。
不顾人们推攘的阻力,梧婷兮扒开一波又一波人群,用尽全身力气跑向队伍最前方。
时间一秒又一秒的流逝,梧婷兮距离队伍最前越来越近。
直到梧婷兮冲到前排,她终于看清楚了遗像上的面容。
慈祥而又苍老的容颜,永远渗透着忧郁而又高贵的气质。
这张面孔,梧婷兮依旧非常熟悉,那是她的姥姥。
这是姥姥的葬礼,周围的环境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儿时玩耍过的干涸河流,河边倾斜生长的一株特别的柳树,这都是她几年前的记忆。
梧婷兮竟感觉到了放心,这幸亏不是许陆离的葬礼。
她不是不为姥姥去世而伤心,但毕竟姥姥去世多年已是既定事实,而许陆离现在本就好好活着。
梧婷兮静静看着姥姥的遗像,拥挤的人群似乎为她停了下来,但没有人主动说话。
毕竟梧婷兮才是死者最重要的亲属之一,虽说根据习俗她不该站在前面,但按照情理她突然冲到前面也无可厚非。
梧婷兮继续看着遗像上姥姥和蔼的面容,在那张相片的双眼周围迅速泛起一圈可见的空间扭曲。
即便是空间的强烈扭曲,竟然也没能使姥姥永远和蔼的容颜发生毁坏。
梧婷兮只感觉大脑炸裂般的晕眩,在仍然拥挤的人群中,不由自主倒了下去。
她看到了人们不断挪动的小腿,感觉到身后冰凉的水泥地,她知道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不,不能这样!
梧婷兮在一瞬间想到她不能倒下去,如果她就此倒下,她只能进入下一场梦境而已,而不是真正醒来。
白色拥挤的人群中,在大多数人还未反应过来有人出现状况时,梧婷兮奇迹般地又迅速站了起来。
她轻轻喘了几口气,尽量让自己心绪平静下来,却意外地瞥见一眼前排穿着白色孝服却嘴里正偷偷嚼着东西的“陌生人”。
梧婷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个人同时也看到了她,并且看出她在瞪他。
据说那位是她堂舅,梧婷兮在姥姥葬礼上第一次认识所谓的堂舅,并且在之后再也没见过这位堂舅。
按照老家的葬礼习俗,如果死者没有男嗣,就会找来堂侄凑数。绝了男嗣被人认为是很丢脸的事,堂侄不是拿来凑数,而是为死者撑起场面。即使死者还有活着的女嗣,死者的女嗣位次依然排在堂侄的后面。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有什么资格站在她们母女前面?
不就是因为姥姥没有活下来的儿子吗?可就算有又怎样?站在同样位置的人不过会成为她的亲舅而已。
哪怕是亲舅,又凭什么比女嗣拥有更优先的位次?
妈妈匆忙赶过来,给她递过一杯热水,又安慰她几句:“妈妈知道你伤心,但别哭地太伤心,注意别哭坏了身体。”
梧婷兮看着满脸泪痕的妈妈,清楚明白作为一代直系亲属,妈妈当然更伤心,应该说是在场最伤心的人。
梧婷兮乖巧地安慰妈妈几句,并且一再表明自己没事。
她不再顾及什么约定俗成的葬礼位次,一步一步走到最前面,倒也无人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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