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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个无关的问题，我希望你这次给予我确定的答复。”梧婷兮看得出来，她们与女皇相聚时间所剩无几。对于想要知道的疑问，她必须找机会问出口了，“我记得，当时韦承庆已经写过《则天皇后纪圣文》。可石碑上为什么没有字？到底是被搁置了刻字？还是你的意愿？”
女皇答道：“是我自己的意愿。”
梧婷兮点点头，又问：“可世人给予的解释未免过于肤浅，并不符合你的本意。这不是自谦’不是‘自负’，也不是‘任人评说’。”
女皇欣慰看向梧婷兮，郑重对二人说：“我自己都不欲用言辞描述之物，若让别人描述又能描出几分真实？当我试图进行描述，却在拥有具体文字的一刻，便失去了更多的含义。无字是我的意愿，因为对最真实之物，我不欲以言辞表述。”女皇又看向俞兰亭。
俞兰亭对视女皇清澈澄明的目光，郑重点头：“我明白。比如E=mc^2，如果让爱因斯坦只将拉丁字母转写成希伯来字母，那它还是质能方程。外星人的质能方程表述方式与此不同，但那依然还是质能方程。然而，物理学家理解的质能方程并不是一个公式，自然存在的物理规律也并不限定于公式的形式。如果人们有一天发现M理论，M理论应该有怎样表述形式？或许更应该无法用具体表述来描述吧。”
不知不觉中，梧婷兮默默留下两行清泪，但心中却前所未有的畅快：“小时候我总为你最后的妥协感到悲哀、苦痛。现在看来早先于所有人洞悉一切的你，才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俞兰亭此时看着女皇的容颜，却恍然不知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在我难以见到的遥远将来，宇宙终将进入简并纪、黑洞纪。到那时宇宙没有生命，甚至连恒星乃至黑洞的‘生命’也不再有。终有一时，宇宙不再有新生也不再有消亡，不再有生命的感知。这并无悲哀可言，因为再无生命感知这不被称作‘悲哀’的‘悲哀’。但最幸运的生命是你，早先许多年便知悉这一切的你，远比当下混沌无知的芸芸众生幸运百千万亿倍都不止。”
女皇欣慰笑笑，依旧看着二人，眼神中别样的意味令人难以捉摸。
梧婷兮、俞兰亭突然察觉出情况有异，她们只靠得女皇距离更近，不忍离开一步，甚至连眼睛也不敢再眨一眨。
女皇轻轻抚摸二人的头发，只淡淡说道：“好了，你们该回去了，也该醒来了。”
“不，我不想离开！”
“我不想离开你！”梧婷兮、俞兰亭几乎用大吼着分别说出这句话。
第48章 美丽新世界
梧婷兮、俞兰亭同时缓缓睁开双眼，目之所见，天空一碧如洗，几只飞鸟翱翔而过。
二人发觉自己躺在了地上，还互相牵着手。
缓了片刻后，二人从地上坐了起来。
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两排松树、一条长长的阶梯，这显然已经在乾陵外面。
俞兰亭艰难地敲了敲自己额头，现在她大脑中还有纷杂庞大的信息，但也正在减弱消失。
梧婷兮、俞兰亭互看一眼，难道她们根本不曾进入乾陵，仅仅是做了一场梦吗？
梧婷兮摇头，她举起自己手腕向俞兰亭示意：“看，我的手链还在。”
俞兰亭知道，她们经历的一切必定真实。可为什么她们跟女皇连一句分别的话也未说，她们就已经出来了。
不远处易疏梦走到她们跟前：“你们醒了？不是。”易疏梦突然晃了晃自己的脑袋，神色显得焦灼不安，“是你们出来了？”
俞兰亭问：“原来你来了？还是你......没来？”
易疏梦轻轻瞥过一眼：“你妈不放心你，她让我来看着你，高铁票是你妈出的钱。”
“我知道了，但还是要谢谢你。”俞兰亭点头说道。
俞兰亭知道这世界上有些事已经被改变过，易疏梦情况也可能如此。
俞兰亭对视易疏梦复杂的目光，真诚安慰道：“我知道你学数学专业，脑子好用，你肯定发现了自己的状况。你再适应一会儿，我不希望你受到欺骗。”
俞兰亭又迅速拿出自己的手机，想尝试验证一下。
她在企鹅APP上找到高中班级的群，惊惶地点开一个企鹅号，对方状态居然显示在线。
俞兰亭发出一条信息：“在吗？”
消息立即收到了回复：“在。”
并且消息居然也不是群消息状态，而是显示好友“廖微芹”，俞兰亭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俞兰亭还未回复，对方又发来两条消息：“最近还好吗？好久没联系了。”
“我还好，只是随便问问。有空再聊吧。”俞兰亭赶紧关掉了手机屏幕。
俞兰亭并没有做了英雌的自豪感，刚才的行为仅仅只为验证结论。
这世界上许多事发生了改变，比如她们进入乾陵之前的行径，在许陆离视角下只存在了几息时间。而在不久过后，她们将在所有人记忆中从未进入过乾陵。
按照之前的世界线，易疏梦确实来到了乾陵，但是恰好没有碰见梧婷兮和俞兰亭。许陆离当然也来了，他跟梧婷兮一起到达乾陵。
“对了，许陆离呢？”梧婷兮焦急地问。
易疏梦紧蹙起眉，尽力整理着自己纷乱的思绪：“我想起来了，你那个朋友把头磕了，他现在还在医院呢。不过医院刚刚打电话说已经没有事了。”
梧婷兮担心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我要去见他？”
“你稍等，其实现在景区的情况比较特殊。”易疏梦向四处望了望，示意二人不要大声说话，“我这就叫人带我们去医院。你放心，一定很快。”易疏梦又向不远处打了个手势。
梧婷兮跟随易疏梦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有三人快步向这边奔来。
不一会儿，三人便跑到她们跟前。
看着面前并排站立的三人，梧婷兮和俞兰亭一时还未反应过来。
易疏梦郑重向俞兰亭介绍：“兰亭，这是我大表哥的......同事，异地同事。”
俞兰亭了然会意，深深鞠了一躬：“你们辛苦了，我们给您们添麻烦了。”俞兰亭突然不知如何称呼对方，便只称了声“你们”。
大表哥的同事们似还要说什么，但只简单说了句：“不辛苦。这都是职责所在，是我们应该做的。”
梧婷兮客气地问：“我们现在想去医院看望朋友，请问可以吗？”
“可以，做我们的车，我们亲自带你们过去。”
... ...
车只是一辆普通的私家车，就在景区售票处停留。
易疏梦又多客气了几句，便与梧婷兮、俞兰亭进了车内。
车渐渐驶离景区，在马路上飞快行驶着。
易疏梦清楚知道现在什么都不该问，当然并不说话。
俞兰亭坐在车后座位上，只望着车窗折射出的七彩光线，径自思忖发生的一切，久久不语。
梧婷兮神色多了几分担忧，坐在一旁，同样沉默不语。
几分钟后，她们便到达了市医院。
令人放心的是，过程十分顺遂。大概因为有人陪同，三人也无需办理任何手续，就径直进入病房，见到了许陆离。
许陆离已经醒了，虽然还挂着吊瓶，但显然身体并无大碍。
见梧婷兮向他走来，许陆离激动万分。他突然想说什么，却又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比较重要的事。
许陆离也不管周围还有旁人，只面对梧婷兮，笑意真诚：“其实我今天是打算向你表白，却没想到弄成这样。”
“我知道，我......”梧婷兮思忖良久，缓缓才说道，“我同意。”
“太好了，我太开心了。”许陆离惊喜激动溢于言表，将额头上的伤痛已然完全抛之脑后。
梧婷兮这时想到梦境中发生的事，为什么在梦境中她因担心许陆离在失踪的飞机上焦急到丧失理智？可现在她却感觉淡然并没有刻骨铭心的情感了。
或许这便是她的爱，她对特定的人有能力付出的爱也仅限于此。
易疏梦拉着一旁的俞兰亭，使了个眼色：“走，我们出去透透气。”
俞兰亭可懒得吃狗粮，便跟着易疏梦走出了病房。
俞兰亭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人，略放低了声音：“疏梦，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知道你脑子聪明，现在一定比常人更辛苦。你现在的记忆正在混乱，可等你以后记忆稳定下来，你却永远失去了更多。”
易疏梦抬手指了指自己脑袋：“我确实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磕到脑袋的人是我，而不是他。”
“你还记得吗？我高考多少分？”俞兰亭尝试问道。
易疏梦不假思索答道：“618分，黄金分割。我记得你说这个数字很好，我都替你记住了。”
俞兰亭点点头，她的高考成绩还没有发生改变，或许人类的高考系统本就难以篡改，但是不知具体科目有没有发生改变。
“我骂过姜折桂没有？”俞兰亭又问。
“骂过。”易疏梦看着俞兰亭的眼神似乎又添了几分崇拜，“但你骂了他之后，你还在继续好好学物理。而且从那以后，你的物理成绩一直保持班级第一。”
俞兰亭虽感到惊诧，但还是了然地点点头。
“你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吗？”俞兰亭看向四周，声音更低沉下来。
易疏梦眼色分散瞥向旁侧：“你别乱说话！我相信你，总行了吧。”
易疏梦依旧牵着俞兰亭的手，她又用双手轻轻摩挲俞兰亭的右手，手中的触摸感让俞兰亭发觉不同寻常：“兰亭，其实我想对你说。我们......”
俞兰亭不等易疏梦说出口，抢先说道：“你向来有自己的主张，我不希望你的个人意志受到蒙骗，我不允许任何力量欺骗你的灵魂。疏梦，我希望你先想清楚再说。”
“我是说，《我们》。”易疏梦混沌迷茫的眼神瞬间消失不见，她的双瞳继而如明月般闪着皎洁的光辉。易疏梦站立于人来人往的高楼大厦内，她的身姿如同柏拉图在《国家篇·卷七》中所说那名唯一走出过洞穴见证了真实世界并非墙壁剪影的人，在人群中显得尤其鲜活有力，“《美丽新世界》、《一九八四》我都看过。你只看过其中一部吧？这方面我比你更清楚。我不允许任何力量更改我的个人意志，哪怕是神也不行！”
第49章 大结局上
从乾陵回到L省Q市，俞兰亭恢复了以往平静的生活。
俞兰亭的学校距离家乡不过相隔一个县级市，由于接下来直接进入研究生阶段，暑假的时间，俞兰亭一直留在学校做实验。
俞兰亭脑海中庞大的信息量正在减弱消失，俞兰亭没有理会，毕竟她作为普通人知道太多也是无益。只不过，俞兰亭唯独对乾陵内的经历久久难以忘怀。
有时即使正在做实验，俞兰亭也不由得想起在乾陵内关于女皇的一切。这最宝贵的记忆，俞兰亭并没有失去，更不会告知他人。
像往常一样，俞兰亭熟练地操作完实验，正当准备记下实验数据。这时，她手机收到一条企鹅消息。
消息来自一个熟悉的网名，俞兰亭一直未给梧婷兮设置备注：“最近有空吗？能不能到我学校来一趟？我有些事很急，需要跟你当面谈。”
俞兰亭立即回复：“好，我这就买高铁票。”
俞兰亭知道自己有些记忆正在发生混乱改变，梧婷兮这时说事情紧急，她就必须尽量赶在变化之前。
这次，俞兰亭并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是尽快买了时间最近的高铁票。当俞兰亭又一次独自坐在高铁上，与上次相比，仅仅相隔很短的时间内，发生的事却让她整个人感觉到自己与以往大不相同。
随着列车飞速行驶，窗外清晰可见的景致亟速蜕变成色调交错的模糊线条向后方移去，如同正在变化的世界在变化中消逝不见。
到达梧婷兮所在的大学，由于二人早已约好在学校图书馆见面，俞兰亭没有闲逛，只找学生问清楚了路线，便尽快赶到图书馆。
在图书馆的自习座位上，俞兰亭再次见到了梧婷兮，她对面还坐着许陆离。
俞兰亭简单跟二人打了声招呼。
梧婷兮也不多花费时间，开门见山讲道：“兰亭，你快来看看这本书。这是我们学校图书馆的书，我不能带到外面，当时我也不便留下更多信息。”
俞兰亭拿过桌上的书，书是《神谱》的汉译本，据说这是古希腊公元前约八世纪的史诗。
梧婷兮指了指正翻开的一页：“我已经查过了。但凡我见过的，只有这本《神谱》跟其它《神谱》内容不一样，包括同时出版的书。并且这本《神谱》跟几乎同时代的希腊史诗《奥德赛》、《伊利亚特》设定也不一样。”
俞兰亭默默翻了几页，悄声说道：“因为这本书上，雅典娜女神只是诸神之王宙斯的女儿，不是诸神之王。宙斯没有被杀死，是吗？”
像是怕被人听到，梧婷兮也尽量放低声音说道：“其实我记忆中以前的希腊神话就是这个设定，你感觉呢？”
“这个记忆我现在也还有一部分。”俞兰亭继续轻声说道。
“你再看这里。”梧婷兮又翻到书最末的版权信息页，“你还记得这是什么吗？”
最后一页的空白处，一幅鲜红色图腾跃然纸上。图腾呈三辐射对称，看上去像百合科植物的花程式。三个角状突起肆意张扬着向外发射出，在最尖端绽放着刺目的鲜红。
“我记得。”虽然形状已做了简化，但俞兰亭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在类地行星她们所见外星智慧生命的俯视图。
“还记得我们当时怎么做的吗？”梧婷兮刚问完，就开始翻找自己的背包。
俞兰亭还没反应过来，梧婷兮已从自己背包中拿出两只注射器的针头，放在桌面上。
见两只未开封的注射器针头已然并排放置在课桌上，想来梧婷兮在等她来之前就早已做好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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