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偏偏要与信国争,你同她争什么?她还能跟你争皇位吗?”
五皇子也知他最大的威胁是老三,可信国时常相逼,他不反抗,便由得她羞辱?
“本朝没出过女帝,前朝却是有过女帝的,明苏有这野望,也不奇怪。”五皇子争辩了一句。
“所以呢,眼下满朝文武都知你在她手下落败了,今早邸报出京,不必多久,满天下的大臣都知你在她手下落败了,你可高兴了?”
五皇子脸色阴沉,咬牙道:“我总不至于一直落败。”
他竟是斗出心气来了,贤妃缓下了声,道:“你与她接着斗,而后两败俱伤,谁得利?”
五皇子一怔,弯身作揖:“儿臣莽撞。”
“你知错就好,不要与信国纠缠,也不要得罪她,你要斗的是明寅,是其他皇子,这两日,你寻个机会,登信国之门,向她赔罪。”贤妃缓缓道。
不得罪,已是五皇子的极限,还要他赔罪,五皇子也是自小受人奉承着长大的,何曾受过这屈辱。
但这回,他没置气,而是认认真真地问:“母妃一早便要儿臣避让信国,儿臣一直心存疑惑,母妃能否为儿臣解惑,您为何这般惧怕她?”
说罢,又想起了更多的疑问,一并抛了出来:“还有五年前的事,她消失那段时日,是去了哪里,宫中虽瞒着,可皇子与高位的几位妃嫔都是知晓的,她做了这样的错事,为何不曾受罚,反而越来越风光?”
贤妃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事,眼底闪过一抹恐惧,五皇子发觉了,逼视着她,不肯退却:“请母妃为儿臣解惑。”
贤妃沉默了一会儿,道:“你怎知她没有受罚?你又怎知她眼下是真的风光?”
“她受了什么罚?”五皇子再问。
贤妃却不肯再讲了:“你只要记着,太子之位你必要争到手,信国,你别去招惹,她不会是你的拦路石。”
五皇子见此,知道她是不会说了,虽觉失望,面上还是恭敬地道了声:“是……”
被贤妃视为洪水猛兽的信国殿下还在仁明殿与皇后品茗。
“你喜欢,我令人将茶叶包起来,给你带回去。”郑宓见明苏确实喜欢这茶,想她无暇时常来此,便令宫人上前。
明苏也没推辞,收下了,她坐了许久,早就想告退了,只是不知为何。
虽然心中很瞧不上皇后时不时就勾人,可与她坐在一处却很舒服。
就像是多年前,她与阿宓一起坐在阁楼前,一个读书,一个弹琴一般,清风过境,松涛微鸣,清朗而舒适。
但时辰确实不早,再坐下去,出宫便要天黑了。
明苏站起身,正欲出言告退,玄过自门外而入,他身前是仁明殿的宫人,那宫人行了一礼,将人引至皇后身前,便退下了。
玄过也匆匆行了一礼,望向明苏,道:“殿下,贺州起暴民,反了!”
“什么?”明苏大惊。
玄过忙细禀:“方才传来的消息,贺州干旱,今年颗粒无收,百姓无食果腹,地方官安抚无能,于是几处流民打劫了官衙、府库,反了!”
贺州大旱,明苏知道的,可朝廷已拨了赈灾粮款下去。
使她震惊至此的是,她是第一回遇上民乱。
明苏脑海中飞快转动,何人可堪任事,抚民是一件,平乱是一件,明苏看中的不是抚民,而是平乱,可她手底下却没有能任事的武官。
“入川将军,你看行否?”皇后忽然出声。
入川将军。明苏眼睛一亮,入川将军她曾听母后提过,说是太傅当年很看重的后起之秀,熟读兵书,苦练武艺,行兵打仗是一把好手,更难得的是性情耿直,治军极严,从不与人同流合污。
可惜的是,他前两年得罪了权贵,被贬做了五品武官,此时正在距贺州不远处的汝康驻扎。
他领兵的本事,朝中许多人都知晓,举荐他去平乱,必然可成。
“就是他!”明苏兴奋道,走出两步,方想起是皇后出的主意。
明苏止步,有些别扭道:“多谢娘娘赐教,娘娘可有什么想要的?”她不想欠她,最好能立即还了。
郑宓自是看出来了,也不耽搁她行事,径直提了个要求:“本宫与公主一见如故,总想亲近公主,可公主却总对本宫避之不及。”
明苏抿唇,有不好的预感。
皇后一笑,接着道:“本宫想听公主握着本宫的手,说一句,明苏最喜欢娘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苏不想说话,并且很生气。
第三十章
明苏二字, 自她口中说出,使得信国殿下愣了一下,好似有什么轻轻柔柔的物件拨了一下她的心尖。
她怔了片刻, 方意识到皇后说了什么, 当即大怒, 忍无可忍道:“娘娘……”
郑宓却打断了她,好似方才那句孟浪无比的话语不是她说的一般,正色道:“正事要紧,公主勿要耽搁,快去吧。”
明苏叫她这突然而来的变脸弄得反应不及, 又想此时与她理论, 恐是得费一番功夫, 紫宸殿那边等不得了。明苏只得行了一礼:“儿臣告退。”
说罢,匆匆离去。
她行至殿外, 神色冷凝。玄过跟在她身旁, 竟不知她是为民乱烦心还是因方才皇后娘娘那句话生气。
明苏目不斜视, 径直往前走,步子迈得又大又快, 像是巴不得赶紧离仁明殿远些。
玄过跟得辛苦,斟酌着言辞道:“殿下从前总说皇后娘娘……”
勾人这二字,他不敢出口,便顿了顿,知晓殿下能懂, 方接着道:“先前小的还不觉,方才那情形,似乎当真有一些。”
明苏听了,神色愈加阴沉, 冷道:“你管她这行径叫勾人?她这是要孤的命!”
竟是如此孟浪,待她忙完了,再去与皇后好生说道说道。
玄过憋不住笑,忙低了头,娘娘确实有些爱逗殿下生气。
不过女子之间,娘娘又是长辈,这般逗上一逗也没什么的。
只一件,殿下喜欢女子是人尽皆知之事,娘娘如此行事,宣扬出去,有心人见了,难免会有议论。
玄过略一回想,忽然发觉,方才殿中除了殿下与娘娘,便只有她与那名作云桑的女官在旁侍奉。
又一联想宫中近日逐渐壮大的后党,与日益清明的规矩,玄过便不敢小瞧皇后了。
若方才有旁的宫人在殿中,皇后娘娘必是不会这般逗殿下的,她能在月余间便有如此之势,眼力、手段与谨慎,必是一样不少。
明苏倒不知他在想什么,直到走得与仁明殿有了距离,方放缓了步子,竟不急着赶去议事,反倒还拣着无人的小道,似是有意拖延。
他们主仆一走,殿中便只余下了郑宓与云桑。
几上的茶渐渐没了热气,郑宓也未亲自动手,只道:“另泡一壶。”
云桑也通茶道,几上炉、壶、水与各式茶具皆是在的,闻言,也未令旁人来,自动手,另起了一壶清茶。
只是方才那茶的茶叶,全被娘娘命人包起赠与殿下了,现下所用,便要稍次一些。
郑宓品了一口,倒没评好坏,只望着殿外庭中随秋风打转的枯叶,淡淡吩咐道:“贺州起乱民,这是大事,后宫必然又是交通不止,盯着些,别让她们乱了本宫的规矩。”
云桑恭敬道:“是……”说罢,便起身出殿,将娘娘的话吩咐下去。
殿外有两名小宦官持帚而来,将庭中落叶都扫了去。
天是一日一日地冷下去。一到寒冬,百姓的日子更难过,安分度日已不能填饱肚子、穿暖衣裳,加入的乱民恐怕会越来越多。再加上天下久无战事。
郑宓想着这场民乱只怕不会平得太快。
过了好一会儿,云桑方回来,皇后娘娘不知在想什么,容色淡淡。
自殿下一走,娘娘的笑意便没了,好似方才的轻松闲谈是假的一般。
她行至皇后身后侍立,想了想,笑道:“待殿下那边忙完,便会来向娘娘说那句话了。”
郑宓笑了笑,笑意温柔,她轻声道:“她不会说的。”
云桑不知娘娘为何如此笃定,想了想,那话也没什么,殿下在朝中摸爬滚打,什么样的阵仗,多险恶的人心没见过,这种敷衍得过去的话语,随意一说,便能偿还人情,再容易不过,怎会不愿说?
皇后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只她也无意解释。
明苏不会说的,她这人有些执拗,爱与憎格外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会曲意迎合。
她性子改了,可这刻在骨子里的秉性,郑宓知她决不会改。
明苏到紫宸殿时,殿中人还不多,只中书令与尚书令到了,二人一脸凝重,待明苏向皇帝行了礼,各自与她相互颔首致意。
皇帝手里拿着一道奏疏,面上毫无表情,但在他身边侍奉久的大臣皆知此时已是龙心盛怒。
见了明苏进来,他将注意力稍稍分到了她身上,又见殿中只中书令与尚书令二人,忽开了口,状似不经意道:“信国今日来得很快。”
明苏闻言,恭敬回道:“儿臣方才在皇后娘娘宫中,闻讯便立即来了。”
原来是在皇后那里,仁明殿是后宫诸殿之中与紫宸最近的,难怪她来得这样快。皇帝略生三分安心。
民乱是一等一的大事,地方将奏本八百里加急直送京城,递到皇帝案头,中书令与尚书令那处是他命人通知的,到的最快是理所当然。
但明苏若是在宫外赶来,竟比他们两位重臣只晚到一点,便太过惊人了。
过不多久,五皇子也来了,他行了礼,口道:“儿臣在母妃宫中,听闻消息,立即便来了。”
皇帝点了点头,心中一算贤妃所居殿宇与紫宸殿的距离,发觉明辰比明苏得到消息还快些。方才那三分安心,立即便添作了七分。
看来卢元康之事上,明苏虽胜过明辰一筹,但靠的应当是占得了先机,且卢元康之罪,证据确凿。实际较明辰而言,明苏还是占了弱势。
皇帝在观察皇子与公主,而明苏也在观察他,见他按下了怀疑警惕,微微低了下头,敛去眼中的锋芒。
参与议事的大臣与三皇子先后赶来,待人齐,皇帝道:“众卿说说该如何平定民乱,安抚灾民吧。”
皇帝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喜怒,几名大臣皆不敢轻易开口,五皇子心思不在民乱上,他想着贤妃的话,暗自打量了明苏一眼,见她站在对面,状似思索,便想,信国究竟有何可惧之处,使得母妃忌惮至此。
正想着,便见那人似乎察觉了他的目光,望过来,嘴角勾了一下,五皇子不知怎么,便打了个寒战。再看,明苏已恢复低眉沉思的模样了。
皇帝即位三十七年,这一次竟是这三十七年来第一回遇上民乱,大臣们也有些失于经验。
众人都是接到消息便急忙赶来的,年长些的尚能有几句应对,如两位皇子便是只能空空而谈。
至于明苏,明苏读书时曾听先生讲过史上一些因灾而起的动乱,可那也只是纸上谈兵。
大臣们都没什么好办法,偏偏又相互间不对付。于是一下午议事,除了灾民要抚,乱民要平,其余竟无良策。
直至天黑,皇帝听得头疼,干脆便令散了,明日再来议过。
明苏回了府,将幕僚门人都寻了来。明日一早便要再议,今夜怕是无人能眠。明苏要的是平乱将军的位置,他们所议也在于此。
公主府外书房的灯亮了通宵,直至寅末,方才散去。
幕僚们散去,还有半个时辰可歇息。明苏便干脆在书房里间的小榻上歇了一会儿。
兴许是议事之时精神过于振奋,此时仍平静不下来,明苏睡得不大安稳。
她合着眼,始终处于半梦半醒之间,她回到了五年前,在黎城的那间客舍中。
她烧得厉害,以至于听了郑宓坦露的心意,竟以为是自己臆想出来的。
但纵然以为是臆想出来的,她还是欢喜不已,生怕郑宓改口,赶紧将贴身戴着的小貔貅取下来,赠与她,当做信物,可喜的是郑宓收下了。
明苏至今仍记得那时的喜悦,那时她虽病着,却觉得往后的人生,便是一片坦途,多难的事,她都不怕,多大的坎坷,她都能一往无前。
只是那晚她央求阿宓唤她一声明苏时,没有撑住,睡着了。
以至于第二日醒来,她想的第一件事,便是阿宓唤过没有。
她睁开眼睛,去寻阿宓,却见房中空无一人。她等了许久,等来了店中的小二,小二捧着药与清粥来,见她醒了,与她笑道:“与您同行的那位客官有事离开,说十日后便会回来,要您在小店好生养病。”
她听了这话,第一反应便是去摸胸前的小貔貅,没有摸到,方松了口气,昨夜之事不是梦,她与阿宓真的定下了。既是定下了,阿宓不会丢下她的。
“她可是见着什么人才走的?”明苏猜测道。
小二一拍双手,惊道:“客官怎知?”又做恍然大悟状,“莫非是那位客官走前与您说过。是了,今早她下楼取药回来便有些惊慌,似是见了什么人,小的问她,她也不答,只留下了一句十日后回来,便走了。”
明苏一听,便想必是追兵到了。她也不敢多问,生恐引来小二怀疑。
接下去几日,她便一心想着痊愈,药来便喝,饭来便食,极力配合。病也就渐渐好了。
到第三日,她已能自己下床。下了床,她忽然觉得不对,阿宓的行李全部没了。
她的包袱被翻过,除了几件衣物,其余钱物全不在了。
明苏觉得不对头,阿宓不会将银钱全部带走,至少也会留下些碎银供她意外之用。
明苏越想越不对,她慌忙下楼,去了马厩,马厩中她们的马车也不在了。
明苏只觉浑身发冷,她忍住慌乱,寻了掌柜来问,她的马车哪儿去了。
掌柜道:“马车被与您同行的那位客官牵走了。”
牵走了……明苏坐了下来,阿宓不会骑马,也不会赶车,她带走马车做什么?
但她很快又寻了话来安慰自己,阿宓不会赶车,但她能雇个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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