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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昏GL——若花辞树

时间:2020-12-30 09:02:44  作者:若花辞树
  明苏也没别的法子,一面叹息两月的辰光太过漫长,一面又很担忧,拦着她的衣角,与她说道:“我会想你的,你别忘了我,下回入宫来,还与我玩。”
  她总担心郑宓嫌她岁数小,与她玩不到一块儿去。
  郑宓自然答应了。
  明苏这才宽慰一些,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子递给她:“这个,是我贺你生辰的寿礼,也提前赠与你吧。”
  郑宓接过,见明苏十分期待地望着她,便知她是想要她打开来看一看了。
  小小的盒子,只掌心大小,郑宓也好奇得很,想里头会是什么,她原以为殿下满身书卷气,会赠她文房四宝一类的,可这盒子的尺寸,文房四宝是断断装不下的。
  她的心被勾得痒痒的,好奇地打了开来,便见里头是一小小的扇坠,红绳编制,样式很精巧。郑宓出身太傅府,这样的东西自然不知有多少,可她一见明苏送给她的这一个,就很喜欢,拿在手里,端详许久。
  扇坠编织成了如意结的样式,小小的一个,挂在团扇底下正好,也不会显得累赘。郑宓细细地看,目光被如意结底下的一颗莹白色的小珠子吸引了。
  她摸了摸,珠子光滑且轻盈,似乎是某种玉石,却又从来没见过。
  明苏开了口:“这枚扇坠是我亲手所制。”
  郑宓一听就明白了,是因为她赠她的印鉴是亲手刻的,所以,明苏认为要亲手所制才能显诚意。她笑着福下身,道:“多谢殿下用心。”
  明苏老沉地点了下头,脸都羞红了,口上却仍像个小大人似的,清晰道:“如意结是我编的,所用的红色丝线,是我请针线上的嬷嬷教我纺的。底下那珠子也是我亲手打磨,用的是、是我攒的乳牙,我自己长的。全部都是我亲力亲为。”
  郑宓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小的珠子,是她用乳牙打磨的,很是意外。
  明苏说完,就等着郑宓夸她了,郑宓如她所愿,好好地夸了她一顿,殿下的尾巴都要晃起来了,郑宓忽然道:“殿下换了这么多颗,却只给了臣女一颗?”
  明苏那无形的尾巴瞬间蔫了下去,有些丧气地道:“其他的,都打磨坏了。”她仔细地把工序说了一遍,“要成这样一颗珠子,得先磨出形状,再将表面磨细,而后用活水冲洗,然后擦拭,还得上一层蜡。光是磨出形状,就弄坏了好几颗。不是我手笨,玉石师傅说,乳牙太小了,活计精细,才不易打磨。”
  她起头丧气弄坏了好几颗,但说到后头,又神采奕奕的:“你喜欢就好了。”
  郑宓看着她,突然拉起她的手,只见明苏一贯执笔的手上多了好几道深深的口子,指尖也红肿了。
  那座阁楼掩映在草木之后,还与十多年一样,清净雅致。郑宓想起那时的情形,至今仍觉心疼,倒是明苏那小傻瓜,急忙地反过来安慰她,说一点也不疼。
  就是从那一回起,她每年的生辰,明苏都会亲手做一件贺礼送给她。可惜那一件件贺礼,都在抄家时丢失了,那一枚金簪,恐怕此时,也已被明苏毁去了。
  “娘娘,时候不早,各宫妃嫔都在前殿候着了。”云桑出声提醒道。
  郑宓回过神,见淑妃也与她一般,看着那座阁楼,忽而猜想,大抵她是来看明苏幼时读书的地方的,于是笑道:“淑妃与本宫一同去吧。”
  淑妃收回目光,福身道:“是。”
  请安这事,大多枯燥无聊,将嫔妃们聚到一处,与皇后行个礼,接着,便是皇后问一问一些或得宠或亲近的妃嫔近日可好,再吩咐一番妃嫔们要时候好皇帝,争取早日为皇家诞下子嗣,而后便是饮些香茶,妃嫔间相互打打机锋,皇后适时打个圆场,直到太阳高升,这一日的请安便算完了,妃嫔们便可各自散去。
  郑宓从前见过姑母如何行事,倒也算得心应手,只在妃嫔们离去后,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每日如此,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挺费茶水的。
  今日淑妃并未逗留,是与其他妃嫔一同离去的,倒是贤妃与德妃似有犹豫之意,不过也在相互对视一眼后,告退了。
  打发走了众人,郑宓去了那座阁楼。
  因是专与明苏读书所用,这座阁楼最大的好处便是清幽。
  登上阁楼,推开朝着南面的那扇窗,便有清风拂入阁,窗外是一片翠绿,微风吹拂,便是一片绿涛,观之使人心旷神怡。
  郑宓在书桌旁坐下了,桌上的文房四宝竟还一如从前的模样。郑宓看了一会儿,想起明苏曾经坐在这里,专注读书的模样,心缓缓地静了下来。
  她想到昨日,明苏所言,她若有心与她联手,便使人往贞观殿递个话。
  若是以往,她断不会迟疑,可如今她要做的,是一件忤逆凶险之事,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若是与明苏站到同一阵营,倘使行差踏错,少不得连累到她。
  郑宓最不能忍的,便是将明苏置于险境。
  信国公主府正在行宴,宴后,明苏又留了几名心腹下来,继续欢饮。
  满堂济济,皆是贵胄,明苏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记挂着玄过那边的进展。
  容城距京师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也就到了,这时玄过应当刚到,刚着手去查。这回的线索很清晰,必能查出些眉目来。
  何况,明苏蹙眉,在心底算计着光阴,已有五年了,她也该回来了。她知道郑宓的性子,她绝不会苟且偷生,她活下来,便是为了翻案的。既要翻案,又怎会一直逃避在外,不回京师。
  殿中笑语不断,丝竹管弦伴着殿前翩翩起舞的舞姬,大臣们或是高声赞扬歌舞美酒,或是交头接耳,说着话。明苏全未听入耳中,只顾自己想着,等找到了郑宓,她必会……
  忽然,殿中有一名大臣晃晃悠悠地端着酒盏站了起来,朝着上首,大声道:“信国殿下,臣借这一盏酒,恭贺殿下福寿无边……”
  明苏的思绪被打断了,不知怎么,她非但不恼怒,隐隐还有些松了口气的感觉,举起手中的翡翠杯一扬便一饮而尽。
  美酒入喉,微微有些灼烫,到腹中,却是熏熏然的舒适。
  其余大臣见此,哪儿甘示弱,落下这表忠心的好机会,接连起身,为殿下上寿,明苏全部喝了,喝得都醉了。她往日可没有这样好的性子,美酒佳肴,沾一沾唇,便算是与足了颜面了,可今日,不知怎么,她特别高兴,尤其是饮了酒后,那压在心底的高兴便被释放了出来。
  直至散宴,大臣们都退下了,明苏直接醉倒在了座上,伏在食案上,睡了过去。
  她与从前的确大不一样了,性子改得让人瞧不出她原本的面目,只有在酒醉之后,方能从她静谧的睡颜中瞧出几分她年少时安静温和的模样。
  明苏睡得很沉,她好久没有睡过这样好的觉了。
  她又梦到了郑宓,是在那座教坊中,她对她冷颜相待的模样。醒来后,依旧心疼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可她却还是很高兴。
  她也不知究竟哪里来的信心,只是隐隐间有种感觉,郑宓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
  这一回,一定能找到她。明苏预感道。
  接下去几日,她都没有出府,留在府中,等玄过回来。
  等到第五日,玄过回来了。
  大热的天,他衣衫都被汗浸透了,却半点不敢耽搁,飞快地奔入内府。殿下吩咐过,玄过回来,不必通报,让他径直入内。
  他到时,明苏正在看一道刑部的公文,见玄过推门而入,她当即站了起来,不等玄过行礼,便问:“在何处?”
  她的双手按在桌上,脊背绷得笔直,声音是竭力克制后方有平稳。
  玄过不敢看她,跪下了,小声回道:“小的辜负殿下所托,还是没有寻见郑氏踪迹。”
  明苏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离,她的嘴唇抖了一下,眼睛失神地看着玄过,直过了许久,方稳着声,淡淡道:“无妨,说说经过。”
  “是。那簪子的确是一名赌徒输光了银钱后,质押的。小的寻到了那名赌徒,一查方知,他原是刑部一名胥吏,这金簪是当年郑府抄家时,他从抄没的财物中偷窃的。前年,他因酒误事,被夺职,回乡后,又染上了赌瘾,越过越潦倒,便将这金簪质押了。”
  玄过三言两语便将经过说了出来。
  这簪子从抄家时,就不在郑宓手中,循着这条线索,自然是寻不到她的。
  明苏什么都没说,摆了摆手。
  玄过磕了个头,无声地退下了。
  明苏低着头,跌坐到椅子上,看着桌上那公文,试图重新集中精力,不去想郑宓了,可却做不到,她恼怒之下,将桌上诸物全部挥到了地上,砚台打翻了,公文染上了墨迹,看不得了,各式笔、纸散落了一地。
  明苏却无半点快意,她怔怔地看着地面的杂乱,看了许久,忽然强撑着笑了一下,轻声道:“也好,反正、反正……我还没想好要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乳牙,其实是有个小故事的。
  上半年的时候,有个小朋友对我说,我要送你一样东西。
  我蹲下来,跟他平视,问,你要送我什么呀?
  他把一直藏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在我面前摊开,手心是一颗小乳牙,很害羞地说,送给你。
  这件事我印象特别深刻,因为很可爱,糯米一样的小乳牙很可爱,那个小男孩也很可爱。
  特别治愈。
  当然最后我表示很感谢,然后拒绝了他的牙。
 
 
第十二章 
  “公主今日入宫了吗?”
  连日阴雨,直到今日方有了点放晴的样子。
  郑宓坐在檐下看庭中绿得越发青翠的草木,问道。
  云桑已知晓了,皇帝虽有五女,但娘娘口中提起的公主,必然是信国殿下。她恭敬回道:“信国殿下今日也不曾入宫。”
  今日也不曾入宫。郑宓低眉思索,算起来明苏得有大半月不曾来宫里了,连初一的阖宫请安她都不曾露面。
  “娘娘可是有事要与信国殿下商量?”云桑问道,那日昆玉殿中,她也是在的,自然知晓信国殿下有招揽皇后之意。
  但大半月来,娘娘并未打发人去贞观殿,倒是接连见了贤妃与德妃,听这两位各自夸耀了一番五皇子与三皇子的好处。
  郑宓倒没什么事要与明苏商量的,不过是想念她罢了。她欲令云桑去打听打听,明苏近日在做什么,然而话一开口,就成了:“不必信国殿下信国殿下地唤她,仁明殿中只有一个殿下。”
  云桑不知皇后与信国殿下的旧事,听这一句,心里一个咯噔,只能想到,不加封号只称殿下,往往是妃嫔们宫里的宫人们对她们所生的孩子的称法。
  莫非娘娘是见膝下无子,陛下也不爱来仁明殿,欲与淑妃娘娘抢孩子吗?
  她心惊胆战地提了一句:“殿下与淑妃娘娘母女之情极是深厚,且殿下已有十九了。”就算抢过来也养不熟的,何况抢不过来。要真做了,反倒同信国殿下与淑妃娘娘两处结怨。
  郑宓也不知她能想得这么偏,只听到了后半句,心中想,是啊,明苏有十九了,是全然不同的风华了。可惜她错失了这中间的五年,错过了明苏的蜕变。
  只是,如果、如果她在,她陪在明苏身边,明苏也未必会变成如今这模样。
  郑宓心下一酸,语气也淡下来:“我知道。”
  云桑听皇后娘娘话中虽有些艰涩意味,但到底是知道轻重的,便松了口气,笑着道:“娘娘喜欢殿下,以后也可常召殿下来坐的。”
  郑宓正酸涩,乍然听到她这句“娘娘喜欢殿下”,心中又滚烫起来,口中不由维持着女儿家的矜持,道:“也不是,喜欢她,只是本宫入宫以来,只见过她,很亲切罢了。”
  云桑叹了口气,娘娘这语气分明是强作坚强。也是,宫中的女子不论位份高低,若无一子,来日总难免凄凉,可如今后宫乱的,陛下又不踏足仁明殿,此事着实难得很。
  “婢子明白了。”云桑说道,既然娘娘喜欢信国殿下,以后待殿下得恭敬一些了。一时倒忘了皇后与公主岁数相差不大,且公主还有好女色的美名在。
  倒使郑宓十分疑惑,心道,她怎么就明白了?她明白什么了?正要开口询问,那边有两名内侍小声咬着耳朵,走来了。
  那二人是从外头回来,没看到皇后在檐下赏景,低声有说有笑的,失了规矩。云桑见此,蹙了下眉,微微抬高了声音:“娘娘在此,不得喧哗。”
  两名内侍这才看到皇后,大惊失色地趋步至阶前跪下,连连叩首道:“小的该死,没留意娘娘在此,驾前失仪,求娘娘责罚!”
  郑宓倒是很好说话,昨夜下的雨,庭前铺的石子路上还是湿的,二人跪在湿漉漉的地上,膝盖处很快就湿透了。她温声道:“起来吧。”
  二人连连叩谢皇后恩典,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你们方才在说什么?”皇后问道。
  左边的那名内侍岁数稍大一些,看起来胆子也要大一些,便开了口,回道:“回娘娘的话,小的在御花园听闻了一些闲、闲话……”他说到此,想起在背后议论主子是大忌,吓得又跪下了,伏地道:“是讲信国殿下的,小的们只是随口说了一说。并未议论信国殿下。”
  云桑暗道,才说到殿下呢,就来了。这二人是仁明殿中十分得用的两名内侍,手脚勤快,为人也很忠诚。她怕这二人在背后议论公主,惹得娘娘动怒,发落了他们,便上前一步,斥道:“殿下就殿下,什么信国殿下,如此生疏。”
  郑宓不语,耳尖微红。
  那内侍也不懂怎么称信国殿下就生疏了,他们仁明殿与淑妃的南薰殿和信国殿下的贞观殿也没什么往来啊。但他正惶恐,也不敢问,只战战兢兢地连连称是:“是、是。”
  郑宓只觉与明苏的距离仿佛拉近了一些,心间暖意融融的,笑了笑,问:“你们在御花园中听到了什么闲话?”
  年长些的内侍如实禀了来:“是贤妃娘娘宫中的人编排殿下。这阵子殿下在宫外做了不少事,闹得朝中不得安宁,她先命人弹劾了三皇子殿下门下的一名御史抢占民田,与三皇子殿下的人一番你来我往的争执,将原本只是一名御史抢占民田的事,变成了揭露三皇子殿下门下好几名官员大行不法之事,三皇子殿下见讨不了好,只得认了,不与殿下争了。”
  郑宓一怔,她身处深宫,并不知道朝中发生了这样大的事,问道:“三皇子是德妃娘娘所出,公主与他过不去,贤妃娘娘的宫人应当拍手称快才是,怎会编排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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