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个忙?”
昏厥,穆烟儿讲话从来都是这么直来直往的。搞得我也不得不模仿这一份痛快:“好啊。”
如果能重来,我一定会把讲出这两个字的肖舟摁在地上暴打一顿。从此之后我恨不得戒掉这个酒后嘴快的毛病,戒掉在前辈面前的卑微,戒掉“好啊”这两个字。
因为我他妈做梦也没想到,穆烟儿说:
“帮我拍一下蓝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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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事虽然看起来挺诡异的,但捋一捋发现没什么问题。
缘由也不至于特别玄乎,是蓝山的公司要给蓝山拍一套片子,早就找上了穆烟儿,穆姐这边临时有别的重要安排,双方在时间上都协调不来。公司对这套片子要求很高,觉得除了穆姐别人也拍不出蓝山,穆姐皱眉思考良久,一拍大腿:这不是有我们肖舟吗??
你妈的。
我不能想当然以为全世界都知道我和蓝山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穆烟儿常年在国外工作,又忙碌(况且据她自己说只看经济新闻,我昏厥),根本是和内娱有着珠穆朗玛峰和马里亚纳海沟般的信息断层。
况且我觉着就穆烟儿这个性子,就算她知道些什么,也照样会把这根橄榄枝再抛给我。
事实就是我听完穆烟儿的话沉默了好久,她又不傻,看得出来我前后态度的反差,大概也能猜测我和蓝山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她也不急,转过身去慢悠悠抽烟等我。
一根抽完,她说:“蓝山是个挺奇怪的女人。”
“哪方面?”
“单纯从工作对象来看。我拍过很多漂亮女人,蓝山是最奇怪的一个。我能按照普世的优秀标准来拍出一套成片,但是那些比不上你给她拍的作品。”穆烟儿说,“蓝山和所有的镜头都有距离,她只和你离得最近。”
我欲哭无泪:“姐,这事不是夸一夸我就能接这档子活的。”
穆烟儿笑了:“那你要我怎样?”
我又想了想,把手头的烟灭掉:“得麻烦你问问他们公司的意见。”
使出了一招缓兵之计后我再接一招金蝉脱壳,立刻火速赶回会场去找养猪人秋历。四下不见人影,别人告诉我他去洗手间了。于是秋历从男厕所出来的时候看到我杵在门口蹲他,就很无语:“你好变态。”
“今晚遛猪吗?”我不容分说,“我陪你。”
“……你是不是有病?”
“是。”我很果断,“快来救我。”
半小时之后秋历牵着猪在前边走,我和他并肩走着说完了整个事的来龙去脉。秋历点点头说原来如此,那你想不想做这事?
我很真心:“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一方面是想的,虽然我拒绝了蓝山的复合,但我们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面,我甚至没法判断我究竟还爱不爱她;另一方面我又很胆怯,我怕我那天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在重新见到她的时候又再度崩塌。所以我徘徊犹豫,不知道该怎么选。
秋历这时候忽然问:“你和蓝山之间到底是什么问题?”
我一愣。
然后我说:“我和蓝山之间的问题就是没有问题。”
和蓝山分开将近一年,这是我第一次回过头来正视这个问题。你要说性格不合吗,倒也不是,因为蓝山和我从某种程度上而言都很有病;但你要说有什么天大的原则性问题吗,那也真的没有,我俩一没出轨二没吸毒嫖娼,工作爱情泾渭分明,不存在说你去996我在家摸鱼,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分开了,想一想还真的没有劈腿出轨来的伤害更透彻痛快却更悠久绵长,时隔多日回想起来还是觉得无奈。
秋历想了想,拍拍我的肩膀,说:“你们俩之间有时差。”
“她只比我大了一岁。”
“一年能决定很多东西,况且你们走的路不同。”秋历说,“她以前的生活怎么样,你肯定比我更了解。那些生活给她的东西,不是你顺风顺水地再过一年就能追得上的,这叫做时差,你知道吗?”
有趣,所以大家这么合适却不能在一起,谁都没错,错的是时间。但我常常在想蓝山与我的时差要比秋历形容的要深刻得多,因为在我眼里蓝山根本就是天上的神仙,所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这样的时差是我等凡人摸爬滚打穷尽一生努力都无法追赶的差距。
于是我有些怔怔,问,所以呢。
“所以有些事情如果追不上避不开,那就去面对。”秋历说,“圈子就这么小,人就这么几个。你能躲蓝山一时,但只要你还惦记着她,就躲不过她一世。”
秋历这个人有时候真的是大智若愚,我有时候一看着他就想抽他,但关键时刻他总能蹦跶出一两个金句,我瑞思拜了。
如果这个时候小猪乔治没有在唱歌破坏这个温馨的气氛,我会很乐意给他一个爱的抱抱。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穆烟儿给我发消息:
“他们同意了。”
我命由天不由我,无论由不由我来拍这套片子我的感觉都只有悲喜交加。
众所周知互联网冲浪选手们的记忆只有七秒,大半年前的事放在今天是激不起水花的,我拍蓝山拍得绝美,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不争的事实。从前是避嫌加上我确实忙,如今他们公司逮到我了我就甭想逃。
我和蓝山的经纪人交流了过后提交了策划案,之后花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每日喝茶练字养生,学着像老年人一样平心静气,讲道理已经悟出了修禅的意境,这样听起来会不会有点浪漫:假使我是个修禅一生行遍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行僧,我一心向佛,大约只因多看了佛前的潋滟莲花一朵。
而我多日修炼,只毁于一个电话—
蓝山问:“今年你也一个人过年吗?”
Fine,我终于知道为何世上总是凡人多过圣人,实在是情丝难断,红尘难堪破。
因蓝山的这一句话,我们三天后驱车驰往附近的一个村落。我以前为情所伤的时候常常自己驱车兜风,在山顶看星星的时候偶尔会看到有火车停在那个古老的车站,这大概是它长途跋涉疲于奔命中一次短暂的呼吸,车进站的时候会亮起一盏昏暗的红灯,在山顶会看得尤为清楚。
而我那时候想得最多的是,蓝山应该到这里来一次,和我一起。
这次的行程我们开了两部车,一辆我和蓝山,一辆坐着其他工作人员。我接到蓝山前还抽空去看了一趟陆星嘉,由于怕被骂,我要拍蓝山这件事是在当天的这个时候才和他说的,陆星嘉没有骂我,但很幸灾乐祸:
“真的很搞不懂你们女人。”
“平权警告!”
“你真的不会走回头路吗?”陆星嘉认真问。
我想了想,把那天晚上和秋历的说辞又重复了一次。陆星嘉听完之后若有所思,说如果能解决问题,你不会介意破镜重圆的吧。
我说当然。
但是我把没有和秋历说的话,告诉给了陆星嘉: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蓝山不够爱我。”
然后我看了看表,快要到和蓝山约定的时间了,我说拜拜我走了,然后提包下楼。关门的时候听到陆星嘉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他说阿舟,人活这么清醒,会容易不快乐。
我倒也想。
但并非我独具慧眼,而是真相有时总是坦诚得残忍。
我到蓝山家楼下的时候,另一部车的工作人员也到了,我匀了一部分器材到我车上,正说着话的时候看到穿着白毛衣的蓝山从楼道口出来,手臂上挂着一件深酒红色的外套,头顶着一暗红色的渔夫帽,像个兴致勃勃的小画家似的。
操,我真的讲过,白毛衣就是我的取向狙击。
蓝山穿着贴身的白毛衣,于是显得她身材曼妙,柔软纤细,典型的一具充斥着女性诱惑力的躯体。但蓝山的气质又很好地中和了这样的魅力,真他妈是佛前莲花,可远观而不可**焉。
我佛从不渡傻//逼,我沉船了。
但我和她分开这么久,显著提高的技能唯有一项,即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形于声色。我只静静地看着她活泼地一步一跳地向我走过来,听到我心跳砰砰砰砰地变速加快。
我和工作人员讨论了这么久的座位,蓝山一出现就打乱了计划:她和其他工作人员都不认识,看起来只能坐我的车,后座上堆满了器材,于是结局好似上天注定:这又是一个二人世界了。
我点点头,让她们各自上车了,然后伸手去拎蓝山的行李箱,准备放到后箱里。蓝山在旁边看我不说话,忽然问:
“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坐啊?”
“没有啊。”我说,“坐我的车可能会吸二手烟。”
蓝山像是没听到似的:“如果你真的不想的话—”
我以为蓝山要说“那我去坐另一辆车吧”或者别的什么话,但我忘了蓝山不是个普通女人,连穆烟儿见过那么多世面的大佬都讲她很奇怪,那显然蓝山真的很不同凡响。
她说的是:“那我就贿赂一下你吧。”
你妈的,这话讲得还有些可爱,我又蠢蠢欲动了。但又很有底线:如果蓝山这时候要抱我或者亲我,我一定会很冷酷无情地说,我们只是工作伙伴。
但蓝山没做以上这些事,她只是从臂上挂着的大衣下面取出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里边装着白雪,纯洁无暇的雪。
“送给你。”蓝山说,“今年下的第一场雪,我留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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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天有点忙,来晚了一天。另外常乐是联动作品《刺》里的人物,感兴趣的可以去康康傻白甜变成现在的毒舌暴躁小常的故事。
第50章
我这次给蓝山选定的主题是《空空》,空空如也的空空。
我的移动硬盘里存着蓝山所有的作品,由于之前我为陆星嘉的纪录片买了一块全新的,这一块就被闲置到了今天。我写策划书的时候把这些作品全部看过一次,阿水就趴在我身边,要去舔屏幕里这个曾经的主人。
我很无语:妈的,痴狗。
但说实在我把这些作品都看过一次之后,其实还是感觉不到穆烟儿说的蓝山和镜头都有距离,我又开始怀疑她是为了哄我接这个活给我下饵了。我看完之后只有一种隐隐的骄傲轻狂:别人拍的蓝山都没我拍的好看。
按理来说我应该为这次的拍摄计划绞尽脑汁,但这次我很快就把策划案交上去了。穆姐虽然没有时间亲自来拍,但她鸽人在先,于是负责了这次拍摄的监制。她翻了翻我的策划案,问,为什么这次要特别强调镜头的距离感。
我说,这是你说的。
穆烟儿就笑一笑,不再说什么了。
是这样的,关于这个策划案其实还是有我的私心。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关于我曾经驱车到山上去看山脚下的村落和古老车站的故事,那里的树木会从夏日青翠逐渐褪色成冬日的苍青,清晨的雾重而浓郁,雾的另一端永远有不知名的鸟在歌唱,它们隐秘而渺小,散落在林深不知处,是无论我穿过多少次雾气都找不到的秘密。
于是我常常做关于这里的梦,我在梦一个过路的侠女,她最好一身红衣,像所有少年人梦中的朱砂痣。
当然,这样的拍摄计划未免有些委屈了蓝山,毕竟大冬天的我要她一身单衣在外边受冻,俨然一看倒有点作为前任公报私仇的感觉。但蓝山最好的地方是敬业,当初欣然接纳了这个计划,这个时候也就二话不说地脱下羽绒服外套,进入拍摄状态。
拍摄的当天天气算不得很好,飘着一点小雪。
但好在是这一点小雪,我看到蓝山在雪中飒然前行,一步一剑凌厉洒脱。蓝山有舞蹈的功底,又聪明得过分,从我找的武术指导那里得到指点不过几天,就能轻而易举地勾人魂魄。她是一个天真烂漫的织梦人,路过我的人生,布下了天罗地网般如梦般的陷阱或是如陷阱般的梦。
这一天我又找回了拍摄《春生》的感受,山和树原本是安静的,雾和光原本也是安静的,而此时此刻它们都沸腾了。蓝山是这天上人间里唯一的红,是闯荡江湖只身一人前来救我的侠客,假如我安然无恙,那我愿意以身涉险,想要被救,那么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英雄救美或者美救英雄的故事了;但我又摇摇头说不对,因为我既不是美人也不是英雄,我倒不介意当个恶徒,青山白雪,红衣佳人,在这个时候就使人过分想要一匹马了,这样我就可以把蓝山劫走。我早就年满十八,早就错过了能犯罪的年纪,但我面对蓝山时就会一而再再而三突破所有戒律清规,我不明白为什么,大概是因为我爱她就已经是原罪。
蓝山真好,也真坏。
我爱她,我也恨她。
收工之后我们回到了住宅,一个二层楼的小房子。我和蓝山都没参与晚饭时间,一个人忙着筛图和制定后期方案,另一个人忙着受冻了轻微感冒,从某种意义上说来真是绝配。我忙完这些琐碎的事情饿得一批,就去厨房觅食,刚把水煮开,蓝山裹着外套就进来了:
“你煮什么?”
“泡面。”
“我的那碗加一个溏心蛋。”
啊,她怎么这么会使唤人,我气死了,我说请我做厨师要给钱的,蓝山就摸出手机给我发了个微信红包,于是我屈服了,乖乖地给蓝山煎了个单面的溏心蛋,然后端了两碗面出来,这才去领,结果打开一看,0.01元。
我真的被气到了,但看到雾气腾腾另一边蓝山的脸,我就又不气了。
讲点道理,如果不是我和蓝山互为前任这样的身份,我们坐在这里其实还是非常温馨甜蜜的,我看着蓝山的脸,除了环境不同和她瘦点了之外,她和一年半以前我俩认识的时候没什么差别。比起夜店妖艳的灯光,我好像更喜欢坐在温暖橘色灯光下的蓝山,何况她还穿着白毛衣和宽宽的蓝白多啦A梦睡裤,怪可爱的。
但是蓝山没有这些温软的心思,她用筷子戳我给她剪的蛋,说太熟了。
我很不服:“那你煎一个。”
蓝山于是就跳起来:“好呀!”
她话说得很欢快,还带着一点疑似感冒的鼻音。我从前和蓝山在一起的时候她从不下厨,所以我也不知道蓝山是不会还是不愿意,但是蓝山问我盐放多少的时候,我说适量,在这之后我看她扬了半勺下锅,于是我给整明白了:蓝山是真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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