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岑卯可以,然后就看到岑卯像小动物一样,轻轻地打了个喷嚏。
谢争来不及笑,看着岑卯像闯祸了一样轻轻捂住嘴,自以为隐秘地四处张望有没有被人发现。他好像实在不大喜欢这种味道,想把罐子塞回去,手伸回货架上,又一脸愧疚似的挣扎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把罐子扔进了购物车。
“岑卯。”谢争好奇地问:“你想用藿香粉做什么?”
“蛋糕。”岑卯眨着眼睛,很快地答,拉他快步往前走。
“会好吃吗?”谢争故意似的,又问。
“我觉得它的味道很特别。”岑卯一脸认真:“只加一点,说不定会很好吃。”
谢争点点头,肯定了岑卯的创造性思维:“做好了之后带给你哥哥尝尝。”
岑卯答应了,就这样掩盖了自己因为打喷嚏弄脏了瓶子,所以不得不买了一瓶自己不喜欢的调味料的事实。而他好像丝毫不记得自己曾经答应过谢争,再也不撒谎了。
他们逛了一个小时的超市,岑卯觉得快来不及做饭了,才匆匆忙忙去结账。谢争把商品一一放在传送带上,发现岑卯的目光在柜台前的安全套上很快地扫来扫去。
谢争压下唇角,拿了一包宣传语十分内涵耸动的安全套。
岑卯顿时睁大了眼,去拉他的手。
谢争笑了,靠近他耳边,低声问他:“不想用啊?”
岑卯好像很难判断自己到底想不想,又很在意收银员看过来的揶揄目光,只好说:“用不着。”
“也不一定是为了避孕。”谢争又说,指着上面的文案,好像要帮助岑卯突破阅读障碍:“你看着上面写着……”
岑卯猛地抓过了他手里的安全套,扔到一堆食材中间,顶着红透的耳尖走到很远的地方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不好意思留谢争一个人结账似的走过来,说:“车钥匙给我,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岑卯从谢争手上拿到了车钥匙,很快融进拥挤的人流,背影透露出隐隐的愉快。
谢争看着他走远,眼睑轻轻垂下来。
天已经黑了,岑卯在路边找到了谢争的车。这条路上的街灯似乎坏了,显得很暗。好在岑卯视力不错,不会认错谢争的车牌号。
他按下车钥匙的开关,耳边响起车子的两声轻鸣。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停了下来。
岑卯好像听到有些细碎的声音,藏在刚刚那两声轻鸣的后面,并不属于这片街道看似芜杂的背景音。
他没有立刻回头,慢慢地走到车边,拉开车门,从车窗的倒影中不动声色地看自己身后的小巷。
夜色之中,玻璃上很远的人影十分模糊,但岑卯能清晰听见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想了一下,没有上车,沿着车子仔细地看了一圈,从车底到车顶,没有放过一丝新落的尘埃。
一片柔软的白被四月的风温柔裹挟,缓缓地在岑卯的目光中落在车窗上,似乎盖住了那个人影曾经站立的位置。
岑卯拈起沾在玻璃上的柳絮,看了一会儿,轻轻吹了一口气,看它打着旋儿重新飞到空中,身不由己似的。
手机亮了,谢争给岑卯发了位置,让他开车不要急。
岑卯目光微动,想,平港的春天,竟然就这么到了。
第12章 04D
岑卯提着蛋糕下车,心头惴惴,谢争从车子另一边走过来,去握他的手,被岑卯躲开了。
岑卯还有些记恨。他昨晚紧张过度,继而发情,然而自己口手并用地付出了十二分努力,谢争就是不肯插进来,只挨着他大腿蹭出很多温吞的痕迹,把他哄得舒服,就糊里糊涂被骗睡着了。
早上岑卯爬起来,发现全身一个能露出来的印子都没有,着急得想自己挨着手腕咬一口。
谢争安慰他,却只用嘴唇摩擦他耳后最敏感的软肉,呼吸跟鹅绒一样,撩得岑卯春潮来急,而谢争偏偏一点力气都不肯下。岑卯也不知自己是欲求不满,还是为了别的什么,总之越想越生气。
谢争好像不怎么在意,晏繁亲自出来接他们。生日宴会晚上开始,他们来早许多,岑卯想,今天他竟然算是主人。
他和谢争似乎都没有怎么庆祝过生日。他们两人的出生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成为某种禁忌,而禁忌都有被回避的道理,如今岑卯深以为然。
毕竟上次他和谢争庆祝生日的时候,报应就过于惨痛了。
岑辛在楼上的房间等他们。他一贯不喜欢西装,即便是正式场合,也只穿了一件看不出料子的月牙白长衣。岑卯堆起一脸喜气,把蛋糕送给岑辛,说是自己做的,并没有发觉岑辛身后的晏繁脸色僵硬。
岑辛依旧矜贵地点点头,说晚上没有请太多人,不用紧张,权当朋友聚会。岑卯当然说好,下意识往谢争的方向靠了两步。岑辛没有和谢争对视太久,说想和岑卯单独聊一会儿,岑卯答应了。晏繁邀请谢争一起去花园找陆鸣,谢争的手从岑卯的腰后离开,跟晏繁走了。
岑辛带岑卯坐到窗边,让人给他拿杯热牛奶。岑卯忍不住把腿缩到材质一流的柔软沙发上,牵过一边的毯子。岑辛看他的目光少见地柔和,问他是不是冷。
岑卯摇头,很喜欢似的凑近了看岑辛,说:“哥,你的脸色好了很多。”
岑卯不算说假话。岑辛看起来依旧苍白,但和之前凄怆的白不同,现在眉宇间总算能看死一出人气儿,脸颊的线条也不再枯瘦,应该是陆鸣辛苦喂养的成果。
“还会疼吗?”岑卯看他的胸口,那里如今有一颗完整的心脏跳动着,问。
岑辛说不疼了,又好像因此才想起来,提醒岑卯:“陈医生让你下周去复检。”
“也没什么事,我要是忘了就忘了吧。”岑卯往后瘫在沙发上,犯愁似的:“他好唠叨啊,每次没事都会被他说成下次绝对有事的样子。”
岑辛唇上轻动,这就算笑了。岑卯为了转移话题,拿出谢争新买的钱包,给哥哥展示自己的身份证、工作证、健身卡和超市会员卡。
“谢争买的?”岑辛看着那只价格不菲的钱包,没什么表情。
“我说我没买过,拉他陪我买的。这样就又是一个第一次。”岑卯眨着眼:“我是不是还挺会谈恋爱的?”
岑辛看着岑卯生动的脸,忽然就想到一些旧事,许久,又动动嘴唇:“他没问你去了哪里,就跟你和好了。你不担心?”
岑卯停了片刻,窗外有隐约的喷水的声音,他沿着沙发爬到窗前,看到楼下两个拿着水管浇水的人。
岑家这座堪称岑卯童年噩梦的后花园在陆鸣入驻之后就被三下五除二改造成了菜园子,剩下一些岑辛费尽心思留下来的花,倒成了陪衬。陆鸣和岑辛不常来,雇了专门的园丁种菜。今天做宴,园丁不在,陆鸣兴头上来,如今竟然把谢争也拉下了水。
晏繁在一边笑着不知跟他们说些什么,他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抬头看了一眼窗子,似乎和岑辛对上目光后,转身离开了。
岑卯看脱下了外套和陆鸣在土黄与翠绿中工作的谢争,挺拔的腰线和笔直的长腿,阳光下沾了水珠的额,目光非常干净的眼睛,看着看着,就有些入迷。
“阿卯。”岑辛问:“不是谢争就不行吗?”
岑卯懵然地回头看他,不大理解似的,过了一会儿,很灿烂地笑了。
“你说什么呀,哥。谢争就是我的男朋友啊。”岑卯好像听到了一个十分荒谬的笑话,笑得眉眼弯弯:“就像你是我哥一样。”
岑辛脑中回忆的画面好像愈发清楚,眼前看到某一天岑卯在视讯里眉目鲜活地叫他哥哥,全身洋溢着丰沛的生命力,然后很欢喜地告诉他,我有男朋友了。
那时候岑辛还在病床上,靠半颗残损的心脏苟延,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在盼着他死。
岑辛垂下眼,不知想些什么,然后给了岑卯和那一天一样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
宴会开始的时候,岑卯紧张地呆在屋子里不大想出来。岑辛知道他怯场,没有去逼,只是看谢争一样,所有的话都在这记来自兄长的目光里,谢争不知领悟了什么,去叫岑卯。
岑卯确认了敲门的是谢争,才打开一条缝。谢争进了门,看他对着镜子揪发梢,干脆靠着桌子坐下,把他抱起来坐到自己的膝盖上。
岑卯瞪起眼睛:“你要干嘛?昨天不肯做,现在来不及了。”
“我说了不做,就不会做。”谢争笑容和煦,低下头,轻启的唇挨到他一侧衣领尽头的云门:“但这个可以给你。”
岑卯感觉到那处凹陷的皮肤上暧昧的痛与麻,压着嗓子轻叫一声。谢争抬起头,又在他随便出声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不怕了。”谢争离开岑卯的嘴唇,看岑卯慢慢亮起来的眼睛。
衣衫齐整的岑卯身上藏着新鲜的被人爱着的印记,和谢争走进岑家大宅的宴会厅。
岑辛不骗人,人的确不多,大约是晏繁仔细计算过的名单和时间,能让城市里最重要的家族当中最无害的那几个出现。岑辛不喜欢色温太高的灯,于是满目都是熟悉而精致的晶白,衬得在其中行走的人脸上都焕发出昂贵宝石似的光芒,质感冰冷却诱人。
岑卯好奇地想,为什么这里的人都把下巴抬得很高,好像地面有一股无形的推力,在顶着人去呼吸上游的空气。
岑辛敲响了酒杯,岑卯站到他身边,岑辛就向众人介绍了这位岑家四少爷,说今天是他们两个人的生日。他话不多,晏繁帮他向众人很自然地添上几句解释,说四少爷自小在国外长大,最近刚回到新盟,兄弟俩一直感情很好,岑辛还为岑卯在平港添置了几处新的房产。
当然没有人会问为什么岑家会把双胞胎当中的一个孩子送到国外去养二十多年。人群都很惊喜似的,纷纷祝陌生的岑卯生日快乐。蛋糕车推出来,大家一起唱生日歌,岑卯偷偷握着身后谢争的手闭眼许了愿。蜡烛是岑辛让他吹的,于是众人更加明白,这次的生日是给谁过。
一切看上去都如岑辛所说,除了各种昂贵的细节,都很像一场朋友的聚会。只不过在场的没有一个是岑卯的朋友。说到认识的,可能也只有拉着妈妈来找他的何寄慈。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救命恩人!”何寄慈很兴奋似的,向妆容精致的母亲介绍:“我说是岑家的四少爷你还不信,今天见到了吧!”
何玉姝脸上的笑容很淡,更像是谨慎地提防自己的儿子说出不该说的话。她对岑卯点点头,说谢谢他对小慈的照顾。
岑卯说也是碰巧,却发现何玉姝的视线更多地停留在站在自己身侧的谢争的脸上。他想着或许应该由自己介绍,何玉姝已经开口问候。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小争。”女人目光微动,问:“谢长官最近身体还好吗?”
谢争叫她何姨,说父亲最近很健康。岑卯才发现何寄慈对谢争似乎也不陌生,跟他热情地打招呼。
“没想到你们两个……”何寄慈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忍不住笑了:“好般配啊!”
何玉姝目光微冷,严厉地提醒:“不要乱说话。”
何寄慈不知自己说错什么,何玉姝似乎看到岑辛身边空了下来,礼貌地告别两人,拉着何寄慈去了另一边。
岑卯已经跟很多人说过了话,此刻脸颊微微发热,跟谢争说想去洗手间。他转身离开,听见身后很快就有人叫着谢争的名字走过去。
岑卯跑进盥洗室的单独隔间拿出手机,翻出存好的小孩子学走路的视频看。他没有开声音,盯着小孩来回迈的小短腿,注意力被暂且分散,唇边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外面好像又有人进来,岑卯没在意,两人似乎都是年轻一辈,有些不够谨慎地在洗手间开始自以为私密的交谈。起先无非是一些客套话,之后就开始聊起主人家的八卦。
“绝了,又一个Omega,还长成这样……你说我爸他们说的那事儿不会是真的吧?”
“别瞎说。”另一个人的声音明显压低下去:“岑三的地盘上,你不要命了?”
这人的聊天对象明显更加大胆,不屑地笑了一声:“说说怎么了?要不是什么狗屁军火管制,谁还要看岑三这个病秧子的脸色?说到底,他们岑家不就是靠被人操……”
那人的声音被捂住了,同伴谨慎而小心地提醒:“岑家说不准处处都是监听器,你在这说出这种话,想过你爸妈没有?”
“怕什么?谁还不知道吗?”那人语气虽然不服,声音却低下去:“岑三封得了人的嘴,也封不住人惦记吧。这个小的刚出来,身边就站了个军长儿子,知道这事儿的谁还看不出来这里头的勾当了?”
对谈的人也沉默了片刻,犹豫地开口:“你这么说,谢家这个小儿子也是这两年才转正的,别是真的吧……”
岑卯手机里的视频放完了,于是只好出门。两个在洗手池边的年轻男人从镜子里看到走出来的他,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
岑卯对他们轻轻笑了一下,刚刚嘴里并不干净的那个就几乎要窒息了,而岑卯只说:“麻烦让让。”
他很仔细地洗了手,留那两个面色惨烈的年轻人在身后,走了出去。
然后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
他在原地停了一会儿,谢争就好像有所感应似的,回过头来,慢慢笑了。
谢争等他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有点凉。”
岑卯说洗手花了点时间,谢争若有所悟,看远处从盥洗室走出来的两个年轻人,笑容淡了些。
“那个是宋家的,没怎么读过书。”谢争看他:“说了些什么不干净的话吗?”
“我没听见。”岑卯晃晃手机:“看视频呢。”
谢争没有拆穿他。另一边,一身白西装的何寄慈又像个花丛中的白蝴蝶一样翩翩地落过来。
“阿卯,我给你带了礼物!”
岑卯觉得,何寄慈那天晚上落难,可能跟他这幅天真又自来熟的个性也有关系。
他拿着一个包装简约的长条形礼盒,放到岑卯手上,两眼通透灿灿:“我知道你平时忙,发信息你也不怎么回我,不如现在就拆开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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