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皱眉犹豫:“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小孙费力地把人往门口推,“萧远辰是你审的,萧炎明显是冲着你来的,更何况张大人是什么人,能让他占了便宜?”
这个案子大理寺旁人没有插手,要算起来萧炎确实只会迁怒于他,苏岑咬咬唇,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什么话日后再说。
刚开院门,只听啪的一声响,苏岑捂着胳膊后退几步,只见一人拿着马鞭缓步进来,眯眼打量了一圈,“谁是苏岑?”
第47章 惊变
来人一身铁甲戎装,紫髯如戟,气势逼人,手起鞭落间,一鞭子抽在苏岑正要开门的手上。
兽皮材质的马鞭,如惊雷炸痛,苏岑被抽的后退几步,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低头血正从被抽的惨白的皮下渗出来。
果然是父子,都这么喜欢用鞭子抽人。
没等有人作答,那人又吼了一句:“哪个是苏岑?给老子站出来!”
“王爷,王爷……”张君及时赶到,往苏岑身前一挡,“王爷初来乍到,还请到前殿用茶。”
“用狗屁的茶!赶紧把苏岑给本王交出来,”萧炎又一鞭炸响在门上,“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混账东西敢欺负我辰儿?不把那个姓苏的交出来今天一个也别想走!”
苏岑皱眉,刚待上前一步,又被张君偷偷按了回去,对着萧炎讨好道:“王爷有所不知,我们已经下衙了,苏岑只怕是走了,等明日,等明日下官一定把苏岑送到府上您看行吗?”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早就去他家里找了,就一个下人还有个黄毛小子,他根本就没回去!”
苏岑心头一跳,猛地向前一步:“你把他们怎么了?!”
萧炎眼睛一眯:“你就是苏岑?”
张君急道:“王爷,他不是……”
没等张君说完,苏岑已拱手见礼,“下官苏岑见过王爷。”
萧炎眼里寒意乍现:“什么狗东西也敢污蔑我辰儿!”
是不是污蔑苏岑现在还真的不好说,但这件案子干系重大,没查清楚之前他也不敢乱说,更何况即便人不是萧远辰杀的,萧远辰将人致伤逼下阴沟却是事实,就冲这点萧远辰也逃不脱干系。
苏岑忍着胳膊上火烧火燎般的阵痛,一股无名火由心而起,凛然直言道:“萧远辰鞭打无辜平民,害孤儿寡母惨死这都是他亲口承认的,堂审记录白纸黑字,我一没逼供,二没诱供,只是将事实上报朝廷,旨意是圣上亲下的,我不过一个审案子的,王爷要翻案去找圣上,管教儿子去天牢,来这里堵我是何道理?”
“小兔崽子,好大的口气!”
萧炎扬起手里的鞭子又要打人,奈何苏岑也不是傻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也没有站着不动让别人抽鞭子解气的道理。看着萧炎一动手立时后退几步,马鞭凌空破风,鞭梢擦着前衿而过。
苏岑尚还不罢休,颇有越战越勇的趋势,对着身后冰窖一指,“王爷若不信,那对母子的尸首还在,王爷要不要亲自下去看看自己儿子干的好事?
“或者直接上街去打听打听,咱们这位小世子在长安城里名声如何,恐不是在边关待得久了,忘了教养是什么东西。王爷也是,教子无方就不要再来管教别人了,要耍横斗狠请回你们凉州去,我们大理寺可不是由着你撒野的地方!”
张君听的句句心惊,不停拿袖子擦额上冷汗,这萧炎是什么人,镇守凉州这么多年,手上沾过的人命比他见过的命案还要多,杀起人来跟剁菜似的,这小祖宗怎么就敢太岁头上动土?
果见萧炎怒火中烧,吹着胡子抄起鞭子就要上去抽人。
苏岑眼看着事情不妙,过足了嘴瘾拔腿就撤,往张君身后迅速一躲,一副瘦弱身子立即隐藏在张君发了福的身架后。
张君一身肉膘都被吓掉了地,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只听那位小祖宗又在后头耳语道:“张大人,王爷今晚还叫我过去,您看……”
“放肆!”张君突然大喝一声,在场众人皆一愣。
只见这位向来以八面玲珑著称的张大人上前一步,气势十足道:“王爷若真有什么不满,不妨明日朝堂上再说,恕我大理寺招待不周,来人,送客!”
宁王还是北凉王,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立时衙役们上前将人团团围住,武力值虽不高,但胜在人多,手持杀威棒大喝一声,气势还是有的。
萧炎四周扫了一圈,终是强忍着怒火收了手,怒瞪了苏岑一眼,拂袖而去。
看着人出了大门张君才松了一口气,抚抚胸口一回头正对上苏岑嬉笑着的一张脸,讨好着笑道:“张大人威武。”
“还有你,”张君反手一指,“赶紧走,该去哪去哪,离我大理寺越远越好。”
在张君虎视眈眈的注视着悻悻出了大理寺,刚出大门,就见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门口旁的石狮子后。
苏岑站定,叹了口气,“曲伶儿。”
曲伶儿立即眉开眼笑凑上去,“苏哥哥,你可算出来了,你还好吧,你不知道,今天有个大胡子去家里找你,气势汹汹的,拿着鞭子到处抽人……欸,苏哥哥你受伤了?”
苏岑摇摇头,问道:“家里没事吧?”
曲伶儿拍拍胸脯,“有我在能有什么事,不过那人也太凶了,你是抢他老婆了还是杀他儿子了,上来就踹门,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呢,脾气比那混蛋世子还臭!”
苏岑点点头:“嗯,他爹。”
曲伶儿:“……”
苏岑边走边问:“你怎么来了?”
“还不是担心你嘛,怕你回去路上遇到埋伏,被人套个麻袋扛走了怎么办?”曲伶儿恍然大悟地看着苏岑,“他已经找过你了?这是他打的?!”
跺跺脚一咬牙,“我去找他算账。”
“伶儿,算了,”苏岑把人拉住,摇摇头,“多谢了。”
曲伶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苏哥哥你怎么突然这么见外,谢什么啊?”
苏岑微微一笑,他今日该谢的人确实不少,给他报信的小孙,护着他的张大人,帮他撑腰的衙役们,前来接他的曲伶儿,可在那一瞬间慌乱的时刻,他脑中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
难道当真是日理万机,所以一时没想起他来?万事绸缪,百密无一疏,就没想过他办了萧远辰,萧炎一入京就会找他算账?
到底是深情错付,奢求太多。
“伶儿,你知道有没有人能单凭两指就击穿人的百会穴,致人死地?”
曲伶儿凝眉一想,“那也得看是什么人,小孩子头骨薄,大人的厚,需要的力道也不同。”
“一个大人一个孩子。”
“那就得按大人看,如果是高手的话,指尖可以凝力,找准穴位应该也不难。”
苏岑停下步子看了曲伶儿一眼,“那要是祁林呢?能吗?”
曲伶儿微微一愣,也停了步子,“苏哥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岑轻轻叹了口气,“我今天在那对母子身上发现了新线索,我怀疑是有人刻意杀了他们,嫁祸萧远辰。”
曲伶儿听完了反倒松了口气,冲苏岑一笑,“不可能是他,那人虽然平时冷冰冰的,但还不至于这么没下限,会去杀一对孤儿寡母。”
苏岑黯然垂下眉目,“那要是他的主子让他这么做呢?”
曲伶儿看着苏岑皱了皱眉,“苏哥哥……”
“我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说到底他是为了大周江山,我不知道在他眼里那对母子的性命到底有没有意义。当初祁林跟我说不管人是不是萧远辰杀的,都要变成是他杀的,那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那对母子根本不是死于萧远辰之手?”
苏岑眼底流露的沉痛像浓浓化不开的夜色,看的人心里发寒。
他可以容忍他操弄权术纵横捭阖,但无法容忍他视人命为草芥,不择手段巩固地位。
方才他怒怼萧炎也不单单是为了那一鞭子,自看到尸体上那道伤口起他心里就憋着一口气,吐不出咽不下,憋的难受。
说到底是怕,怕自己又忍不住去探求什么真相,怕再从他口中听到不咸不淡的答案。
入了夜,大理寺大牢。
牢房外微弱的烛光被一阵风倏忽带灭,萧远辰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高大的阴影笼罩在牢门前,冷冷看着他。
萧远辰欣喜地站起来,“是王爷派你来的吗?是王爷来救我了吗?”
那人开了牢门,拖着长长的影子在萧远辰身前站定,眼里寒光一现,“是王爷让我送你上路来了。”
第48章 绑架
第二日一早苏岑由曲伶儿一路护送到了大理寺门口,虽然他一再强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没人敢在长安城里给他套个麻袋扛走,奈何曲伶儿执意要送,阿福也跟着凑热闹,说自己昨晚做了一晚上噩梦,都是他家二少爷出事了,今日是大凶之日,不适宜出门。无奈之下为安民心,苏岑只能答应让曲伶儿送过来。
刚到门前就见小孙急匆匆冲过来,苏岑皱了皱眉,果不其然又听到了亘古不变的开场白:“不好了苏大人,出事了。”
苏岑:“北凉王又来了?”
“这倒不是。”
苏岑刚松下一口气,只听小孙深吸一口气,接着道:“萧远辰死了。”
大理寺大牢。
苏岑看着牢房内情形脑中一瞬空白。萧远辰被一块破烂布条吊在房梁上,看样子应该是身上的囚服撕扯拼接而成,面色青紫,眼球突出,死死盯着苏岑现在站的位置。
更刺眼的是萧远辰身后墙上四个大字:苏岑冤我!
蘸着血写就,字字惊心!
苏岑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强行从茫然状态中拉回来。
他宁愿相信母子二人过来索命也不相信萧远辰这种人会自杀。其实要验证也简单,他杀和自缢索痕有明显区别,把人放下来一查便知,但现在当务之急根本不是验证萧远辰是不是死于他杀,而是萧远辰死了会带来什么后果。
北凉王昨日刚刚入京,萧远辰死在这个时候绝不是巧合。
萧远辰死了……那北凉军兵权怎么办?
苏岑猛地惊醒,昨日他发现母子二人死于他人之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有人要嫁祸萧远辰,栽赃他入狱。若是那人不只想让他入狱,还想让他死呢?
死在兵权交接的节骨眼下,必定天下大乱!
“还有谁知道?”苏岑问。
小孙道:“早上两个狱卒巡房的时候发现的,我到的早,他们跑到前衙就告诉了我一个人,接着大人您就来了。”
“封锁大牢,任何人不得出入!还要封锁消息,决不能让萧远辰死了的消息传出去!”吩咐完苏岑在小孙肩上拍了拍,扭头大步流星出了牢门。
他错了,在他昨日发现母子二人死因有异时就该及时告诉李释,若是李释早知道了,是不是就能安排布防,也就不会有今日的结果。
为什么不是相信?连曲伶儿都能毫不犹豫地断定祁林不会滥杀无辜,他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李释坦坦荡荡?
再不济去当面对质啊,为什么一味猜忌,却止步不前?
苏岑从刚进门的寺丞手里劫过一匹马。他出身江南,马术不精,但从大理寺到兴庆宫几乎要横穿整个长安城,仅靠他两条腿跑过去只怕到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跌跌撞撞上了马,苏岑咬咬牙,狠抽了一鞭马屁股。马立即长嘶一声,带着苏岑如离弦之箭一般猛地蹿出去。
就在半月之前他还斥责萧远辰当街纵马,风水轮流转,转眼就换成了他。更惨的是他这骑马技术还不如漠北长大的萧远辰,一路上除了抱着马脖子大喊让开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路上自然鸡飞狗跳,更要命的是要去兴庆宫,东市是必经之地。东市市门刚开,游商走贩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眼看着一人挡在马前,苏岑只能猛拽缰绳,马蹄腾空,直接将人从马上甩了出去。
苏岑被摔得眼前一黑,还没等缓缓神爬起来,只见一条破麻袋从天而降,将他兜头套了进去。
下一瞬,双脚离地,一声惊呼还没发出来,后脑勺就被什么重重一击,转瞬失去了意识。
昏迷之前的最后一点意识:今日果真是大凶,他竟真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被套个麻袋扛走了。
苏岑是被疼醒的,后脑尖锐的刺痛一跳一跳的,应该是流血了,他能感觉到自己后颈黏糊糊一片,想摸的时候才发现双手都被束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被绑了。
明白自己处境后苏岑反倒冷静下来。这个时候谁会绑他?结果几乎不言而喻。但萧炎这时候绑他又是为什么?昨天萧炎刚刚入京,一时气愤跑到大理寺教训他一顿还说的通,难道过了一天之后怒气不降反升,又把他绑回来再教训一顿?
苏岑心里那个不好的念头渐渐浮上心头,萧炎知道了,他知道萧远辰已经死了。
但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一早得到消息立即就进行了封锁,那萧炎的消息从何而来?
知道萧远辰死了的,除了他和大理寺那几个人,就只剩下……杀害萧远辰的凶手!
苏岑先侧耳听了听周围的环境,确认旁边没人之后才小心睁开眼睛。是在一处帐篷内,外面有人声,却并不嘈杂,应该已经出了长安城,大抵在城郊附近。
苏岑确定了一下伤势,后脑钝痛,双手被缚,眼睛虽然能看见,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被封住了口。
这很明显是有人不想让他开口。
帐篷内装潢倒是不错,刀架上摆着一把镶金弯刀,主位上还铺着兽皮地毯。
当然,他没被有幸扔到地毯上,而是直接躺在冰凉的地面上。
这里应该是萧炎的主帐,但萧炎入了京为什么不住在城里为入京使臣准备的驿馆,而是跑到荒郊野外来自己扎营?
苏岑耳贴地面静静听了一会儿,猛然心下一惊。
外面一排排脚步整齐划一,掷地有声,分明是军步,而再远处刀剑相接,口号响亮,分明是在演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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