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淮往拍拍身后,示意他坐上来。
齐轻舟又火了,勾着嘴角阴阳怪气道:“坐后边视线全给掌印挡完了,风景都看不上一眼,有意思么?”
殷淮平直而静地看了他一眼,齐轻舟脊背无端生出一股寒意,脖子下意识缩了缩,可当目光无意间瞄到还在不远处原地不动等着殷淮的兰羽时,心里那簇无名火又让他硬是挺直了腰板直直对上面无表情的殷淮。
殷淮眯了眯狭长凤眼,不知道小皇子今日发什么癔症,说一句顶十句,平时也没见这般无理取闹。
索性不再同他商量,直接俯身,伸出双臂,将面前的人一提,抱到马上。
齐轻舟低声惊呼:“你——”
殷淮二话不说将人放到身前,力道强势地按着他腰身,两臂像有力而牢固的钢筋一般圈围住身下的人。
两人背部与腰腹相贴的皮肤迅速升温。
殷淮嫣红的唇瓣贴近齐轻舟的耳畔,吐出丝丝缕缕热气,声音被郊野的大风吹得沓沓渺渺,又低沉性感:“冒犯了,殿下。”
齐轻舟怔了一瞬,耳郭边儿那一圈软骨立马酥软下来,衬着雪白的耳垂像滴血的石榴玉,风声再大也听不见,只有压在自己背上那个男人的心跳声。
清晰、沉稳、有力。
殷淮的手就按在他纤细的腰上,齐轻舟全身骨头变得软绵绵的,“唔……”他皱了皱眉,有点不习惯这样的姿势,这样就好像殷淮伏在他身上似的。
可一抬头又看到前头也正在看他们的兰羽,便索性懒懒散散往身后的怀里一靠,脑袋堪堪枕在殷淮白皙精致的锁骨上。
风扬起他黑亮发丝钻进殷淮的颈脖,细细密密的痒。
齐轻舟吃定了殷淮绝不会在外人面前教训他,放宽了心摆谱。
一把扯着殷淮的衣领子让他不得不低下头来将耳朵贴近自己的唇边:“掌印,好困。”
殷淮把心里那句“殿下到底是要看风景还是想休息”压了下去,惯着他:“那先闭眼眯会儿。”
齐轻舟非要挑刺,皱着眉嘟囔埋怨:“你这马跑这么快,不会把我给摔下去吧?”
殷淮索性用不牵控绳的那只手紧紧一环那把纤细的腰,将他整个人捞进自己怀中,两个人贴得更近更紧,背部胸部严丝合缝,一点间隙不留。
他低下头低声问道:“这样行吗?殿下。”
“……哦。”
殷淮搂着他:“安心睡会儿。”
齐轻舟闻着殷淮身上矜贵淡雅的冷香,气消了不少,唇角不自觉上扬,意识过来又迅速放平,像个得了糖的小孩儿,尤不知足。
隔空对上兰羽频频回头的目光和故意放慢等他们赶上来的速度,齐轻舟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故意仰起头拱到殷淮耳边亲密道:“掌印这马术怎么连一个侍郎家的小公子都赶不上?”
殷淮神色平静看他一眼,如他所愿加速追上前去。
座下的马儿长腿一蹬,齐轻舟反手解开殷淮的云绣外袍,整个人钻进去,头枕在他的胸膛上,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风尘忒大,掌印的衣裳借我挡挡。”
殷淮线条优美的下巴抵在他的头顶上,也不介意自己的外袍里钻进了个人,很好说话:“嗯。”
马儿终于超过原本在前头的人,兰羽本想问问出了什么事,但殷淮压根没有停下来。
擦肩的瞬间,石光电闪,兰羽分明看到那位传说中的七皇子殿下朝他挑了挑眉。
得意的、嚣张的、挑衅的笑容,一晃而过转瞬即逝,兰羽沉下脸来。
作者有话说:
嗷!明天就长长!
第27章 银狐
到了猎场已近黄昏,殷淮再无暇顾及齐轻舟的小脾气,他是领队,要统览大局,盯着各队人马扎营生火,安顿下来。
齐轻舟看他忙得抽不出身,也乖乖的不闹了。
猎场自古是少年争英雄的地方。
齐轻舟在半山腰看中一头银狐,光滑亮丽的皮毛几乎是一瞬间俘获了他,他甚至想象得出那身皮毛做成外襟披在掌印身上会有多么夺目。
他认识的人里也只有殷淮那样的气质才撑得起这样的天生造物,他想将其猎下送给殷淮做礼物。
瞄准目标弓弦紧绷,千钧一发,半路窜出来个竞争对手。
“殿下,这么巧?您也瞧上了这头银狐?”兰羽笑意盈盈得立于马上,面上再无半点途中对着殷淮的含羞与怯意。
齐轻舟眯了眯眼,手里的弓箭没有放下,也笑道:“是啊,难得碰上个这么漂亮的,谁能不动心呢?”
兰羽一语双关:“看来臣与殿下缘分着实不浅,喜欢的东西大都相似。”
“那便废话少说,各凭本事。”
齐轻舟说完便凌空一跃跳到岩石上,兰羽紧随其后,两人你来我往,你追我赶,步步紧随银狐身后,距离范围相当无差,端看谁的准头更胜一筹。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两支箭“咻”地划破林中的空气,一支射在银狐耳缘上,一支正中肚腹。
当齐轻舟看到正中肚腹的那一支箭领上刻着繁复的雕花,眸心一亮,沉了沉气让自己不至于显得多高兴:“承让。”
兰羽出身兵部侍郎府,一向对自己的武技自视甚高,心中懊恼,皮笑肉不笑咬牙道:“殿下好箭法。”
齐轻舟将银狐扛上马背,风轻云淡:“这是自然,毕竟——掌印亲传。”
也不管身后之人脸上精彩的表情,扬长而去。
傍晚,篝火一簇簇燃起来,文臣武将面前都放了自己今日的收获,齐轻舟一路热闹看过来,走到殷淮面前,没瞧见白虎也没瞧见黑豹,只有一只文鹿,四肢修长,一双眼睛柔和安静。
齐轻舟蹲下来,靠在殷淮身边,疑惑道:“掌印怎么就猎了这个?”
殷淮翻了翻正在烤的鹌鹑,抬眼瞭他一眼:“臣看着这鹿有些眼熟便顺手猎了下来。”
齐轻舟“啊”了一声:“哪儿眼熟?我怎么看不出来?”
殷淮峰形秀致的唇边噙了点笑意,定定望着少年:“臣原本也一直没想起来它到底像谁,可殿下一走过来……”
得!齐轻舟瞬间懂了,殷淮这是故意侃他呢。
他两手搭在对方的肩头上使劲儿晃:“哪儿像我了?一头呆鹿!掌印可要给我说清楚……”
一旁无辜躺枪的文鹿瞪着水灵灵的眼睛:“……”
殷淮笑,一手将他拽近怀里,举着木枝上的烤鹌鹑递到他嘴边:“尝尝咸淡,小心烫嘴。”
齐轻舟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烤得金黄焦脆的皮肉,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伸手拽住殷淮的衣袖:“好吃!掌印,你快尝尝!”
殷淮道:“好,臣去净手,把它拆了再吃。”
齐轻舟扯着衣袖将他拉回来:“没那么多规矩,就这样吃。”
郊外猎场水源不足,最近的水井也在好几百米外呢。
他自己接过木枝,将鹌鹑举到殷淮嘴边,着急道:“你快尝尝呀!”
“……”殷淮定定看了他几秒,就着他啃的那一处咬了一口,齐轻舟没注意对方蓦然深了一分的眼神,只是兴冲冲地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殷淮舔了舔嘴唇,声音沉哑了一分:“好吃。”
一只烤鹌鹑,殷淮就尝鲜尝了几口,剩下的全让齐轻舟一根骨头不剩得吞到肚子里去,意犹未尽。
殷淮牵起唇角:“明天再给你烤别的,烤兔肉吃不吃?”
齐轻舟眼睛一亮:“吃吃吃!掌印你好厉害!比御厨师傅还厉害。”没忍住打了个饱嗝儿,“你怎么什么都会?”
殷淮怕他太撑不消化,温热的掌心覆在他圆鼓鼓的肚皮上轻轻地揉,漫不经心答:“做多就会了。”
齐轻舟一愣。
什么样的环境和条件能让人“做多”?齐轻舟忽然发现他对殷淮以前的事知之甚少,即便两人都是在宫中也不曾有过什么交集。
他轻轻地叫了一身:“掌印。”
齐轻舟动动嘴皮子殷淮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殿下想知道什么?”
齐轻舟摸了摸鼻尖讪讪道:“你以前在哪个宫做事啊?为什么我小时候都没见过你?”
殷淮将火扑小一些,语气平静:“长明宫、淮秀宫、涧水房,都呆过。”
得,就没碰上一个好去处,长明宫主子宴妃好妒狠辣,克扣宫人银两;淮秀宫言妃刻薄尖锐,动辄打骂下人泄恨;涧水房是宫里最脏最累最苦的地方,但凡是有点门路的都要逃出来。
齐轻舟抱着殷淮的胳膊,小声道:“要是我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殷淮心里一梗。
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毫无交集,只不过是小皇子不记得了
隆庆年腊月,十五岁的殷淮在长明宫当差,宴妃苛刻好妒,看不惯一个奴才生得比她一个正经主子还好,时常想些法子把自己受的气撒在殷淮身上。
隆庆年腊月,让他只穿一袭单衣在鹅毛大雪里跪着举长明灯为皇上祈福。
殷淮永远不会忘记那种彻骨的严寒,每一丝雪都化作一把针,细细密密扎在他的皮肤上,膝盖、手掌和脸冻伤一大片。
彼时宠冠六宫的陈皇贵妃的马车经过。
车帘里冒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看到脸色苍白纸片人似的殷淮跪在墙角,心中无端一跳,悄悄地往他身上扔了一只小小的暖袋,又悉悉索索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殷淮捡起那只像小火球一样的暖袋,看着马车驶远,长明宫灯在奇寒雪色中不熄。
齐轻舟听了,难过得大喊:“真的假的?我怎么能忘了!?”
这么重要的事!
不过他那会儿估计连人都没看清是谁,只知道有个太监被罚跪在雪地里,冷得瑟瑟发抖,顺手给了个暖袋。
齐轻舟心里难受:“掌印对不起,如果当时我多留神一眼就好了,我一定会让母妃把你要到长欢殿。”你就不会受后面那么多苦。
他没法想象如今这般矜贵优雅的殷淮当年是如何遭人践踏,只消假设一秒他心头就隐隐发痛,殷淮又是如何挨过宫中这漫漫年岁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位置?
殷淮扬了扬唇角:“多留神一眼殿下就会把臣要走吗?”
齐轻舟认真地说:“一定会的。”
“为何?”
“你长得那么好看!”
“……,”殷淮一把捏住他的莹白的下巴,凑近,故意幽幽道:“原来殿下只是看中臣这张脸。”
齐轻舟退后一些,讪笑:“也、也不能这么说。”
殷淮勾了勾嘴角:“臣和殿下还是现在结识更好些。”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鱼肉的低贱太监,而是能给七皇子殿下护佑的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
若是早几年相识,也也不好,那是他最钻营权势不择手段的日子,杀红了眼,横眉冷煞,泼身血腥,小皇子见了定会被吓跑。
所以,还是现在好。
齐轻舟愁眉:“不好,亏了那么多年。”
殷淮低声一笑:“亏的这些年臣都能还。”
齐轻舟刚要问他怎么还,就有人来报皇帝的赏宴开始了。
朝臣武将,亲王皇子,各显身手,上敬的奇珍猎兽数之不尽,皇帝开怀,一一有赏。
其中以太子齐亦风风头最盛。
“儿臣想着父皇炼丹终日盘坐,特猎下这头东白虎,虎皮松软手感上佳,天冷时以可保暖驱寒,望能缓解父皇体累。”
近来确实腰酸背痛的齐盛帝面露满意之色:“太子有心。”
皇后笑道:“皇上,风儿为了这东白虎可是差点连命都丢在了越山,一心想着他的父皇,穷追不舍,侍卫来报的时候臣妾这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又不紧不慢地将太子是如何英勇智取猛虎的过程说了一遍。
皇帝抚掌大赞:“好!不愧是我大齐的太子,马背上的好男儿。”
齐亦风摆摆手,面色正直:“谢父皇,母后言重了,这都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只要能为父皇分忧,儿臣便知足了。”
席上顿时一片称赞之声,大臣纷纷附和太子文武双全、孝顺仁厚。
齐轻舟缩在自己的座席上神游,宴上的菜肴跟掌印的手艺没得比,一口没动,心里盘算着今日从兰羽手上抢下的那张雪狐皮做成什么样式才最衬殷淮。
后边谁又说了什么他全没听见,也就不知道话题是怎么忽然落到他一个装聋作哑透明人身上的。
“小七,本宫听文大人说你猎了头灵气十足的雪狐要送给殷大人,毛发光泽漂亮白年难遇,不知给你父皇准备了什么?”
自宫测一战成名后,齐轻舟声势回涨,这个以吃喝玩乐不学无术闻名的纨绔皇子重新回到朝臣视野。
皇后急着证明比文比武太子都是当之无愧的储君人选。
皇帝听了,也笑容慈爱地望过来。
但浑浊棕色眼球里寻不着笑意,帝王虚藏半分冷戒与怀疑的眼风极轻地扫过殷淮与齐轻舟。
作者有话说:
今天没话说
第28章 遇刺
齐轻舟一凛,回过神来,下意识想往殷淮望去,又生生止住了。
不能看他,这时候不能看他。
殷淮的坐席离他很远,就在皇帝旁边,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齐轻舟眨了眨眼,不卑不亢回道:“诸位大人身手了得各显神通,儿臣骑猎功夫不佳,不敢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也寻不来什么奇珍异兽,偶捕得一二雕虫鸟雀实在登不上大雅之堂。”
他想起往常殷淮怼一众朝臣的威风与从容,竟也学着几分样子微微笑起来:“至于那只雪狐——并没有那般神乎,儿臣看它色泽白而不亮、软而不密还跑去问了饲官,得知这并非最上乘的皮毛料子还失落了好一阵。无人可送幸得老师不嫌弃笑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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