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笑得带点狰狞,“我说了,你们家大鸟在哪?我告诉你,你们有药我出钱买,帮你们脱贫致富还不乐意?”
小朋友只回一个字,“呸!”
那一瞬间,怒火熊熊再压不住,姜焕已经出离愤怒,活了近两千年,和孔雀见面孔雀都挺客气,一只山里的小鸡仔,把他“呸”了。
姜焕气笑,“扁毛小畜生,我今天就把你汤了!”
小赤鷩又呸,“今天谁下锅还不一定!”高高站着,两只穿在校服里的手臂开合扑腾,一簇火焰立刻扑向姜焕。
姜焕侧身避过,怒极反笑,“就你会用火?”
现在就把赤矛召出,算以大欺小,他不用长矛,见那小赤鷩放完火拔腿就跑,直接放出两道火浪,蛇一般绕到小赤鷩身前,一左一右缠上他的两条手臂。
“你要干什麽,你怎麽也会火!”小赤鷩急出惨白脸色,火舌转眼烧掉他两条校服衣袖,烧到细瘦手臂的化形维持不住,烫得扑到地上打滚,倾刻之间,手臂变成两个翅膀,毛都被烧焦了。
小赤鷩哭出声来,一声高哭,变成雏鸟凄厉的鸣叫。
第44章 十五
灵禽灵兽越是灵越繁衍艰难,相对也越护雏。
姜焕心道不妙,背后一片热浪冲来,几乎要把后脑勺连脖子烧秃。
男蛇身上有几道疤叫荣誉勋章,被火焰剃了阴阳头算什麽?
他也顾不上拎地上被烧了两个鸡翅膀的小鸟崽当鸟质,翻身一滚,先保住头顶两厘米出头的浓密黑发。
但后背被火舌舔了一口,姜焕原想跟小鸟爹妈先礼后兵,毕竟接受了资本主义洗礼,谈不下来再约架,这会儿没被烧到皮肉,却被熏焦了T恤。
姜焕仗着身材好,披块浴巾都有种肌肉半遮半掩撩人的帅,每天五分钟洗漱,从衣柜里闭眼扯件T恤穿就算完。
他的T恤看着差不多,黑黑白白配点图形,其实都是限量版。T恤这东西总要下水洗几次,洗多了穿着合身,穿久更舒服。姜焕不象宣昶换成套睡衣,T恤白天穿完了,晚上洗完澡换一件,当睡衣穿着睡。
现在近三个月最喜欢的一件烟熏火燎,背面还带小破洞。
两只巨大的赤鷩落在树顶,一男一女,手臂是红中带黑的羽翼,神色愤怒,母鸟将小鸟护在翅膀後。
一阵风吹过山林,远远看去,嶓塚山脉上的林木都如海浪翻卷。
上百只赤鷩落在嶓塚山沟壑中接天的巨木上,遮天蔽日,被一群鸟包围,换个人就是噩梦。
姜焕咧嘴笑,“操……”他两手打开,“养不教父母过。”
两手间浮出一支长矛,他握住矛尾向外拉。恢复原身后第一次召出本命兵器,赤红长矛足有两个人高,光芒流动尤如燃烧的火焰。
姜焕手握长矛,向地面一撞,“今天让你们一起下锅!”
汉水源头,大山之中,有万亩森林,十里长峡。此处人迹罕至,冬天不冻,夏天不热。
这天上午,山中灵鸟高鸣,拉开一场鏖战。
高处赤鷩展开翅膀,羽毛如扇,一扇翅膀就有一人宽,可以轻易掀翻凡人。
赤鷩厉声鸣叫,向姜焕扑来,两只利爪带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姜焕不待领头的赤鷩靠近,直接跃起,长矛矛尖带出一道火焰,向赤鷩缠去。
赤矛顶端的火与赤鷩爪下的火相撞,火球飞溅,在周围的大树上留下烧灼痕迹。
领头的赤鷩又是长鸣一声,生生在半空中震翅飞开。随它呼唤,群鸟齐飞,将姜焕围在中间。
长矛甩出的火鞭击不中领头赤鷩,却打在群鸟上。火鞭力道极大,碰到树木枝干就是烧断劈裂,打在躲闪不及的赤鷩身上,群鸟中顿时羽翼折的羽翼折,伤爪子的伤爪子,黑红的长羽散落一地。
姜焕挑眉,“老子除了凤凰还没怕过别的鸟!”
谁知那领头的赤鷩又在高处急促啼叫,赤鷩闻声都挣扎起来,扇动羽翼,百余只赤鷩御火,姜焕周围顿时成为火海。
森林放火,做这麽绝?
姜焕目定口呆,这要烧起来烧上几个月,岂不成世界新闻?
这群破鸟连自己家都烧,疯起来什麽做不出。姜焕却不能看着破鸟烧山,破鸟敢烧祖坟,他作为当事蛇,违反《人妖和平共处五项原则》缩地过来找茬,要真敢让这特大森林火灾烧上了,回头小张天师岂不是要哭倒他的酒吧?
姜焕不仅要掀翻偷袭的鸟,还要充当救火英雄。一时不慎,领头的破鸟绕到他背后,爪子狠狠勾破后背,姜焕咬牙闷哼一声,血立即流了满背。
周围又是火又是烟,熏出满身大汗,汗水浸着伤口,更是火辣辣的疼。
他活了这麽多年,只会放火,哪遇上过要救火。召云布雨对宣昶而言轻而易举,但姜焕从来打架就打架,拉开架势开打就是了,压根没练过几个术法。
这回要救火,弄不来雨水只能砍树,赤矛一挥便轰隆隆倒一片高树,截面大如车轮。现下风不大,要能做出隔离带也值了。
可那群赤鷩,看出他急着救火,变本加厉当起纵火犯。
一百多只赤鷩,个个扑扇翅膀御火,姜焕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砍出这边一道隔离带,那边又火光熊熊,砍树之间还要防哪冒出来鸟喙啄、利爪刺、翅膀扇。
一路追着救火,眼花缭乱,跑到峭壁边。山边一颗斜逸的大树足有两人合抱粗,如今树冠燃得正旺,十几公里外看着都黑烟滚滚,万幸不是晚上,否则就是一个醒目无比的巨型火炬。
姜焕把那树砍了,汗流浃背,猛然觉得不对。
燃烧的巨树打着滚坠向停车场,停车场里只有一辆车。
一辆骚包无比,还崭崭新,擦得亮晶晶的鲜红保时捷。
保时捷里音乐没关,车主想玩一把温酒斩华雄。追求干完一架回来,歌单还没播完,冷气还足足的,可乐气泡洋溢,咕噜咕噜一口下去,爽破天灵盖。
车里劲歌金曲。
“天生我喜欢~凭实力争胜~
横行全凭本领~我可变万世巨星~
战无不胜我任性~以天性亡命拼命~让乱世震惊~”
轰地一声,连音乐带车,被从天而降的火树砸成废铁。地面烟尘四起,火星辟啪。
老婆送的宝贝车,没了。
赤鷩都感到不祥,忌惮之下不再四处点火。
姜焕深深吸了一口气。
烟气熏着肺腔,他自恢复原身来第一次心碎。
老婆还虚弱着,现在老婆送的定情信物车都被砸成饼了。
姜焕闭上眼,手中长矛逐寸消失。
他声音低哑,“你们逼我的啊。”
下一刹那,站在满地乱倒的树木上的人形腾起,变出一只头角狰狞的巨大黑蛇,蛇腹过处,树木像稻草似的被压倒。
“找死吧你们——!”
赤红独角的黑蛇口中吐出烈焰,身躯如山丘,盘旋在嶓塚山上,转动飞快,追在赤鷩之后,血喷大口长开,獠牙森森。
他鳞片上有几处伤痕,年轻精干的雄赤鷩横下心来照他伤口攻击,却被一甩蛇尾摔昏。
姜焕本就烧着怒火,新添悲愤,更是不可遏制。那只挑舋他的小鸟被父母族人护送逃命,却见巨蛇疏忽消失,憋着一口惊恐的气还没喘匀,眼前一暗,巨大的蛇头从山顶俯下。
小赤鷩惊声尖叫,父母却被蛇尾一卷扔开,昏迷不醒。
巨蛇的血红竖瞳与他原身一般大,他打个激灵,感觉到鳞片上的腥气。
却在这时,赤鷩群领头的那只义无反顾冲向姜焕,利爪刺向他赤红的眼睛。
蛇没有眼皮,不能闭眼,姜焕侧头避开,一口吞下赤鷩之首,另一边用尾巴压得小鸟动弹不得。
“你们还真以为老子喜欢吃鸟。”黑蛇一张嘴,把粘了口水,浑身粘哒哒的狼狈赤鷩吐出来,“呸,他俩做鸟质,剩下的鸟都给我找药去!”
第45章 十六
山顶上,一条庞大黑蛇尾巴下压着一大一小两只赤鷩。
一百多只赤鷩散入深山中找药。
不到一个小时,一只赤鷩高声鸣叫,扑扇翅膀飞回,左爪松开,掉下一颗开黑花的植物。
领头的赤鷩被他压着,满身口水,头发丝上都是乾了的水迹。鸟类生性爱洁,他已经恨得一脸厌世,眼中随时要喷出怒火。
“……你要的蓇蓉找到了,放了我们。”
姜焕变回人身,料他和小鸟也动弹不得,往他们面前一蹲,啧啧称奇。
“你当我傻啊?你给我假药我老婆吃出毛病怎麽办,肯定是要带个鸟质回去,吃好了给你们退回来,但凡我老婆有个头疼脑热,我就给你们假药炖鸟质。”
为首的赤鷩眼里一冷,强压下去,问,“你要带谁走?”
姜焕卖个关子,“我当然带——”
赤鷩隐约有焦急,小鸟面色苍白,早就不说话了。
“小鸟。”
为首赤鷩挣扎起身,“为什麽不带我,我才是族长!”
“我看你不是当我傻,是你傻。”姜焕咧嘴一笑,“你在我追小鸟的时候就舍得舍身救他,谁值钱我看不出来?”
就在此时,十几岁俊秀少年模样的小鸟薄唇紧抿,双拳紧握,神色决绝,猛地张口,朝没反应过来的姜焕喷出一口心头血。
北京市内,四合院卧室,宣昶突然心头一跳。他暂放下县志,隐隐的不安萦绕不去。
商周两代都推崇神鸟,商人说,“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崇拜的是玄鸟。周朝兴盛於陕西,准确而言兴盛于一件事。
凤鸣岐山。
时代越早,对一些概念的定义就越模糊,详细标准都是后来逐渐增加。
比如龙,最早的龙没有鹿角马脸鹰爪鱼尾,人们只知龙身躯曲折而长,来时常伴随光芒。
周朝的凤也是如此,没有后世说的鸡头燕颔蛇颈鸿身,有些典籍上,甚至不把凤称为凤。
《竹书纪年》记载,“周之兴也,鸑鷟鸣於岐山。”鸑鷟音月卓,是一种赤目的大鸟。
嶓塚山在陕西,山中多赤鷩,赤鷩刚好也是赤色。
世间灵鸟多与凤有关,甚至能生出“凤种”,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出现返祖现象。
宣昶再将县志往后翻,心中更是一沉。
嶓塚山大安镇不远有一个县,县名如今是“凤县”,而古名为“归凤”。
凤凰归来,这小鸟是凤种!
难怪这群破鸟都宠着他,把他宠成这样!
凤凰心头血蛇碰到要掉半条命,姜焕避不及,那小破鸟照着他眼睛喷,要先烧瞎他双眼。
电光石火间,姜焕已下定决心剜眼保命,大不了以后发展副业算命去。
可偏在此时,他身上漫出金光,象一层金光罩把他笼起。凤凰血冲上金光罩,滋滋作响,却始终没溅到他身上。
金光自他胸口亮起,那是……地藏王灭定业真言。
姜焕的神色一瞬间十分难解,定在原地,就象魂魄出窍,茫然聆听什麽话语。
但这一状态也就半秒,金光消散,他立即懒懒摇头,甩开思绪,拎着满面死灰的小鸟校服後领,把他拎起。
“果然是鸟,气性还挺大。”
小鸟心脉受创,歪着脖子,姜焕摇了两把,见他嘴一张,吐出口气。
姜焕把地上的黑花捡起,把小鸟扛麻袋似的扛上肩。
赤鷩成群阻拦,为首的气得脸色青红。
“你要带他去哪!阿宝受伤,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姜焕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别的不说,你觉得他受伤,是你们这有好兽医,还是北京有好兽医?”
赤鷩无话可说,姜焕环顾他们,“行了,鸟我就带走了。最后给你们个机会,这药是真是假。”
一只年轻赤鷩小心瞄头鸟脸色,头鸟咬牙微微点头,年轻赤鷩刨拉两下爪子,抓住另一棵黑花植物。
好嘛,果然之前拿假药骗我。
姜焕看看药,这回符合描述,纤长的兰草叶子,桔梗根,黑花无果实。
他抓住药,朝这堆赤鷩挥挥手,扛着半昏不醒的小鸟下山。
年轻的赤鷩问头鸟,“族长,真就让他带走阿宝?”
头鸟一头一脸口水,叹息一声又觉得恶心,脸色扭曲,“还能怎麽办,凤凰血都制不住他。他身上除了神佛之气,还有……”头鸟不由自主皱眉,这条蛇身上隐隐约约的,是世间消匿多年的,真龙之气。
姜焕大摇大摆下山,这才发现,车没了,怎麽回去?
他把小鸟阿宝扔地上,抱起那棵不烧了的大树拖开,车被压得跟煎糊了的土豆泥似的。
他摸出手机要拍照留个念,这才发现,打架的时候不留意,苹果的屏都碎了。
好在苹果触摸屏裂了一道也凑合能用,他打开相机给保时捷遗迹全角度拍照,发宣昶不在的那个微信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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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这样,保险赔吗?”
程斯思回:“……………”
“有一说一哈,您那根本看不出曾经是辆车了都。”
姜焕瞥了地下半死不活的伤鸟一眼。
虽然躺在地下,但是这个阿宝的校服主调还是白,蓝白上沾了点灰罢了。姜焕的限量T恤已经饱经血火考验,运动裤上小腿位置都被燎出几个洞。
他踹小鸟,“喂,变回原型。我扛着你走,不知道的以为我拐卖。”
阿宝恨恨瞪绑架犯,你难道不是拐卖吗?
鸟在蛇檐下,不得不低头。大安镇中学连续两年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毕阿宝同学,低垂凤眼,轻咬嘴唇,变出原型。
他的翅膀和别的赤鷩一样红中带黑,身上却象后世传说的凤凰,“文五采”,脖子上层叠花纹,肚腹鲜红,后背带着点翠般的蓝绿毛色,长尾五彩交杂,灿若霞光。
真是一只可怜可爱的美丽鸟儿。
姜焕的目光却停在鸟头顶,头顶金色的长毛,在阳光下无比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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