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摇摇头,默默不语的行路。
谢载月望着钱夫人身侧两人,忽道:“岳大姐,不知小姐公子如何称呼?”
钱夫人转过身,指指儿子,介绍道:“钱露,今年十七。”又拉过女儿:“钱胭,今年十三。”
钱胭躲在母亲身后,不出声,钱露倒是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
谢载月道:“岳大姐,让钱公子带着我们即可,您去休息休息吧。”
钱相是钱夫人深爱的丈夫,也是钱家如今的顶梁柱,可以看得出,他这一死,钱夫人不过是勉强支撑,精神和身体都在崩溃边缘。
钱夫人泫然欲泣,客气一番,见谢载月坚持,便也不再推拒,转而吩咐道:“露儿,你陪着大人们,胭儿扶我下去坐坐。颜大人,还望恕我招待不周。”
颜寒道:“无妨,夫人好生休息。”
钱夫人点点头,步伐虚弱的离开了大部队,向卧房走去。
钱露面露担忧的目送母亲远去,接着比了个请的手势,道:“父亲的书房就在前面,颜大人、谢大人、刘大人请。”
“钱公子,我只比你大一岁,就别叫我大人了,叫我一声哥哥吧。”谢载月与钱露年纪相仿,干脆称兄道弟,攀起关系来。
钱露微微一笑,道:“谢兄。”
谢载月满意的点点头,心道要让他放下心防,才能更好的了解情况。
转过一个小弯,钱相的书房便出现在眼前。
书房很大,也算雅致,只见书房内竟有三面墙都放着书架,书架上满满当当放着各色书籍。
谢载月环顾四周,感慨道:“钱相倒是个饱读之士。”
钱露点点头,“家父秀才出身,后来虽然从商心中还是不忘读书人那一套,没事便读书写字画画。”
谢载月捡起一幅画,徐徐展开,只见上面绘着高山流水,却不似汴城风物,左边还提着一句:“盛景难在,人各纷飞”。
钱露看了一眼画,介绍道:“父亲出生岭南,为了考取功名才来汴城,谁知道没能入朝为官,圆了平步青云的梦,反而在商海沉浮近二十年。想必他也是偶有感慨,才画了这幅画,写了这句诗。”
谢载月点点头,又仔细去看这画,只见这高山半山还有一座小小的八角凉亭,里面坐着数人,有男有女,好不热闹。他们有的举着酒杯畅饮,有的奋笔疾书,看样子正在吟诗赏景。
谢载月问道:“看着这亭内数人,都是你父亲从前的好友?”
钱露摇摇头,道:“这我倒是不知,只听母亲提起过秦记老板和父亲有故。”
又是秦言。
“颜大人、谢大人,你们看,钱相的美人图画的还真不错。”老刘正在窗边看另一幅画。
谢载月好奇的走过去,垂首一看,只见画上是一位妙龄女子,一身霁色衣衫,目光沉静,笑容温婉,双手叠于小腹,斜倚榻上,露出半截手腕,隐约戴着碧绿色玉镯。
“这是?”谢载月问道。
钱露瞥了一眼,解释道:“父亲一时兴起之作,世上并无此人。”
谢载月看着画中的姑娘,忽然神色一动,目光盯在那枚玉镯之上。
接着,他又不动声色看了几幅画卷,其中有的单纯绘景,有的也描摹高朋满座的宴会、好友结伴而行的出游。
谢载月道:“钱相画工倒是不错,不知道贤弟可否送愚兄几幅?”
钱露大方的摆摆手,道:“我父亲这些画,只有他自己喜欢,我与母亲妹妹从来看都不看,谢兄喜欢什么尽管挑。”
谢载月挑了几幅有人物的画作,又将方才老刘找到的那张美人图也卷卷系好,准备一并带走。
颜寒忽然道:“钱记以后便要交到你手上了,钱公子还请振作。”
谢载月一挑眉毛,心道颜大人何时学会关心人了?这么亲切,八成是为了套话。
果然,钱露苦笑一声,低声道:“以后的钱记……命运还真的不好说。”
颜寒颇有兴致问道:“哦?此话怎讲?”
钱露道:“钱记的配方原本是岳记留下的,但在岳记改弦更张以后,配方也被父亲大刀阔斧的改良了一遍。不过,也是因为父亲的改良,才让钱记生意蒸蒸日上,远超从前的岳记。”
“可是……”钱露无奈的耸耸肩,“父亲他十分看重配方,连母亲和我们都不知道这配方里有什么,放在哪。现在父亲骤然去了,以后钱记很可能要断供了……或者只能按照从前岳记配方制作。”
颜寒讶然道:“你已经十七,钱相竟然还没有告诉你配方?”
钱露一摊手,无可奈何道:“父亲将配方看的比命还重,他曾说等他哪天下不了地了才会将秘方告诉我。对了,前不久有个帮工企图偷父亲的配方,还被他打了一顿赶出家门。”
这倒是个新线索,谢载月双眼一亮,忙道:“可否具体说说。”
钱露想了想,回忆道:“父亲的事,我们也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那个帮工年纪不大,最多二十,是主动来找活做的,父亲看他资质不错,便安排他在工坊做工,还经常带他回家吃饭,看样子是想好好栽培一番。没想到后来他居然要偷配方出去,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顿顿,又道:“对了,父亲好像提起,那人也是受人指使。”
谢载月低头沉思,一个视配方如命的商人,一旦发现有人将主意打到自驾配方身上,会不会就此起了杀机?
颜寒继续问道:“这人叫什么,住在哪里?”
钱露皱眉道:“好像叫吴念,在钱记做工时,他是住在工坊的宿舍,现在住在哪里就不知道了。”
从钱府出来,几人匆匆回了大理寺。
谢载月顾不上吃晚饭,赶紧将钱相的画作一一摊开,来来回回端详比较一阵,沉声道:“颜大人,老刘,你们看这几幅画可有什么相同之处?”
老刘摸着下巴,来回踱步,学着谢载月的模样思考一番,道:“相同之处,大概是画的都一般?”
谢载月摇摇头,又看向颜寒。
颜寒站起身,略略一扫,肃然道:“这些画里都有一个相同的女子。”
“啥?这话听着怪瘆人的。”老刘悚然道,接着见鬼似的低下头又看一遍。
谢载月先指着那副高山流水图,在一个女子身上点了点,同样地,又在接下来几幅图上一番比划,接着正色道:“这些人全是一个人。”
“我咋没看出来?”老刘郁闷道。
谢载月摊开那副美人图,道:“老刘你看,这画上的女子左手戴着一个碧玉镯子,而方才我指的那些女子,左手也都戴着同样的玉镯!”
刘渝难以置信,贴在这几幅画上又是一阵研究,终于承认道:“谢大人,你眼力真好。”
谢载月没有理会他的恭维,继续道:“一个女子,在钱相画作里频繁出现,只能说明这人对钱相有着特殊的意义,你们猜猜她……会是谁?”
老刘低头想想,道:“钱相是个倒插门,难道还敢找别的女人?”
颜寒否定道:“景物都是岭南,说明这个女子应该是钱相来汴城前爱慕的对象。”
谢载月点点头,缓缓道:“我有一个猜测,秦言应该是此事的知情者,没准钱相一开始想害的就是秦言。”
颜寒道:“有些道理,但也有说不通的地方。第一,钱相为何二十年后才想起来要封秦言的口?第二,不过是婚前的爱恋而已,为什么钱相非要杀了知情人不可?第三,既然钱相想杀秦言,为什么毒下在赵新南的香露里?”
老刘赞道:“咱们颜大人考虑问题十分周全,下官敬仰万分啊!”
谢载月:“……”
颜寒沉思片刻,道:“秦言要再查,那个叫吴念的少年也要查。”
第三十二章
是夜,谢载月第一次婉拒了颜少卿做东去吃夜宵的提议,而是拿着个宋流光给的包袱偷偷摸摸回了房。
点上小蜡烛,摸出小画册,谢载月激动地翻开了第一页。
不得不说,宋流光收藏必属精品,这几本图集制作精良,画风写实,看得谢载月啧啧称奇,连连叫好。
当然,从前不怎么通的一窍,由此也彻底打通。
可刚翻完第一本,笃笃笃的敲门声乍然响起。
谢载月做贼似的合上书册,舒了口气,才镇静问道:“这么晚了,是谁?”
“我,快,开门。”门外颜寒低声答。
短短几个字,听上去还是冷冷清清,可谢载月毕竟刚学习了“新知识”,此刻正想象力丰富,听到颜寒那个“快”字,险些流了鼻血。
胡乱藏好不和谐读物,拍拍脑袋,赶紧爬下床去给颜寒开门。
开门时带起一阵晚风,裹挟这颜寒身上的味道直冲谢载月的脑门,这又让他飘飘然脑补起来。
颜大人这腰,这肤色,这身材,销魂呐!
“谢大人可是不舒服?”颜寒狐疑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少年,“发烧了?”
谢载月还在想象,只木然的摇了摇头。
颜寒不信,伸手去摸谢载月的额头。
被冰凉的手指一触,谢载月一激灵,顿时清醒过来,立马不好意思的扭头避过。
颜寒不知其意,面色一沉,改为抓住谢载月的胳膊,接着用力一拽,魂游天外的谢载月便被他扯到了怀里。
谢载月半倚在颜寒胸前,连连挣扎。
“别动。”颜寒声音很低沉,很......性感。
谢载月咽了口水,僵在原地,木愣愣的让人摆布。
颜寒探探谢载月的额头,奇怪道:“倒是不烧,那怎么一直躲在屋里?”
“那个颜大人……我……困了,不如咱们明天再聊?”谢载月紧紧握住双手,全身心的自我克制,他担心一不小心就要压倒颜大人,将方才所学付诸于实践。
所以,他没有注意到,颜寒一直搂着他,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颜寒低笑一声,缓缓低下头,拨开谢载月脸上的发丝,哑声道:“这么早便困了?这样的体力,以后该如何是好……”
颜寒的声音、味道,仿佛一张大网,密不透风却温柔的将谢载月笼罩。这种感觉很熟悉,很舒服,很想就此沉迷。
谢载月迷茫的望着颜寒红艳的唇色,眼看着就要把持不住。
忽然腿上却传来一阵刺痛,硬生生将谢载月从美梦中拽了出来。
虽然脸还红的像汴城夏日的太阳,但总算是清醒过来,谢载月咳嗽一声,十分君子的推开颜寒。
两人静默片刻,谢载月傻傻道:“颜大人,你别害怕,我……”
“是你?”颜寒没有答话,而是低头看着谢载月的脚下。
谢载月这才想起方才小腿一痛,好似被什么东西咬了,顺着颜寒的视线看去,居然看见打着哈欠的旺旺正蹲在他脚旁。
那么刚才,那一口……
“好啊,死胖猫,居然敢咬小爷!翅膀硬了?”谢载月喝道。
旺旺毫不在意,还伸了个懒腰。
谢载月:“小爷今天好好教育教育你!”
旺旺余光一瞥,发现颜寒慢慢抬起了手,于是顾不上和谢载月斗嘴,拔腿就往外狂奔。
谢载月取下腰间铜斧,喊道:“胖猫,小爷跟你没完,有本事你今天别跑!”
正要追出去,颜寒却将他拦住,用眼神示意他往后看。
谢载月往后一看,那几本活色生香的图集不知何时露了个头,顿时顾不得旺旺,转身就要去收拾。
可惜,生魂在敏捷也比不过神仙,图集转眼就落在了颜寒手上。
颜寒翻了两页,依旧神色淡淡,只道:“谢大人倒是勤奋好学。”
谢载月干笑两声。
颜寒又道:“谢大人学了这些准备应用在何处?或者说何人身上?”
语气波澜不惊,谢载月却听出了其中的不悦,下意识解释道:“颜大人冤枉,我绝对没有应用的意思,就是看个新鲜。”
总不能说要用在你身上吧,那我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谢载月暗暗想道。
“哦?”颜寒语气却依旧不满。
谢载月把心一横,堆笑道:“大人,这是下官找来要孝敬您的!”
颜寒看他一眼,凉凉道:“孝敬我这种东西?怎么,你是对我……不满意?”
谢载月立刻辩解道:“大人说的这是哪里话,借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您不满啊。”
再说满不满意和看这画册有什么关系?谢载月不解,但是弱小无助不敢问。
颜寒哼了一声,冷淡道:“下不为例。”接着便真带着书出去了!
谢载月欲哭无泪,悲怆的想到偷看不和谐小册子被上司发现后没收,古往今来我也是第一人吧。
第二日谢载月闷闷不乐,颜寒神清气爽。
宋流光端详半天谢载月的脸色,悄悄将他拉到一边,问道:“谢大人脸色不佳,莫非是昨夜……”
谢载月不语,只是摇摇头。
宋流光悄声道:“难道是内容不精彩?那你还我,我再去给你找基本招式更多、更复杂的。”
谢载月赶紧道:“不了,王爷的好意我心领了。”
宋流光怀疑的扫视着谢载月,不怀好意一笑,“难道是你……不行?”
谢载月怒目而视,道:“说谁不行!”真男人,就不能听到这两个字!
“别嚷嚷,颜大人他们都看过来了。”宋流光赶紧捂住他的嘴。
一听颜大人三个字,谢载月更是乌云惨淡,愁容满面,“你还有事吗?没事我走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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