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载月道:“小伊是个好员工啊,颜大人一定要好好表扬表扬他。”
第二十八章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晨,谢载月依旧是被叫醒的,不过这次充当活体闹钟的不是别人,而是白虎旺旺。
旺旺蹲在载月脸庞,低声道:“载月,醒醒。”
载月不情不愿的睁开眼,便看见旺旺那毛绒绒的胖脸,不和谐的摆着十分严肃的表情。
载月哑声道:“一大早的,这是怎么了?伊典豪有消息?”
旺旺伸出肉手,轻轻地抚了抚载月的长发,淡淡道:“去看看钱相的尸体。”
载月倏地坐起,抱起旺旺:“尸体怎么了?”
旺旺道:“被人割了鼻子。”
载月这回彻底清醒了,抱起旺旺就往停尸房而去。
昨夜伊典豪和老郝在旁边的屋子研究香露,停尸房门口只守着一个衙役。
谢载月到的时候,衙役兀自打着哈欠,显然刚从睡梦中醒来。看着火急火燎的谢推官,纳闷道:“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谢载月道:“昨夜可有人来过?”
衙役茫然的摇摇头,道:“没有啊,昨夜我一直守在门口。发生什么事了?”
谢载月没有回答,而是直接推开停尸房的门走了进去。
室内昏暗一片,飘着淡淡的血腥味,衙役小声道:“这是什么味,好奇怪。”说着,连忙点上灯。
谢载月快步走到钱相尸体旁,只见盖尸体的白色布单被掀到一边,钱相被解剖过的尸体,大喇喇的躺在木床之上,他的脸上果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大窟窿,正是鼻子的位置,血红空洞,宛如诡异的第三只眼睛。
谢载月眉头紧蹙,问道:“昨夜真的没有异常?”
衙役此时已经脸色煞白,双腿打着颤,惊恐万分道:“昨夜……昨夜真的没发生什么,大人,您可要相信我。”
谢载月看着衙役,目光如炬,好半天后,才淡淡道:“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衙役连滚带爬的走了,停尸房内只剩下谢载月和旺旺。
“和李明才那时候很像。”谢载月打量着钱相,沉思道:“李明才眼欲膨胀,所以死后被人挖了眼,钱相鼻欲膨胀,所以死后被人挖了眼。”
旺旺道:“看来这人必定知道《生死簿》异动之事。”
谢载月看他一眼,道:“你想说是地府中人动的手?”
旺旺讳莫如深,小声道:“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声音很小,谢载月并未听见,只自言自语道:“可是他们要这些器官有什么用处?”
旺旺跳上窗台,面对着谢载月,幽幽道:“谁知道搞什么阴谋诡计,反正你别太相信他们。”
地府众人的面孔一一从谢载月脑海中划过,横波、华滇、思归……大家虽然性格各异,但谢载月自认他们都是善恶分明的好人,如果如旺旺所说,这是要做什么呢?
旺旺又道:“下回你回地府我也要去。”
谢载月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旺旺,思忖片刻,道:“这事你得去问颜大人。”
旺旺不满道:“为何?”
谢载月满腹思绪,无暇分神再去应付旺旺,只摇摇头,将白布重新盖在钱相身上,转身出了停尸房。
一回屋子,颜寒正坐着在喝茶,桌上还摆着油条豆浆馅饼,冒着热气,散着香气。
精气神瞬间回归,谢载月望着一桌早餐,难以置信道:“颜大人,这些……都是你买的?”
颜寒放下茶盏,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他唇上沾着晶莹剔透的水珠,这么一点头,便顺着下颌慢慢流进衣襟内。
谢载月瞪大眼,忽然感觉更饿了。
颜寒擦擦嘴唇,淡淡道:“一大早你去哪了?”
尽管旺旺刚刚警告过谢载月,要小心地府中人,可他无端对颜寒便有一种天然的信任,于是毫不遮掩的将钱相之事和盘托出。
颜寒听完,也有些茫然,“他……要这些做什么。”
谢载月敏感问道:“他?”
颜寒回神,道:“没什么,我也只是猜测罢了。”顿顿,又下定决心再次开口,“载月,你可知道两界恶灵其实尊一人为首,这恶灵由天地孕育,法力强大,曾为祸人间数百年。我想这次搞鬼的,便是他。”
谢载月对这些神神鬼鬼知道的不多,于是追问道:“他不怕陛下?怎么还频频找上咱们?”
颜寒盯着谢载月,温声道:“虽然我亲自坐镇大理寺,可他……大概也有非这么做的的理由。”
谢载月迷迷糊糊,对颜寒的话一知半解,沉默片刻,骤然一笑,道:“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和陛下一定不会让他得逞,对不对?”
似乎被这种乐观的情绪感染,颜寒也淡淡的笑了。
谢载月心中一松,咬了口手上的油条,又喝了一大口豆浆。
幸福,有时候真的很平凡。
比如现在,有吃有喝,还有美人静静的陪着自己。
“大人!”郝一点一边叫,一边小跑进了屋。
谢载月赶紧放下吃食,问道:“验出来了?”
郝一点点点头,气喘不知,“查出来了,确实是夹竹桃的毒液无疑。”顺便说了下自己的推测:“下官觉得,赵新南大大的可疑,糟老头子搞什么品香宴,可能就没有安什么好心。”
谢载月道:“此话怎讲。”
郝一点清清嗓子,自信道:“第一,这香露是赵新南做的,配方是什么他一清二楚。第二,他很可能知道钱相有尝胭脂香粉的习惯,所以他知道自己的诡计只对钱相一个人有效!”
谢载月点点头,道:“有些道理。”
闻言,郝一点精神一震,笑眯眯道:“看来下官不止是个好法医,还有可能是个神探。”
“不过,这里面有几个问题。”谢载月忽道,“夹竹桃的毒性连你都不知道,一个土生土长的汴城商人会有多大的可能性知道?”
郝一点一滞,“或许是偶尔得知?”
谢载月又道:“就算是偶尔得知,可赵新南为何要在自家的香露里下毒?万一有别的客人误食、中毒,那不是自砸招牌?为了杀钱相,这也太不值当了。”
郝一点立马闭嘴了,转而连连表扬道:“还是谢大人机智,哈哈哈哈。”
谢载月没有理会无脑吹捧,转而问道:“夹竹桃,在汴城周围哪里可以找到?”
郝一点摇摇头,道:“伊典豪说这花南方常见,北方却不怎么常见,我估计汴城就算有,也是小规模种植。”
谢载月沉吟片刻,吩咐道:“老郝,你帮我给老刘带个话,让他组织人手好好查查。”
郝一点点点头,告辞而去。
谢载月一转身,颜寒正笑着看他。
谢载月摸摸脸,诧异道:“颜大人,你笑什么?”
颜寒道:“载月,我就知道你能行。”
得了美人表扬,谢载月胃口更好,一桌吃食顷刻便被席卷一空。
摸着溜圆的肚皮,谢载月嬉皮笑脸道:“颜大人,可否陪下官考察一番人间的颜值香露,看看卖回地府有没有潜力。”
颜寒知道谢载月其实是想去秦记探探虚实,于是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赵记脂粉香露华贵,钱记则颜色和味道都要素雅不少,至于秦记,则要别出心裁不少,主打的是量身定做。
汴城最大的秦记香粉铺,也在朱雀大街附近,大约是因为所需要的面积大,所以位置比李明才的铺子还要再偏僻上一些。
不过,这丝毫不影响闺阁少女,深宅妇人蜂拥而至。
谢载月望着眼前独栋两层小楼,不由感慨道:“秦记实力雄厚啊。”
非要跟着来的宋流光不屑道:“雄厚什么,谢大人可别说这么露怯的话,要我说,也就是一般,相当一般。”
颜寒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宋流光一激灵,立马改口,“一会你们看上什么尽管买,都由小王买单。”
横波抱着旺旺,笑道:“静王豪爽。”
谢载月一呆,转头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横波甩甩头发,媚笑道:“听老段说你们要去逛街,这种好事,怎么能少了我。”
谢载月:“……”好好一趟微服私访,就成了逛大街?
颜寒警告道:“咱们是来查案的,你们都注意点。”
宋流光用折扇拍拍胸脯,保证道:“颜大人,你放一百个心,小王之所以跟来,就是为了向您老学习侦查技术。”
横波哈哈一笑,讥道:“王爷真是好学。”说着,扭着胯当先走去。
这一行人或是风姿卓绝,或是娇媚可人,且各个衣着不凡,气质高贵,掌柜的眼尖,一看便知道来了大生意,一边让小二赶紧去请老板,一边笑着迎了上来。
掌柜一拱手,道:“小人是这家秦记掌柜……”
宋流光从上到下扫视一遍掌柜,理所当然的打断道:“我只和老板说话。”
掌柜一瞧,这些人有钱是有钱,但看来并不是太好伺候,尤其是这个穿金戴银的次头,于是也不再坚持,转而笑道:“几位先在店内随便逛逛,我们东家一会便来。”
宋流光点点头,大爷似的踱步进了陈列柜前。横波自然也是将旺旺一丢,专心致志试起了胭脂。
谢载月观察着店铺,和来来往往的小厮,低声道:“秦言比赵新南和钱相的生意都做的要大。”
秦言便是秦记的老板。
说话间,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人步伐稳健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第二十九章
中年容貌只是中上之姿,远不比钱相清秀,但此人就是有一种温润的气质,让人不由自主心生好感。
他含笑拾级而下,掌柜的立马从柜台绕出,介绍道:“诸位贵客,我们东家来了。”
中年人抱拳,简单而不失卑亢道:“在下秦言,几位光临小店,秦某有失远迎。”
宋流光放下手中的物什,将对方扫视一遍,端着王爷的架子道:“秦老板?”
秦言微笑颔首。
在宋流光语出惊人前,谢载月快速上前一步,道了句:“久仰。”
秦言端详谢载月片刻,赞道:“都道后生可畏,今日见了阁下才相信此话不虚。”
谢载月面不改色,只回了一句:“秦老板谬赞。”
“不知这位是?”秦言伸出手掌,手背朝下,尊敬的往颜寒方向指了指。
颜寒长身玉立,容貌又引人注意,秦言想不注意到都难。
颜寒面不改色,简单道:“顾客。”
秦言一愣,复又笑道:“说得好,各位既然进了秦记的大门,那么身份便只有一个,就是我秦言的客人。诸位想选点什么,可需要秦某介绍一二?”
“那可太好了。”谢载月应道,“不瞒秦老板,最近在下看上了醒醉楼的花魁楚洛,想送些礼物给她,可是……这位姑娘心气高,平日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最贵的,所以在下也想着送她汴城里最好的香露脂粉。”
言下之意,秦记的货品乃是汴城第一。
掌柜沉不住气,听到这样的夸赞,已经是面带喜色,得意洋洋道:“您这句话说的没错,我们秦记绝对比钱记和赵记强百倍。”
秦言咳嗽一声,严厉的看了一眼掌柜,继而道:“各有所长,称不上谁第一。”
谢载月笑道:“秦老板谦虚了,汴城谁不知道您家独创一格,最有格调。”又闲聊似的提起:“不过,在下听秦老板的口音,不似汴城人士?”
秦言道:“这位公子好耳力,秦某老家在岭南,年少时跟着族叔来汴城经商,至今已经二十多年了。唉,这么多年了,毕竟还是乡音难改。”
“岭南?”谢载月惊喜道,“在下曾和父亲去过一趟,那里风物和汴城迥异,别说大家吃喝习惯不同,就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也多有不同,我记得岭南那边常见一种花卉,样子很美,但是听说有毒,叫……”
谢载月故意停顿,顺便观察着秦言的表情。
没想到秦言微微一笑,接道:“那是夹竹桃,花开灿烂,汁液却有剧毒。”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谢载月面带对从前的回忆,怅然道:“说起来,我小时候差点误食,还是过路之人大声喝止,才没酿成大错。至今我都记得,那路人说,这花若是误食,立刻便会恶心头疼。”
大理寺众人看着谢载月神情并茂的表演,不禁齐齐想到:谢推官可真是个戏精。
那边秦言点点头,道:“南方人大多知道此花有毒,一般只远观,绝不采摘。”
谢载月道:“是这个道理不错。”顿顿,又故意道:“说来也是蹊跷,听说钱记的老板就是中此毒而死。”
“什么?”秦言面色骤然大变。
谢载月一脸惊异,反问道:“秦老板何故如此激动?”
秦言忽然察觉失态,连忙强压惊诧,平静笑笑,解释道:“这钱记老板和秦某乃是同乡,我只是好奇,他为何会中此毒而死。”
“钱老板也是岭南人士?”谢载月挑眉道。
秦言点点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面白如纸。
谢载月静静的看着秦言,钱相要杀的会是他吗?
出神间,颜寒忽道:“秦老板如此悲痛,一定和钱相交情匪浅。”
秦言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道:“从前关系是不错,但后来入了同行,却分属不同的铺子,难免关系渐渐疏远,尤其是近几年,我们根本没有联系过,说是同乡,倒是和陌生人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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