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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近代现代)——冬祺

时间:2021-01-08 10:26:30  作者:冬祺
  “又熬夜!”姚岸发来短信,倒先质问起他。
  他今天真的错怪了他,姚见颀方才还在梦中挣不醒,正是意识混沌、深浅不一之间,手机没调静,铃音趁势将他嚷醒。
  他把“没有”两字删除,发了新的一行。
  姚岸的眼睛倒映着屏幕,一字一字默念道:“着不管你。”
  反过来念了遍,又气又笑,心情在这曲曲折折的无理骄横中,奇迹地被映亮。
  他发:晚安
  另一头回了他:安晚
  姚见颀困倦了一天。
  他的头垂到笔刷尖,凉到了鼻子。
  旁边的女生不敢笑,好意给他指了指脸上:“沾到了。”
  他点点头,起身去走廊尽头的厕所。
  有人跟着起来。
  “姚、姚见颀。”声音有些怯,比起三年前,敛了很多。
  姚见颀继续往前走,他不可能为无关紧要的呼声停下。
  身后亦步亦趋,喻先霖心无旁骛地盯着背影,不受打扰地说:“下学期我……就不在这里了。”
  姚见颀到了洗手台,拧开龙头,用力地抹着脸,好好一块皮肤被他糟蹋红了。
  喻先霖不敢进。
  他说不上怎么了,他还是那样观赏他,却再也不上前了。
  多少次,他看姚见颀的时候,都仿佛是红色的。
  透过红色的泼溅的颜料,他客观地站在喻先霖身前,眼里是一种默然的歇斯底里。
  像一个临时起意的屠户,放弃了屠宰,有些慈悲,有些轻视。
  谁都不在乎,包括自己。
  喻先霖在地面上痛吟时,不觉得受辱,好像受过一场难,清楚了,近在咫尺的不是姿容,而是那个人贴身携带的危险。
  喻先霖一直有这种动物般的、原始的直觉。
  然后是下水道的轰轰隆隆,什么被冲撷走了。
  像此刻的声音。
  姚见颀洗完了,喻先霖反而让了两步。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是最后一次了。
  知分别而后勇,他拦过去,险险跟他擦着面。
  姚见颀反感地避开了。
  “你、你那天……”为什么不说那年,而是那天,过去那么久了,但犹在眼前一般。
  喻先霖说话很艰难,因为憧憬,所以畏怯,反过来说也得当。
  “想杀......我?”他问出来了。
  这话令姚见颀也觉得别开生面。
  他好像是头一次打量喻先霖,只局限于眼睛。
  那双眼黑白不分明,混沌,但瞧他很准。
  姚见颀不置可否。
  “你不要那样。”喻先霖说。
  “为什么?”姚见颀歪下头,好像真的不懂。
  “你讨厌,别人说你……”
  姚见颀的目光让他将最后一个字生吞了下去。
  他简直是抱着必死的心情在说。
  “那没有错,你那么……出众、又好,只是我们、他们......不会表达。”
  他词不达意,甚至语不成句,几乎被划作疯言疯语来罔顾。
  但姚见颀自始至终定视着他,很讽刺:“所以是我错了?”
  从他站在讲台伊始,那些认为自己唱主人翁的孩童,对他抛来的蔑然和戏弄。一旦检视你不具备合群的天赋,便螺旋般将偏见上升,仿佛天理。
  姚见颀从不会进入人群扎堆的厕所。
  那些人用目光搜刮他,说“你是不是男的啊”,堂而皇之地靠近他,“看一眼呗,验验真身”。
  然后发现眼前这个细弱苍白的羔羊,眼神可以戮人。
  但这并不是结束。
  他们会派遣小丑出场,这时候,就轮到了喻先霖。
  他们借他的眼窥伺,借他的口戏弄,就像那次在教室被公然问到“最喜欢的”,坏都让一个人做,众人皆无辜,只充当看戏的角色。
  可他们不承认,若没人叫座,根本轮不到戏登场。
  姚见颀应该庆幸,他只受过一次身体暴力。
  来自一个女生。
  他无缘无故被从后推到地上,回头,是两根虬缠的乌黑麻花辫。
  他的盛怒转为惊震。
  她没有原因,她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只是想作恶。
  “不!”喻先霖喊起来,“当然不!”
  姚见颀感到一种很吊诡的相通。
  来自他们都作为群体的牺牲品。
  那是姚见颀三年前、此身此地,突然停手的根由。
  但喻先霖无法想象,或者说无法相信,姚见颀这样的人,也会被人群凌迟。
  他无法承认自己也参与过这场凌迟的仪式,充当一口钝刀。
  “我们,我……”他费力地弥补和洗刷,“我不是故意要……”
  “够了。”姚见颀说。
  声音却格外地空忽,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恻惶。
  喻先霖的背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那人还未站定便收下了姚见颀所有的目光,也终结了他冷浆般呼之欲出的溃堤。
  姚岸肩上的包还未卸下,一如长途的沉。
  他低望着姚见颀,神色如晦。
  “你让他继续说。”
 
 
第43章 “你把我当你哥了吗?”
  喻先霖迟愣地转过身,似乎弄不清姚岸那话是否针对自己。
  他隔在这两人之间,是个分分明明的他者。
  这人和姚见颀一点都不像。
  他鲜明英挺,有着少年人的气骨棱棱。
  喻先霖是听惯了指令的,更何况这人的语气让他不敢忤逆,他吞吐道:“我……”
  “姚岸!”
  姚见颀几乎是喊出来。
  喻先霖没见过这样的姚见颀。
  眼睛是红着的,有焦点,有情绪,不再是白纸一张。
  姚岸的心跟着狠抓了一把。
  他几乎可以确认,他已经可以确认,一定发生了什么。
  但他却不知道。
  “那你告诉我。”姚岸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姚见颀和他对望着,不声不响。
  他在懊恼方才的冲动,他原本可以藏好。
  “姚见颀。”姚岸喊他。
  这个称呼足以代表事情的严重性了,一丝笑意也没有。
  姚见颀的视线垂落向地面。
  视野中一人也无,他只需要一线余地,绕开喻先霖,也绕开姚岸,头也不回地走。
  他离妥协还有很远。
  一番收拾的响动过后,姚见颀提起了画夹,面向蒋淙。
  蒋淙没有制止。
  她注意到了窗外等待的身影,两人对视时,姚岸冲自己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只是心不在焉。
  蒋淙是知道姚岸的。
  每周他都会在同样的位置等姚见颀,不由分说地替他拎起画夹,偶然来迟了,姚见颀就一张张按序整理自己的画,或是站在垃圾桶前削铅笔,拇指的墨屑下落出一朵朵刨花,等一袭阴影将他盖住。
  关于姚岸一定会来这件事,姚见颀不疑有他。
  家里有人来接,蒋淙不再让姚见颀追究早退的原因,让他先行走了。
  经过姚岸时,他不用看,凭借记忆中的惯性和位置避开姚岸伸向画夹的手,兀自下了楼。
  姚岸气不打一处,狠狠跟了上去。
  一路无话。
  以往这个时候,姚岸是骑着自行车的,住过来后姚辛平给他新买了一辆,他原本特别眼红时下正流行的山地车,坐垫上有蜘蛛侠的那种,老拉风了。
  最后还是挑了个带后座的。
  “我是为了谁?”姚岸终于憋不住,“你遇着事了要说啊,不然我怎么帮你出头?!”
  姚见颀充耳未闻,画夹下的布料汗湿一片,却感不到热。
  “不需要。”他说。
  “什么?”姚岸拦在他跟前。
  “我不需要你为我出头。”姚见颀明明昂首看他,气势却一点不败。
  姚岸久久看着他,已经说不上生气不生气了,只觉受挫。
  “姚见颀,你这人怎么这样?”他呼吸微促,“你把我当你哥了吗?”
  姚见颀眉目垂了垂。
  又是一年的新绿掩在他眼上,蒙着一层翳,深影之下有一时片刻的溶解和触动。
  “都过去了,我不想提。”姚见颀说。
  他没有骗姚岸。
  事实上,早在很久之前,他已练就一副旁观心态,旁观别人也旁观自己。
  别人讽刺也好窥伺也罢,只要不妨碍他行止坐卧,对他来说甚至连噪音都算不上,反而很轻松。
  因为不用应付人。
  甚至,甚至在毕业之前,有人渐渐从这场没有策划者但举众跟风的冷暴力中猝醒过来,试着与他和解,讨好又弥补。
  这种为了给自己的愧疚寻找安慰剂和出口的举动,或者说,迟到的善意,他通通不在乎。
  就像当初也不曾在意过它的反面。
  所以他说,都过去了,他已经早早地勒令它们过去。
  但姚岸不这么想。
  姚见颀越是执着地规避,他越无法理解,越心灰意冷。
  “好。”姚岸点头,“我不管你了。”
  这话不留余地,但已不再逼迫而是放弃了。
  姚见颀霎时怔了怔,不敢相信这种决然是姚岸所拥有的。
  至少不应该对他。
  但姚岸真就在他面前转了身,踏过路面的浮跃的碎影,一重重消失在他眼里。
 
 
第44章 “兄长的力量。”
  姚岸先到了家。
  还转着锁孔的时候,于绾就从屋内拉开了门,一身家居常服,说:“回来啦。”
  “嗯。”姚岸低头抽出钥匙,假装没看见于绾望向他身后的那一眼。
  他自知理亏,毕竟他在电话里说了去接人,姚辛平和于绾开着车他都不让去。
  但只回来自己一个。
  姚岸已经高过于绾了,他低下头,正好让于绾瞧见了他脸上的神色,她好似猜到什么,却仍决定不去过问。
  “进来吧,快要吃饭了。”说罢,未等姚岸客套,她已把他惯常穿的那双拖鞋摆在他脚前,也不等他一个谢字出口便回身走了。
  她做得自然,是恰到好处的关照。
  姚岸弯下腰换鞋,低着头,算作半个道歉。
  对不起,把你儿子扔半路了……
  他又拉开鞋柜,把一双同款式的小一号的拖鞋拎出来,放在地毯前,一会儿人到了就能穿上。
  算半个赔罪。
  姚岸回了屋,连人带包往床上一扔,呈“大”字型瘫着。
  太他妈累了。
  这一趟行程下来耗尽身心,以为回来就能加油打个气,却累得更甚。
  心还一揪一揪的。
  他就差抓着姚见颀的肩膀直晃了:你脑子什么构造啊?什么是不能说的?还他妈连我都不能?!
  姚岸疲惫地翻着书包,一件件往外提溜东西,整理到一半,又把原本关着的房门拉开,留一条缝。
  可直到他敷衍且拖拉地把一个包都整空了,还是没从门缝间瞥见任何身影,听到任何抵达的脚步声。
  不该啊。
  他是看那地离家特别近才甩手走的,半条街不到,远了他也不敢啊,他没走多快,按理说前后脚就该到了。
  除非被人贩子拐了。
  姚岸汗毛一竖,迅速否定了自己。
  法治社会啊这可是,何况姚见颀也不小了都记事了,抓过去得不偿失啊,模样再俏也行不通吧。
  那就还剩一个原因。
  姚见颀离家出走了。
  姚岸嘴角僵了僵。
  这个极有可能。
  小东西几年前就学会闹失联了,脾气上来了啥都做得出来。
  “完了完了完了。”姚岸一面念叨着一面滚下床,拽开门,一脚跨过三级楼梯,咚咚咚几步下去,却在最后一个拐角平台和上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肋骨疼得慌。
  但姚见颀更疼,一股酸劲钻进他鼻头,冲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姚岸看清人后愣了愣,赶紧去摸他受灾的鼻子:“没事吧?”
  姚见颀一错身,看也没看他,直接上了楼。
  姚见颀这一上楼,直到晚饭都没下来过。
  长方的橡木餐桌上摆着四副碗筷,两条长边各两副,都盛好了饭。
  姚岸独自坐在一边,对着姚辛平和于绾。
  “怎么回事?”姚辛平冲姚岸发问。
  “什么啊?”姚岸装傻。
  “你弟呢?”
  “屋里啊。”
  “废话,这还用你说。”姚辛平呵道,“我是问他为什么他不下来吃晚饭?”
  “废话,他不饿呗。”
  姚辛平抄起筷子。
  于绾给摁了下来,说:“我去喊喊。”
  “你让他去。”姚辛平对着姚岸,“还能是谁折腾出来的。”
  “哎你这话说的……”
  也不是没有道理。
  姚岸住了嘴。
  的确,的的确确,每回姚见颀有什么小情绪了,那基本上都是姚岸给作出来的。
  不是在他想看电视的时候故意把遥控器放到橱柜上,就是在他坐下来的时候往他屁股下塞个尖叫鸡,要么就是买条玩具蛇,轻轻地放在姚见颀肩头……
  但这都是小事,姚见颀最多扔点小性子,但不会计较,那些怒颜都显而易见,也极易抹去,姚岸几下就哄好了,死皮赖脸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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