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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近代现代)——冬祺

时间:2021-01-08 10:26:30  作者:冬祺
 
 
第58章 黑白
  甚嚣的嘈杂扰乱了整个影展的秩序,越来越多的人散开又最终凑过来,呈半月状地围着一个中心。
  这个中心是姚见颀。
  他漫步在一扇扇立式相框的间隔中,每推倒一面就有无数玻璃裂在地上,黑白相片也轰然倒下,溅起的碎片让人们频频后退和惊呼,
  展区中央已经遍地狼藉,姚见颀却嫌不够,他好像被一种强烈的摧毁欲统摄,他踩在琉璃的废墟上,手掌心流下的血刚好滴落在脚边。
  “你疯了吗!”一个男人高呼,正要上前,却被同伴拉住,附耳说了句什么。
  男人惊异地停下,往影幕的方向看了一眼。
  姚见颀也往那走去。
  人群被他的脚步撕开一条口,注目着他离高脚凳越来越近,在快要触及的时候,他听到一个久违了的、从喉咙里发出来的低沉声音。
  “宝贝,够了。”
  黑色的轿车行驶在荒凉的阔野上,只有两束远灯探照着前路。
  在经历了时隔半个小时的焚灼和无话后,姚岸将目光从画上的烂尾楼移开。
  “你之前说,他的作品不允许。”
  于绾侧脸紧了紧:“怎么了。”
  “是什么意思?”姚岸问。
  她没有回答。
  姚岸接着道:“为什么姚见颀不想让别人知道?”
  “等到了那,”于绾打断他,有些发颤,“等到了那里,你就都明白了”
  姚岸沉默了下去。
  他突然不敢再追问。
  下一刻,他的眼睛被迎面的强光猛然刺痛,左侧车道上有车驶来,一连十数辆,车身上醒目的红色喷漆割伤视线。
  他和于绾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眼底有一模一样的惊惶。
  素描纸上的烂尾楼此时已矗立脱胎在黑夜前端。
  地下一层空寂得连风都发出回响。
  蔺书忱涉过层层碎片和相纸,没有一丝怜惜,站在姚见颀面前,用慈爱得近乎深情的目光注视他:“宝贝,我以为你不会来。”
  姚见颀踩着横杆坐上高脚凳,有意无意地摆弄着腿上的投影仪:“你可以猜,我是怎么找到的。”
  “你永远都能找到我。”蔺书忱朝他走近一步,“但凡你想的话。”
  “域名永远是feasts,你还真是执念不浅。”姚见颀在投影仪的镜片上画着圆圈,光柱被他手指缭绕的轨迹打断。
  “如果你想了解的话,我很乐意。”
  “我对你没有好奇。”姚见颀抬头与他平视,“只有恶心。”
  “是吗。”蔺书忱没有半点愠色,反而加深了笑意,“你变了很多。”
  然后俯身过来,像和他商讨一个秘密:“告诉我,是谁?”
  姚见颀朝他镜片上嗤了口气:“你也配。”
  “那个人一定很幸运。”蔺书忱取下金属眼镜,从西装口袋里摘出手帕轻轻擦拭,有些遗憾地说。
  姚见颀的目光落到他脚下的残垣上,一张皱褶的相片。
  他自言自语:“他还那么小。”
  蔺书忱戴上眼镜,斜睨了一眼,把那张相片踢开:“这些人从来都不重要。”
  “我最完美的作品就在这里。”蔺书忱望着他,“所有人都是来看你的。”
  “看一个小丑?”姚见颀笑了两声。
  “当然不。”
  “还是,”他看着蔺书忱,“看他的造型师,一个疯子?”
  “见颀,你不用故意惹我生气。”蔺书忱的语气像对一个胡闹的小孩,用最涵养的忍耐,“我对你没有过底线。”
  姚见颀脸上流过一线哂然。
  “毕竟,不要忘了,我是你的父亲。” 蔺书忱强调。
  听到最后两个字,姚见颀一厘厘张开嘴巴,动着,只是没有声音。
  蔺书忱从他的气流中读了出来。
  You racked me
  “我非常抱歉。”蔺书忱道,“如果你能稍微理解我的话,就不会这样,我保证。”
  姚见颀撤开了目光。
  “爸爸很想你。”他以独有的暗沉的语调对姚见颀娓娓而谈,“我怀念我们过去的日子,在感恩节,我们拉开火鸡的锁骨,得到长的就能许愿,我给你讲骷髅会的历史,教你喝第一口味美思……当然,我最怀念在红色的暗房里冲洗胶片时,你的模样在显影液中缓缓出现……”
  他每说一句,姚见颀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点,直到什么也不剩。
  “宝贝,别这样。”蔺书忱似乎颇为苦恼,他以一种呈现的方式张开右手,“这里,这些破坏,如果能让你稍微快乐一些,或者不那么憎恶我,那就是物有所值的。”
  他的脚边是精致的残骸。
  “我让所有人都走了,就剩下我们两个,有足够的时间叙旧。”
  “整整四年。”蔺书忱往前,抬高手臂,“不值得一个拥抱?”
  姚见颀的面孔不包含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
  蔺书忱把这当成一种默许,就像他们原来每一次那样。
  他倾身向前,抱住了姚见颀。
  与此同时,他能感觉到姚见颀的臂膀也渐渐抬高,隔空摸索到他的背后。
  蔺书忱全心放松地慨叹一声。
  只是当他要照以往那样去亲吻姚见颀的脸颊时,一丝血腥味却很突兀地钻进了鼻腔。
  “见见!”
  一个陌生的音色从背后撞来,蔺书忱下意识地回头,眉角却猛然一凉,锋利的锐角擦过镜腿,重重地割破了他太阳穴周围的皮肤。
  淌下来的血液模糊了蔺书忱的视线,他透过一层红色的薄雾看到了咫尺之距的姚见颀,以及埋在他手中的玻璃匕首。
  那把匕首错过了一次最预谋的袭击,却毫不顿歇调转锋芒,刺向他的胸口。
  蔺书忱攥住持匕的手腕,那么脆弱,力道却大得骇人,全身的力气都加注在尖刃的刺芒上,冰凉直直渗入了雪纺面料。
  有那么一刻,蔺书忱认为他会刺中自己的心脏。
  “姚见颀!”
  直到闯入者狠狠搡开蔺书忱,擦着刃,把姚见颀从高脚椅上拽下来,中断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行刺。
  姚岸揪住他的领子,失控地吼:“你疯了吗!”
  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在姚见颀手里,因为过于咬合皮肉而落也落不下来,无助地淌满他掌心的血渍。
  姚见颀任姚岸挟着,感官迟钝,没有痛觉。
  “只差一点。”他说。
  听到这句话,于绾停在几步之外,双腿颤抖,怎么也动不了。
  “你想……杀我?”蔺书忱不可置信地盯着姚见颀,疼痛的具体方位让他知道,如果不被打断,那片玻璃原本应该扎进他的太阳穴。
  “哈哈哈哈哈……”蔺书忱大笑,把在场每个人都看了一遍,红锈色的血在他脸上交错,像一张蛛网,“我儿子想杀了我。”
  于绾突然冲上前,狠命扇了他一巴掌,声嘶力竭地哭:“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为什么要回来!”
  世界除他们以外都很吵闹,在一片癫狂和迷乱中,姚岸默不作声地搂紧了姚见颀。
  “没事了,没事了……”他把他受伤的手揣进衣服最里,一遍又一遍地吻他的眉心。
  六觉渐渐回笼,姚见颀抬起头,漆黑地眸子看着对方:“姚岸,你想不想知道?”
  “知道什么?”姚岸耐心地抚揉他的额角。
  姚见颀声音很低,像有些不忍:“你看看这里啊。”
  对视良久,姚岸终于往四周望去。
  那是一片人为的废墟,展架在地面肢解,横陈,处处诉说着败坏,废墟里散落着星点的玻璃碎片,在日光灯下灼灼烫目。
  但这些都不重要。
  像一丛丛阴影的,各式各样的黑白照片坍在他们眼前,皱缩又放大。
  在看清的一瞬间,姚岸全身的血液凉透了。
  那是无数的赤裸幼躯。
  姚见颀把落在一旁的投影仪拾起,对准白色的幕布。
  他靠在姚岸的肩头,絮语般地呢喃:“你看,这是我。”
 
 
第59章 童年:生日
  金属的碗缸里留着哈瓦那雪茄前夜的烟灰,邻居的舒伯特小调从百叶窗内涩涩飘进来,在清晨的光圈下打转。
  掀开被子的时候,首先露出的是肚子饥肠辘辘的抱怨呜咽,然后才是他。
  这是见颀本月第二次饿醒。
  他下了床,趿上一只拖鞋,另一只不小心踢到了床底,不到真正的白天见颀不敢爬到床板底下去,他只好右脚趾触着瓷砖,地面凸起的纹路冷得他悄吸一口冷气,连忙蹦向外面。
  木门发出龇哑的响动,客厅的灯光斜斜一线照到绿色的床单上,微微隆起,秾烈的酒意铺面而来,见颀擦了擦鼻子,放弃了喊醒于绾的念头。
  他到了厨房,锅灶是冷的,冰箱灯坏了,他摸到中间层的全麦面包,昨天吃过,味太酸了,一盒牛奶,无糖,喝起来像水。有一碗什锦粥,可惜微波炉在挂在墙上,他够不着。
  见颀搬了一把小凳踩上去,拧开天然气灶,蓝色的文火在夜里画了一圈,见颀把粥倒进锅里,用勺子舀出剩下的,一边等一边观看火焰。
  他许了一个愿望。
  比起去南加州过冬,他希望明天5岁生日的时候能见到一对不那么醉醺醺的父母。
  哦,是今天。
  于绾拒绝承认自己变老。
  她穿比年轻时还要鲜妍露骨的衣服,妆容印刷在脸上,聚会,饮酒,跳桑巴舞,她用这些对峙焦虑,但生逢一些特殊的时刻,焦虑总是避无可避。
  比如见颀的生日。
  “对不起,亲爱的。”于绾把儿子抱在腿上,6岁了,他还是很小,不会让她的腿发麻,“我把哥本哈根时间看成了纽约。”
  “没有关系。”见颀小声说,“我已经习惯了。”
  “天啊,你生气了?”于绾朝他的颈窝里拱了拱,逗他发笑,“不要闹脾气,你爸爸明晚就回来,替你补过生日。”
  “爸爸?”见颀眼珠转了转,“他不是经常在外面吗,他真的要回来?”
  “当然。”于绾帮他理了理头发,“你们会一起去旅行,往南一点,去石山还是别的什么,也许他还会带你参观他那见鬼了的暗房。”
  姚见颀听了一会儿,问:“你不一起去吗?”
  “我?当然不。”
  “你们又吵架了吗?”
  “我们已经不吵架了。”于绾说,“当一对夫妻连架也懒得吵……”
  于绾及时停了嘴。
  “你说过,你曾经很爱他。”见颀说,“人为什么不能一直爱一个人呢?”
  于绾笑了笑,感伤又温柔地亲了亲他的脸颊:“玩得开心,亲爱的。”
  “亲爱的,想象一下你对我的感觉。”
  “唉,这可怎么说呢。就像你一宿好梦醒,喝了手工现磨咖啡,去公司勤勤恳恳一天,完成了一个拖延很久的项目,它没你以为的难,你完成得还不错,有种半辈子来一回的满足感。你比平常提前二十分钟下班,地铁上还有空位,你避免了腋下的汗臭,甚至闻到了奇异的应季的花香。你在路边买了最常吃的那家油松饼,双份,以及低糖汽水。你哼着不记名的曲子,歌词是月光之类,上楼,上楼,然后,在家门口发现了一只死老鼠。”
  DVD里的主人公接下去说了什么,见颀没有听清,蔺书忱的大笑把剧情打断了。
  “不好笑吗,宝贝?”蔺书忱把他举在自己的膝头上,与他头挨着头。
  于绾的面孔定格在屏幕上,虽然是在两个主角背后,依旧是这所黯淡房间里唯一的光亮,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一家人难得地重聚了。
  “你母亲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怎么认识的?”蔺书忱问。
  “剧场。”姚见颀答道。
  “正是!”蔺书忱高兴地摇了摇他,把目光投向电视,“当她从舞台上走到我的座位旁,把手放在我肩上,对着我的睫毛吐出台词时,我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她选中了你。”
  “我们选中了彼此。”蔺书忱以回忆的口吻说,“你母亲的美惊为天人,我无法想象不为她而聚焦的镜头是多么没有灵魂。”
  姚见颀听完这些,没有发问。他学会了在不解面前镇守缄默。
  “7年,”蔺书忱说,“爱情已经死了几百回,留下的只是……狗屎。”
  姚见颀从他膝头爬下。
  “抱歉,宝贝。”蔺书忱重新搂住他,“我不该在你生日的时候说丧气话,快来看我买的蜡烛,1、2……正好7支!”
  酸奶蛋糕很大,蔺书忱在这方面从不吝啬,他说:“我们一起吹蜡烛。”
  他遗忘了许愿的步骤。
  不过没关系,见颀没有阻止,因为他也忘了自己的愿望。
  “我不想再和爸爸单独过生日了。”
  于绾在镜子前打理栗色的卷发,听到这一句话后,问:“为什么?”
  另一头不作声,她走到见颀面前,将解下的素绉缎丝巾在他面前晃了晃。
  “我承认,他有时候是神经兮兮的,毕竟他是个摄影师,碰巧才华枯竭。”于绾耸了耸肩。
  他有时看我像看一件摄影作品。
  “但他对你还不赖,至少不像对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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