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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近代现代)——冬祺

时间:2021-01-08 10:26:30  作者:冬祺
  姚见颀还在角落,仍是那副规避的姿态,他低头搂着包,双肩轻轻下垂。
  姚岸朝他走了两步,他本能地缩了缩,抬目看向姚岸。
  “去洗澡。”姚岸两只手指勾着拖鞋,晃了晃。
  姚见颀依旧没动静。
  “你自己洗,我就带你去,行吧?”姚岸又举了举双手以示诚恳。
  他后退着转过身,走没几步,又回头往姚见颀那看了眼,道:“来啊。”
  姚见颀呆滞几秒,放下了包。
  厕所在屋子的最西面,临着一个小小的坡崖,一路黢黑,只听得脚步一慢一快,一个走一步另一个得走两步,最后,一步的磨蹭了一会儿,再抬腿时,将一步分成了小半步。
  姚岸摸向墙壁,将吊着灯绳的小玻璃瓶一拉,炽黄的钨丝灯泡亮了起来,像在原野上燃起了一簇火把。
  “下面这个是热水。”姚岸拧了拧一个开关,“上面这个是冷水,你要是觉得热,就稍微转一下,我平常都转这么多。”
  他看了看姚见颀,估摸对方应该是听进去了,又继续道:“墙上的架子你够不着,衣服就放椅子上好了,别打湿了。”
  交待完这些,他把莲蓬头取下来挂在低处,又拉了拉布帘,退到门外:“有事就喊我,大点声。”
  姚见颀站在里头,要把门阖上,却被一只手不费力地拦住了。
  他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手的主人。
  “你……”姚岸露出半边脸,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知道我叫什么吧?”
  凉风扫过,四野无声。
  姚岸汗滴滑落,只得说:“我叫姚……”
  他顿了顿。
  姚见颀的眼睛被厚密扑簌的睫毛遮盖,极其轻微的向他点了一下头,似乎。
  门被阖上,铁条钻入锁鞘,颇有些费力,再是衣物搁下的声音。
  忘了说别关那么紧,门锁有些锈,姚岸心想。
  他插着兜,趿拉着往屋里走,故意用鞋底磨着地板,要磨出个洞似的。
  “啊呀,烦死了。”
  姚岸踹了一下墙,又跑了回去,大咧咧地坐在了门口不远处的石阶上。
  蛙声渐起,蝉鸣又生,他枕在水缸边缘,把整只手臂伸进沁凉的水里,搅起圈圈涟漪,仍是触不到底。
  爷爷踱过来,脚尖磕了磕姚岸的腿:“那孩子在厕所?”
  姚岸直起身子,点头道:“是啊。”
  “你奶奶说他不肯洗澡,让我来哄哄。”姚爷爷颇感欣慰,“你还是懂点事的嘛。”
  姚岸哧笑一声,自夸道:“你孙子可有能耐了好吗。”
  姚爷爷不置可否地摸了摸胡子,见没什么问题了,便又踱回去向姚奶奶复命。
  人一走,姚岸又歪躺了下来,时不时拨一下缸面的水,星子一般洒在脸上。
  他琢磨着改日要钓一条大草鱼来,放缸里养着。
  想着想着,姚岸几乎要睡过去,脑袋在缸缘一歪,又醒了过来。
  不对劲啊。
  姚岸偏头看了看边边角角都漏着光的门缝,诧怪道:“这都洗多久了?”
  下午时分姚见颀躺在地上苍白无色的脸在脑海中一闪,姚岸猛地站起,火燎似的蹿到了门口。
  “喂!”他大喊。
  里面没有回应。
  “姚见颀,你听见了吗?”姚岸往门上重重捶了两下,“姚见颀姚见颀见……”
  门“咔哒”一声,从里打开了。
  姚见颀趾头蜷在那双奥特曼拖鞋里,捧着半湿的毛巾和衣物,两颊被水汽蒸腾出了一层绯红,眉眼湿漉,竟比之前要多了些许生气。
  他矮姚岸一个半头,平静地仰视着姚岸。
  “……嗨,洗那么久,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姚岸低头看着他,脸上捎带了点不自知的无奈笑意。
 
 
第4章 青灰色的螃蟹
  姚见颀就这样住了下来。
  晚上和姚岸睡在同一个房间里,共同一把摇头电扇。
  姚见颀那张床曾经是姚爷爷姚奶奶的婚床,复古的木制的镂空斜纹,有脚踏,蚊帐,还挂着一纸黄底红字的符咒。
  相比之下,姚岸简直是幕天席地了,一床垫被并凉席,蚊帐无,枕头无,活似一个长了腿的地铺。
  姚岸睡了近12年,过去和现在都没觉得有什么,枕头是他嫌高不要的,蚊帐是乡下蚊子跟他惯熟,不好他这一口,不像姚见颀,就撩起帘帐睡了一晚,另天脖子到四肢就长了不知多少个蚊子包,在白晃晃的皮肉上红得显眼。
  家里的药早过期了,姚奶奶打发姚岸去颜怀恩家拿了一盒清凉膏,又去小卖部买了瓶驱蚊水。
  姚奶奶伸指在盒里剜了一把,没多想便提起姚见颀的胳膊,结果药还没搽呢,那胳膊就跟小蛇似的飞快从她掌里逡走了。
  姚见颀攥着自己的手腕,在一旁闷声不响。
  “你让他自己涂吧。”姚岸把塑料袋套上垃圾桶,瞅着他们那边道。
  姚奶奶难免有些无奈,但也没太见怪,反正不是头一遭了,这孩子贼拉不乐意让人碰。
  她把膏药揩在盒边,在衣上擦了擦手指,嘱咐了几句便走开了。
  姚岸鼓足气往垃圾袋里吹了一口,吹服帖了,这才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瞧着还一动不动的姚见颀:“涂啊,再不涂我可上手了啊。”
  秒针转了一格后,姚见颀抹了清凉膏,涂在了在自己的手臂上。
  姚岸撑着下巴打量起这一个个蚊子包,一开始还觉得挺稀奇,打量着打量着,目光就有了些变化。
  他凑近姚见颀的左手,后者猝不及防,差点把黏糊糊的指头戳他眼睛里,于是连忙缩了回去。
  “你、你那块儿……”姚岸讶异道,“是我弄的啊?”
  他指着姚见颀虎口处,那里有一道破了皮的红痕,似乎还结了淡痂。
  是他第一天在姚见颀手上掐的。
  他掐那么重?
  别吧。
  姚岸心中恻恻,心想这肉得是有多嫩啊万一留疤了他不是罪过大了。
  姚见颀不知道他脑子里那些胡七八糟的,看了眼虎口处,手指便跟着往那儿去。
  姚岸一乍,下意识捏住了姚见颀的腕子,吼道:“哎你干嘛啊,清凉油不能往伤口上抹的!”
  姚见颀被他吼得愣了一愣,竟不曾来得及挣脱他的手。
  “啧啧啧,姚岸,你咋对你弟那么凶。”康子叉腰站在门口,露出了半边身子。
  姚岸松开姚见颀,起身冲康子比了个中指:“关你哪个屁的事儿。”
  “小弟弟好,小弟弟真俊。”康子歪过身子冲姚见颀招了招手,意料之中地没得到任何回应。
  这两兄弟一个暴脾气一个没感情,凑一块还挺默契。
  康子腹诽罢,往旁跳了两步,露出藏在背后的鱼竿。
  “怎么样怎么样!”他使劲摇了摇竿子。
  姚岸眼神亮了亮,走去把鱼竿接过来,上下摸了个遍,鱼竿还挺新,鱼线也结实,他喜道:“行啊你。”
  “咱快去吧,晚了我得回家给我妹换尿布呢!”康子催他。
  姚岸也是连着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早恨不得去玩了,他忙上厨房里拎出一个半大的铁皮水桶,欢腾地往外跑。
  蹿到了门边,他又刹住了步子,回头看向姚见颀。
  “一起去钓鱼不?”姚岸甩了甩桶子。
  姚见颀没回话,一丝不苟地搽着清凉膏,这回倒没往伤口上涂了。
  “算了,咱走吧。”姚岸跑出了门。
  两人顺着小道到了竹林间,铁皮桶一路叮铃哐当地响。
  姚岸往门口使了个眼色,让康子进去,自己在窗边听墙角。
  康子声粗,颜沐春声浑,颜怀恩声低秀,他把耳朵贴近窗框,怕颜沐春不放人。
  少顷,似乎有人把砚台往宣纸上一抚,蘸了墨,书了一个字。
  颜沐春从喉咙发出的哼气,带着一股烟呛味儿,听来似乎不尽满意。
  姚岸心中一提。
  “明天再练。”颜沐春道。
  屋内窸窣作响,不一会儿,颜怀恩和康子跨出门槛,颜怀恩抱着一本书,笑吟吟地看着姚岸。
  “爷爷让你下次进来坐,站着腿酸。”
  “啊、啊?”姚岸瞪大眼珠子。
  “你是生怕我们不知道窗底下站着个人啊。”康子笑道。
  “我去。”姚岸跺了一脚,抬腿就要进门给颜沐春跪个安。
  颜怀恩把他拦下来,说:“走吧,爷爷要午睡了,他不生你气。”
  姚岸睐了眼屋子,无法,只得下次当面谢罪了。
  数丛高树掩映着几户人家,池塘躺沉在茂绿的灌木里,面上低徊着许多蜻蜓。边缘的湿泥上,青灰色的螃蟹在悠然爬行,竖起的木牌用油漆写上了“禁止游泳和垂钓”字样。
  姚岸和康子把鞋脱了,在一旁的田里弯腰摸索了老半天,抓到一只泥鳅便塞进裤兜里。等兜差不多满了,将滑溜溜的泥鳅费劲地串在鱼钩上,把浮标甩在了池中央。
  姚岸支起下巴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什么动静。
  “怎么还不上钩?”姚岸没耐心地踮了踮脚。
  “哪儿能这么快,再等等。”康子一眨不眨地盯着湖面,比往日听讲不知专注了多少倍。
  姚岸最是没耐心的,把手伸进兜里抓了几下,想让里头的泥鳅安分点,不料其中一条忽然蹦了出来,画出一道弧线,落在了颜怀恩摊开的书上。
  颜怀恩捧着书的手显著地抖了抖,脑门上浮起了冷汗。要不是心疼书,他早已往湖里抛了去。
  姚岸伸出两个泥手指去钳,没钳着,反而留下两个指印。
  颜怀恩无言,只得将书倒扣,让那泥鳅回了地面寻家去,自己则挪到一旁,离姚岸稍远了点。
  姚岸反倒笑了几声,赖道:“怀恩,颜老师不该这么养着你,连泥鳅都怕,鱼也不敢摸。”
  颜怀恩用手背擦了擦纸张上的泥,揩到木栏杆上,回道:“不是所有人都爱这些。”
  “怎么不是……”姚岸说了开头,堪堪住了嘴,想起了家里的姚见颀。
  颜怀恩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问了句:“你弟弟怎么又没来?”
  不等姚岸回答,耳听八方的康子早已抢答道:“话都不会说一句呢,咋来玩。”
  “啧。”姚岸睨了人一眼,要反驳,却没理。
  他确实没听姚见颀张嘴说过话。
  来了也半个多月了,居然能一个字都憋着不说,而他居然还没觉得有什么奇怪。
  “你不是说他之前都住国外么,”颜怀恩猜测道,“是不是不会说中文?”
  姚岸闻言,凝眉思索半晌,觉得有九分可能地点点头。
  另外一分,是他自动排除的——姚见颀不想跟他说话。
  “你得多让他开口。”康子挖了挖鼻子,盯着浮标也不忘出主意,“不说中国话,以后不成哑巴了嘛。”
  姚岸鼓起嘴,煞有介事地琢磨了起来,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手中的竿子忽然被某个神秘的力量拽了拽。
  他愣了一瞬,旋即小声喊道:“喂,上钩了!”
  “哪呀,没有啊。”康子一脸茫然。
  “傻货,我说我的!”
  康子醍醐灌顶,他方才一直盯着自己的浮标,快盯成了对眼儿,这会儿望过去,不远处姚岸的浮标果然被拉到了水面下,一圈圈涟漪正向外扩散。
  “快来帮我!”姚岸的手有些哆嗦,这是他第一回 钓着东西,故而格外激动。
  康子大义凛然地放下自己的钓竿,支在地上,忙跑到姚岸身边去。
  颜怀恩也放下书站起来,走近了瞧看。
  姚岸咽了口唾沫,兴奋又小心翼翼地收着线,不敢乱动,生怕那活物给溜了,他瞅着那缓缓移向岸边的浮标,心想家里那头缸里总算可以养条鱼了,到时候,他还要摘几片荷叶放上头,最好有莲花和莲蓬。
  “又是你们!别跑!”
  尖锐的声音打断了姚岸的白日梦。
  一个男人扛着锄头,手指着他们,骂骂咧咧地从坡上跑下来,配合着深重的天色,颇有点不共戴天的意味。
  “卧槽卧槽!”姚岸慌了,咬着牙,双手并用地扯线。
  “来不及了!”康子把自己的鱼竿急急一拽,扯着姚岸的领子,“快跑!被他抢了竿子就完了!”
  哪有到了嘴边的鱼还放跑的道理,姚岸不听劝,仍牢牢把着钓竿,急得满头大汗,扯松了好几次。
  颜怀恩拎起地上的水桶,上前说:“走吧,被抓到就不好了。”
  姚岸望向另头从山坡上跟个球似的滚下来的鱼塘主,又看了眼这不争气的拽不上岸的鱼,不甘地扬起了鱼竿。
 
 
第5章 水果糖
  屋内本是寂静的,四方的小桌上摊开着绿纹的本子,一支顶头削成圆锥形的铅笔嵌在两页的凹陷处,几张糖纸皱褶地蜷在桌角。
  倏地,木门撞在墙上,又重重地弹了回来。
  风捎带着细不可察的雨丝,拂在了姚见颀的面颊上,把他的额发吹进了眼睛里。
  姚奶奶怀里抱着一叠挂着晾衣架的衣服,在屋内外快步来回,嘴里不忘念叨着又不知遛到哪儿去了的死老头子。
  “死老头子”受老伴之托,与新晋孙子交流亲情,可一落座,却连大眼瞪小眼的机会都没有——人压根不瞅他。
  姚爷爷一生赖皮,老了反倒矜持起来,腆不下这把老脸没话找话,于是从姚岸包里搜罗了一个草稿本和一支笔,削得齐齐整整地摆在了小孙子面前,请他任意创作,自己才心安理得地盘着核桃会牌友去了。
  眼角有些刺刺的不适感,姚见颀用指甲刨开额前的发,动作谈不上轻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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