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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近代现代)——冬祺

时间:2021-01-08 10:26:30  作者:冬祺
  再睁开眼时,桌面已然空空如也。
  款下||身,看见了滚落在地的一应物什,他推开椅子,顿伏着一路拾起来,先是包,糖纸,再是本子,笔,哦,还有清凉膏。
  姚见颀捧了满满两手,还未站起,半掩上的门再次扇开,这回,却是被踢的。
  门框里的人,头上顶着个铁皮桶,右手执着钓竿,胸脯一起一伏,跟雨人似的浑身湿哒哒地淌水。
  “咚隆!”
  应着外头的雷声似的,姚岸低下头把桶子撂在地上,一口气还没喘顺,就瞧见了地上蹲着的小小一团。
  黑云压村,屋内光线黯淡得很,姚岸一时没看清,心想家里的三脚猫啥时候长这么大了?
  直到那猫两腿直立站起,他才了悟地“哦”了一声,问:“怎么坐地上了?”
  说罢,也不在意有没有回应,姚岸脱了上衣,使劲拧了一把,用那衣服擦了擦头脸,走到姚见颀旁边。
  他弯下腰,打量着姚见颀放在桌上的一堆东西。
  “这不是我作业本吗,”姚岸拎起本子翻了翻,“咋拿出来给你玩了?”
  的确不能怪姚爷爷,毕竟上头几笔鬼画符,正常人都会认作废纸的。
  姚岸把本子随意搁下,转而兴致勃勃地数起了糖纸。
  他捏起一张放在掌心,看了会儿繁复的花纹,又闻了闻,道:“这糖没吃过啊。”
  姚见颀坐了下来,姚岸顺眼望去,瞥见了他身旁的黑书包。
  拉链满不在乎地敞开着,浮着鲜亮的颜色,姚岸从他脑袋上凑了过去,奇道:“好啊,你居然偷偷藏了这么多糖。”
  姚见颀微直起身,嘴巴似乎动了动,又似乎没有,毛茸茸的头发擦过了姚岸光秃秃的胸脯,痒得很。
  风从腋下蹿过,凉飕飕的,姚岸退了一步,把衣服担在肩上,去厕所的时候还不忘打趣:“把东西收好,不然我全吃了啊。”
  姚岸在厕所洗了个热水澡,小小一室充盈着暖湿的热气,让人分不清黏在身上的是汗滴还是还是水渍。
  锁有些锈了,卡着钢棍,废了点劲儿才拔出来,门一敞开,送来透彻的凉意,雨滴从房檐落下,丝绦一般,织就绵绵雨幕,辽远的青山上,数匹白烟。
  姚岸胡擦着湿发,甩了甩头,走了几步才看到姚见颀。
  姚见颀抱着膝盖蹲在檐下,满水的大缸被雨滴刺出一圈圈的波纹,他注视着水面,不一会儿,那条灰褐色的草鱼又浮了出来。
  姚岸到底还是钓到了那条鱼,在鱼塘主的魔爪差一丁点儿就要抓着他之前,他扛起鱼竿没了命地逃,一场雨解了他的围。
  小草鱼样子不大也不讨喜,嘴巴一抿一张,吐出了一连串泡泡。
  随着气泡一个个爆破,姚见颀的眼睛也眨了一眨。
  “喜欢?”姚岸不知何时蹲在了他身边。
  姚见颀伸出了手,还来不及沾到水面,鱼儿已潜回了缸底。
  他的手在半空中支愣了一刹,又收了回来。
  不言自明,姚岸压着嘴角,对他道:“晚上要吃的。”
  姚见颀身子晃了晃,极缓地转过头。
  “哈哈哈哈哈哈”姚岸终于忍不住,几乎笑到了地上,他捂着肚子,连连摆手,“逗你的,不吃不吃。”
  姚见颀抱着膝的手松了松,看着姚岸,好像不懂他为什么开心。
  “行了,下次再看吧,先进去,外头凉。”姚岸拍了拍屁股,站起来。
  姚见颀没动,被他勾着领子提了一把,慢吞吞地跟了过去。
  桌上的零碎都被拣到了一旁,干干净净的,姚岸趴腿坐下,却见那包还原封不动地坐落在椅子上。
  他本来没想真吃,之前权是打趣,唬唬人做样子的,现在盯着那一整包花花绿绿的糖果,肚子又饿了半天,馋虫总算苏醒作祟了。
  姚岸斜着上半身,往包那儿蠕动,手指蹭地钻进去,迅雷不及掩耳地掏了一块。
  他瞥了眼姚见颀,后者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刨开糖纸,扔到了嘴里。
  是水果糖,还挺甜。
  姚岸有滋有味地嚼了嚼,口里这个好像是葡萄味的,他又往包里瞅了瞅,指尖拨了拨,挑出一个橘子味。
  “要吗?”他举到姚见颀眼前。
  姚见颀撇开了脸。
  “那我可吃啦?”姚岸笑笑,毫不客气的除开糖纸,嚼着吧嗒吧嗒地响。
 
 
第6章 隔岸的荷花
  这雨一连下了许多天,存心捉弄似的,尽管消了暑热,但也把人给拘了起来。
  姚岸每日困在屋里,被姚奶奶乐得使唤,从屋东头蹿道西头,和不见影的太阳一般,就差上房揭瓦了。
  姚爷爷招呼孙子下象棋,却手不留情,动不动就来一招“隔山打牛”,姚岸次次在那洪钟一样的笑声中败下阵来。
  每当这时他就回头望望桌旁与世隔绝的姚见颀,天天雷打不动地搁那儿用笔画点小画,还挺有模有样。
  画的都是缸里那条鱼。
  姚岸几次救它于奶奶的锅铲之下,好说歹说,最后还是一句“姚见颀喜欢”起了效,饶了它一条鱼命。
  雨声渐渐稀疏下来,姚岸敏感地动动耳,出去一探,雨势果然小了。
  正值无聊,脚边又是那口缸,他心念一起,跑到姚见颀那儿,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姚见颀的笔尖停了一瞬,蹙着眉稍稍侧过头,目和手都不离画。
  姚岸知道他在听,说:“我们去摘荷叶吧。”
  看姚见颀没有表现出兴趣,他又继续道:“摘来放在缸里,给你那宝贝鱼点缀点缀,它一条孤家寡鱼多寒碜啊。”
  姚见颀这时才全然停下笔,但未搁下,瞧着是在犹豫。
  “快点快点,我去拿伞。”姚岸就当他同意了,撒脚跑到了卧房。
  屋子里杂物堆积成山,爷爷是不理琐碎的,姚岸唤了几声奶奶,没应,只在姚见颀那床的床板上找着一个老物什。
  姚见颀才撂下笔,起身,他并不是要出去的,却被什么东西兜头罩住,然后半推着走向屋外。
  他一路看顾着脚下地面,直到停下了,才慢悠悠地掀起脑袋上的东西,露出茫然的一双眼睛。
  那是一个斗笠。
  姚见颀这会儿才发觉他已经站在靡靡细雨里,但周身却没挨着任何银丝,那硕大的斗笠将他完全拢了起来,宛如顶着一把小伞。
  姚岸在他对前,十分满意地将他上下扫视了一通,一挥手,领路往前去。
  乡间小道上行人零星,姚见颀走在靠山的一边,姚岸走在另一边,偶然经过人户,定要和对方话白几句,都会问道:“是你亲戚啊?”
  “哎,对。”姚岸说。
  经过了好些曲曲折折,寒暄热谈,他们才来到一处泥塘。
  说是泥塘并不为过,近日的雨将环绕的污土冲刷下来,也有的水没过了荷叶,堪堪挺立出几丛,哪里见得什么荷花。
  姚岸绕着塘边巡视,嘴慢慢撅起来,看样子也不太满意。
  但这方圆几里就这一片有荷花了。
  上次那家才盗了鱼,他可不敢在气驴身上拔毛。
  “就这了。”姚岸拍掌道,“不能白来。”
  姚岸探向岸边,握住两根荷叶,打了几下滑才将其折下来。
  他把荷叶放低,滚了滚上头的露珠,冲姚见颀道:“拿着,可以挡雨。”
  姚见颀接过一枝,拂了拂叶上的沙。
  姚岸在石头上蹭着脚底的泥巴,四处探着脑袋。
  他把荷叶举在头顶上,让姚见颀在原地等着,自己下了坡往溪旁跑去。
  沿着溪缘一径探望,居然真给他见着了一小丛荷花,掩在水里,跟大姑娘似的娇俏,粉扑粉扑的。
  雨后的水量十分丰盛,溪流泡滚滚地淌着,比往日湍急了不少,花却偏偏立在隔岸,中间只一块石头落脚,已经被水淹没大半,露出尖尖的头部。
  姚岸有些踯躅。
  他以目丈量距离,又来回踱了几步,远远望到姚见颀走了过来,危危地避开一处泥潭,来到他面前,也看见了那株荷花。
  “想不想要?”姚岸撑着膝盖,弯下腰来。
  溪水撞上岸边,溅到姚见颀的小腿上,他轻轻眺了眼隔岸的荷花,而后摇了摇头。
  “傻得。”姚岸嗤地一声笑了,“让开点。”
  把脚底的泥巴蹭得差不多了,姚岸试着跑到岸边,刚好三步。
  他全神贯注地盯着那块河石,后退一脚,攥了攥拳头,不饶多想便跑了起来。
  离岸的那脚蹬得力道刚好,姚岸的足尖在石头上一点,敏捷地蹦到了对面的石座。
  他在心里头给自己叫了声好。
  拍拍手站直了,他过去折下了那茎莲花,还有一株半拢着没开透的,一并捎了下来。
  姚岸冲那头的姚见颀晃了晃手中的斩获。
  等炫耀够了,他才开始助跑,轻轻松松地跨过去。
  轻轻松松。
  轻轻……
  “啊!”
  如果说在半空中的时候姚岸都还是快乐的,那么下一秒,他就痛苦了。
  溪流中的石头被水冲得湿滑,他一个不慎,落脚时直接飞了出去,屁股栽进了水里。
  尽管水里覆着水草,扎心的疼痛还是从屁股上叫嚣着传来,可姚岸没空去管,他快被冲下去了。
  两米开外是一个断层,河流汇聚成瀑布,浩浩汤汤地灌下,水花纷扬不止。
  姚岸左手抓着石头,右手高举着荷花,怕给冲坏了,十分艰难地使着力把自己拽回去。
  看到这一幕的姚见颀跑到岸边,被姚岸喝了一声:“待着别乱动!”
  姚岸知道这会最好是把花给扔了,两手扒着石头,大不了泅回去,但他不甘心。
  好容易摘回来的。
  不能让小屁孩看笑话。
  想到这里,他手上力道又添了几把,当年拽颜沐春大腿都没这么拼命过,双脚一顿扑腾,索性水急但不深,他终于把自己给捞了回去。
  姚岸缓慢地往岸边移,但手不够长,搭不到对面。
  一枝茎秆伸到了他眼前。
  姚见颀双手握着荷叶,半跪在岸边,把荷秆对向他。
  姚岸抬头看他,心里想的却是:小屁孩真不听话。
  最后到底是抓向了荷叶,但不敢太用劲,困难地挪了几步,最后勉力抻了一把,握住了姚见颀的手,在荷茎断裂之前一下扑上了岸边。
  姚见颀被拉得摇摇欲坠,被姚岸扶了一把,站稳了。
  姚岸最后精疲力尽地倒在地上,胸腔里咚咚咚直跳,耳边仿佛还是哗啦啦的水声 。
  他喘了几口气,偏过头,把两枝荷花举起来,刚好和姚见颀齐肩。
  “喏,这个送你。”
 
 
第7章 糖黏在手心会潮
  那天,姚岸和姚见颀回了家,双双狼狈。
  姚岸就不用说了,命格盛水缺火似的,遇水就遭殃,邋遢得仿佛去了一趟抗洪前线。
  姚家二老的视线移到姚见颀身上,原本淡定的瞳孔这才地震了。
  怎么文文静静乖巧无比的小孙子也成这副熊样了,还?了一裤腿的泥。
  肯定是姚岸那疙瘩带坏的。
  话不多说,姚岸又被招呼了几个如来掌。
  总之,打那以后,姚岸安分了不少,正正经经在家写作业养身心,也不吆五喝六地去爬高山过草地了。
  至少不明着吆喝了。
  天气放晴,姚岸又骑着他那单车去遛弯。
  康子正给他哭闹不止的妹妹喂着旺仔小馒头,小妞泪汪汪地含在嘴里,不一会儿就化了。
  姚岸瞧着有趣,敞手去抱,还没接到怀里,哭声又哇哇响起。
  “你跟孩子不投缘啊。”康子跟一慈父似的叹气,重新搂回臂弯,嘴里“哦哦”地哄着,一边走一边摇。
  姚岸坐了会儿,觉得没劲,又蹬去颜怀恩家,却怵于颜沐春,并不敢久留,只在门口和颜怀恩随便聊了几句。
  颜怀恩那天淋了雨后有些感冒,直到现在还咳嗽。
  “吃药了没?”姚岸问。
  “药够多了。”颜怀恩笑了笑,瞥见他裤兜里露出来的彩色,便问,“那是什么?”
  “嗯?”姚岸掏出兜来,原来是两个糖。
  姚见颀那一大包外国糖总也吃不完似的放在那,姚岸每回看了,总要自作主张地替他消化两个,捎着捎着就顺手了。
  “吃吗?”姚岸摊开掌心。
  颜怀恩抿了抿嘴巴,到底摇了摇头:“不能吃的。”
  怀恩身体不好,诸多忌口,姚岸心里清楚,嘴上不讲,只慢慢把糖纸刨开,轻轻掰下剔透的一小块:“一点点不碍事的。”
  姚岸把手举了举,递到颜怀恩眼前。
  颜怀恩犹豫了一小会儿,迅速瞄了眼屋内,然后捏过那一小块糖果,置于掌心,用舌尖舔了舔。
  “好甜。”他弯了弯眉眼。
  姚岸看着颜怀恩把这颗糖当作什么宝贝似的含进嘴巴里,也不自觉笑了。
  他和颜怀恩打小一起长大,几乎没有见过颜怀恩的父母,也没听颜怀恩提过,好像是被颜沐春一个人拉扯到现在,而自己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姚辛平南下务商,回来时却已不是一人。
  他们像不同的树上结着的两颗相似的果子,不是简单的同病相怜同气相求,颜怀恩早就成为了他的亲人。
  他一度希望自己和颜怀恩就是生于同一个家庭,那样会很好,那样该多好。
  姚岸的目光又落到剩下的那块糖上。
  他不是没有过怨怼。
  在他母亲留给他一条玉坠项链就离开时候,父亲背井离乡的时候,还有在电话里不安却幸福地告诉他会有新的家人的时候……
  他不想接受。
  他讨厌被动。
  可是,就像糖黏在手心会潮,含在口腔会融化,在日复一日的流变中,那些僵硬的偏执、难以坦然受之的转折,忽然,也不知怎么的……连对抗都变得徒劳,变得不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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