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挑眉:“这你弟?”
“对啊。”姚岸朝姚见颀的方向歪了歪头。
“他和这小子。”陆漓瞍向余沿追,“轮番撞了我两跟头,我还什么都没干,你又来了。
“你说这账我该不该算?”
姚岸捏了捏姚见颀的手,正要说话,又听陆漓道:“不过这是你弟,我可以不揍。”
“哦?”姚岸佯笑了声,“那多谢。”
“你弟是免了。”陆漓屈起左腿,把手搭在膝盖上,悠悠地抬起食指,对准余沿追,“但是他,我必须揍。”
“哈哈!你还搞起差别待遇了是吧?!”余沿追毛了,撸起袖子上前,“来来来,谁怕谁啊!”
“边儿去!”姚岸不耐烦地把余沿追拨到身后,在他头顶摁了一把,不让乱动。
“怎么?”陆漓指尖一下一下敲着膝盖,“这也是你弟?”
“我可不敢认。”姚岸说。
陆漓仰头,叹一声,又笑了:“可算找着个能揍的了。”
“我靠??”余沿追气傻了,“那么嚣张???”
陆漓拍了拍屁股,站起身,双手撑着栏杆,朝余沿追不善意地笑了一下。
毕竟矮了人一头,这一笑迫得余沿追脑门发麻,跟他妈杀猪似的。
“哎,对了。”姚岸忽然不紧不慢地开口,“你知道他还有一姐么?”
陆漓不回头:“关我屁事。”
“也是。”姚岸点点下巴,自顾自道,“我就是觉得吧,未免太巧了……”
陆漓舔了舔嘴角,朝余沿追逼近一步。
“他姐姐吧,也姓余。”姚岸说。
陆漓脚步稍顿,微拧起了眉。
姚岸懒懒地转过身,在陆漓肩上拍了拍,语调轻快:“全名:余、舟、遥。”
“……”
陆漓突地看向姚岸,整张脸都摆着“你他妈逗我呢???”
姚岸无辜地摊手:“真的,不信你自己问。”
陆漓盯向余沿追,在这人脸上扫描了上百遍,吞吐半晌,才十分生硬地说:“你姐是余舟遥?”
余沿追不知道这俩人突然搞什么鬼名堂,不怕死地气汹汹道:“是啊,怎么的,同班同学的弟弟就有折扣啦?!”
陆漓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
气氛就这么僵持住了。
围观的人群看热闹不成早就作鸟兽散了,溜的都溜了,自动给他们四个匀出一片小空地。
姚岸缓缓打了个呵欠,学陆漓方才的话:“还打么?”
“……”
陆漓胸闷的慌。
余沿追的余光一直抓着那青筋凸起的拳头不敢放开,只见那手似乎狠狠抖了两抖,终于是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虽然摸不着头,但他还是感到一阵劫后余生。
“怎么,不敢了啊?”余沿追依旧嘴欠,却被姚见颀不着痕迹地拉了一把,最后那个“啊”字没体现出挑衅的质感。
陆漓目光复杂地瞧着他,不说还好,一说越看越有点像,瞧得心烦,索性别开眼。
“那这怎么算?” 他问姚岸,指了指有些泛青的脸。
“我不为这个道歉。”姚岸直接道,“要没这一拳,你已经和我弟打起来了。”
陆漓不否认,等他说下去。
“但也不让你白挨了,刚才少揍的,你可以补回来。”姚岸无所谓地说。
陆漓张了张嘴,第一个字还没出来,就被姚见颀打断了。
“不行。”
他说的镇定,也没有余地。
“怎么不行?”陆漓抱起手肘,转向姚见颀。
“你本来要揍的是我。”姚见颀微仰着头,却不像在被俯视,“该揍谁,就揍谁。”
姚岸一直听着,愕然了片刻后才朝他喊:“姚见颀!你要气死我??”
姚见颀却不看他,只对陆漓道:“来。”
“来个屁!”姚岸把姚见颀往怀里一拢,冲陆漓说,“他疯了,你别管他,赶紧揍我!”
姚见颀在他怀中挣了两把,姚岸使力压着,纠缠个没完了。
“哧!”陆漓笑出声,连连感叹,“要不你们互相打吧,嗯?”
姚岸:“……”
姚见颀:“……”
“不许动我兄弟!”余沿追突然爆发了,飞身插在陆漓身前,“你干脆打我得了吧!”
陆漓:“……”
余沿追的脑门被一只有力的手指头弹开了。
“石头脑袋吧。”陆漓默念,他屈了屈手指,对他们仨说,“今晚就不打了,各位。”
姚岸和姚见颀这才停止“互搏”,双双望向陆漓。
“你还想约架??”余沿追不信任地瞅他。
“......”陆漓一看余沿追就心闹得慌,他容易吗,出来溜个冰,被人踹一脚,给人跪了,再摔一跤,又揍一拳……
结果还不能出气。
“你、滚。”陆漓生无可恋,他现在只想安静。
姚岸不敢松开姚见颀,怕他再干出什么惊人之举,干脆就着这般姿势说:“陆漓,当我欠你个人情。”
“别来这套。”陆漓“嘁”了一声,又有些自嘲地笑道,“反正已经输你一回。”
最后一辆巴士是老早就错过了的,算不上意外,今夜事故丛生,阒静街道上的这一点茕茕足音与轻呵白气显得极为珍重。
与陆漓和余沿追分开,姚岸和姚见颀从热闹处出来,一下抛入安静里头,谁也没急着打破,连拦车的手势也没举。
“阿嚏!”
姚岸像是倏地醒了,摸了摸鼻子,哦,不是他。
姚见颀翻遍了口袋,没有找着纸巾,只有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蹭袖子上。”
手臂随着脚步的幅度轻晃,姚见颀注视半晌,抱住了。
“你好像有点生气?”他偏着脑袋问。
姚岸将手臂渡出一点给他:“生气什么,我才不是你。”
“哦。”姚见颀不计较,换了种问法,“那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啊。”姚岸不看他。
骗人。
姚见颀噙了一点笑,轻轻蹭他手背上的一点淤青。
过了一会儿,头顶上迸出一句:“你怎么想到去溜冰了?”
“圆锥拉我去的。”姚见颀毫不犹豫。
姚岸“啧”了声:“我就知道。”
又憋了两棵树的间隔,他到底说了:“姚见颀,以后你少去这种......社会场所。”
姚见颀为他这话笑了,明知故问:“什么是社会场所?”
“就......”姚岸卡了卡,似乎在考虑措辞,但没成功,“不三不四的人一堆的地儿。”
“还好吧。”姚见颀想了想,“今天就是一个意外。”
姚岸倏地转向他:“那万一下次也有意外怎么办?万一也碰了人,万一我没来怎么办?!”
语气最冲时,他又将脑袋别了过去。
姚见颀笑意更深了,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姚岸耳后被月光荧亮的的皮肤。
他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看。
“那下次一起好不好?”姚见颀没有得寸进尺,“这样有意外也没关系了。”
姚岸抿起嘴,没说话。
“一起嘛。”姚见颀晃了晃他的手,“而且我都没学会。”
“你不会?”姚岸转脸看他。
“对啊。”姚见颀说,“今天第一次来,怎么都溜不好。”
“余沿追都不教你吗??”
“他自己玩去了,哪顾得上教我,我滑两步都要扶栏杆,刚才你不是扶着我出去的吗?”姚见颀说得十分流畅自然。
“怎么能这样!”姚岸一脸不满,瞧着很有意见。
姚见颀默默给同桌致了歉,挨了挨他:“那就说定了?”
姚岸沉吟着,有些动摇。
“哥?”姚见颀又给了他一笑。
“好好好。”姚岸没了定力,把他纳进怀里,“我教你,我教你行了吧。”
姚见颀心满意足地仰起额,悄声说:“谢谢哥,哥对我真好。”
渐远的溜冰场如一盏聚众抱火的河灯,鼓点随他们的脚步旋动,洒下光和声。
作者有话说:
余沿追:当我没来过
第75章 特别有名的刘疯子
冬末,气温降至零下,滴水成冰,天气预报称有一场暴雪降临,预计将为近三年来的最大降雪。
这座城市是很少下雪的。
教育局颁布通知,为应对将要到来的这场大雪,全市中小学统一提前放假,期末考试挪到下学期初。
姚岸本来求之不得,一直到姚见颀说他的礼物也要跟着延期。
更加狗血的是,那场逼得当局勒令停课的大雪,不知是半路化作了风还是雨,总之,一直到过年都不曾露面。
“真是见鬼。”姚岸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
一切像是落定了,开水到了最易放凉的温度,该掉的树叶都掉了,最后一只飞禽索性不再南飞,蜷在一户古旧屋檐下,凿壁借暖。
安定村安定了一整个冬天,到了这触底的时节,反而热闹起来。
黑色轿车多了新溅的的尘,在寸步难移的公路耽搁了大半天,总算磕磕绊绊驶上了回乡的沥青路面。
行至村口,那棵苍劲的老榕树身上也缠上了一圈红,由多片不同面料的布绑缀起来的,其余树上也有,倒十分应景,像一点拙劣的年意,只是外人看了总忍不住要笑的。
右后窗摇了下来,显出一双细叶似的眼睛,眨了眨,姚见颀将这滑稽景色尽数寓目后,又将窗摇了上去。
于绾是另一个外来人,故而免不了问: “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安定村有个特别有名的刘疯子,动不动就要闹些名堂。”姚辛平边开车边解释,“这东西估计也是他弄的。”
“真的?”这声音是姚见颀。
姚辛平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难得听姚见颀好奇点什么,欣然地解释:“对啊,这疯子冬穿短袖,夏穿棉袄,逢人就打招呼,不管认不认识。”
“那他住哪?”
“就村口吧,”姚辛平说,“好像是那栋灰房子,反正平常都在这附近晃悠的……”
“有完没完了?”姚岸忽然不耐地打断,“一个疯子,还如数家珍。”
他到了村口便少见的沉默,像是晕车,颈后搁着一个小枕假寐,右脚踩在后排出风口上,说话的时候烦躁地跺了两下。
“你什么态度?”姚辛平要不是握着方向盘,一定就去卸他那条腿了,“把脚拿开!”
“你猜怎么着。”姚岸把枕头抽出来,往座上一扔,“我就不。”
枕头砸中软皮,不重,但这不是轻重的问题,而是姚辛平尊严的问题。
他方向盘一拧就要靠边,打算把人教训一顿。
“大过年的。”于绾瞧着后面的路况,把手搁在方向盘上,轻轻往回转,“老人家还等我们吃饭呢。”
她这一句说的似有若无,确是挠到了两项关键处。姚辛平听了,眉头虽还是绷着,力道却稍松了松,一点点被掰回了原路。
“回家再跟你算。”姚辛平最后放话。
姚岸不嫌事儿大:“我拭目以待。”
“就要到了吧?”姚辛平怒火复燃前,姚见颀适时浇了瓢水,“想奶奶的饭了。”
他打这句岔的用意可见的明显,谁都能领会到,姚辛平历来给他面子,要是回了这话,就不好再继续计较了。
“快了,再等等。”姚辛平把气揣了回去。
“好。”姚见颀笑笑,往左挪了挪,挨着那人的腿。
没动静,他又锲而不舍地挪了一下。
“啧。”
姚岸撤下腿,一道急转弯时,歪倒在姚见颀身上。
天尚未黑,一片枯朽的竹叶落在小径上,根梢处还是绿的,正如这满山的竹林,而今山的深处飘出白烟袅袅,点缀着流云徐徐,若不是一边走一边视线够着这白烟的来处——砖砌的烟囱,倒恬淡得不似人境。
这是颜怀恩的家。
姚岸和姚见颀甫一踏进门,就听得隔壁厨房下油的“刺啦”声,就着菜香,姚奶奶正在炸年糕。
“我的奶奶喂——”姚岸提着嗓子喊。
争奈厨房动静实在太大,还有煮着的扣肉的高压锅在鸣,加热的开水壶在响,以及嗅着味儿自个儿跟来的猫在叫——姚奶奶的耳朵实在分不出神。
好在邻屋的颜怀恩听着了,率先迎了来:“客到了。”
“什么客,别来这套啊。”姚岸说。
“又没说你。”颜怀恩转而看向姚岸身侧,“我们好久不见啦,见颀。”
“怀恩哥。”姚见颀朝他笑了笑。
颜怀恩近年常在家照顾颜沐春,俩人见的不多,滋生的那点差别,颜怀恩一见着姚见颀就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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