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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近代现代)——冬祺

时间:2021-01-08 10:26:30  作者:冬祺
  “我受不了了,我不想……不想再这么累。”
  那大抵是很久以前了吧,甚至,在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
  就喜欢上他了。
  姚岸抬起脸,竭尽全力地说。
  “我们分手吧。”
 
 
第134章 霰花
  后来,这座城市下雪了。
  姚见颀没有见过这样的蜃景,世界是缟缟的是棉质的,屋顶沾满了春絮似的东西,烟囱成了一道道枪白的喉管指向天空,地面的脚印如迁徙的幼蚁,滚动着泥浆的河流被零度稀释。
  推开窗,天空向他探进来。
  姚见颀褶起袖管,让风舔舐,而他的手臂像犯了缺绿症的植株,因为无法进行光合作用所以形同一行白色病句。
  “姚岸,你看。”
  他一个人说。
  就像那天之后的每一天,他的话成为坠到地面的箭矢,没有目标和藏身之处。
  “哥,为什么啊?”他一直都在问,“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不要那么快烦我好不好?”
  而姚岸只是摇头。
  后来他也愤怒:“不是答应了不要放弃我吗,喜欢我就那么让你丢脸是不是?你哪怕主动告诉过任何一个人我们的事情吗,你有吗?”
  “你就是个胆小鬼。”
  这一次姚岸终于没有摇头,他只是离开。
  这场雪瘫痪了秩序,学校停课,姚见颀整天整天地坐在窗前,用涂改液在牛皮纸上画雪,但他做的更多的仍是发呆,类似日盲。
  蒋淙来找过他几次,帮他挑选中介,准备签证材料。
  “老师,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也是在这个地方。”姚见颀置身事外地问,“你问我看到了什么?”
  蒋淙温和地等着他说话。
  “其实我说的是‘岸’。”姚见颀短暂地牵扯嘴角,“可是现在看不到了。”
  大雪结束的最后一天,姚岸接到了来自姚见颀的电话。
  他对姚岸说:“你要么现在来见我,要么这辈子也见不到我。”
  他不知道自己何以来的底气,实际上,他没有,所谓的底牌早在姚岸对他说出分手后成了废纸一张。
  但姚岸还是来了。
  他们相遇在雪地里,最广袤的平原中央是尚未被蹄伤的白色,他们驻立着,像衬衫上两枚相望的纽扣。
  “是不是很美?”姚见颀衷心地问。
  姚岸望着他,双目被皑皑白雪刺痛,说:“很美。”
  “其实我有前车之鉴。”姚见颀的声音被固态结晶吸附,“我们第一次见面,你选择留在奶奶家的那个夏天起,最迟也是你上次推开我的时候,我就应该为这一天做准备的。”
  “人就是这么侥幸,我太自以为是了,觉得你足够疼我,好像真是这样,可为什么轮到我的总是一句再见?”
  “你知道吗,我还一直乐观地认为,瞒不住的那天,至少我能够站着而不是跪着宣布我爱你。”
  姚见颀伸出手,姚岸以为他要触碰自己,闭上了眼睛。
  但姚见颀只是用食指接住一粒险些落在他嘴唇上的雪花,说:“姚岸,时间过得好快对吗。”
  姚岸徒然地羡慕那朵雪花,克制着自己的手腕。
  “我终于十八岁了。”姚见颀笑着说。
  进入是带着疼的。
  顺理成章的爱抚和缓冲都省略了,呢喃和软语也统统割舍,凛凛霜雪啮进姚岸的颈缝,像一颗白石榴籽滚落到腹沟。
  姚见颀的拇指拊在那颗冰上,它便在灼烫中融化进姚岸的胰脏。
  纱帘鼓出窗外,托出一裘渺约的人形轮廓,姚岸沥沥地揪住,而天丝绒的触感仅在掌心停窜了一瞬,姚见颀拿捏住他的手,交扣的时候令道:“张开。”
  姚岸脉搏撼动,极尽所能又纵容地在窗沿上敞直硌痛无比的双腿,却收获一声堪比轻哝的叹息。
  姚见颀的指尖沿着他唇线游画,告诉他,是这里。
  他获赦一般地松开牙齿,呻吟变作呼吸,下唇的血印被舔去,然后交换,姚见颀深埋进他,用与行为全然相悖的温存。
  姚岸维持着濒危的平衡,断促地启齿,说:“好冷。”
  他背后是夜场的寒潮,在每一次急锐的后仰中张开吞吃的巨口等他坠落。
  而他身前,是早已对他销声匿迹的温柔,却在每一次蛮横的占有中令他虎口逃生。
  午夜之后从未停止降低的温度被姚见颀一直罔顾,受刑仿佛成了这场体肤之欢的起始和尽头,而此刻,他从姚岸冻红的尾指中感受到了折磨。
  “你睁开眼睛。”
  姚岸不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遗弃视觉的,也许是姚见颀剥开他的时候,也许是姚见颀挟持一般将他按在窗台上,也许是雪地里,他应承下他的生日礼物,出让主动,而这是一种负罪。
  思绪的脚程永远长于时间,当大脑还未下达指令,姚见颀已经从他退出,于是比意料中更快更包藏祸心的空虚随之而来。
  姚岸抢捉过他的手指,睁开眼的瞬息,与他对视的,是一张过于秀美的、备受爱情摧残的容颜。
  流下眼泪的那刻,姚岸终于知道,这其中没有负罪,没有让步,没有不可饶恕或者言不由衷。
  这其中只有爱。
  四月,开出猪牙花,五月六月落了濯枝雨。
  七月吹黄雀风,姚见颀的成绩没让任何人失望,顺利申请到语言学校,通过面试,递签。
  八月是雁来月,拿到临时签后,搭乘飞机,前往法国。
  于绾才将床笠的一角套好,听到行至门边的脚步声,停下了动作。
  姚岸始终站在门外,将屋内环视一圈,空气中有淡淡尘埃,硫酸纸包好的油画背光而立,插座拔光,单向历停在今天。
  “走之前,他好像去你屋里转了一圈。”于绾说。
  姚岸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化,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吐:“他说了什么吗?”
  于绾摇摇头,俯身将最后一方床角也包上,彻底将这间屋子的时光封存。
  粉红豹在那里笑着看他把二楼卧室翻遍,姚岸站着,一无所获。
  他确信姚见颀来过这里,不然周遭的空气不会这么有温度,甜蜜又辛苦万分,尽管很短暂,尽管它正在流失。
  除此之外,姚见颀没留下别的东西。
  但是一定有什么被他带走了,姚岸想,也许是一部分我自己。
  身体一停下来大脑就开始转动,为了不让回忆过载,姚岸从厕所拿了清洁剂往窗帘上喷,用一次性牙刷将上头姚见颀不小心划上的铅笔记号一条条刷掉,整理衣柜,把那些年深日久早就混淆了物主的衣服重新归置,清扫书桌,拿出两枚古城买来的同心锁,而银色的表皮已经肉眼可见的哑锈,字迹发黑,一个姗姗来迟的劣质玩笑。
  姚岸走出屋子,姚辛平喊他而他是真的没听见,在正午的太阳下无目的漫游,河堤,画室,溜冰场,购物中心,车站……这些他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换成他一个人走,最后背脊湿透,脖颈晒红,他经过一个个公交站台,在日色烧尽时驻足于姚见颀学校附近的某家餐馆,在那里,他们倒数第几天无牵无挂地相对而笑。
  街角在播放黑豹的《无地自容》,后半段原来是“不必在乎许多更不必难过,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过剩的冷气在推门时鞭进皮肤,顾客寥寥,姚岸径直走到上一次的那面桌旗前坐下,服务员过来,他随手在菜单栏上划了一下,对方走了。
  活页留言簿像一张摊开的脸面,翻阅的闲情早就不复存在,但他仿佛被无形中牵引着伸出手,从只剩几张空纸的尾端逐次往前。
  一页,两页......翻过这一页,他终于停在春天。
  “姚岸:
  我要许最迫切的愿望。
  想在雪天变成一朵霰花,沾上你的嘴唇就化。
  如果太难,就让好梦都由你来做,噩梦都归我。”
  而炎夏是多么苦长,晚春是多么短暂,当一个男人在角落中摘下鸭舌帽,将头埋进帽心,竟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听到他破碎的声音。
 
 
第135章 普通人
  五年后。
  都市的天空布满瑕疵,光线刺透云层龇牙咧嘴。通勤地铁上,手里握的是名唤中杯但其实是小杯的咖啡,耳朵里听的是《普通人快速逆袭30讲》,高路转盘上,拥堵的是相同市一级代码,播放的是不同频段的交通电台:“前方路段出现追尾事故……”
  公园内早起的爷爷奶奶伴着《云水禅心》练太极,路旁一溜泛滥成灾的共享自行车,有人拣了一辆,绕过一列列绿化带和没有账户的无关银行,止于一栋写字楼前。
  单层停靠的电梯泊在19楼,走过咨询台和重重隔断,脱了鞋放门口鞋架,踩着橡木地板,里头早已人员济济,只能踮着脚从后脑勺间寻找一个眼睛大小的豁口往里眺望。
  视野中央是一台纯白的超声机器,一个衬衣袖口卷到肘部的男人手持探头,在病人的斜角肌上缘移动。
  周五当天,康复室开放参观,来学习的和凑热闹的都不少,其他隔间的理疗床和泡沫轴被笑声占领,只有肌骨超声的检测室内算得上清静。
  庞晟在屏幕上的高密度白影上划拉,解说得口干舌燥,也不管有人才来还没听全,任性转身,使眼色:“差不多得了吧?”
  身后的男人早在他示意之前就收了探头,往仪器走时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个缺口,适才本就飘忽的目光这时彻底往人脸上投:眼睛眉毛都怪俊的,山根也挺,只可惜戴着个口罩。
  把人都请出去后,庞晟大歇气,瘫在诊疗椅上转了个圈,斜眼看那个在池边挤免洗酒精的背影。
  “你也不帮衬几句,一言不发的。”庞晟抱怨,“我在那说得要背过气去了,讲相声的都没我这么累。”
  黄色的医疗垃圾箱盖子弹起,一面口罩扔了进去,姚岸松开踏板:“你看起来很享受舞台。”
  “啊呸。”庞晟笑着往后仰,“都怪老板,有事没事搞什么推广,线上普及还不够,线下还整一套,折腾死人。”
  姚岸看了眼门边,还是闹哄哄的,于是抄了桌上的平板叠在膝盖上,埋头敲起来。
  “忙什么呢,还不休息,待会儿又来一波。”庞晟一蹬脚,椅子滑到姚岸旁边。
  屏幕上是H5编辑界面,排版花里胡哨,字体争奇斗艳,姚岸往上别了张一人捂着尾巴骨喊疼的图,答:“线上普及。”
  康复室运营着一个公众号,负责给广大群众科普疾病日常教学,以期达到揽客细无声之效,但目前为止都收效甚微,没荒废都是奇迹。
  庞晟鼓瞪着眼,瞧他在上头噼里啪啦打出一大段不似普及倒似传销的文字:是什么让正值芳华的中学生长吁短叹,让年富力强的上班族叫苦连天,罪魁祸首竟是它——腰肌劳损!
  下头还配了个悚然的熊猫头表情包。
  “太熟练了吧。”庞晟啼笑皆非,“你什么时候接手的,居然也乐意?”
  “不乐意。”姚岸面无表情,“写了额外加钱。”
  “你倒是诚实。”庞晟也揉了揉自己的老腰,“天天写多费时间啊,又没人看。”
  “有。”姚岸说。
  “多少?”庞晟不信,“我看看。”
  酒精逐渐挥发,引起一场小型干燥,姚岸捻了捻指腹,说:“至少一个。”
  今天下班比平常晚,回去的时候姚岸没按惯例搭庞晟的便车,那家伙副驾和后座挤满了7楼的瑜伽教师,美其名曰相关领域交流,至于交流哪方面则不好说,后头还有一车载着他们公司男的,剩个座,问姚岸一道去。
  “不了,得赶去买猫粮。”姚岸回绝,“再晚那畜生啃我床脚。”
  大伙闲扯了两句也就不再多劝,早习惯他了,庞晟与他道别,领着社畜去欢度周末,一伙笑闹终于远了。
  公交转地铁,下了电梯,姚岸发现多了台冰淇淋自动贩卖机。
  他兑了币,甜筒壳放到机器下,香草味的雪糕盛满后,舔了口,甜得想扔。
  估计上一趟载满了人,这一列车还算空,姚岸走进去,举着雪糕往人少的连接带靠,没两步就被一个埋伏的地勤喊住了。
  对方守株待兔似的,目光炯亮:“先生,地铁内不能吃雪糕,违者罚款50。”
  “……”
  姚岸心想你们特地安台贩卖机就是为了赚外快的吧,两三口就把冰淇淋虎虎吃了,一边嗦牙一边掏钱,只有刚才剩的硬币,他问:“扫码行吗?”
  地铁靠站,姚岸没抢空座,收到地勤附赠的“连接处禁止倚靠”警示后,他转移到没开门的那边。铁道内张贴着这个城市的夜色俯瞰图,金碧琳琅,灿烂耀眼,给大多数不能抵达那个高度的人群以鸟类的错觉。
  他背了身,包扔在脚边,掏出平板刷起了下周考中级康复治疗师的真题,这证非得你在这行干够了年头才能考,不考也行,但反正闲着,姚岸不愿意闲着。
  刷完选择题后他颇有些梦回校园之感,说久也不算久,但有些东西真的经不起回顾,否则肌肉和大脑都得被牵连,这么一恍惚,他就坐过了站。
  脏话也懒得骂了,姚岸拣起东西下车到对面等另一趟,点进康复室的公众号后台,有一条新的留言出现。
  “所以这些舒缓动作得在瑜伽垫上做?没有怎么办?”
  姚岸将留言精选了,回:“在床上也行,区别不大。”
  那头回得极快:“怎么不大,我床特别软。”
  姚岸说:“我床也很软,能做。”
  “那拍几张示范。”
  姚岸在屏幕背面敲了两下:“和示例图片上没区别。”
  “人不一样,想看你做。”对方说。
  “......”姚岸回想了一下图片上的窈窕美女,道,“算了吧,我可没那么养眼。”
  地面箭头闪光,姚岸走进去,这一列的拉环和地面都是粉色的,还有人在上头拍照,绕开人丛的时候姚岸抽空感慨,这位名叫Bisous的网友可能真的很无聊,几乎每一篇文章都有他评论,不论讲的是腰痛头痛还是膝盖痛,且经常跑题,好比刚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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