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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近代现代)——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27:53  作者:匿名青花鱼
  黎问颔首,在旁边坐着,静静等他将粥喝完,又将纸巾递给他,才叫了他的名字:“薛枞。”
  薛枞抬头看他,黎问又开口:“你需要帮忙吗?”
  “不用。”薛枞摇头。
  黎问不置可否,只道:“你有我的联系方式。”
  提到联系方式,薛枞才想到,他与黎问的几次联络,交谈的界面里都只有“转账”和“接收”,这次亦然,黎问应当是又替他垫付了。
  “谢谢。”薛枞犹豫了一下,才对黎问说道,“我又欠你人情了。”
  黎问只是替他将碗筷都收好。垂头收拾的时候,薛枞看见他双眼皮的褶痕里有一颗浅淡的痣,若不是垂下眼睑,也看不出来,倒是显出几分俏皮来。
  黎问见薛枞看他,轻轻笑了一下:“怎么了?”
  这一笑,微弯的瞳眸也映着病房的白炽光,有几分像是夏日里粼洵的湖面,将那些冷调的疏离气质都中和掉了。
  黎问还以为薛枞是在看他的头发,捻了一小撮在手里,解释道:“临时染的,今天有一个活动。”
  薛枞想象不出来是哪种活动,只问道:“你很忙吗?”
  “有一点,”黎问被提醒了,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而且我还没找到黎申。”
  “那你回去吧。”薛枞心里一直是忐忑的。即使黎问看上去并不好奇他莫名晕厥的事,薛枞也有些无法面对。他总是在最为狼狈凄惨的时候遇到路衡谦,又总是在病痛缠身的时候遇到黎问。
  老实说,这样的时刻,他其实谁也不愿看见。
  “嗯,”黎问看他恢复了精神,也不迟疑,道,“我先走了。”
  薛枞在医院又待了一周才出院,其间向律所请了病假,与之前没休的年假合在一起,可以有很长时间不用去工作。说来也奇怪,宋澄竟然销声匿迹了似的,没再烦他。
  甚至连薛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孟南帆,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
  那晚的情形薛枞已经不愿意回想了,或者说是不敢。
  从某种意义上来看,薛枞再痛,也能逼迫自己面对现实,反而比一般人清醒得更快。他不报希望的时候,便不会沉溺于不切实际的幻想里。
  薛枞全副心神都放在如何复健自己的双腿,也没有余力再分神去进行别的交际。
  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一日,薛枞照例去医院检查,却在途中被人截住。
  那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薛枞。”
  他似乎很急,薛枞能听见越来越靠近的脚步声,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停下。
  薛枞回过头去,那人也同时开口:“跟我去见一个人。”
  见到来人,薛枞有些嫌恶地皱了皱眉,又转回身去,目不斜视地打算离开。
  可他的轮椅被人按住,那人一贯冰冷的声线里尽是焦灼,竟然说道:“对不起。”
  “之前的事情,是我唐突了。”路衡谦的声音失了往日的冷静,头一次没有将锋利的言辞对准薛枞,反而带着一丝歉疚。
  高大的身影将阳光遮挡了一些。薛枞被笼在他的影子里,避无可避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路衡谦表情严肃,气势比少年时候更加凛然,连嘴角的弧度都似乎是锐利的,难以令人亲近,也说不出任何温柔的话来。可他今天一反常态地服了软。
  “事急从权,只能先打扰你一下,”路衡谦失却了公事公办的口吻,语调都急促了不少,可他说是去见一个人,却连那人的踪迹都找不到,“南帆他……你和他联系过吗?”
  薛枞了然。
  路衡谦或许对他有着一丝歉意,可这一分一毫,都是被激发于对孟南帆的担心:“所以,你才道歉吗?”
  他根本不需要路衡谦的道歉,也没有去见孟南帆的意图。这两件事本不必要混为一谈。
  路衡谦才意识到自己这番话,目的性太强了一些。但他并没有旁的办法,束手无策之际才来寻到薛枞。
  孟南帆以往虽然也常常一两个月的外出,却与这次并不相同。
  “我对你有过一些误会,是我太武断了。但南帆他……”路衡谦见薛枞没有配合的意思,才将话说得更清楚,“上次之后,就没人联系得上他,大家都很担心。”
  “是吗,”薛枞没有如路衡谦想的那样,露出关切的神色,他无动于衷,“又关我什么事?”
  那目光锋利,直视着路衡谦眸中的焦虑,要将它搅碎一样,却又澄澈得像是将人照得无处遁形的镜面。
  路衡谦被这目光一刺,自知理亏,因薛枞冷淡态度激起的不满,又悄然褪去了一些。他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劝说道:“你不是他的朋友吗?而且他对你——”
  “朋友?”薛枞像是觉得可笑,挑了挑眉,“我好像高攀不起。”
  路衡谦一愣。
  他从没细究过孟南帆与薛枞的关系,见他们总是搅在一起,便理所当然地认定二人关系匪浅。即使出了上次的事,他也以为多半是源于误会。可薛枞竟仍然与高中时候一样,根本不把孟南帆放在心上。
  但路衡谦本就不适合充当说客,话到这里,也不欲与薛枞争论,只道:“就算这样。你联系他试试,好吗?”
  “不。”薛枞拒绝得毫不犹豫,又伸手将他隔开,“你也可以走了,不要挡到光。”
  路衡谦难得地收敛了脾气,但他见薛枞的做派,又觉得自己压根儿没有误解过什么。眼前的人,果然自私且冷漠,不具备丝毫同理心。
  那日孟南帆受伤被送去医院后,路衡谦因为下午还有会议的缘故,先行离开了。孟南帆的伤口其实不深,却也住了几天院,谢绝了所有探望,到出院那天,人却不见了踪影。
  他之后与路衡谦联系过一次,语义含混,大致是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不用找他。过了不久,又打电话过去,反复叮嘱他别去打搅薛枞,之后便关掉了手机。那通来电,成为他失去踪迹前的最后一次通话。
  直到近两个月彻底的杳无音信,才让周围的人觉出不对。平日里与孟南帆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向路衡谦打听,孟南帆的妈妈也有些坐不住了,想要报警。
  路衡谦后来去过他家中一次,见满屋都是凌乱的画具,地上堆了几幅胡乱摊开、没有完成的油画,就这样被遗忘在了客厅。
  至于程煜——路衡谦早就让秘书联系了他的父母,将人领走了。
  他倒没觉得孟南帆是出了什么意外,思来想去,记起孟南帆含糊的语气,也只推测出症结在薛枞这里。
  “我可能做了没有办法弥补的错事,”那时的孟南帆相当消沉,说话也颠三倒四,“但我也已经快分不清臆想和现实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要离开一阵子,”从前总是恬然又轻快的笑意消失殆尽,孟南帆深吸了一口气才让自己的语气沉静下来,“先让我整理清楚。”
  他没有留给路衡谦回话的余地,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联想到孟南帆之前的心理状态,甚至出现过的另一个“人格”,路衡谦猜测他的精神出现了紊乱和异常,便只想尽快将人找到,再找合适的医生进行治疗,以免拖延久了,造成更加难以估量的后果。
  可路衡谦应付不来薛枞。
  他想要强硬地将人带走,又担心孟南帆知道后更加不快。
  有零星的雨滴落在肩头。
  沉甸甸的浅灰色烟云飘在天空,天色也暗沉下来,行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路衡谦站在薛枞身边,比他高出许多,低头便能看到雨水顺着薛枞渐湿的黑发滑到额头,再渗进他的眼睛。薛枞抬手揉了一下,眼眶因为异物的侵入而泛红。
  薛枞的体质看上去就是极弱的,路衡谦伸手替他挡雨,却耐不住雨势渐大,只好脱了外套,替他挡在头上。
  “你怎么还没走?”薛枞偏头避开,眼眶却像是更红了一样。
  路衡谦本想将他推到不远处的商场屋檐下躲躲雨,又见薛枞浑身都淌着水,脸色越显苍白,两颊也透出受了寒的淡粉色,便打算将他带到自己在附近的一处公寓。
  “先去我那里,”没有给薛枞再次反对的机会,他直接推动了轮椅,“等雨停了送你回去。”
  行动受制于人,是薛枞最无力最挫败的时候。挣脱的后果,只能是更加狼狈地摔到沾满泥水的地面。
  他咬牙没有说话。
  四周都是仓皇避雨的人群,像一群无处逃窜的虫子,而他是其中最无能为力的。
  薛枞微微闭上眼睛。
  路衡谦的公寓是顶楼的一个大平层,客厅与卧室都安装了落地窗,将视野拉得更加开阔。
  他将薛枞带到客厅,见他的轮椅也湿透了,便把人扶到沙发上,替他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又把轮椅推到旁边晾干。
  薛枞瞥了一眼落地窗外的风景,有些不适地眯起眼睛。
  路衡谦将他安顿好之后,给孟南帆发了一条短信,说是薛枞在他这里,其间还一连接了许多电话。他怕吵到薛枞,便顺手关了门,去到另一个房间,连跟薛枞再交代几句的时间都没有。
  他其实很忙,为了孟南帆的事情才丢下一堆工作奔波,甚至不愿假手于人。
  随着阅历的增长,路衡谦待人接物都比少时更沉稳一些,连面目都随着逐渐成熟而显得更加俊朗,是可以被托付和依靠的人。只有面对挚友的困境,才会偶尔地失去冷静与自制。
  没有比他更可靠的朋友了,可是当他的眼睛看不见你的时候,便没有比他更无情的人。
  薛枞始终是没能在路衡谦心里留下一丝痕迹的。
  甚至连寄生于孟南帆身体里的那段岁月,随着新生“人格”的消失,在路衡谦心里也渐渐淡去了。
  路衡谦可以为了孟南帆而对薛枞不问缘由地动怒,也可以因为他而低下身段地道歉。
  或许十个薛枞在他心中的分量,也抵不上孟南帆的一个伤口或是一个微笑。
  无论如何,薛枞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
  巨大的落地窗似乎要将雨中的整座城市都纳入视野,铺陈于眼底。令人无法忽视的高度,终于带给了薛枞胆怯的不真实感。
  街道上匆匆而过的陌生面孔,都雾化成了漆黑的剪影。
  薛枞尝试着闭上双眼,可眩晕感仍然摆脱不去——他能够欺骗自己的眼睛,却无法骗过本能。
  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小的汗珠,薛枞强自冷静下来。他逼迫着自己向窗户的位置望去,却找不到可以遮挡它的帘幕。
  路衡谦的这处顶层公寓胜在采光,包裹着客厅的三面墙壁都被完全透明的落地窗取代。只一眼,就让薛枞的呼吸再次一滞。
  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前的一切都仿若带了重影。
  他的手心也渗出汗水,心脏的鼓动越发剧烈。
  薛枞有一个无人知晓的软肋。
  他没有为此寻求过医生的帮助,也就不知该将这种恐惧归结为简单的恐高,亦或是所谓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那些久远的、并未曾亲眼见过的画面,却在回忆里一次次上色清晰,在想象中构建得更加令人绝望。
  只要想到姐姐是怎样艰难地穿过火海,抱着他走向十楼的窗台,纵身跃下,直至尸身破碎,往后每一扇高楼的窗户,就都能成为他无法逃离的诅咒。
  可是他已经双腿残疾,又哪里肯暴露出更多缺陷,让自己成为他人眼中更加不堪的废人。
  薛枞家中的每个房间,都安装了隔绝光线的厚重窗帘,其实沈安也曾见过,却以为他只是嫌阳光刺眼。
  从前还在学校的时候,薛枞的座位永远是靠墙而非靠窗的;求职时,也特意考察了公司的选址,最后挑了间办公地点在一楼的律所。
  他习惯性地在进入房间时就关上窗帘,已经许久没有暴露在这样的环境中了。
  可这弱点连薛枞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过,路衡谦就更没可能知之一二。
  事情却也凑巧,薛枞的轮椅被路衡谦推到一旁晾干,使得薛枞被困在了原地,连将窗帘拉拢都做不到。况且房间隔音,即使薛枞出声叫人,他也没法听见。
  此季已是秋末,罕见的雨水连绵,没有消停的意思。
  路衡谦心知薛枞并不乐意见他,就将客厅的暖气打开,估摸着薛枞也可以休息片刻。又去隔壁书房多呆了一阵子,处理了一些公司的事务。
  他没有等到孟南帆的回音,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接通后,对方没有说话,线路那端只传来一阵凌乱的喘息声,听不真切。
  路衡谦没有贸然开口。
  “路、衡谦,”对面传来的是气若游丝的声音,“客厅……窗户。”
  传到路衡谦耳中的几乎都是气音了,他起初还没能辨别是谁,到后半句,才反应过来应是薛枞。
  薛枞就在隔壁,却需要借助电话来联络路衡谦,状态更是显而易见地虚弱异常。
  路衡谦没有照顾过残疾的人,又因为薛枞一贯逞强且不服输,很少将他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此刻手机那端的薛枞,却竟然像是在……害怕?
  “我马上过来。”路衡谦心中不免产生了几分自责,也没有闲暇去思考薛枞为何会知道他的手机号码,迅速起身向客厅走去,“你稍等。”
  这份自责在见到摔落在地毯上、蜷缩成一团的背影时达到了顶峰。
  他虽对薛枞没有太多好感,可将他带回这里,也是出于怕他淋雨着凉的考虑,本意绝不是将人逼迫到这样的地步。
  路衡谦加快脚步,蹲下身,托起薛枞的背和肩膀,将他扶了起来:“你还好吗?”
  薛枞随着他的动作抬起头,面色惨白,一如从前总是束缚在他腿上的石膏,似乎用手轻轻敲一敲,就会片片剥落了。他微微闭着眼睛,密而黑的睫羽簌簌抖着,许久,才从嘴里嗫嚅着说出几个字来:“窗帘、关……关上。”
  路衡谦虽然不明白他在这样的状态下执着于窗帘是为了什么,还是照做了。
  落地窗用的是可以智能调节光线的玻璃,能用手机控制,因而路衡谦不用将薛枞放开——从刚才起,薛枞的手指就无意识地抓住了面前的一角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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