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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近代现代)——匿名青花鱼

时间:2021-01-08 10:27:53  作者:匿名青花鱼
  随着玻璃颜色的变深,房间的光线也暗淡下来。
  可这始终无法缓解薛枞的难受。
  “发生了什么?”路衡谦问道。
  被冷汗沾湿的头发贴在薛枞的耳际与两颊,他试图用手拨开,可手臂堪堪抬到一半,又颤抖着落下。
  路衡谦便伸手替他捋开,才发现连他的脸颊都冰得惊人。
  薛枞一开始还咬牙坚持着,到后来几乎已被恐惧攫取了意识。他以为凭借意志力可以抵抗的、来自自身的懦弱与无力,却原来是逃不开的囚笼。
  “让我离开。”薛枞的声线仍有些抖,可比之刚才,已经好了许多,“下楼。”
  路衡谦难得有些犹豫:“你现在的情况……再休息一下吧。”
  薛枞露出的神情是路衡谦从未见过的无助,扶在臂弯的背脊竟然是单薄而瘦弱的,像随时会散去的一阵风。路衡谦对上薛枞迷茫而幽深的目光,忽然觉得他像是迷途的孩子——许多年来,竟还未长大一样。
  这与路衡谦对他的认知相悖。
  他眼中的薛枞,早早便丧失了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天真或是愚蠢,有的只是超出同龄人的冷漠与事不关己的自私。
  可薛枞究竟是真的一贯强硬,还是仅仅不肯示弱呢?
  路衡谦尚不确定是什么将薛枞瞬息之间变成这副模样,却也明白今日自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他补充道,“我陪着你。”又看了一眼窗外,陡然明白过来,“你怕高吗?”
  薛枞却错开了他的目光,也就错过了路衡谦眼中极少浮现的关切。
  或许唯有沉默是薛枞最安全的表达途径,也是他无处可传递的呼救。
  可他早已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不用,”薛枞勉强回道,“轮椅……推过来吧。”
  路衡谦抱起他,将人安置在轮椅上,薛枞才觉得精神上放松一些。可他没有意识到,他的手指仍死死地、徒劳地勾住了路衡谦的衣角。直到推动轮椅准备离开时,才恍然般将手收了回来。
  “我送你。”
  路衡谦见他执意要走,并不放心,便陪在一旁。
  电梯缓缓下降,薛枞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却听路衡谦又道:“南帆的事,你如果愿意——”
  薛枞没等他说完,只小幅度地勾起了唇角,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冷哼。
  “我真是,”他的声音仍旧虚软,“我真他妈的,怕了你们了。”
  这样的语气,若是昨日听在路衡谦的耳中,都要觉得是在挑衅。可见过刚才那一幕,竟从这嘲笑般的喟叹里听出一丝无奈——像是某种渺小却无力的挣扎。
  说不清缘由地,他心中陡然一酸,也不知是否同情心作祟。
  “你不愿意,就算了吧,”路衡谦回道,“当我没来过。”
  薛枞也不再多言。
  出门之后,薛枞拒绝了路衡谦开车送他。路衡谦便替薛枞撑了伞,陪他去附近方便打车的位置。
  一路无话。
  街上的行人并没有因为降雨而减少,但撑开的伞面将人与人之间的缝隙挤得更窄。薛枞往旁边随意看了看,不期然地,撞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个浑身都被大雨浇透了的孩子,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地,也不知道想跑去哪里。薛枞记得黎问提起过他的名字,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道:“黎、申?”
  听见薛枞叫他,黎申停下脚步,站在了薛枞身前,恰恰是薛枞与路衡谦中间的位置。黎申上下打量了薛枞一眼,目光阴沉沉的,有些不似个八九岁的孩童。
  薛枞有一瞬间觉得这样的对视很熟悉,却记不太清,当务之急是替黎问将他拦住:“你家人在找你。”
  黎申没有回话。
  薛枞一直看着他,见他攥在手里的东西反射出一道明晃晃的光,下意识地推了身旁的路衡谦一把。
  可这刀根本不是冲着路衡谦去的,见薛枞伸手出来,便顺着力道扎进他的手臂。薛枞的身体本就还虚软着,另一只手想去夺刀,却冷不防被黎申推了一把,轮椅歪斜,那刀刃在皮肤上狠狠拖出一道口子。薛枞吃痛,也斜斜地栽倒下去,头狠狠磕在了水泥地上。
  小孩的力道本不至于将薛枞伤成这样,可薛枞连番受了刺激,又不想真的伤到黎申,才让自己吃了苦头。幸而那刀只是剪纸用的美工刀,并不算特别锋利。
  这一切的发生也不过电光石火之间。
  路衡谦在薛枞叫住黎申、打算与他交谈的时候背过了身去,直到薛枞伸手推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待路衡谦回过头来,薛枞已经滑落到了地面,手臂软软地垂着,轮椅边积了一小摊血迹。
  “薛枞!”
  路衡谦没有对这小孩产生过防备,此刻反应过来,劈手就将他仍在乱挥的刀夺了过去。他制住黎申的时候没有刻意控制力道,那细弱的胳膊在他手里轻易地就折了一只。
  “啊——”黎申哭嚎起来,“好痛!好痛啊!你放开我!”
  路衡谦将他的一只手臂都弄得骨折了,却没有半分怜惜他是孩童的意思,将黎申没握刀的胳膊也反手抓住,以免他再生事端,另一只手则去将薛枞扶起来。
  薛枞的眼睛已经闭上了。
  最后的意识,看到的是路衡谦似惊愕又似震怒的神色。
 
 
第二十六章 
  薛枞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年第几次在医院醒来了。
  手臂和额头都缠了绷带,只有左手可以活动。
  昏迷没有缓解他的疲惫感,薛枞躺在病床上,听到房门开合的声响。
  “过来把人领走。”路衡谦拧开门把时,正好将电话挂断,抬眼才发现薛枞已经醒了。
  他们的目光有一刹那的交错,薛枞谨慎地率先将视线收回了。病房里有片刻沉默,路衡谦站在薛枞的身边,忽然觉得包裹在皮肤上的一圈圈绷带有些刺眼。
  “还痛吗?”
  薛枞闻言一愣,他以为路衡谦会如往常那样,带着讥讽地指责他又做了什么恶事,使得就连小孩儿都要挥刀相向。
  路衡谦又道:“我联系过他的家人了。”
  薛枞略微疑惑地看了路衡谦一眼。
  他的轮廓线条并没有因为说了句软话而显得柔和一些,仍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眼型偏于长而微挑的凤眼,又贯来神色冷肃,抬眸看人时都透出几分不怒自危的气势。
  黎申被他制住之后,两只胳膊都痛得钻心,却直觉地知道他不会心软,除了刚开始哭叫的几声,后来都锁着嗓子小声地抽噎,却又被捉着没法躲开,还好后来因为包扎,才被护士带离路衡谦的身边。
  “……你回去吧。”薛枞弄不明白路衡谦此番举动是何意,便先下了逐客令,“我自己处理。”
  路衡谦却再一次出乎薛枞意料地,没有转身就走:“等黎家的人过来,我就不再插手。”
  黎申是黎江穆的儿子,路衡谦与他打过几次交道,留下的印象并不算差。黎江穆为人稳重,颇有些手段与城府,黎家到这一代,也只有他仍然选择从政。有了家族帮衬与庇荫,黎江穆的升迁速度极快,在同辈人里算得上身居高位。且他早年便循规蹈矩地结婚生子,也没人知道这孩子性格竟然如此乖戾。
  “你怎么惹上他的?”路衡谦这回没有妄加揣测,“还是那小孩儿有什么问题?”
  “不知道。”
  下了雨的缘故,病房里的空气湿润,可薛枞的手心有些干燥。他试着将手轻轻握紧,又分开,动作很是缓慢,身体竟似有些不听使唤。
  “都是皮外伤,不会影响你手臂的活动,”路衡谦注意到他的动作,解释道,“麻药还没能完全代谢,再等一等。”
  薛枞是替他挡了一刀才受伤的。且不论是否有切实的效果,但主观上,薛枞是为了帮他。
  明明双腿已经无法行动了,路衡谦忍不住去想,如果连薛枞的手也被伤到了神经,又该怎么办。
  伸出手去的时候,薛枞想过这些吗?
  路衡谦心中像被什么堵住,或许是一块重而沉的石头,拖着它不断下坠。
  薛枞自醒来,都没有提过一句为什么要替他挡刀。他以为薛枞很厌恶他——人与人之间的情绪从来是相互的,他看不上薛枞,薛枞自然也不大看得上他。
  又或者,难道即使厌恨,薛枞也本能地愿意去帮一个人避开伤害吗?
  路衡谦想了许多。他在薛枞身边陪着,却并不知道自己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压迫感。
  薛枞早已将双眼阖上,却没有睡意,意识仍旧清醒。他没法预料路衡谦会在何时翻脸,干脆假装睡着,与他少些接触。
  因发了场低烧的缘故,薛枞的唇色比往日殷红许多。
  每回病倒,那弧度圆润而优美的唇瓣,都仿佛成为了他苍白皮肤上唯一的一抹艳色。又因薛枞在睡梦中不自觉咬了唇,唇尖微微地肿起一点,显得暧昧又柔软。
  若守在身边的是黎江越,多半会觉得这果然是适合接吻的嘴唇。再趁人不备地亲上一亲,尝尝滋味。
  路衡谦倒是不会有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只觉得薛枞的体质似乎太弱了一些。
  他见薛枞睡着,便出门去叫了护士。待护士检查之后,才将门合上,去病房外等着。
  孟南帆的事还没解决,身边就又多出一个病患,路衡谦也多少有些头疼。
  薛枞在病房里装睡了近一个小时,才等到病房的门又一次打开。
  来的却是黎问。
  黎申垂着头、瑟缩着跟在后面,路衡谦走在最后,见人都齐了,才顺手将门拉上。
  “薛枞。”黎问见他没睡,才来到他的床边,神色愧疚又低落,连声音都放低了不少。
  薛枞并没有因为黎申而迁怒于他,反倒有些好笑:“怎么又是在医院碰见。”
  “对不起,”若黎问有尾巴,定是垂头丧气地耷拉着,“都怪我,我没有看好他。”
  薛枞摇摇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路衡谦:“我可以处理好,你——”
  路衡谦也没法再勉强:“有事可以找我。”
  即使伤人的是黎申,占理的是薛枞,黎家也并不是好相与的。
  但黎问似乎与薛枞相熟,看这态度,应当不会让他吃了亏去。
  “黎申的伤,”黎问之前已经与路衡谦交涉过,也不觉得这孩子被收拾一顿有什么不对,向他表明了立场,“我们不会追究。”
  对路衡谦说话的时候,他的语调又恢复了往常,不高不低,乍听柔和却又并不可亲。
  路衡谦没有与黎问多做交谈的意思,倒也不担心被“追究”。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对黎问点了点头,又对薛枞道:“以后别太鲁莽了。”
  薛枞难以分辨这句话是指责还是关心,但长期的经验,让他更倾向于觉得,路衡谦是在责怪他多管闲事。
  黎申拿刀捅人的时候,也没料到会造成这样的结果,见到病床上一动不动的薛枞,终于从害怕里分出了另一种情绪。
  “谁让你挡了!本来只用划一个小口的——”但他毕竟只是小孩,仍然嘴硬,“不过,反正,我讨厌你!”
  沈安与他差不多岁数的时候,也对薛枞这样叫嚣过,可薛枞对黎申,并没有面对沈安时那样的烦躁。
  “闭嘴,黎申。”
  黎问将小孩儿一直怯怯握着他的手拿开,让他站直,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黎申又瑟缩了一下,见到黎问时才将将止息的啜泣又渐渐发展成无法遮掩的哭泣,肩膀都哭得一抽一抽的。
  他在家中唯一愿意亲近的长辈,也只有黎问,见黎问都不帮他,才手足无措起来。
  黎问不再理睬这个小侄子,对薛枞道:“大哥会亲自来向你道歉的。今天实在是脱不开身,才托我管管黎申。”
  黎问皱眉看向薛枞被包扎过的手臂与前额,想要伸手去碰,又顿住了:“黎申他,随便你处置。”
  且不论黎申的家庭背景,只按他的年纪也很难立案。即使追责,闹到最后,大概率是连拘留都不会有。
  将黎申直接交给薛枞,比交给警察还要来得更直接一些。
  “小叔……”黎申害怕的时候就会去牵黎问的手,可黎问今天怎么也不肯让他牵住。他忐忑地看向黎问,又狠狠地用目光剜了薛枞一眼。
  这一眼,却令模糊的印象逐渐清晰起来。
  薛枞又仔细看了看身旁强装凶狠的小孩儿,对黎问道:“算了,我记起来他是谁了。”
  黎问本以为黎申是恶劣的性格使然,才误伤了薛枞,却不知还有什么渊源:“你认得他?”
  “也不算。他是黎先生的儿子吧?”薛枞道,“我是说黎江穆。”
  “嗯。”黎问点头,“黎江穆是我大哥。”
  薛枞也觉得有些巧:“之前他离婚的案子,是委托给我的。”
  那其实是相当普通的离婚官司,女方是重大过错方,孩子的抚养权没什么争议地落到了父亲那边。
  小男孩儿没有上庭,只是宣判之后,扑在妈妈腿上,一个劲儿地哭:“可不可以不要走,不要离婚,求你们了——”
  黎申的妈妈将他抱起来,却止不住他的哭嚎。他连手臂都在哆嗦,脚也胡乱地踢蹬:“不要离婚!我不准你们离婚!”
  抱起黎申的女人试图安抚他,附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黎申却猛地从她怀中跳下来,摔到地面上,滚了一身的尘:“你就是不想要我了而已!你这个骗子!随便你走不走,你不要我,我也不要你了!你最好就别当我妈!”
  那时薛枞就在不远处,作为一个局外人旁观了一切。
  他没太看清那孩子的脸,却能听到他崩溃的哭腔,看他用愤恨的目光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在自己的母亲离开时,调转过头,不去看她。
  薛枞有一瞬间想到了自己。
  他连这样哭嚎的机会都没有。
  亲近的人连告别都没有留下,纷纷离开时,是怎样的感觉,他以为都忘了,却原来只由着某一个场景,便能使记忆统统回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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