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家里的泉水怎么就被魔教的人看上了呢……他一边留意着盛和风的表情,一边在心里思索。还因此吸引来不少山下人……可是师兄不是说,山下人喝多了会出问题么?他们怎么还上赶着来呢?
……想不通。少年苦恼地在心里小声嘟囔,决定把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转告自家师兄。
——反正师兄这么聪明,一定可以解决。无条件崇拜自家师兄的蔺莺时眼神飘忽。
盛和风也在暗暗注意着少年的神情。
在他眼中,这个能够拿出那花枝的少年,一定是有所隐瞒的——曾经与圣教交易的族人说过,圣教的人寻找泉水,就必先寻找这种花——只因这种花只开在药泉边,花色愈白,那么就意味着药泉的药力越大,品质越好,价格越高昂。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淡定吃菜的少年,微微一笑——这人可是秘密颇深啊。他想起属下的报告,把玩了会儿酒杯。
比如……这少年背后的势力,与那圣教有些关联。他提起一坛酒,给两个人面前的空酒杯满上。
只是那所谓的圣教,不过也就是一群草菅人命的家伙罢了。盛和风轻轻敲着酒杯,对着少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孙家牺牲自家嫡女与虎谋皮,必遭报应。那么,将交易渠道从所谓圣教手里抢夺过来的方法……
“蔺兄弟,我在覆云城中曾经见到过贩卖药泉的商人,也得知了这种药泉的神奇药效。”盛和风放下酒坛,眼中带着痛惜,“当今武林中,还未曾能有这般的灵药——不仅能够提升武者功力、还能为武者提供更多的岁月,让一些几乎失传的武学得以找到传承。”
“而这种灵药,价格居然如此高昂,却又几乎为那些寡义无耻的家伙所垄断!”盛少城主突然起身,举起酒杯朝他一敬,浑身上下气势一变,虎目中满是悍然与坚决,“本人不才,愿意和蔺兄弟一同,为药泉开辟另一条交易渠道,利天下武者!”
他眼中含着精光:“实不相瞒,为了寻找合适的人选,本少城主已经辗转多年——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蔺兄弟这一声愿意了!”
蔺莺时手一抖,刚舀起来的豆腐重新掉到了碗里。
……太行了,这人真的太行了。打着为大家好的名号,还不是看中了他家泉水值钱,想要独占这一份利罢了。
少年脸上仍然是一副微笑的出尘模样,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像极了山中的小仙人,只是内里早就被一阵阵乱窜的小炮仗给炸得一片漆黑。
他微微一抬眼,像是幽兰出水:“盛兄抱负远大,不愧是摇光城的少城主。”
“只是……盛兄就这般将自己的打算告诉在下?”少年夹完饭桌上最后一道菜的最后一口,严肃地放下筷子直身而坐,暗地里摸了摸吃得滴溜圆的小肚皮,“万一……我当真不知这泉水呢?不怕我将这消息传出去么?”
盛和风一愣,顿时哈哈大笑:“蔺兄弟,我盛某朋友天下,从来都明白一个道理——不能信任者,不为友。”
“而既为友者,若背信弃义,那便……”
他眼中带着一抹狠决,一双精光虎目紧紧地盯着看似不堪一击的少年,嘴角带着淬毒的笑容。
蔺莺时垂下眼,伸手。
瞬间,蔺莺时的身边出现了一群黑衣人。他们悄无声息地将这个包厢围得密不透风,手中的刀剑齐齐指向当中的少年。
蔺莺时叹了口气,缩回手,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轻地放在桌上,朝着盛和风推了推。
盛和风微微一动。他笑了笑,摆了摆手:“抱歉,蔺兄弟,家父给的暗卫都性急了些,为兄回去后定当好好管教他们。”
他话音刚落,那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暗卫,再次一同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阴影里。
少年慢吞吞地拿起酒杯仰头便喝,借此来抵挡他手指的颤抖。
他的声音似乎被刚才的架势吓到,有些不稳:“盛兄好眼力。实不相瞒,在下此行,其实也是奉了家族里的命令,前来开辟一条新路子的。”
盛和风善解人意地点点头:“妙啊!看来蔺兄弟的长辈和为兄想到一处去了!”
他朝着少年举杯,再次一饮而尽,而蔺莺时似乎是有些神思未定,只是呆呆地玩着手中的杯子,眼底带着忧虑:“盛兄,既然已成定局,那在下便据实以告……实不相瞒,族中……原本是想和孙府结盟的。”
——看来这少年武功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崽子罢了。盛和风诚恳地点头,心里却有些不屑。
“无事。蔺小兄弟,幸亏你未去……”他担忧道,“要知道,孙家,可是和圣教关系极为紧密的……”
少年不安地点了点头,捏了捏那个瓶子,嗫嚅道:“……往后,还要多劳烦盛兄在长城这边照拂了。”
盛和风慎重道:“一定。”
一定个鬼鬼。
少年暗暗往下一坛酒里下了点巴豆粉,一脸不安地再次为对方斟酒。
天枢城。
龙华奕一脸凝重地看着杨闻之的手,里头有一枚铜钱。
“我猜正面。”他缓缓道。
裴兰秋:“背。”
杨闻之咔哒一声打开折扇,十分不忍地遮住了脸:“你们真的确定了?谁对谁就扮辛小姐回孙府?”
龙华奕:“呵。我当初卧底查抄赌场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是赌对过的!”
辛澜慢吞吞地举起了手:“五爷,说话不能说太满……”
辛雨竹则挑着胭脂水粉,跃跃欲试。
裴兰秋示意杨闻之摊开手,龙华奕则出手若疾风。两个老搭档有来有往地交手几回,只一个不会武功的杨大公子夹在里头受罪。
一旁的翠竹实在看不下去,直接抢了自家公子手中的铜钱。
刻着字的正面明晃晃地朝着两人,龙华奕背后一凉。
辛雨竹捧着一堆胭脂水粉,提着裙摆乐呵呵赶来:“五爷,您这边请。”
龙华奕沉默了会儿:“能换个吗?”
裴兰秋也沉默了会儿:“这里还有人会轻功吗?”
五皇子殿下继续沉默了会儿。
第32章 复健复健
“快!往那边搜!”
一群身着城主府制服的侍卫急冲冲地提着刀,往城门处奔去。他们手中提刀,气势汹汹地穿过闹市区。
“这都是怎么了?”
卖灯笼的摊主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的灯笼摊子,瞥了眼那些行色匆匆的侍卫们,不由得出声嘟囔着:“这般佳节,横冲直撞的也不怕撞到人么......”
一旁卖炸丸子的小贩敲了敲他的肩膀:“兄弟,你小声些......那些侍卫估计是在执行城主大人的命令呢。”
老板揉了揉那张胖乎乎的脸,揣着袖子一脸哀愁:“唉,确实啊,城主大人的命令自然是事急从权了......就是我今日眼拙,没选好摊位罢了。”
他心疼地将那几个挂在外头的灯笼收好,小心地将它们被撞歪的竹篾子一根根扭好,又自然而然地查看了一番灯笼的内芯,确认完好无损。
“嗨,照我说兄弟,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你那些宝贝疙瘩放好吧?”小贩麻利地将一碗圆滚滚的炸丸子递给客人,回头小声道,“我听说啊,孙家最近摊上大事儿啦!”
胖乎乎的灯笼铺老板眨了眨那双纯良的小眼睛,挠了挠肉乎乎的下巴迷茫道:“这是出啥事儿啦?孙家最近不是在招女婿么,我昨儿个还去讨了捧喜糖呢。”
小贩摆摆手,神神秘秘地示意他凑过来:“要我说啊,虽然他们家素有慈善人家之名,但是城中不都传着么?他们家的女眷几乎都没活过那般个岁数的......这回嫁人啊,可不得弄个大阵仗出来!”
老板恍然大悟,拍了拍小贩的肩膀:“然后呢?”
他憨厚老实的脸上真诚无比,完全让人提不起戒心,反而让人更有了倾吐的欲望。
小贩果不其然,顺着他的话,得意洋洋地给人讲着自己得知的消息:“我跟你说啊兄弟,你可不能和别人说去......我家附近有个老婆子,他们家有女儿在孙府伺候。据说啊,他们家大小姐已经一年多没出门了。据说是......据说是病了,不能见风!”
“嗨呀,要我说,这病必然可怕得很!”小贩拍着胸脯跟人保证,“要不然,孙家那样的富豪之家,又是在江湖上都排得上名号的,放着这么多城主家的公子不嫁,反而要搞什么比武招亲......”
老板也跟着一起摇头叹息,一起感慨红颜薄命。
小贩聊得快活了,便又顺着客人的招呼去做丸子。他一离开,胖乎乎的老板睁开了笑得眯起的眼睛,粗短的手指麻利地从衣袖中取出一根碳条,飞快地将消息写在一卷纸中,将它顺手塞进了摊上的灯笼里。
他眯着眼睛看着远处急匆匆翻找着什么的侍卫,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嗯......有意思。在这般人山人海的佳节这般出动人力,是孙府中丢了什么重要的不成?
重要的......若说重要的......
比武招亲,丢的最重要的东西,不正是那位小姐么?
龙华奕披着辛雨竹的外衣,戴着一顶长长的帷帽,静静地坐在一处茶铺角落,修长的手指点了点那竹杯,略略嫌弃地剥掉了外头的竹刺。
他看着完全不符自己身形的衣服,无奈地叹了口气。
【点星山最擅长的其实是变容和幻术。】辛雨竹左手胭脂水粉,右手耳环口脂,笑眼弯弯地给尊敬的五皇子殿下上妆,【所以您完全不用担心身形的问题,变容就交给我吧。】
龙华奕忍无可忍:【既然可以用幻术完全搞定的问题,为什么还要上妆?】
——本皇子忍受这涂来涂去的东西很久了!
辛澜咳嗽几声,慢吞吞地扶着自己的那面旗幡站起来,颤颤巍巍地解释:【五爷,这不是学艺不精,只能改变您的身形么......】
想到这俩弱不禁风的兄妹,堂堂五皇子殿下才刚狠狠地叹了口气,就被一个小纸团砸中了脊背。
龙华奕顿了顿,以为是什么机密消息,小心翼翼地拢在手里快速打开。
【龙五爷,麻烦您坐得小家碧玉些,水也不要一口闷,多谢合作。】
龙华奕额角突突跳,眼角抽搐地将那团纸团子用内力给揉成了粉末,深呼吸一口气,默默地将豪放无比的坐姿硬生生地掰回来,收敛了狰狞的表情,重新现出优雅美丽的面容。
他嘴角含笑,冷淡的声音瞬间变得温婉柔弱:“都别藏了,出来罢。”
方才上茶的小二哼笑一声,甩了装模作样的毛巾,缓缓地走到龙华奕跟前:“小姐,外头风餐露宿的滋味可不好过,烦请您跟着卫队回家。”
他紧紧盯着这位身形秀丽的女子。透过薄薄的一层若隐若现,那被帷帽遮掩的美丽面容不动声色,只露在外面的修长手指悄然拧成了拳头。
半晌,帷帽后传来了无奈的一声:“......走罢。”
清脆如黄莺初啼的声音方才落地,一群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衣侍卫便团团包围了这个隐蔽的小茶馆。仅有的几个客人惊呼一声纷纷离去,只剩下一群侍卫和淡定自若喝茶的龙华奕。
侍卫头领上前一步闷声道:“马车就在后门,烦请小姐与我等回府。”
那身形柔弱的少女闷闷不乐地叹了口气,无奈地站起身,直接快步越过了那领头的高大侍卫,向后院走去。
暗中房梁上的裴兰秋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被他抓鸡仔一样蹲在旁边算卦的辛澜小声喃喃:“我早说了,五爷真的不靠谱......他真的见过姑娘家怎么走路的吗?”
——您这走得比那练家子侍卫头领还快,谁看不出端倪啊!
正当两人在上头无语对视的时候,下头的侍卫头领冷笑三声:“小姐,劝您还是别想着逃跑了......您的身子骨弱,即使是跑远了,属下都是能抓回来的。”
说罢他运起轻功一跃,直直地挡在了后知后觉的龙华奕面前。高大的男人冷冷一哼,手臂一扬:“还不请小姐上马车!”
辛澜慢吞吞地睁大了镜片后的眼睛:“不是吧......”
——这都能混过关?
裴兰秋随手弹了个纸团塞到龙华奕手里,只无奈地希望这人别再露馅了。
孙府。
小黑猫甩着大尾巴,优雅地蹲坐在蔺莺时的门前。它舔了舔爪子,对着推门出来的少年轻轻喵了声,打了个招呼。
“吃过了?”蔺莺时一瞥那胀鼓鼓的猫肚皮,随口问道。
猫咪点了点小脑袋,站起身跳到屋顶上,回头动了动耳朵,冲着人喵了声,示意少年跳上来。
“怎么了?”
蔺莺时也跟着蹲到屋顶上,伸手摸了把那毛绒绒的猫耳朵,跟着一起眺望着整个孙府。
两脚兽。小黑猫轻轻喵了声。好像要下雨了。
蔺莺时点点头:“春天嘛。”
小猫咪完全不像是三十岁的猫咪,它舔了舔自己胸口的毛毛,滚到少年的手边蹭了蹭。
春雨下了之后,小姐的花花就要落了。
蔺莺时随手摸了把它的毛毛:“你想怎么做呢?”
小猫舔了舔粉嫩的鼻尖,尾巴尖动了动。
不想怎么做。它咪咪呜呜地嘟囔。花花落了后,明年就会有新的花花。只要花花在,小姐就不会走。
少年笑了笑:“你不想让你的小姐走对吧。”
小黑猫点了点小脑袋。
两脚兽,你有什么办法吗?小猫咪咪呜呜。只要不把花挖走,小姐就在。
“赶在下雨天之前保存好么?”少年摸了把毛绒绒的后脑勺,竖起食指停在唇边,“嘘,放心,我已经把那个侍女的消息传给师兄了。若不出所料,应当马上就要找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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